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夸克 于 2024-1-9 07:53 编辑
小丑服
艾比得了一个宝贝。这件宝贝装在一个华丽的盒子里，艾比只看一眼就知道是什么，里面是一件小丑的衣裳！艾比曾在黑兹利特城见过它，当时他去姑妈家度夏，有幸见到小丑的衣裳在那个城镇里弄出怎样的一场风暴，那场狂欢让艾比笑破了肚皮。从黑兹利特城回来后艾比对这件衣服一直念念不忘，他曾多次向弗雷德和阿比盖尔等人讲述这件事，但没有人相信他，都觉得他在胡说八道。艾比想，这次你们总该相信了吧？
这件小丑的衣裳其实也不是艾比捡到的，它原本在傻子莱尔的手里，这个整天嘬着手指的脏男孩不知道在哪里得到这个盒子，艾比好不容易用一片抹了黄油的面包外加一支弹弓将它哄骗过来。
艾比抱着这件宝贝兴奋地去找弗雷德和阿比盖尔。
弗雷德和阿比盖尔正懒洋洋地歪在树下，每当有姑娘路过，弗雷德就不断地吹口哨将姑娘们吓跑，阿比盖尔靠在树根上贪婪地吸烟，这个穷困潦倒的懒汉经常连烟都买不起，都是从弗雷德那里要的，一旦有机会他总是拼命吸个不停。
“艾比，你怀里抱了什么？”弗雷德问。
艾比神秘地说：“伙计们，你们还记得我说过那件小丑的衣裳吗？”
“你在你姑妈家见过的那件荒唐的衣服？”弗雷德说。
“是的，就是那件见鬼的衣服，它现在在我手里！”艾比拍了拍手里的盒子，冲弗雷德高兴地挤眉弄眼。
“给我看看！”阿比盖尔狠吸了一口烟，扔掉烧到手指头的烟头，一把将盒子从艾比手里夺过来。
“我的上帝！这衣服真滑稽！”阿比盖尔打开盒子拿出那件小丑服。小丑服花花绿绿，上面挂着不少零零碎碎的布条和流苏，皱巴巴的，看样子被不少人穿过。
“是的，真难看！”弗雷德说。
“我穿上试试！”阿比盖尔说。
“哦不！阿比盖尔！”艾比冲他朋友紧张地喊，但已经迟了，阿比盖尔快速地将小丑服套到自己身上。
“艾比，他穿了会怎样？”弗雷德问。
“我不知道。”这位老实人回答。他们才刚说完，只见阿比盖尔面部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他转过身，像个出征回来的勇士一样规规矩矩往家走，两手垂在身侧，而他以前走路总是歪歪扭扭的。两位朋友被阿比盖尔的举动吓一跳。弗雷德问：“阿比盖尔，你去做什么？”
“回家，喂马，收土豆。”他们这个变成好人的朋友说。
“哈哈哈，喂马，收土豆！”艾比和弗雷德大笑。他们从未见过阿比盖尔干活，这个懒汉总是在外面闲逛，找别人要烟抽，或者抢老太太的东西吃，他的老母亲——那个肥胖邋遢的埃尔塔总是追着他破口大骂，说他是个没用的废物。阿比盖尔突然要去干活，两位朋友都觉得十分滑稽，他们在阿比盖尔身后不断地学着他的口气说“回家，喂马，收土豆！艾比，弗雷德，我要回家喂马，收土豆！”
阿比盖尔没有理会朋友的嘲笑，他回家打开马厩，将干草铡成一段段的放在马糟里给那匹母马吃，然后套上车，拿了工具往地里进发。埃尔塔不知道阿比盖尔已经成了好人，她晃动着肥大的身躯追出来，大喊大叫说：“阿比盖尔，你又要出去闯什么祸？你套上马车干什么？天哪！你身上那件丑衣服是怎么回事？你这个该死的！回来！这家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我的，你不能拿走它们！”埃尔搭跟在马车后面急急地追赶阿比盖尔，像一枚炮弹一样。
面对母亲的询问阿比盖尔没有回答，他专注地赶着马车，但因为他不大会赶，整个人东倒西歪蹦蹦跳跳。穿着小丑服的阿比盖尔表演得还真不错，比真正的小丑还要滑稽。这一幕让艾比和弗雷德笑破了肚皮。
“艾比，我们的朋友不会是认真的吧？”弗雷德问。
“也许是认真的呢！”艾比说，他也不知道阿比盖尔穿上小丑服会怎样，事实上每个人穿上都不一样，他曾在姑妈家见过各种各样的人穿小丑服，有些是酒鬼，有些是农场主，有些是乞丐，还有政府小职员，他们一旦穿上就会变了一个人，有些人变好了，有些人变坏了，但都非常好笑。
