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舟孤帆 于 2023-12-17 10:51 编辑
大年初二，是出嫁的女儿回娘家拜年的日子。
姐姐们都陆续出嫁了。自从母亲去世后，这个家只剩下她和父亲，她和父亲关系一直不融合，也许一年只有这一天她才是最开心的日子。
一大早，四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各自带着自己的老公孩子，陆续回到了娘家，一大家人终于团聚了。午饭是丑女做的，姐姐们都来帮忙，几个侄子侄女围着丑女小姨小姨的叫，很是亲切。丑女笑眯眯的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压岁钱。
午饭很是丰盛，席间几个姐夫轮番给父亲敬酒，丑女破例也给父亲敬酒了，而且还在给姐夫们敬酒时也破例喝了点酒酒。
饭后一大家人围着火炉嗑瓜子喝茶聊天。只是丑女收拾完厨房默默地走出了屋子，谁也没注意到她要去干什么。
在村口的一个水塘前，丑女一头扎进了还结着薄冰的水里。 一件大红的羽绒服，一双大红的皮鞋，就放在水塘的边上。
丑女死了，死在了万家团聚的大年初二。。。。。
一
丑女不丑，非但不丑而且长得蛮漂亮的。姊妹五个她是老小。而且就她最漂亮。
丑女是她的大名，她的小名叫做沫湖娃。
那年，丑女来到人间的那一刻，父母发现又是个女孩时失望了，前面已经四个丫头了，父亲叹息，母亲落泪。
丑女真是生不逢时，或者说生错了家庭，丑女的父亲年轻时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稀里糊涂地加入了一个邪教，那个邪教宗旨是推翻政 府。邪教刚一露头就被取缔了，教主被镇压了，丑女的生父成了现行反革命。
那个年代要是带上反革命的帽子，这一家人只有跟着倒霉。农活干的比任何人都多，口粮分的比任何人都少。加上计划生育刚刚开始，丑女又是超生，他家的生活可想而知。
在人情味早被阶级斗争取代的年代，骨瘦如柴的母亲生下生下骨瘦如柴的丑女就得出工干活，那有奶水喂养，年迈的奶奶觉得这是一条命，饿死了于心不忍。于是野菜加稀稀的面糊糊喂养丑女。陕西人把稀稀的面糊糊叫做沫糊，面糊糊成就了丑女的生命，家里人就把她叫沫湖娃。
二
沫湖娃命大，总算活过来了。因为是超生一直是个黑户口，直到有一天公社计划生育普查，报户口时那位工作人员翻来覆去就是不知道沫糊两个字怎么写，再加上模糊哇又黑又瘦显得又丑皮包着骨头，不耐烦了随口一句就叫丑女吧。于是丑女就成了沫糊娃的大名。
丑女到了上学的年龄，可是特有的家庭背景使得她只有羡慕的份。大姐二姐虽然当时也是少女，但已经开始干活挣工分了。于是丑女的童年只有和三姐四姐一起，在家里放羊养猪的日子里度过的。
丑女的家没有住在村子里，而是在离村子很远的一个山崖下的一个窑洞里。离村子远当然没有伙伴玩。虽然父亲并不喜欢这个多余的女儿，只有母亲疼她，几个姐姐还是挺呵护她的，那时候丑女并没有觉得孤单。
三
渐渐地到了改革开放的年代，阶级斗争抓得也没那么严了。村上也给丑女家在村边分了一片宅地，丑女家盖了一间茅草房。
房子虽然简陋，但最开心的还是丑女，因为她梦想着可以找村上的同龄伙伴玩了。
然而丑女终于发现她根本就不可能融入到同龄姐妹中。大家都排挤她疏远她，甚至想躲瘟疫一样躲避她。
丑女自小就营养不良，得过肺结核。黝黑的面孔上镶嵌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却分外明亮。改革后农村土地下了户，温饱问题是解决了，但是远远还没到富裕的程度。丑女身上穿的基本上都是姐姐们淘汰下来的旧衣服。只是脸色慢慢红润起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姐姐们陆续陆续长大并出嫁了，虽然婆家们都不算富贵人家，但姐夫们还都老实忠厚，看见姐姐们被姐夫家吹吹打打地接走时，丑女心里很是失落。
几年后母亲也因病离世了，丑女显得很是孤单。隔壁的大哥在城里上大学，几年后结婚带回来一个城里的姐姐。那姐姐穿着漂亮的裙装，披肩的长发，好看极了。丑女远远地站在一旁傻傻地看着发呆。
