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与不信

四十九

　　葛洪见子坚家世显赫，家资雄厚，骨骼惊奇，是个成仙的好料，便欲收他为徒。
　　
　　葛洪问子坚:你信邪吗？
　　
　　子坚摇摇头，葛洪说:很好，那你可以信道了，来做我的徒弟吧。
　　
　　子坚问:道是何物？我不信邪，为何就要信道？
　　
　　葛洪说:道，便是你信的东西，你不信的东西，便是邪。
　　
　　子坚说:这么说，如果我信邪，那邪也就是道了？
　　
　　葛洪说:非也，邪就是邪，暂时得信，也是邪道，终不得信。
　　
　　子坚更是迷惑，继续问道:那如何判别什么是正道，什么是邪道呢？
　　
　　葛洪说:正道成仙，邪道成魔。
　　
　　子坚淳朴地问:仙魔有何不同？
　　
　　葛洪说:仙，得天地之势，乘龙驾凤，号令三界，魔，披麻褴褛之鬼，被放逐于严寒酷热之地，含苦带恨，嫉窥人间。
　　
　　子坚说:如此，人人皆向道，个个皆成仙，世间又为何会出现那么多魔鬼？
　　
　　葛洪说:大道若日，虽朗朗于昼，却韬光于夜，世人多昧，视其晦而不信，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执信到底的。
　　
　　子坚说:道既然为道，本应无时不朗朗。养晦而明灭，误人且自误，非明道正道之行，不得人信而成“邪道”，怪不得多疑的世人。
　　
　　葛洪被绕糊涂了，于是说:子坚，这个道，是必须信的，不然的话，听我来给你讲个故事：
　　
　　长安人刘根，字君安，弃官后入嵩山石室，潜修数年而得道。后来遇逢颍川大疫，受太守高府君所求，施法救灾。他在城中高搭法台，设醮祭天，三日后疫气退却，病者皆愈，从此全城皆信刘根为神仙。
　　
　　数年后，新太守史祈到任，指责刘根为妖妄之徒，用江湖骗术蛊惑人心，并派人把刘根抓来，欲加罪而杀之。史祈对刘根说：听说你有神通，可通仙鬼，今日你就给我叫几个神仙鬼怪出来，叫不出来，就是骗子。刘根说：这个容易，请问大人想叫谁出来？ 史祈说：随便，只要我能看出来不是凡人即可。
　　
　　刘根磨砚操笔，几下就画出几张道符，挥剑燃向空中，随之高叱一声，天色豁然有变。没多时，只见堂壁之中，红烟缭绕，忽然涌出一辆囚车，车前有赤发鬼兵，张牙舞爪，囚车中锁着二人，却是太守史祈的已故父母。囚车中的二老，看到史祈，大声责骂道：不肖儿，我们活着的时候你不尽心赡养，我们死了，你又得罪神仙，牵连我们出来受难，你还有何德行配当百姓的太守，早些伏罪去吧。
　　
　　史祈看得真切，心里怕得要死，当下就战战地跪下，向刘根求恕。未过一年，史祈及其妻，就病毙于颍川。唉，这都是不信道和忤逆神仙的错啊！
　　
　　葛洪讲完故事，抬头看子坚，子坚眉头紧锁。
　　
　　葛洪说：子坚，如何，信或不信？！
　　
　　子坚说：信又如何，不信又如何？我家有黄金千镒，兵奴五百，我家人最近但有灾病，我便屠你洞府，烧你宅邸，信或不信？
　　
　　葛洪摇摇头，悻悻而归，叹道：安乐只能使人自大，忧患才能让人笃信，我还是等他倒霉的时候再去劝他吧...但就怕他倒霉的时候，家资就不雄厚了，骨骼也就不惊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