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语录 [复制链接]

马樱花

主楼

发表于 2018-8-31 17:3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本帖最后由马樱花于 2018-9-5 18:07 编辑

　　倪萍写过一本书《姥姥语录》。倪姥姥就是个普通的家庭妇女，一个围着锅台转了一辈子的小脚老太太，一个家家都有的老人，没啥文化，可语出惊人，一句一哲理，把人情世故掰扯得像小葱拌豆腐——一清二白。

　　老胡也没啥文化，小学毕业，家里有十亩地，种田是一把好手，种啥成啥。她来城里给闺女带孩子，闲时我们一块跳广场舞来着，一来二去熟络了，人带着泥土星子和唾沫星子的大实话，掉地上一砸一坑儿，听耳里，一听一愣神儿，很有倪姥姥的范。

　　她在路上跟一块儿跳舞的那谁打招呼，谁知人看她是个村姑儿，衣着土气，舞又跳得硬梆梆，砍柴挑担撅苞米的造型，那人眼珠儿竟也不转一转，头也不曾点一点，径直擦肩过去了。老胡再遇此人，也是昂头挺胸，目不斜视，如无人之境。 “跳舞你行，种地我行，拽啥。”老胡说“人不求人一般大。”

　　本地一老太太，有俩混出人样的儿子，儿子又生出许多孙子，家大业大底气雄厚，常常口无遮拦，动辙指点这个教训那个，有些霸蛮，常让人下不来台。有时话柄砸到老胡身上，人一笑而过，说老太太心不坏，口恶罢了，年纪大了，啥都见了过了不在乎了，老话说的“天干无露水，人老无人情。”

　　小区里有一家子，儿子儿媳小俩口干仗，公公按捺不住，上去给了媳妇一耳刮子。这下乱套了，本来小俩口床头打架床尾和的矛盾，迅速扩大到公媳之间水火不容的地步。“碗归碗，瓢归瓢，媳妇不归公公管。”老胡这样断道“不痴不聋作不得阿公阿婆。”

　　老大姐摘一兜子枇杷来，青黄相间的，老胡吃了一个，边上的我酸一片牙，老胡笑哈哈道“一人嘴动，十人牙酸。”

　　一老头，勤快人，一辈子勤扒扒苦做惯了的，家里孩子全出息了，给老头塞大把的钱，他一分不花，照旧四处找活干挣零钱，在小区附近四处开荒种菜。还见不得自个婆婆消停，婆婆想吃点好的，老头就瞪眼骂“猪娘嘴，留不住萝卜种。” “指人吃得狠，连来年的种子都吃光，不给自个留后路。” 对于老头的勤劳，老胡解读道”好比偷儿歇不住手，花子改不了讨，种田佬放不下锄。”

　　老胡去亲家那探望大女儿，亲家每日招待得可尽心。天热，常常上顿吃不完，下顿就坏了倒了重做。庄稼人心疼地里的出息，老胡过意不去，可也理解亲家的美意，所谓 “不为萝卜不坏菜。“不是因为有颗大萝卜也不会炖这大锅喝不光的肉汤，不是因为尊贵的客人也犯不着做这一大桌吃不了的菜啊。

　　她说女婿挑食儿，一进门先瞧小饭桌“今天没见啥长眼睛的菜啊？”老胡说“青菜自然不长眼睛，鸡鸭鱼肉可都是长眼睛的主儿。”

　　我家养了一条秋田犬，前脚刚挨完打，后脚又屁颠屁颠出来接你回家，如隔三秋的样子，神经大条，吃打不记仇。 “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打得满天飞。” 老胡说“自家养的鸡呀猫啊狗啊孩啊，怎么打也不走，野生的流浪的来做客的别家的熊孩子，打一次试试，早跑不见影了。”

　　楼下有个四、五岁的小屁孩，蠢萌萌的可爱，每次见着，我都往他小手里塞点零碎吃食。许是吃惯了，小孩老喜欢往我跟前凑，有时包里没吃食儿竟像欠了他啥，人小手一横，拦着不让我走。老胡说“大人吃了人情在，小孩吃了直直来。”
老胡说去时路宽，来时路窄。指某些人大脑一热，动辙辞职，闹离婚或者脱离大部队自行脱单等等事件，再想回到原处可难可难了。
老胡说人人想当官，当官一般般。说都羡慕人当官的权威并重，轮到你当官时就知当官的不易和难处了，也就一般人混混过日子罢了。

　　老胡还说——鳝鱼打架，滑头对滑头；黄连对下吊苦胆，苦上加苦；黄连树下弹琴，苦中作乐……

　远古有《诗经》，多采风于田间地头山林，记录佚名老百姓的白话和歌谣，孔子称其”无邪“；近期有《姥姥语录》，得了第五届冰心散文奖，可见像老胡一样的草根们，其语言的力量，大音希声，大美无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