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剧的悲迓，长歌当哭的歌声

春水秋霜伊人

【旧稿】楚剧的悲迓，长歌当哭的歌声

文字/春江水

　　

　　题记：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爱楚剧的父亲！

  献给楚剧大师关啸彬和我死去的两个姑姑。

   并寻找我失散近70年的叔父宋厚军（宋侯军）。（现在是我的叔父也走了……他是至死没有回到亲人的身边。这是健在的小姑告诉我们的。）

   ——这是答应知音的主题，今天找到了。

　　

　　一、悲迓使楚剧正剧起来

　　艺术人世间，人世间艺术——有的歌声是哭，有的哭声是歌。

　　楚剧是以歌唱为主的。她的歌唱是真正的如泣如诉，千回百折，缠绵幽怨，泣诉如歌。她是真正的长歌当哭的歌声。楚剧的悲腔，特别是悲迓，让她悲情起来，悲剧起来，纠结历史，植根现实，撼动人心……

　　楚剧才是湖北的地方戏，至少是多半个湖北的地方戏。她的影响比汉剧还大。过去的汉口“新市场”，就是上海的“大舞台”。而新市场的热闹主要是楚剧的热闹，是关啸彬的精彩。时兴楚剧的，不单是武汉，是武汉四周延伸老远，特别是武汉西北的黄孝（黄陂、孝感）一带，影响殊深。这当然都是过去的事情，都是过去几十年的事情了。

　　说起来，楚剧原来也许太地方，太俚俗，是叫“哦呵戏”的；只是有了悲腔，特别是悲迓，她是正剧起来了。她是曾经的楚音楚乐，是曾经屈原故里的楚魂楚魄了。

　　

　　二、我的邻居伯母的哭声

　　我还记得我有个叫马金兰的伯妈，她善哭，一哭如歌。伯妈当然是地方叫法，是伯母的意思。那伯父死得早，当然她老人家是命运悲伤的了。其实人家还宽裕，算殷实的了，不是很凄凉。但自我记事以来，已没有这位伯父的印象——印象里全是伯母的哭声，是一夜直到天明了。到不哭，大抵是天亮了。　

　　她的哭声有时是歌，比如数说伯父不该早走了，伯父如何如何的功德，是歌颂和赞美。当然那份歌颂和赞美也深情也凄凉。还比如教化后人，也用哭，特别是媳妇，抑或还有哥哥们所谓“顺妻灭母（听妻子的不听母亲的）”，或对小妹不好，效果也是用哭声来沟通来教化，比言语好得多。

　　

春水秋霜伊人

就是在这样的哭声里，伯母独自担当，完成了后面四个后人的婚事。担当既多，不顺心事当然也多，所以多数时候是真正的凄凉和悲声，那一哭半夜的哭声，哪一哭叫天昏地暗星月无光的哭声，留在那样的记忆，那样童年的记忆里了，让我没齿难忘……真的，50来年我就听到她那样如歌如唱的哭声;有时如诉如泣的哭声……没有第二个了。今天的妇女，在这个意义上是都不会“哭”了。

　　

　　三、祖母之死和姑姑的哭声——我寻找叔父

　　伯母那样的哭声其他见得最多的，或者说常见的是红白喜事。白喜事姑娘哭妈哭爷娘老子;红喜事里娘亲哭姑娘出嫁哭自己不舍……也有妈妈代为数念兄嫂短处的……这都是长歌当哭的。 　

　　记得祖母死，两个姑姑也是长哭如歌长歌如哭……“我的讨米叫化的妈呀……我的遭孽受罪的妈……”只是祖母没有反应，祖母死得安详而且平静……遭罪和苦难，于人生常常也是常态。 　

　　我是祖母怀里长大的。姑姑们哭的事，是祖母原来讲了无数遍的黄安（今红安县）讨饭的故事。这会被两个姑姑重复一遍遍了……却也感动我又一遍遍了……

　　

春水秋霜伊人

那次讨饭，也是祖父他们四兄弟斗气，为打报不平祖父打了大祖父。大祖父扬言要杀了父亲和叔父。那次讨饭就是父亲的弟弟、我的叔叔——改姓宋并且永远离开邱氏家族的背景。

  ——还说是叔父老哭，昼夜不安。可是一把给人家宋家，竟然不哭了。

  ——说竟然不哭，是姑姑和祖母夜里去听过门儿的。那几宿真的没有哭；许是有吃的了不哭。

  ——叔父乳名叫“瑶瑶”，到宋家后，好像是叫“宋厚军”。1941年生，今年是70岁（今年78岁）。线索是他在江岸机务段工作过，后来说是到荆州那里了。（我祖父邱孔富，祖母姓汤。我父亲邱文初。父亲那里的说法是，他去找过叔父；叔父生气说就多了他，不认这门亲缘：抓过照片，撕了。其实那时的父亲也未必是好性子人——转身走人。（错过，是双方的责任吧？）

