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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战胜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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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胜父亲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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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7-14 22: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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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太行风 于 2013-7-17 12:17 编辑

  第一次吼叫着与父亲叫板,是十八岁时。记得血一下涌向头顶,脑袋晕乎乎的。我看不见自己的眼睛,估计变成充血的赤红,向父亲喷射着愤怒的火焰。
  
  从小就惧怕父亲,惧怕的程度不亚于老鼠看见猫。可这次我疯了,直头板脑同父亲驴起来。
  
  父亲是奉行“棍棒底下出孝子”、“不打不成才”旧理念,一板一眼做“严父”的人。打记事起,不记得父亲对我有过什么亲昵举动,甚至连摩挲着头说声我儿子真乖之类的话也没有,倒是炸雷一样的叱喝动辄就在耳边响起。升级形式是代表老子威严的大巴掌。父亲一米八还多的大个头,蒲扇大的巴掌落在我屁股上,腰身立刻向后弯成一张弓,脚随之踉踉跄跄向前跑出去好几步。如果依然抵消不了冲力的话,就必须狗啃屎般趴下。与之同时,灵魂从身体里逸出,飘飘忽忽在天上飞。
  
  我必须承认,我老子严厉不假,我天性顽劣,淘得够档次也是真的。随父亲在太原钢铁公司附属的医院时,单位所在地是城外的一座营盘,离城墙很近。上幼儿园前,也就四五岁吧,竟敢踩着城墙外侧砌的、被拆得残缺不全的一层古砖,从城墙下一直爬到城墙顶去。其实爬到中间就后悔了,可发现在窄窄一层砖的宽度上,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的身子要弯腰伸腿够着下面的砖,比继续往上爬难得多,只好硬着头皮向上爬。正艰难攀爬间,被父亲一同事看见,吓得面如土色,却不敢发声喊我,生怕我受惊摔下来小命不保。于是眼巴巴看着我爬上了城墙顶,才对我喊,小子,真有能耐,看告诉你爸怎么收拾你!父亲的同事没有食言,转身就去找父亲告了状。大感不妙的我四处躲藏,可还是被父亲找到,像拎小鸡一样把我拎到城墙下,仰头望了一会几丈高的城墙,浮起满脸后怕之色,骂了一声小鳖仔,你咋不上天呢?一把将我提溜起来,摁在膝盖上抡巴掌好一顿胖揍。
  
  记不清挨了父亲多少次揍了,反正和别的孩子在外疯误了吃饭挨揍,下水逮鱼几乎被淹死挨揍,报复别的孩子砸破人家窗户玻璃挨揍,两拨孩子对扔石头土块砸破过路人的头也挨揍。多亏有母亲从旁护驾(其实有好多回是母亲告的状),“六二压”时随父亲返回太行山老家来后,又有爷爷奶奶给罩着,否则早被揍瘪了。
  
  老子、儿子,老子就是硬道理。起码在那个时代,在农村这种地方,就是这么个理。因此,挨揍不是我同父亲形成严重对立情绪的原因。真正促使我叛逆父亲,发动同他的战争,是因为他蛮横地干涉我的思想与行为,专制、霸道地按他的意图设计我的人生样式。他虽然没再像小时候那样打我,可他的爹老子意识,成为罩在我头顶的天,托着我双脚的地,像一张网紧紧裹住我。
  
  我十三岁高小毕业回家的当晚,父亲便做出了对我命运的安排。昏暗的油灯下,一红一灭的烟锅腾起的烟雾在父亲阴郁的脸上聚了散,散了聚,好久一会才对我说,咱家人多,连你爷爷奶奶在内七八口子人,你妈身体不好,就我一个挣工分的,供不动你上学了,以后就跟你表哥去放羊吧,和我一起挣工分养活家口。我一下觉得天塌了,地陷了,整个人被掉进又黑又冷的冰窟窿。我知道我考初中成绩很好,也强烈渴望去读初中。可那时的我,尚无胆量反抗父亲,只能在母亲的叹息声中,在弟妹们不谙世事的恍惚眼光里,默默吞下淌进嘴里的眼泪。我怨恨父亲,怨恨他在单位“六二压”名单里本来没他的情况下,只相信太行山老家的大山里饿不死人,硬要求下放回乡当了农民,使一家人掉进了贫苦的泥潭,也使我沦落为一个小放羊。
  
  我于无可奈何中操起了放羊鞭。一个多月里,我在山坡看守着羊群,羊群也把我钉死在山坡;我牧放着羊群,羊群却牧放着我的命运。多亏,就在我被晒成皮肤黑乎乎、一身羊膻气的放羊孩的时候,我考中初中的一纸通知书送达家里;多亏,我高小的老师专程跑到家里来做工作,并承诺帮我申请助学金,父亲才答应让我去上初中。
  