为了看看他们的朋友是不是真的变成了好人，艾比和弗雷德一直跟在阿比盖尔后面，他那个骂骂咧咧的老母亲埃尔塔也费力地跟了过来。他们看到他走到土豆地里笨拙地起着土豆，又将它们装进袋里搬上车，干得非常卖力。一直到晚饭时间阿比盖尔终于停了手，收起地上的土豆驾上马车回家。
“看来我们的朋友真的变成好人了！”弗雷德说。
“这件衣服真神奇！”艾比说。
埃尔塔站在土豆地里一脸疑惑地看着阿比盖尔，又看看他那些朋友，不明白出了什么事。艾比告诉她，阿比盖尔是因为穿了小丑服才这样。
“我才不在乎他穿了什么，艾比，我在乎的是我的儿子终于肯干活了！既然这件小丑服这么有用，就让它留在阿比盖尔身上吧。“埃尔塔对儿子肯干活这事非常满意。
“艾比，我们就让阿比盖尔这样吗？”弗雷德问。
艾比耸了耸肩：“也许他喜欢这样。”
“你说得对。”弗雷德说，两位朋友相视大笑。
不过这场闹剧还没坚持两天艾比和弗雷德就觉得无聊了。第二天阿比盖尔还在干活，第三天他也在干活，一刻也不停。他的朋友无事可干，闷闷地躺在树下，少了阿比盖尔这个懒汉生活还真没意思。弗雷德拿了雪茄去引诱阿比盖尔，想看看他有什么反应。这个烟鬼以前一看到烟就会扑上来，直到吸得一根不剩才满足，如今却对弗雷德手里的烟看也不看，他将地里的土豆全收了回来，给母马割了很多草，又将屋顶重新修葺了一番，让他那个原本破旧的家显得像了点样子。艾比和弗雷德看着阿比盖尔的表现，觉得十分不自在，弗雷德甚至怪起艾比来，说他不该拿这件该死的衣裳给阿比盖尔穿，让他变得不像从前那样了。艾比辩解说他并没有给阿比盖尔，是他自己抢去的。这两位朋友谁也不服谁，最后还打了一架，他们的友谊就此结束。
“艾比，我们和解吧！”过了一个月谁也不理谁的日子，弗雷德忍不住了，他去找了艾比。这段时间他常常一个人歪在树根底下，觉得非常寂寞，艾比从上次开始就不再理他，弗雷德觉得自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以往在这几个朋友中他的地位是最高的，他从父母那里继承了一笔不小的遗产，足够让他在朋友们面前威风起来，但现在谁也不理他，连阿比盖尔这个傻瓜都去过正经日子了，并且看样子过得还不赖，他决定要找回艾比和阿比盖尔，恢复以前的生活。
“弗雷德，我也很抱歉！”艾比难过地说。
为了让好朋友阿比盖尔恢复自由重新回到他们身边，艾比和弗雷德不顾埃尔塔的阻止和阿比盖尔的挣扎，强行将他身上的小丑服扒下来，为此还弄伤了阿比盖尔的胳膊。
脱下小丑服的阿比盖尔又开始摇头晃脑，恢复了懒汉的样子，看到两位朋友看着他，觉得很奇怪。“发生什么事了吗？”阿比盖尔问。
“你干了一个月的活，阿比盖尔。”艾比和弗雷德憋着笑，将这件有趣的事告诉他们的朋友。
“狗屎！我竟然干了一个月的活！”阿比盖尔大叫起来。他看着自己变得伤痕累累的双手和乱糟糟的头发，非常生气。“是不是那件小丑服干的？弗雷德？”
“是，是那件小丑服干的。”弗雷德开心地大笑。他总算相信了艾比的话，穿上小丑服会让人变得非常滑稽。
“为了赔偿我的损失，弗雷德，你要给我一整包烟！我他妈干了整整一个月的活！”
“别生气，阿比盖尔。给你，阿比盖尔！”弗雷德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他们的朋友。阿比盖尔恢复正常，他非常高兴，生活总算又回到了从前，这件小丑衣裳差点毁了他们的生活和友谊。
“艾比，拿你这件该死的小丑服怎么办？我再也不想看到它！”弗雷德说。
“别生气弗雷德，我们可以拿它去捉弄镇子里的人。”艾比说。只要不是他们三个穿上，那么谁穿都无所谓。
艾比和弗雷德等人合计了一番，三人骗来了傻子莱尔。让莱尔穿上小丑服简直太容易了！他们连一颗巧克力都不用，强行把小丑服套在莱尔身上。莱尔一穿上小丑服，好像被电击一般，愣愣地看着他们，他陌生地审视了一番周边的世界，眼里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东西。
“他那眼神像上帝一样。”事后艾比说。
以前的莱尔一直迷迷糊糊的，浑身上下脏兮兮，到处捡垃圾装在口袋，现在他把口袋里的垃圾都掏出来扔掉，看到自己的手非常脏，又打了水将手和脸洗干净，还将头发梳得像个小绅士。三人对莱尔的改变非常惊奇。
