本帖最后由 公理力 于 2024-1-27 20:49 编辑
六、汉语的非优势
为何提出这么奇怪的问题？这是因为目睹不少阐述汉语优点的文章及评论，经常能看到一些似是而非，或言过其实的夸大其词。
无疑，无论西方人怎样看待汉语和方块汉字，我们都理应对汉语和汉字的突出优越性有足够认识和信心。但是，过分夸大汉语的优点，与否认汉语的优势一样，都是不可取的。
1】最常见的一种不当说法是，汉语表达感情、思想及各种事物的词汇比外语更丰富！
这其实是一种误解，原因很可能是对外语缺乏足够了解所致。西方语言同样有非常丰富的词汇表述各种事物，同一事物的不同表达一样十分丰富。其实，即使不懂外语者，通过阅读外国翻译作品也能间接体会得到。到目前为止，未见任何人提供足够的证据证明：汉语在词汇丰富程度方面比西方语言更优越。而另一方面，词汇过于丰富，其实用价值极其有限，甚至可能带来负面影响。
正所谓过犹不及，真理往前多走一步，可能变成谬误。过分夸大语汇丰富性的意义，本身就是问题。例如，汉语中对“死亡”这件事有多达上百种遣词（另一帖曾罗列过）。如：死、亡、殁、去世、离世、逝世、老了、走了、去了、咽气了，不在了、长眠、牺牲、就义、成仁、光荣了、与世长辞、停止了思想、心脏停止了跳动、驾鹤西去、见马克思等，而民间还有更多：归西、上西天、凉了、硬了、忘出气了、注销户口了、见阎王了、呜呼哀哉了……，等等。此外，古代皇帝死了曰“崩”，大臣或皇后死了曰“薨”。
还可举另一个例子，描述用眼睛观察这个动作的词汇包括：看、观、望、瞧、瞅、瞟、瞥、瞄、阅、窥、瞪、白、横、扫视、注视、仰视、俯视、鄙视、乜斜，了望，俯瞰，仰望，瞻仰，视察、查看、查阅、观赏，欣赏，侦察，审查……，等等，都有看的意思。
其实，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出很多，我们因此就可以认为这是汉语的重大优势吗？这又是一个需要认真思辨一番的问题。
即使对于死亡这类特殊事物，存在礼仪、避讳、情感、雅俗、褒贬、文风等方面的特定需求，有几十种表达应该足够了，过多的同义词汇虽算不上冗余，也仅限于丰富文学性等用途。如果不是作家或文学爱好者，过于丰富的文学表达，对于大众，其意义就很有限了。
另外一个极端例子，是本系列首篇曾提到的研究者对原始民族语言的研究。阿鲁申语的一个动词可以有400多种词尾来表示式、时、人称，还不算由助动词表示的时间。许多动词（特別是那些描写通过感觉器官而传达印象的动词）都拥有一系列的这种副词，它们极准确地表现由动词表示的那个行动、状态或属性。而这种语言现象被认为是语言尚处于原始阶段的一种表现！
2】汉字另一奇特之处是其超方言特性与超口语特性，但同样不宜简单认为，汉语使用人口最多是一大优点。
应该承认，方块汉字的这个特性甚至有助于解释，为什么中国是一个如此幅员辽阔、人口雄踞全球第一的国家。
中国各地的方言可谓五花八门。不必提各省之间的方言不同，在南方很多省区，不同区县的方言都可能存在很大差异。这一点南方的网友最清楚。语言学家只是粗略地分为八大方言区，并不足以反映中国方言复杂性的全貌。
而问题的关键在于，所有地区的中国人都无一例外地使用一样的方块汉字。这无疑应归功于秦始皇真正令千秋万代受益的“书同文”。有一种观点相当有道理：幅员辽阔，人口众多的中国之所以成为一个统一的国家，使用共同的汉字，是一个重要原因。
看看欧洲大陆就可以明白这一点。据认为，意大利语、法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和罗马尼亚语等相互间的差别，并不比中国方言的差距大多少，但他们绝不会承认各自的语言都属于“罗曼语”的不同方言！这也是他们都建立了不同国家的基本原因之一。前苏联崩溃后，传统上操不同语言的各加盟共和国纷纷独立，也是典型例证。
而有人据此认为，汉语使用人口最多是一大优点。客观地看，这个说法同样似是而非。全球有十几亿人使用汉语和汉字，这个事实本身并不能成为汉语优越的证据。由于人种、语言文字、历史、地理、文化、政治、社会结构、价值观等太多复杂的原因交织在一起，造就了东亚大陆上这个独一无二的泱泱大国。无需论证就清楚，汉语汉字不可能是成就大中华的唯一原因，即使不考虑循环论证问题，也不宜将“使用人口最多”作为语言优越性的证据。
就语言的国际地位而言，一个基本事实是，使用人口仅次于汉语的英语，甚至早已失势的法语，都明显在汉语之上！毕竟，这两种语言使用的国家最多，特别是以官方语言的标准衡量。以英语为官方语言的国家超过70个（包括两种或以上官方语言），以法语官方语言的国家亦有30个左右。
那么，是不是就该以官方语言使用国家的多寡作为语言优秀程度的标准呢？这更是谬误。英语、法语使用的国家多，那是这两个国家当年不光彩的海外殖民史带来的直接结果。换句话说，那是实力加武力征服的另一种“战利品”！与其语言是否优秀完全不是一码事。
最后，作为本系列文的结束，引用网上流传的一首英文小诗及其八个不同版本的中文译文来体会汉语的表现力和魅力吧。
You say that you love rain,
but you open your umbrella when it rain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sun,
but you find a shadow spot when the sun shines.
You say that you love the wind,
but you close your windows when wind blows.
This is why I am afraid,
when you say that you love me too.
*普通版*
你说你爱雨，当雨飘来时你却撑开了伞；
你说你爱太阳，当阳光灿烂时你却往荫处躲；
你说你爱风，当它吹来时你却紧紧地关上了窗；
当你说也爱我时，我也为此而忧惧。
*文艺版*
你说烟雨微芒，兰亭远望；后来轻揽婆娑，深遮霓裳。
你说春光烂漫，绿袖红香；后来内掩西楼，静立卿旁。
你说软风轻拂，醉卧思量；后来紧掩门窗，漫帐成殇。
你说情丝柔肠，如何相忘；我却眼波微转，兀自成霜。
*诗经版*
子言慕雨，启伞避之。
子言好阳，寻荫拒之。
子言喜风，阖户离之。
子言偕老，吾所畏之。
*离骚版*
君乐雨兮启伞枝，
君乐昼兮林蔽日，
君乐风兮幔帐起，
君乐吾兮吾心噬。
*七言绝句版*
恋雨却怕绣衣湿，
喜日偏向树下倚。
欲风总把绮窗关，
叫奴如何心付伊。
*吴语版*
侬刚欢喜落雨，落雨了搞布洋塞；
侬刚欢喜塔漾么又谱捏色；
侬刚欢喜西剥风么又要丫起来；
侬刚欢喜唔么，搓色唔霉头。
*女汉子版*
你有本事爱雨天，你有本事别打伞啊！
你有本事爱阳光，你有本事别乘凉啊！
你有本事爱吹风，你有本事别关窗啊！
你有本事说爱我，你有本事捡肥皂啊！
*七律压轴版*
江南三月雨微茫，罗伞叠烟湿幽香。
夏日微醺正可人，却傍佳木趁荫凉。
霜风清和更初霁，轻蹙蛾眉锁朱窗。
怜卿一片相思意，犹恐流年拆鸳鸯。
【本系列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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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7 2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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