  初中毕业赶上了知识年轻上山下乡,我万般无奈回到村里。可天无绝人之路,正逢一年一度的征兵,我尽管年龄差着一岁,依然咬破指头写了血书,一天一趟跑公社,又找武装部长,又找部队带兵的人,铁了心想参军走。几个都想当兵走的同学也频繁跑动,互相交流情况,安慰着敏感、脆弱而极容易受伤的心。
  
  父亲终于与我进行了一次严肃的谈话。母亲预先悄悄给我打招呼,说你爹心里烦,他说你听,千万别跟他犟。我进到家里,父亲不看我,抱着烟袋吧嗒吧嗒抽。纳鞋底的母亲隔会瞥我一眼,示意我听话。父亲终于黑着脸冷冷开了口,说收收心吧,农民不好,可也是人做的。老是晃晃荡荡跑,不光挣不来工分养不了家,还会惹人笑话,以后连媳妇也找不上。我咬咬牙说,我想去当兵。父亲说恐怕不行,你年龄不够,跑也白跑。我说带兵的郭连长看中了我,让我给他当通讯员,年龄不够也要。他说那是违背政策,再说当几年兵还得回村来做农民,图啥?明天不许乱跑了,家具给你准备了一套,老老实实到生产队上工去。
  
  村里人以牛为图腾,以填饱肚子为最大愿望,对土地有着宗教般的笃诚与崇拜。父亲虽然参加过工作扫了盲从外回来,但沉重的生活负担,把他逼成仰仗土地和气力的生存派、现实派,并企图把我这个顶门长子也驯服成他驾辕的沉重马车上的一头拉梢骡子,和他一起把我那个穷家从泥潭里拉出来。父亲为了一家人的生活这样安排我没有错,我为自己的前途命运着想谋自己的出路也没有错,可两个没有错碰在一起,就出来了错。爷俩尿不到一个夜壶里,战争的种子就此埋下。
  
  这年的兵我果然没走成,我怀疑与村支书、公社武装部长有点交情的父亲,一定在什么场合说了不利于我当兵的话,心里很恼火。以后的日子里,我做梦也想找个什么工作,离开我那山旮旯的小村子,彻底扒掉身上的农皮。可上帝在将我面前的门全部关闭的同时,并没有给我打开一扇窗户。前途的无望,使我的情绪低落到极点。我蔫蔫地担着担子在山道上蹒跚,心焦地等待太阳落下山去,好结束一天苦役般的劳动。我盼望天下连阴雨甚至盼望着能病一场,好休息一下疲劳到极点的身体。我学会了抽老旱烟,用尼古丁的苦辣麻醉还清醒着的神经。我怕呆在沉闷、压抑的家里,即使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也往村里的小学跑,那里尚有我能找到的两本书,有两个谈得来的老师。我还学会了玩世不恭,像只好斗的小公鸡,用脏话骂人,甚至抡拳头同招惹我的人打架。招致的结果是,父亲一看见我就把脸拉得老长,怎么看我怎么不顺眼。他强烈反对我一切个性的张扬,只希望我多干活,少说话,做个村里人眼里的好小伙,做个彻头彻尾、中规中矩的农民。对他的这些要求,我做不到,便屡屡在生产队的大庭广众下声色俱厉地训斥我,或者在家里对着弟妹刮我的脸。
  
  更让我再也无法忍受的是,为了收拢、拴住我的心,父亲竟然不顾我的强烈反对,差使媒人四处给我说媒。张家嫌我家穷便转李家,李家嫌我不像农民样又转赵家,最终给我订下了一个。我死活不愿意,便请来亲戚本家的人轮番做我工作。我那有张箩手艺满世界跑的外公,用生意人的投机眼光劝我说,你现在没本事,不娶农村媳妇娶什么;等你以后出去工作有本事了,一脚踹了这个,再娶一个称心的不就得了!他支得高招令我啼笑皆非,可我却不能怨恨外公,因为他只是父亲请来的说客。我终于理解哪咤为什么会向他老子托塔李天王李靖刺出手中的火尖枪,也理解了宝玉为什么会于大雪天出走当了和尚。心中积蓄已久的火山终于爆发,我揭竿而起了,向父亲发出了有生以来的第一声怒吼。
  
  我说造反有理,打倒封建余孽,打倒家里的走资派!嘴里喊着,还把攥紧的拳头在他面前晃了晃。
  
  父亲当时笑了,是被我气笑的,说你娘那脚圪朵,儿子要打倒老子,也不怕老天打雷活劈了你!天上的雷公没有影响我同他的冷战展开,步步升级。爷儿俩情绪严重对立,闹别扭再也没有了道理,一切都倾斜于情绪化。他看我不顺眼,我看他不顺眼;他对我吹胡子,我对他瞪眼睛;有时候激烈争吵,有时候狭路相逢谁也不吭谁。互相间活像一对有你无我的敌人。每当我和父亲发生争吵,母亲总会挡在中间,这边我推走,那边劝父亲闭上嘴;可我总是不走,父亲也总是闭不上嘴。有次母亲恼了,就揭我家族的短:门风,地道的家传门风,你大爷都娶过你大娘了,还和你爷爷瞪眼,你爷爷抡老锨就砍,在你大伯脊背砍出一道血印子……
  