“傻子莱尔，你觉得怎么样了？”三人感兴趣地围着莱尔。
“你们才是傻子！”莱尔一脸鄙夷地看着他们，“一个又懒又馋，到处找别人要烟抽，一个自以为有点钱就到处浪荡，对着姑娘们耍流氓！还有你，艾比，你简直一无是处！你像个跟班一样跟着弗雷德，他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像个没脑子的傻瓜！我要是你们我就羞死了，在别人努力上进的时候你们在白白浪费时间，在别人得到收获的时候你们一无所有，还自以为是个智者到处去捉弄别人。为什么你们不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去实现自己的价值呢？”
“闭嘴莱尔，谁准你这么说话？是我们给了你聪明，你反倒用它来嘲笑我们，不懂感恩的人上帝也不会原谅！”三个好朋友怒气冲冲地将莱尔揍了一顿，又将他身上的小丑服扒下来。莱尔被揍得两眼乌青，哭哭啼啼地走了，一路走一路捡起他之前丢掉的垃圾，走出一段路后，他已经完全将刚才的事忘掉，高高兴兴地到处寻找他认为的“宝贝”。三人这才放心下来。刚刚莱尔的表现将他们吓坏了！以前那个脏兮兮的小傻子忽然变成了聪明人，但这个聪明的孩子却让他们觉得十分陌生，就像看到桌子突然会走路，看到猴子开口说话，看到杯子跳舞……总之莱尔的改变让他们觉得生活失去了平衡，就像当初阿比盖尔突然要去干活一样。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当你看到人们不做他们平常该做的事，树不在它该在的地方，房屋也变成另外一种样子……想想吧，那会是什么感觉？
艾比的主意非但没给三人带来快乐，反而被一个傻子数落了一顿，弗雷德十分气恼，又叫艾比将小丑服扔掉，但艾比舍不得扔，他还想看更多的笑话，当初在黑兹利特城人们就玩得很开心呀，为什么在这里就不行呢？
艾比又出了一个更坏的主意，他提议将小丑衣裳给奥萝拉穿上。奥萝拉是镇上唯一的妓女，她长得高大丰满，一头褐色的卷发柔软性感，很受男人们的喜爱。向来对女人十分感兴趣的弗雷德一下子就同意了艾比的提议，他甚至等不及要看奥萝拉的反应。如果说在巴德伊尔镇还有什么有趣的地方，那肯定是“魔鬼的洞窟”酒吧，奥萝拉会在里面等待她的客人。酒吧里汇集了各种有趣的人，小商贩，农场主，公务员，以及像弗雷德这种无所事事的闲汉。男人们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会步行到“魔鬼的洞窟”喝点白兰地或葡萄酒，顺便跟奥萝拉打情骂俏一番，当然，有钱的人会被奥萝拉带回她的住处度过一个满意的晚上，没钱的就会留在酒吧，一面喝酒一面猜测那个幸运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弗雷德当然也是奥萝拉的常客之一。
三人等到晚上，兴冲冲拿了小丑服来到酒吧门口。让奥萝拉穿上小丑服着实费了一番功夫，这个爱美的姑娘始终不肯穿上这件又脏又破的衣服，最后弗雷德答应付给她五十美元，她才勉强穿上了。
穿上小丑服的奥萝拉果然没让弗雷德等人失望，她竟然向人们宣布不再接客，“从现在开始，我要做个好姑娘。”这位小丑高声说。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让酒吧里的人哄堂大笑。
“奥萝拉，你就是个婊子，怎么做好姑娘？”有人大喊。
“这可不是一个绅士该说的话，”奥萝拉说。“对待好姑娘绅士们从来不会要求她做不喜欢的事，他们会尊重她的意愿，维护她的尊严，当然他们也不会用难听的话来侮辱她的人格。我的身体堕落了，但我的灵魂并没有堕落，它依然纯洁无暇，我认为我还是个处女，一直都是。”
奥萝拉的话让男人们疯狂起来，不少人拍桌子大笑。为了让更多人看到奥萝拉的精彩表演，男人们将她抬起来，送到了高高的酒吧台上，这位小丑继续在上面发表她的演讲：
