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末期的一九六九年的十二月底,我跟随着父母,去了这座城市最北部的山区,一个山高沟深林密的地方。在那里,我的父辈们用拿听诊器,手术刀的手,用热血和汗水,建设了一座当时医疗条件数一数二的战备医院。有关这座医院我曾经有过文字讲述,在此略过。
这里距我当年生活的城市三百多公里,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期,这样一个距离可以用遥远来表达。
就在我跟随着父母要离开这座城市的前两年,我的二舅妈因病故去了。这个无怨无悔的舅妈,这个大气透亮的舅妈,这个待所有的晚辈视为己出的舅妈,是人生太累了,再刚强的身体,也会被生活拖累以至于最后轰然倒塌。这是我四个舅舅里,我唯一多少次见过的舅妈,也是和我母亲像姐妹一样的舅妈。
噩耗传来,母亲失声痛哭。泪流满面的问我的父亲,我嫂子走了,我哥怎么办啊?她的两个亲闺女怎么办啊?大哥家的那两个闺女怎么办啊?买了火车票,和父亲匆匆赶去处理舅妈的后事。我们没去,但是,闻听消息,无不潸然泪下。
天塌了!
很多年后的一天,我和我的二哥闲聊,说起了二舅一家,他一声叹息:二舅,二舅妈是多好的人,可是为什么好人无长寿呢?
二舅妈故去之后,二舅和二表姐住在那趟老屋里,大表姐结婚了,二表姐还未婚。大舅家的三个女儿都已经嫁出去了。我觉得二舅妈也算是把自己肩头的担子卸了,她太累了,需要休息了。
我跟随父母去了北部山区的战备医院,一去他们在那里生活了十年,家父是最后一批撤离的人。从大山沟里建院到结束战备使命,我的父辈们用了十年的时光,讲述了一个个传奇的不凡的故事。也许有时间我会专门写一写他们。
我就在那里的农村读完了小学,初中,高中还未毕业。
那是1975年的12月,我还没有高中毕业,周边的三线工厂招工,我和我的伙伴们终止了高中学习,走进了工厂。也是大山深处的战备工厂。
参加工作后,我们休月假,每个月底集中休假。母亲有一天和我说:孩子,你代表我和你爸爸,去看看你二舅吧。这么多年只有书信来往,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家的地址我是知道的,但是二舅白天并不在家,他在普兰店繁华地带的一个电影院门口看自行车。这里离火车站并不远。下了火车出了站台,我打听着就奔电影院去了。
我差不多有十二年没看到二舅了。
远远的看到电影院门前停了很多自行车,有三个看车人戴着红袖箍。似乎都一个模样,我居然没认出来哪一个是二舅。干脆问吧,到一老头眼前刚一张嘴,他抬手就一巴掌:你个小兔崽子,我瞅着就是你。
哈!二舅,我一把抱住他。
二舅冲着那两位喊了一嗓子,我今儿不干了,你们干吧,我得回家伺候我外甥了,我妹的小老儿。
我看着二舅,依然是一脸的笑意,笑眯眯的亲切感。你小子,终于想起你舅舅了?
晚上,二表姐把火炕烧的热乎乎的,我和二舅小炕桌对坐对饮。我能喝点,二舅不行。
他有高血压,肺心病,两条腿肿的像个棒槌,看着让人揪心。二舅,我明天陪你去医院看。二舅摆摆手:你大姐那医院我一年能住好几回,这是老病了,不能治,就这样。
那一晚,我和老二舅并排躺在滚热的火炕上,说了许多话。
很多年后我加倍理解一句老话:娘亲舅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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