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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莫零 于 2017-5-2 14:42 编辑
我 的 小 学
文/莫零
我小学是在乡下念的，这个乡下还是异乡。妹妹的小学也是在异乡念的，可每次我跟她叙述我对她上小学时的记忆，她总会淡淡地“唔”一声然后说：我不记得了。大概是每个人的记忆点不一样吧，我也会想不起来她叙述的一些关于我的记忆。
多年以后，我写了篇半自传的《明朗少女养成记》小说，她也看了，有时跟旁人叙述她小时候的事，我诧异地发现她的叙述全部是来自于我的文字里，这大概这是所谓的写作性记忆吧，也许她早已经记不得了。我恍然大悟那些名作家们的回忆录中，彼此交错的记忆总是不一致的，甚至难以考证谁的版本更真实可信一些，反正后世的读者们认识的都是书里的人和事。因而，我便很担忧现存的某些不负责任的文字，会不会有一天就成了这个时代留给后人的烙印呢？想着想着便觉心焦，然而也没奈何，我们的时代仍然还是乱糟糟的。
我念的是兰关中心小学，那是兰关乡下面唯一一所有五个年级的小学。兰关的地名现不可考，但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大人们常说的一句话，他们说：兰关，难关，所以日子这么难过。
这里的确是穷，唯一的一条省道公路蜿蜒地贯穿在陡峭山壁和绵长的大河中间。整个乡镇的重要部分，都是沿着这条公路建设的，两旁分别罗布着中学，医院，供销社，乡政府，电影院以及零星的小店铺再到小学。
民居遍布在这些标志性建筑的后面，盘根错节，星罗棋布。我家住在乡政府大院里面，那里一度是“贵族”子弟的象征。我们这群孩子三三两两从乡政府大院里走出来时，常常是要被沿途的孩子们围观着的。我是那里头唯一一个平民的孩子。
我们一跟嬉闹着往学校走去，通常都是女生跟女生相伴着走，男生们你追我赶地打闹到学校里去。我们的学校是乡里最大的，至今我仍记得真真切切，是个四方的大院子，门口一大片空地。这个学校大概是方圆十几里范围内最好的建筑了，灰墙黛瓦，颇具规模。可惜这样的房子却不能凑近了看，因为所有的窗户都没有玻璃，每到冬季，蒙的是各式各样的塑料膜。一开始都是全新的，架不住手贱的孩子们，今天抠一下，明天抠一下。最后老师们就不管不顾了，任由孩子们自己忍不了冻，自己从家里带塑料纸来蒙上，那便爱惜得多了。
从公路拐到一条叉道上走上十分钟，便到了学校门口的那片大空地，那就是一块简单整理过的泥地，所以一场大雨过后，孩子们总会一身泥泞地滚回家去。再来一场暴晒，空地上压过的车辙就显出了沟壑的姿态，很久才会被孩子们磨平。再下一场雨，一切又周而复始。这样的泥地也并非没有乐趣，跳格子，扎飞刀就特别方便，拿石块儿随手一划就能画出一道清晰的线来。后来转到县城去念五年级，有了真正的水泥地操场，反倒没那么快乐了。
空地旁边有一家小店，照例会是学校里某个员工家属开的，里面卖的全是孩子们喜欢的东西。后来我五年级转学到县城，学校门口也有那样一个小店，隔了这么多年，我仍然很羡慕那些开小店的人家，他们承包了所有孩子们童年的美好记忆。
我们的学校，除了有一到五年级，还有幼儿班，更神奇的是，幼儿班还分大班小班。乡下的小学有个幼儿班都是奢侈得要死的事情。当然，那时办幼儿班的目的是因为家家的大孩子来上学都会带着弟弟妹妹。为了能正常教学，所有的小小孩只好由老师统一来带，这就是所谓的幼儿班小班了。大班的孩子们都是没考上小学的。
对啊，你没听错，我们上小学还需要考试。搞不懂那时的校长是怎么想的，他不计较年龄，只看考试成绩。每个孩子要上一年级，首先会被带去校长办公室做两张卷子，一张语文一张算术，要是做不到六十分，校长会让这个孩子继续去念幼儿班大班。例如我，六岁就上一年级了，因为我能在纸上写下一整首唐诗。
