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7-6-27 22:35 编辑
文/归隐宋朝
新和玲是在九三年秋天一个微雨的下午结识的，玲是新表妹的同事，因为这层关系表妹做了红娘。本来可能不会有什么结果，新比玲大八岁，这在沟通上多少有些障碍，玲也表示她找到了一件老古董，可能这就是缘分吧，他俩儿最终还是走到了一起。
新总是想起那个深秋的下雨天，在表妹新婚不久的客厅里，玲似乎对房间装饰与摆设的兴趣要比相亲的兴趣更大，这让新放松了许多，也可以从一种旁观的角度静静地观察她。
新是个外冷里热的人，他话少但不内向，机敏却形同木讷。玲正相反，她外向好动，心直口快，表达好恶从不转弯抹角。有时，玲的言行成了新快乐的烦恼，因为他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场合冒出一句让人惊讶的言辞，他要随时准备用他的“理解”再把她的意思解释一番，每当这时玲也总是突然醒悟的补上一句：对，我就是这意思。
新和玲是一对儿欢喜冤家，他们总是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照理说，新比玲大出许多应该让着她，可是不行，那样会更糟。一次，也是因为一件小事争吵，新觉着应该躲出去让彼此冷静一下，就到外面呆了半天，回来一看下吓坏了，玲的胳膊都气青了，手指尖惨白。打那以后新明白了，要吵架躲是躲不过去的，一声不响也不行，必须得吵出质量，吵出时效。等到突然出现十几分钟的间歇，那就预示着今天的战火即将结束，果然，玲会冒出一句：今晚吃啥呀？新恶狠狠地回一句：鲫鱼！
玲爱吃鱼，凡鱼必吃，还就爱吃新做的鱼。新买了菜谱，煎、炸、蒸、炖轮番上阵，做鱼的功夫那是突飞猛进，玲也吃得不亦乐乎。可有一样，玲的嗓子眼细，时常被鱼刺卡着，只要她“哎呀”一声，新就一激灵，又来了。医院去了有十来回，连医生都混得脸儿熟。尽管如此，玲还是照吃不误，每吃之前还要祷告一番，可是多数不灵。新基本上一口不动，因为他最受不了收拾鱼时手上沾的腥味儿，每每都要洗上十遍八遍。
玲最大的爱好是打毛衣，打得又快又好，远近闻名，她也因此乐此不彼，心甘情愿地饱受别人的盘剥。她多数是边看电视边打，这时她也最安静。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上下翻飞，看着又哭又嚎的破电视剧，新不是欲哭无泪就是昏昏欲睡。常常是被玲伸过来一脚，加上一声“这人咋这么坏呀”惊醒，立马做出同仇敌忾的样子。
新也有自己的小嗜好，养几只见了他就惊恐万状的破鸟，收藏一些自己也说不清真假的古钱币。他喜欢喝茶，买了一套价格不菲的茶具，煞有介事的做起了功夫茶，可令他伤心的是玲对此不屑一顾。要说他俩的共同爱好还真有一样：旅游。认识三年多，走了几十个大中小城市，游览了许多名山大川、棕榈沙滩。玲爱照相，那pose摆得堪比模特，而新则更多关注是人文景观和风土人情。这是他俩儿最为默契与甜蜜的时刻，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玲表现出少有的深刻与温柔，新是既感动又心里没底。
玲是那种很耐看的女人，虽然不那么凹凸有致，但也细高苗条，尤其是那两条长腿。她大小就有舞蹈的底子，她想要是有想法的时候，只要露出一条大腿在门框上架个一字马，新就立马心猿意马，欲火难耐。
新每天起得早，做完早餐并给玲调好闹钟就去赶班车了。玲单位近，起得晚，最主要的是，新认为想要玲跟他同步起床是一件既费力又不讨好的事，所以他们每天清醒就有了一个时间差。玲喜欢把她的“指示”写在便签上：“你是不是忘吃药了？告诉你，别捧个老破胃跟本姑娘混”、“我迟到了，恨死你”、“今天是什么日子？”……她在称谓上永远提要醒新年龄上的差距，什么“老古董”、“老怪物”、“老破孩儿”……而落款只有一个，画一只小铃铛。
他俩的故事在那年夏至的夜晚终止了。新在北京出差，单位领导让他坐飞机速归。玲走了，酒店失火，罹难的还有她的两名同事……那个日子很重要，正好是他们结婚一百天。早上新给玲的BB机上留言：这两天北京的气温很高。别忘了吃早餐，街口儿那家牛筋面不错。你回你妈家住几天得了……玲的回言只有一句话：别废话，今天你给我滚回来！
新很冷静地处理玲的后事，冷静得让人感到惊讶，自始至终没有人见过他流过眼泪。差不多十天以后，玲的哥哥来看他，他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标出一大口血，紫黑紫黑的还有血块。大舅哥坚持送他上医院，被他拒绝了，因为他很快就发觉，几天来憋闷在胸中的一团热气消散一空，他甚至感到了轻松。
此后的日子相对简单了，新至今孑然一人。由于他心无旁骛，拼命工作，提升的很快，现在已经是单位的一把手了。家搬了几次，房子由小到大，可他总会时不时在傍晚散步到从前住过的那个小区，远远的望着那个熟悉的窗口和那已经陌生的灯光。
家人、同事和朋友给他介绍对象，他要么拒绝，要么敷衍，后来熟悉他的人就不再热心了，认为他落下病了。其实，新自己也说不清楚，等到终于不再那么想念玲了，他却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他的家具换了几茬，可那组楠木书柜始终没换，那是他和玲结婚时最为贵重的东西。在书柜的右侧面贴着一张小纸片，原本是贴在正面玻璃门上，上面写着这样一句话：看来我妈让我来到这世上就是为了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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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3 08: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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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6-23 10: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