  那时候我还没读过古希腊神话,没读过弗洛伊德,尚不知道什么是俄狄浦斯情结。我不知道大伯和爷爷生气是怎么回事,可我知道我同父亲的战争在所难免,无论如何回避不开。我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战胜我老子,彻底从他的身影里挣脱出来。
  
  然而谈何容易,父亲太强大了,他的为人忠厚,他的吃苦吃亏,他的和睦四邻,成为他在村里铁打的招牌。想战胜他,必须在各个方面更优秀。于是我仗着血气方刚年轻力壮,一担子挑起过一百八十斤沤肥的青蒿,从沟底一直担到山顶梯田集堆沤肥的地方;深翻土地,创下了一天超过二分地的记录。然而充其量是在抢速度拼蛮力上占了点上风,论含技术活在内的综合评估,我依然处于下风,评比工分时总是比父亲低那么三厘五厘。
  
  一个机会终于奔我而来。那年从冬到春,村里担运农家肥,几百亩土地亩均百担,在全公社冒了尖。大队的干部让学校两个老师写一篇积运春肥的新闻报道稿,两个人挠破头皮写成一个稿,很郑重地送到了公社广播站。可一家一户刚安上的小喇叭里,楞是听不见的动静。其实我在担运肥中早已心血来潮,于劳动空隙写出一篇通讯稿。我整天在劳动队伍中泡着,从男女社员的整体到典型个体都了然于胸,稿子自然不乏鲜活场景与高扬的激情。稿子写成,以帮母亲加工粮食为借口,一大早送到了公社广播站。中午正吃饭时,小喇叭开始第二次播音,我从预告里便听到我所写稿件的标题,我赶紧招呼家里人和邻居都听。播音员声情并茂地播了半个多小时,还配播了评论。那天下午生产队地里炸了锅,都在嚷嚷我写的稿,那些被我在稿子里表扬的人都向我亮起了灿烂的笑脸,村支书高声大嗓对我喊,秀才就是秀才,好样的,初中没白上!转身叮嘱队长,额外奖励我三整天的劳动工分。父亲始终不说一句话,可我看见他脸上分明有按捺不住的窃喜。
  
  家里不是穷吗,我开始动用我的聪明才智。上初中时,因停课造反,无所事事中经常在大街游逛,在收购站看到成熟晒干的荆芥和槐树籽,收购价每斤好几毛。于是在劳动空隙与阴雨天队里歇工时,漫山遍野跑着采集荆芥。父亲很不屑,说哪得采多少才能够一斤,弄不成个事。我不予分辩,只管采我的,终于积攒了十多斤,背到镇里卖了十几多元钱,回来交给了母亲。父亲看见是回事了,也抽空就去采。我在卖荆芥时发现收购荆芥穗,收购价一斤九毛多,就试着剪了穗卖,结果更划算。父亲也开始学我剪了穗卖。秋深后,我仗着从小爬树的功夫,爬上挂满槐角的槐树,用长杆打下槐角,捡拾起来。父亲又不以为然,说闹一斤槐籽哪得多少,不够磨衣裳的钱。结果捡回了一箩头筐,让母亲帮忙在碾窑碾压下黑油油的槐树籽,用秤一称,正好一斤。打了一段时间,背到镇里又拿回十几元钱。父亲又跟我学,开始张罗着打槐角。可他不会上树,必须同我合作。那年腊月傍过年队里放了假,父亲领着我和大妹,到临近县的一片槐树林里打了三天槐籽,每天早走晚归,中午吃干粮,我在树上打,他俩在树下捡,晚上到碾窑碾压。在直到护林人员发现前来制止后,打槐籽好几十斤,一次卖了几十元,抵得上一个壮劳力好几个月的工分值。我发现,父亲不像以前那样对我凶了,开始正眼看我了,慢慢又发展到家里遇到什么事,还偶尔会问问我的看法和意见。
  
  然而,我依然做着走出去的梦,公社的磺矿拨村里两个劳力指标,我听说后找到村支书,好说歹说要去,终于获允。那是地下坑道作业的阎罗殿,但我还是态度绝决地去了。我要走我的路,活出我自己。走前,父亲定定地看我了一会,说翅膀硬了,去吧,下窑多长几只眼,多操点心。
  
  后来,我当了民办教师。是大妹专程到磺矿给我报信的。大妹说,父亲听说公社范围内要增加几名民办教师,拿了几十颗鸡蛋专门到公社托人帮忙,人家回讯说,教育联区的领导要见见我,让赶快去。
  
  再后来,我进公社专职做文秘工作。父亲担心地问我,你行吗?我回答,试试看吧,别人能干了,估计你儿子也拉不了稀。父亲叮嘱我,改改你那臭脾气,别在家里和老子置气,到单位又跟领导抬杠,昂。这声“昂”,是我们这里长辈对晚辈特别的强调与叮嘱,甚至有求告的成分。我使劲回答说,嗯呀!
  