补记：叔父临终对弟妹说，你小姑在新疆兵团的时候有个公调函在什么地方。你找他去。兄弟问归宿。叔父说，回家，回孝感吧。因为还没有和小姑建立联系，就相当然安排在孝南（也是孝感市）的肖港的一处墓地。其实肖港、邹岗是毗邻。

　　

春水秋霜伊人

四、楚剧《四下河南》有经典的悲迓  

　　再要说这样的哭声就是在高台教化里，就在高台的戏文里，就在传统的剧目里。

　　这样的戏黄孝一带现在也还在唱。父亲是唱旦角的。父亲喜欢官啸斌。特别是她那如诉如泣的悲迓。悲迓最动人的又是《四下河南》。那是被一个贪婪的叔父杀父夺取财产，又勾结贪官逼死娘亲的故事……河南，在戏里那是包青天居开封的地方，是青天有太阳的方…… 　

　　唱《四下河南》——常常是台上台下哭声一片……

　　戏里女主人翁三下河南，让弟弟出了家。关啸彬扮演的女主人翁她唱道—— 　

　　娘啊，

　　见孤坟不由我泪洒衣襟，

　　哭一声我的娘苦冤之人。

　　……

　　娘去世姐弟们无人照应，

　　无奈何将弟弟送进空门。

　　为报仇二次把开封府进，

　　又谁知遇对头他赵珣炳……

　　今日里再来到开封府境，

　　上坟台祭奠娘超度娘的呀孤魂冥灵……

　　此一番上大堂将冤情细禀……我的娘呀娘

　　我的娘娘娘呀，九泉之下您您您且侯佳音……

　　

　　这样子台上台下交流、演员观众同哭的时候，也是老板们打彩或戏班班主讨彩的时候……这个时候哭的功夫哭唱的功夫，也是你讨彩的资本……

　　

春水秋霜伊人

五、关啸彬的命运和文革狂欢  

　　这样的如诗如歌的歌剧就因为文革，因为关啸彬的死，因为京剧和8个样板戏……她的命运终结了。新中国了，楚剧也与时俱进过，新传统剧目是《三世仇》。三世仇控诉万恶的旧社会，和楚剧和楚剧悲迓的精神是打通的……也是有很好的舞台效果……有些类似于《白毛女》在延安……

　　但这样的情况终于少起来了。革命其实也是暴力，文革也是血腥……革命和文革也是制造冤狱的策源地儿。比如扫四旧扫封资修也扫斗黑名角关啸斌，直把他整死……只是是以革命的名义、以造反的名义，以保卫谁的名义。父子反目、夫妻革命、徒弟造反师傅是常态，是“正义” 是不义了。人性的恶文革也是极致，贪腐也是根源。

　　

　　他是旦角，他是孝感杨店三里河人，“她”是最会唱悲迓的了……吊诡的是他终于在文革的狂欢里，冤狱着悲迓着走向黄泉走向地下了……

　　至今他的“她的”美妙的歌声还留在唱片里。……那是有些嘶哑绝对乡土还有些破落的声音……那是多么如诉如泣的歌声……那是多么冤情多么仇恨多么悲哀多么血泪的歌声呀……

春水秋霜伊人

六、余音杳杳，悲情乡里  

　　现在的楚剧她已是风光不再已是强弩之末了。也就是有几个草台班子，到处赶赶庙会。  

　　我们那里林家寨的白云观，是每年二月初二要唱戏的。也是煞是热闹，也是筹几个白云观的香火钱，也是看赌博戏冲观里的博彩去的。戏场总是煞是热闹，悲迓唱起来，行云驻足，空谷传响，林木、流水、天地……都悲情起来……那种倾诉和歌唱，是历史和现实的厚重……是生活和人情的苦难……

　　

　　我们邹岗的牛迹山，也是有庙也是有庙会的。也是一到土地娘娘的生日庙上就唱戏，唱楚戏。只是看戏的多是爷爷奶奶了。大不了还带着孙子外孙。有孩子和青年，看不看戏，还是凑一些个热闹。