“你，卡塔尔，还有你，弗雷德，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臭男人心里在想什么！对，你们都说喜欢我，实际上心里还是瞧不起我，认为我做的是下贱的工作，在你们心里女人就是拿来玩的，她们不值得尊重，因为她们没有思想，我说得对吗？弗雷德？别跟我说好听的，那些话现在不起作用！我看清了你们的真面目，你们以为有点钱就可以为所欲为，我虽然是一个妓女，但我也有尊严！当我强忍着眼泪对你们欢笑，当我在你们的捉弄下装出享受的样子，卡塔尔，你看不见我心里在哭！每当黑夜来临，我觉得自己又要死一回，到现在我不记得死过多少回了！我不知道为什么父母会给我取这个名字，奥萝拉，黎明的女神，如今它却成了黑夜的奴隶！多讽刺的名字呀！我有时候想把这个名字改掉，你们知道的，我觉得它太可笑了！我现在的命运似乎跟父母的期待不一样，也或者他们是故意的，故意取这个名字侮辱我，毕竟我从小在那样的环境生活。你问什么环境？鲍伯，你见过有谁偷吃牛的料草吗？你见过谁从小就要干那么多活吗？你见过哪个姑娘被她的父母打得在地下打滚吗？你没有见过，你开的旧衣店能让你买足够的面包。我庆幸离开了他们，庆幸还有一个身体可以用来赚钱，它至少可以养活我，但我心里一点不快活。”
“好姑娘，让我来安慰安慰你吧！”弗雷德爬上酒吧台，强行搂抱奥萝拉，这位小丑的眼泪让人笑得肚子疼。可怜的姑娘忍受着弗雷德的侵犯，眉头皱了起来，她越紧张，弗雷德越兴奋，他在小丑脸上猛亲了一口，小丑突然张开双手，对着弗雷德拳打脚踢，又在他手上咬了一口。
“哦，天哪！我被一个小丑揍了！”弗雷德假装痛苦地弯着腰大喊。围观的人疯狂大笑，一致觉得这场表演精彩极了！艾比和阿比盖尔躲在人群里笑得喘不过气。只有他们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场狂欢很快变了味，人们以为奥萝拉说不接客是在闹着玩，没想到她居然认真了！过了好几天奥萝拉都没有出现在酒吧门口，当然她也拒绝给男人开门，有时候还会对熟客们破口大骂，这让男人们非常懊恼。但巴德伊尔镇的人不会责怪奥萝拉，他们对一个小丑向来十分宽容。男人们开始打听是什么原因让奥萝拉变成这样，打听来打听去，终于明白是那件小丑衣裳搞的鬼。鲍伯等人十分愤怒，找到艾比，命令他赶快将小丑衣裳拿走！镇上的男人们生活已经受到极大的影响，少了妓女，男人们少了许多乐趣，原本好好的生活被弄得不得安宁。妓女就是妓女，树就是树，房屋就是房屋，懒汉就是懒汉，它们都应该呆在自己该在的地方，去做自己该做的事。
在人们的强烈要求下，艾比和弗雷德等人不得不将小丑衣裳从奥萝拉身上扯下来，镇上这才恢复了安宁，男人们也心满意足地继续在酒吧等待奥萝拉，有钱的人照样会被奥萝拉带回她的住处度过一个满意的晚上，而没钱的依然留在酒吧，一面喝酒一面猜测那个幸运的男人会有什么样的表现。对人们来说，这样的生活才是他们想要的，它不需要有一点点改变。
艾比和弗雷德等人经历过这一场热闹，都觉得十分兴奋，他们还想延续这场狂欢，便拿着小丑衣裳拦下路上的每一个人，让他们穿上表演一番。不过此举很快激起镇上人的反感，许多人因为穿了小丑衣裳打起架来，不少家庭破裂，夫妻离婚，父子成仇，最后镇长命令艾比将这件小丑衣裳销毁，它已经严重影响了镇子的和谐。艾比舍不得销毁，他偷偷将它擦拭一番，用一个更华丽的盒子装好，放在一个有许多人经过的车站，期待哪里传来它的另一场狂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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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9 00: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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