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李小懒 于 2016-8-12 11:24 编辑
可心今天迟到了，很沮丧，嘟嘟囔囔。 首先是担心罚五块钱。五块钱呐，五块钱！我说，没关系，就当你五块钱上澡堂了。然后是抱怨她的闹钟。哎，我定了六个闹钟，一个都没响！我知道她床上有三个闹钟，怎么可以定六个？我大为惊诧。手机呀，闹钟一关就不响了，我用手机定的，三点一个，四点一个，五点一个，五点零五一个，五点十分一个，五点十五一个，这个响完那个接着响，可是可是，竟然一个都没响！哎呀，我可怜的孩儿，那你还有睡觉的时间吗？我心疼得直啪嗒嘴。咋没有？那样我可以睡六幕愣子！ “幕愣子”是方言，我也不知道咋写，写成“幕”，是想借戏剧舞台上“独幕多幕”之意，睡“一幕愣子”，即睡一个觉。可心想用闹钟这把刀把一幕愣子切成六幕愣子的愿望往往不能实现，因为她天生就是一个闹钟终结者。入学之前，基本上我每天上完前两节课不耽误回家伺候她起床，入学之后，每天弄她起床都是一场硬仗，读了初中，她每天晚上的最后三句话必定是“明天叫我起床”，我要是不应一声，她会一直嘱咐一直嘱咐，不肯睡。升入高中之后，她的室友们很快发现她是一个起床钉子户，于是把寝室唯一的一个闹钟固定在她的枕边，可是，她依然是全寝室起床最晚的，因为她有一个特异功能——睡梦之中关闹钟。每天早晨，她的室友们被她枕边的闹钟叫醒，然后大家一边穿衣服，一边齐心合力叫醒她。 就这么一个嗜睡如猫的小孩，突然之间没有时间睡觉了，甚至吃饭，甚至上厕所。6月9号，刚参加完高考的学长们还没有离校，电子屏上已经换上了新的字幕：距离高考还有362天。可心打回电话说，妈，我们现在是高三啦。我说，急啥，还没过暑假呢。暑假终于来了，7月12号放假，8月8号开学，两头挂28天，其中又上了20天辅导班。辅导班是她主动要求上的，一个从来不写暑假作业的小孩，不知道心里咋想的。所好辅导班在晚上，她可以睡一上午觉，还可以看一下午《吸血鬼日记》，补习班回来再搭个拐，继续看《吸血鬼日记》到半夜…… 很显然，我对她抱着吸血鬼不丢手颇为不满，说好的高三了嘛。不满我也没敢言辞太激烈，因为我发现她近半年来听不懂话了。比如，她正笑着讲她班哪个男生怎样怎样，我突然说，哎，你学习不好是不是因为只顾看男生了呀？她就恼了，小脸一沉，说，我没法跟你交流，你爱咋想咋想！其实我这么问，只是想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担心啥问啥嘛，你说你恼啥恼哩，你直接说没有看男生不就得了……我有时候上阳台路过电视，看她两眼叹一口气，她觉察了，说，别这样别这样，我再看也看不两天了。我尽量不提“高三了”两个字，可一开口还是得罪她，有两天她竟然借口家里热，到学校教室里呆着，饭也不回来吃。 一个住校时天天想回家声称最爱吃妈妈做的饭的学生，放假了却宁愿在外面逛而不愿呆在家里，我觉得问题有点严重。我以前看见谁家家长在孩子面前小心翼翼都觉得不可理解，现在有点体会了。我瞅机会跟她谈，开诚布公推心置腹，她也直言不讳，说，原谅我迟到的叛逆期吧。高三呢，却叛逆了，这事儿。她的叛逆期也似乎激活了我的更年期，昨天本来说好了她自己骑电车去学校，临出门我变卦了，坚决要送她。为啥？她摇摇手里的遥控器，试图跟我撒娇。不为啥，你一个星期骑一回，车子天天放学校里浪费了——其实我的脑海里是她课堂上心神不定急等着一放学骑车溜出去后面还带着某同学的画面……那我回来洗澡咋办？！她拍了一下沙发，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你啥时候想回来我去接你，只要打电话，随叫随到。那我不回来了！她丢开遥控板，撅撅进屋了。 噘着嘴走了半路，她突然说，我不在家你会想我吗？我的心花立即怒放了，这小孩，想跟她娘和好呢。肯定想你啦，跟你说我更年期了，心里面常常觉得你们都不需要我了很孤独……我立即示弱示弱示弱，于是母女俩亲亲热热到了校门口。前面走着一个女孩，可心说，快看快看，她学习最好了，学霸，哎呀，我恨学霸！我说，啥稀罕的，她个子没你高呢。可心说，她个子没我高学习比我好呢！我说，学习好不如颜值高。哎呀你咋知道“颜值”这个词？可心一脸吃惊看着我。是吧，我也没有那么奥特。我一脸得意。可是可是——可心突然又着急，说，她比我皮肤白呢！皮肤——这是个问题，不过我们可以抹点粉，是吧。可心嘴一撇，笑道，你这啥当妈的，没说让我给人家比学习！ 唉，我家可心小时候是个有理想的孩子呢。那时候大概五六岁吧，她说，我长大要给妈妈买大房子，给爸爸买大汽车！你用啥买呢？我说。当然用钱啦，她胸有成竹的样子。你到哪里弄钱呢？我继续启发，想引导她说好好学习，结果她眨了眨眼睛想了一会，说，我嫁一个有钱人！这个笑话一直很好，谁知不经意间，她已经知道用嘴撇我了。 一个人在家里走来走去，突然发现可心房门上，“瓶邪王道”的旁边贴着一个字条，“喊我起床”。我摇了摇头，发现类似的字条在床头书架上还有，“起床改变命运”，“电脑你别这样，让我走，我是一个有作业的人”，“我们与其后悔昨天不如奋斗今天，你有什么资格不努力”。除了这些让人好笑又叹息形同虚设的励志呐喊外，还有一张英文字条，“If you were a cactus,I’d endure all the qain,justto hug you”，我找人翻译了一下，心里有点——哎呦，这小孩。 整个暑假，可心爱唱一首歌，《斑马斑马》。上午起床的时候唱“斑马斑马你不要睡着啦”，晚上睡觉的时候唱“斑马斑马你睡吧睡吧”。我不知道这歌啥意思，也不想弄明白，只觉得调子懒懒的，挺喜欢。 要想再听那小孩傻不拉几放声高唱斑马斑马，且得等一阵子呢。 | 
发表于 2016-8-12 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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