  再后来,我被选拔到刚恢复的县报社做了一名编辑。村里的人嚷嚷着让父亲请客,他把积攒的几盒好烟统统拿出来,天女散花一样到处发。
    
  这时候,我懂事了,成熟了,立起杆来了,可这时候,父亲却越来越苍老了,衰弱了,要命的是,患上了不治之症。这时我同父亲的关系已发生了根本转换,我成了家里的中心和父母的精神依靠,家里有大事难事,只要我在,他们就踏实安稳,我不在,就惶惶然。我一担子担起了父亲的看病治病的一切事宜,只让弟妹们打打下手跑跑路。
  
  父亲的病在肺部,咳血。在医院、家里治疗的六个月里,父亲和我的关系变得很微妙,甚至颠倒,好像我成了父亲,父亲反倒成了孩子,时常看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对我刺激最严重的一次是,父亲因依然眷恋那抽了一辈子的烟,让我的孩子偷我的烟拿到医院过几口瘾。我进病房一下看到,父亲赶忙窝在手心往背后藏。我不由发火,说爹你的病不能抽烟,怎么又抽。父亲可怜巴巴看着我说,让你爹吸几口吧,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你爹我活不了多长时间了,早一天死和晚一天死还有啥区别。我一下扭转身,泪水将前胸打湿了一大片。
  
  疾病终于把父亲彻底击垮了,爹不是爹了,瘦得整个人脱了形,只剩下了嘴沿上一口气。他曾经是那样地强势,抗击着生活的一切苦难。过去生了病,都是死扛,风寒感冒了,不是服药,而是用缝衣针挑放指头。嫌母亲挑不透,自己下针深深扎十根指头,挤出乌黑发黏的血,然后咕咚咕咚灌下两大碗开水,躺下蒙住被子猛发汗,第二天便照常下地去干活了。我上高小的头年,家里突然来人叫我回去,说父亲喉咙生出一个大疙瘩,堵得气不能出,连话也说不出来。我告假后一溜小跑回到家里,看见父亲躺在炕上,焦躁不宁,痛苦万状,看见我想叮嘱什么却只能发出呜呜啦啦的声音。父亲一挺身坐起,示意要吃饭,而且要吃很硬的小米干饭。母亲和大妹赶紧去做了,端给父亲。父亲接过饭碗狠命地扒进嘴里,伸长脖子瞪着眼睛往下咽,看得出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忽然父亲咔咔地大咳了两下,呼啦一声吐出一大滩黑血。父亲竟然用这样的办法把喉咙里的疙瘩挤破,把自己给救活了!可我的父亲,现在却一下变得像个柔弱的婴儿。
  
  我把父亲抱在怀里,看着这个生了我养了我,也曾经是我敌人的人,记忆里消失的往事一下被激活而清晰起来,拥挤着奔上心头。小时候随父亲回老家来过年,初五返回时县运输公司却不发班车,必须步行到百里外的长治市去乘车。我没走多远脚板便打了泡,是父亲背我走一段,我自己步行一段,走了两天才到了长治。父亲的背,是那么宽阔,那么温暖。我放羊那段时间,一次天降暴雨,躲在大树下挪不了窝。父亲突然从黑沉沉的雨幕中钻出来,手里举着队里发给我的油布雨伞,滚打得一身泥一身水。我知道他是在爬那面到上山来的土坡时,滑得站立不住,才滚打成这样。在父亲交给我雨伞扭身离去那一刻,我分明看见他眼里流露出极为少见的温情,里边还掺杂着丝丝愧疚……
  
  父亲去世和料理他的丧事时,我的悲怆绝不仅仅在眼泪上。我心里痛,彻骨入髓地痛。有那么一阵,什么也不想做,像丢了魂;两三年里,几乎每夜都梦到父亲,依然和他生气,依然同他一起在田里劳动,依然与他说道家长里短的事。
  
  送走父亲后,我发现上初中的二孩子调皮捣蛋,甚至逃课,我训他爱理不理。于是喝令他过来,不动。提高嗓门喊他过来,还是不动。一下火了,过去拉他,小子屁股抵着桌子,纹丝不动。我发现我已经拖不动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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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3-7-15 16:2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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