老师们我大多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一个姓舒的语文老师。因为她家就住在我们大院的后面，我们两家的菜园子也紧挨在一起，我经常能看到她下课回来换上劳作的衣服到菜园子里去，因而觉得她分外可亲些。
我们是一年级二年级坐一个教室，三年级四年级一个教室，五年级才有单独的教室。一年级七八个学生，二年级七八个学生。每天上早读课的时候，两边孩子们朗读的课文都不一样，读得兴起了还会互相交换着读。
上课的时候，一个老师讲两边的课，常常是半堂课讲一年级语文，半堂课讲二年级数学。通常都是先给一年级同学布置些预习的题目做，再给二年级同学讲课，第二堂课再反过来教。乡村老师都是全能的，比如我们舒老师，她除了不教体育，什么都教。
由于两个年级的课混着上，成绩好的学生成绩就越来越好，因为每次都能听两个年级的课，等于超前学了好多。不听课的呢，成绩自然是越来越差了。
大多数女孩子念小学的时候成绩总会好一些，因为听话。男孩子调皮，不肯好好坐着听一整堂课，一放学，山上河里的，跑得早没影了。乡下的大人们，少有像我爸这样严格管孩子的，巴不得孩子们能少烦自己一点才好，有时干农活干到天黑，还巴不得孩子们煮好了饭菜等他们上桌。
我们家是外来户，没田可种，乡下也没有可以让妈妈上的班，她就成年累月在家里带我和妹妹。这可是让所有妇女们都要眼红的太太生活。所以，我们的童年很幸福，清贫但充满了家的温暖。
乡下的小学生活很是乏味，几乎没有副课，一学期开不了两节音乐美术课。我记忆犹新的是舒老师教了一首火遍千家万户的《渴望》的主题歌。然后六一儿童节的时候一群孩子大合唱：悠悠岁月，欲说当年好困惑……
美术课开得更少，根本就没有会画画的老师。三年级有一次请来一个文工团的宣传干事教我们画作业本上的熊猫盼盼。我画得最像，以至于他认真比对了熊猫盼盼的大小才肯相信是我画的。然后班主任就亲自去我家告诉我爸爸让我多画几张贴在教室里当装饰画。爸爸高兴坏了，赶紧托人上县城给我带回一套水彩笔，可是我涂色的时候才发现熊猫是黑白色的。不甘心的我于是在熊猫盼盼旁边加了许多五颜六色的花。
由着这次的画，班主任心血来潮组织大家回家做手抄报，给每个学生发了一张大白纸。一个周末过回来，大部分学生的大白纸都莫名其妙变成了花花绿绿的挂历纸，浸满油渍的牛皮纸。还有一个更厉害，竟然是那种粉红色的卫生纸，那种纸用墨水一写字，就晕成了一个黑坨坨，用力稍猛还会戳出一个洞来。就只有我是认认真真完成的，并且还有水彩笔着色，班主任大大地表扬了我，并且把我的手抄报贴到了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不过第二天就被人撕了一只角，第三天第四天索性就支离破碎了。我心里气得要命，嘴上还要装大度对班主任说：我再出一份吧……
乡下的孩子们对于成绩多数是不大在意的，成绩好的永远就那么几个固定的人。他们更喜欢能玩耍到一块儿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像我这样一放学就乖乖回家的孩子，是要遭到他们孤立的，他们觉得我娇气，骄傲，不合群。
以至于我念完四年级转学到了县城至今，都从来没主动联系过他们。还是前几年，有一个小学同学忽然加我微信好友，从我的中专同学那里打听到我的消息。我很是诧异他们还能记得我。问他，他说全班就只有你一个人转学走了，你走了以后，别人才有机会当第一名啊！
瞬间，我内心欢欣雀跃，嘴上却不动声色地谦虚：哪里，哪里。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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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5-2 14: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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