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啊哩哩啊 于 2023-8-5 00:32 编辑
后排吃瓜的感慨
一场破皮包子引发的悬案似乎终于降下了帷幕。段教授的算计了了无果,天干地支呈列的算盘珠子显示,修心的包子铺终究是一场盈亏叵测的买卖,皆因破皮破相,是人生无可避免的孽缘。善行,似乎是一场聊以自慰的把戏。螃蟹用三色笔给道德划了一个圈,一条短裤,画满了白色的义务,红色的功利和黄色的美德。于是,圈内的偏私也是高尚,出圈的善良便是扬恶。原本善心大发的李熙,如取经路上的八戒,正清点伸张正义的行囊,准备落草为寇,盘算着取城北徐公的头,做一个不值得同情的投名状。
从而,善良终于被煮成一个半熟的彩蛋,流光溢彩的蛋壳底下,是不堪一戳的黄白杂糅,或如真金白银,或如无道屎溺。
天堂里没有善人,善人都会下地狱,《圣经》如是说。但丁的《神曲》里,螃蟹推崇的美德大家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等,都在地狱里受着煎熬。如果但丁知道世上还有孔孟,怕也是会拉他们下地狱。能上天堂的不是善人,而是义人,俗人们因信称义。基督的眼里,人间没有真正的善人,只有罪人,上帝才是至善的化身。人的行善,只是给上帝的献祭,却并不是去往天堂的路条。没有信仰的善行,仅仅是悦己的自私的爱,本质却是一场华丽的作恶。
中国人普遍不信上帝,却也并不把行善当作得道升天陪伺列祖列宗的桥梁。天命无常,惟有德者居之。行善是为积德,积德是为得道。孔德之容,惟道是从。无道的所谓善行便是伪善。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德之人必有后福。这个余庆与后福,并非来自行善的对象,而是顺道而为带来的天意的奖赏。在传统中国人眼里,行善是供奉给天道与神明的牺牲,是保佑家族兴旺的香火,不然,缺德的后果是,儿子没屁眼。
以此来看,“不要把你的善良给不懂感恩的人”这句话,会让人头皮发麻。细细甄别行善对象的资格,让行善变成了一场交易。期待回报的选择性行善,在基督徒看来,无异是一种滑彩的罪恶;在中国社会里,也无疑是一场期待喝彩的失德表演。嗟来之食的吆喝是让人踏着自尊苟活,需要感恩的行善,则更像是需要抵押灵魂的放贷。
李熙说,有些人不值得同情。我总觉得,李熙是个适合啃煎饼的好人,却并不是个适合吃包子的善人。煎饼的两面同黄一目了然让人能有明辨是非的快感,而包子的表里不一会让人在皮和馅的选择中纠结。“有些人不值得同情“这句,其实就是包子皮和包子馅哪个更优先的问题。从向来主张民主,平等,公平的李熙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让人吃惊。把人分成三六九等,从而决定人道施助的天平倾斜角度,意味着人有贵贱,命有轻重。
人本来是平等的。生活的阴差阳错,让每个人都获得了不同的生活条件和状况,也就有了财富占有的多寡。各人对自己的生命负责,是独立于世的根本。因此,人首先是要善待自己,包括物质和精神,是首要的善行。然后才能推己及人,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者分享于人。力有不逮自保为先,力有余则可行善。
行善,是向自己的良心致敬,其实是为了让自己心安。谁也不是谁的天堂,所以受人资助本该回报,出自发乎内心的自尊;谁也不是谁的地狱,遇人有难举手之劳相助也属同命相怜,出自自我的同理心。人有行善对象的选择权,但没有评价行善对象人品优劣人格贵贱的权力,更没有高人一等居高临下的资格。行善是人心对生命的礼遇,而不是对行为的赏赐。善行给自己带来的愉悦和自足,足以抚慰生活中曾经的不幸,让自我觉得生于此世的价值倍增。善行的最大的受益者其实是自己。
所以,包子铺的老板,大可以继续送包子,也可以不送,或可以半卖半送,心安即可;谁知道丢包子的老妇,或是精神失常,或是恶人变老,或是如孔乙己,迫不得已地把自尊掰碎,不情不愿地换此生的苟延残喘。
谁知道灯火阑珊处的蓦然回眸,是提示煎饼黄了的警告,还是包子皮破了几道皱褶的狂躁。善亦有道。江湖救急,是个人能做的善行;扶困济贫,则是社会的责任。包子铺众人所能做的,是管一时的救急,无需在乎荣辱,不违良心即可;老妇的摔包,却是社会的失职。***虽是必要的邪恶,却不是纵容邪恶的根源。当一个社会呼唤感恩,是文化在扭曲;当一个社会在计较谁该同情,则是道德在变味。
基督徒说,不要揣摩上帝;俗人也可以说,不要假设人心。
至于在破皮包子边讲道德边界,讲用心算计,还是洗洗睡了吧。包子铺前无需理论,只有升斗小民的饥餐渴饮而已。别怪包子铺,别怪老妇。善良,终究还是大排档里抱团取暖的鸡汤,至于庙堂之上,则无需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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