那姐姐笑着走到她的面前，拿出一把奶糖塞进他的手里并和蔼地说道：小妹妹好漂亮呀。那一刻她想哭，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姐姐，还没人对她这样过，更没人夸过她。
她不知道怎么去报答这个姐姐，回家看见院子里的杏树还在发青泛黄的杏子，她爬上杏树，摘了一兜青杏拿过来送给了姐姐。姐姐咬了一口，酸掉了牙。
那几天是她最开心的日子，城里的姐姐没有嫌弃她，给她梳头，给她搽上口红，还送给她丝巾，还有一条漂亮的裙子。
可是隔壁的大哥要带姐姐走了，他们家人去送他们，村里也有人送他们到村口。在人群中那位姐姐发现了丑女，走了过来，从头上卸下一支发卡，戴在了丑女的头上，那一刻丑女什么话也没说出来，她哭了。
四
青春期的丑女出落得亭亭玉立，她没有像一般的北方农村女孩那样的壮实，也许小时候的营养不良，拟或由于小时候的那场病，使得她显得单薄，这种身材要是在城里，那是女孩子梦中也追求的目标～苗条。
她还是融入不到同龄女孩的群中。村上有个同龄的男孩在镇上上学，丑女注意到了，那个男孩上学回家的路上总是一个人，没有和其他伙伴一起。那个男孩憨厚老实，性格内向，丑女觉得她和他同病相怜，渐渐地她心里对那个男孩产生了异样的感觉。
丑女盼望看见哪个男孩，总是在他上学或者放学的时间坐在路口的石墩上做鞋垫，总是想找借口和那个男孩搭讪，她发现那男孩对她很是冷漠，终于有一天她把做好的鞋垫硬是塞给那男孩时，那男孩把鞋垫丢在了地上，那一刻她心凉透了。
五
女孩子大了在农村总有人上门提亲，丑女也不列外。丑女家没有男孩，给丑女招一个上门女婿，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丑女的父亲会看生辰八字，大凡有人提亲，常常掐手一算，便以命中相克为由拒绝。渐渐地也没人上门提亲了。人们知道丑女父亲的那一关是过不了的。村上人不明白丑女的父亲心里是怎么想的。
转眼丑女已经到了大龄女孩的年龄，可她不能主宰她的命运。她没有文化，也缺乏社会见识，她不像别的女孩那样出门去打工，离开这个家庭。
看见村上比自己小的女孩个个都结婚了，丑女多么想把自己也嫁出去，或找个男孩入赘进来，可她知道父亲那只无形的手一直在禁锢着自己。她相抗争，但她无能为力，只有她自己明白，父亲为何阻碍她的婚事。她已经和父亲关系已经处得水火不容。
年前，她把自己摘花椒，挖药材，卖核桃挣来的钱破例没有交给父亲。年关要到了，她想到姐姐们要来，于是买了很多年货，破例给自己买了一身新衣服，一件大红的羽绒服。还有一双大红的皮鞋。父亲唠叨，她只是白了父亲一眼不去搭理。
大年初一，她没有做饭，也没有吃饭，更没有顾及父亲，她蒙头睡了一天。
她做了个梦，她穿了那件大红的羽绒服，红红的裤子，红红的皮鞋，带着大红花站在村口，远处几辆拖拉机披着彩带，吹吹打打驶了过来，鞭炮齐鸣，从拖拉机上跳下一个英俊的后生也带着红花，抱起她放在了拖拉机上，他们吹吹打打地离开了村子，她醉了。
大年初二，丑女一大早就起来忙活，几个姐姐要来了。
午饭后，丑女穿上了新衣服，还特意找来多少年前那位城里的姐姐送她的口红，丝巾，发卡，对着镜子把自己打扮了一番，然后出了门。
姐姐们以为她是找其他回娘家的伙伴玩去了，谁也没在意，但谁也没想到，丑女踏出家门就再也没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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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7 1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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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7 16: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