　　热闹是不用说的。也是在唱悲哑的时候，也是新富旧僚老板老爷做乡里慈善、助乡里文化的时候……

　　还有就是丧事，老了人的白喜事，黄孝一带现在也时兴唱楚剧，也就是歌唱悲哑来哭灵，来诉说爷娘恩德……其间也是乐队向孝子孝女讨彩的好机会……只是高台教化变成矮台教化了，一点遗风余韵而已吧……

   补记：现在要正信正正能量，庙会戏早不能唱了。甚至“牛迹山的庙会”都成了风干的记忆。做正信做真理的好可怜，让楚剧又缩小了。寺庙、菩萨和庙戏跟到可怜起来。倒是正好说明“楚剧的悲迓”文化土壤在，即百姓的悲情在。

春水秋霜伊人

【后记】

　　官清廉，民太平，一直是传统戏文，也是民间乡里百姓的声音。我也不会说如何今天的人如何还爱看爱听的社会因素，不平呀信访啊枉屈啦……只怕是河南只怕是豫剧也会有呼唤包公。

去年的春节，我和父亲还围炉品赏戏剧频道的天津歌剧院，赞美李瑞环。

我也不会说我父亲总嘱咐我，天下是天下人天下……是非是天下人是非。要有颗感恩的心。感恩报答、因果报应是人间对错，是历史恩仇……不是你邱家的你林家的，不是你邱树你林深数树的……也就，林深数树也就——只说楚剧和悲迓了……我怯懦，我是也常常转身和沉默身边的不平和其他。

今天我更歌颂社会主打的扫黑除恶，肃贪清腐。那，是百姓的福音。

我只说楚剧的悲迓，那是长歌当哭的歌声……我的身边我的耳畔，就是这样的传统悲迓长歌当哭的歌声……

今天发在“澴川读书会”公众号，还谢谢张丽会长、宋明华会长。

         （2010春草稿。2011改于东湖。2019年改于澴川读书会。）

知音

哭文化失传了？

春水秋霜伊人

知音 发表于 2024-4-15 17:30
哭文化失传了？

天涯，关天茶舍的“朱鲁子”之“哭艺”，不成功。真的不成功。
我认为他，也提醒他——要找到：艺术之载体。我估计，他做不到。
无独有偶：朱鲁子和朱清时，应该是有家族关系。

知音

春水秋霜伊人 发表于 2024-4-15 17:34
天涯，关天茶舍的“朱鲁子”之“哭艺”，不成功。真的不成功。
我认为他，也提醒他——要找到：艺术之载 ...

不认识朱鲁子

春水秋霜伊人

知音 发表于 2024-4-15 17:49
不认识朱鲁子

你 没有玩“天涯 关天茶舍”——他这一个题材，发许多主题。

按倒就亲

楚剧的哭腔，听到都让人头大。

春水秋霜伊人

按倒就亲 发表于 2024-4-15 18:17
楚剧的哭腔，听到都让人头大。

那你是精神里写满幸福的缘故。

周一楠

长歌当哭，现在有首歌却是颇得哭腔精髓，只是我记不得歌名。

春水秋霜伊人

周一楠 发表于 2024-4-15 20:01
长歌当哭，现在有首歌却是颇得哭腔精髓，只是我记不得歌名。

是吗？你记一记。

周一楠

春水秋霜伊人 发表于 2024-4-15 20:04
是吗？你记一记。

《情深似海》，你听听，太牛了

春水秋霜伊人

周一楠 发表于 2024-4-15 20:16
《情深似海》，你听听，太牛了

好，我听听。
（我还是喜欢大悲咒。）

春水秋霜伊人

周一楠 发表于 2024-4-15 20:16
《情深似海》，你听听，太牛了

一点点缠绵惆怅。没有悲情。

坐忘庄

哭着。对抗着，生命着。
楚剧。

生命情感。
鲁子、书生，不行。

春水秋霜伊人

坐忘庄 发表于 2024-4-16 06:41
哭着。对抗着，生命着。
楚剧。

谢谢。

坐忘庄

鲁子，抖机灵。空洞。

所谓哭，就是生命内容。实质的对抗。

春水秋霜伊人

坐忘庄 发表于 2024-4-16 08:05
鲁子，抖机灵。空洞。

所谓哭，就是生命内容。实质的对抗。

也是也不是。哭，常常没有对抗。

坐忘庄

没有对抗就没有哭。

黑与白/生与死

春水秋霜伊人

坐忘庄 发表于 2024-4-16 08:11
没有对抗就没有哭。

黑与白/生与死

谁说，我都不跟。
同样，孩子的哭，更多是祈求被爱。但大人依然要懂得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