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战斗鸡 于 2023-4-28 00:40 编辑
两年前写的帖子《猫眼死了》,发出后总觉得结尾意犹未尽,一直想修改,一直很懒散,直到今天忽然心血来潮,把另两篇《真实无悔》和《我们这个时代的道德》给打散,将其一部分内容重组到今天这篇修改后的文章中来。另两篇内容以后也将同步调整。
《猫眼已死,猫眼不朽》
改版后的凯迪和猫眼,界面做得贼难看不说,其管控力度正如改版前猫友所指出,意味着曾经的辉煌最终落幕。
耳光书记的新闻,我就说了句“领导毕竟领导,连吃个饭都讲级别。”就那么句短短十几字的话,发表后旋即消失。开始我还以为自己老眼昏花看错了,再发一遍,还是很快消失。终于明白,曾经的猫眼,真的死了。
猫眼今天这一切,当然预料之中。早在改版前的老猫眼,这块曾经无数猫友心目中仅存的圣地,那奉旨发不完的口罩(注),那日夜二十四小时严防死守的眼睛,其实就已经预演着猫眼名存实亡的闹剧。
虽说我很清楚N年前的某一天,随着据称我被代表站直了的那一刻起,我的喉管就已被割断,我的嘴唇就已被锁掉;可如今面对猫眼死讯,我心中仍不免隐隐悲痛。谁说时间是忘却回忆的最好良药?谁说伤口风化真的麻木无感?毕竟你我肉身仍在场于这个时代,体质对自由的绞杀从来就不曾停息过,更兼身后无数愚众的围剿。被困无物之阵核心,四处受敌、分身迎战自然是无路可逃的宿命。新伤旧痕,虽说多一处少一处早已不在话下,但总归还是疼痛。
多日前,微信小程序上偶然看到一则近四十年前的“严打”视频。画面上一年轻女孩被五花大绑,因流氓罪被死刑前验明正身:姓名、年龄、住址、死刑执行令宣读。看完以后,我相信我此生都不会忘记那个画面,那个悲痛无助的女孩的面部表情。电视剧《大宋提刑官》里,“人命关天”四个大字可以压得宋慈父亲喘不过气以至悬梁自尽。然而今天那个女孩只不过是政治需要的工具。我忽然觉得自己跟她其实没什么两样,都是被判了死刑的工具,都被割断了喉管,都无处发声。区别只是一个肉身受死,一个精神受刑。
人们经常谈论真相和真理,在茶余饭后,网络报刊,或者课堂讲台。
然而在一个只能赞美的社会,真相和真理能会是什么样呢?我认为前者就是那个被五花大绑不能动弹的死囚,至于后者嘛,就是那个正被押赴菜市凌迟的袁崇焕,临刑前还要挨受街道两边无数愚众的唾骂,以及各种菜皮、臭鸡蛋砸过来的愤怒。苍天真的没眼,不要相信所谓奇迹。戈贝尔早就说过,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理。高音喇叭一旦掌控在党卫军手里,黑的还真就是白的。所谓正义必胜从来只是文学家嘴里的抒情。
“沉默啊沉默,不再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一百年前先生如此悲愤的时候,怕是想不到百年之后仍会有同样的回响。我年轻时朝气蓬勃,最激赏的就是舒婷《献给我的同代人》中的诗句:“即使像眼泪一样跌碎/敏感的大地/处处仍有/持久而悠远的回声。”那时候的我对生活充满热爱。如梦似幻的未来,让年少的我时刻满怀憧憬和希望的力量。
然而同样的回响,性质迥然不同。几十年后的人生历程,最终的结局竟然还是必须面对沉默中灭亡的回响。哀莫大于心死,既然苍天没眼,那就在时间中一起死去,归于茫茫的虚无吧。行尸走肉既是一种活法,同样也不失为一种死法。
只是每当半夜惊醒之后,心里总不免怅然若失的感觉。这是因为思想不会真的死亡。思想一旦埋入地底深处,只会变成黑亮的煤层而不会魂销骨散。思想无处可逃,从没有一死了之的退路。邦无道谁都可以逃避,唯独思想只能坚守,甚至还必须断后。这是思想的宿命,永远不可摆脱的宿命。因为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民族会甘心沦为行尸走肉,永远不会。
虽说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会有天降自由的必胜奇迹。但是所谓天下兴亡的职责,一切只能在每个人自己心里。猫眼死了,你我依然活着。只要思想在哪里,真实就在哪里,这个民族的精神也就在哪里。如董狐的直笔,如屈原的放逐,如太史公的愤疾,陶渊明的绝尘,以及顾准的“出走”,紫阳的不悔,张志新遇罗克的牺牲。一代又一代,似江流奔腾千年而生生不息。苍穹中明月灿烂而静默不语,却与黑夜同存共亡。只要黑夜有多长久,千万颗星星也就有多长久。
是的,只要黑夜有多长久,千万颗星星也就有多长久。明月无声,誓与黑夜共存亡。猫眼已死,猫眼不朽。今天这个时代终将一字不删被写进史书,在后世成为永不会轻易翻过去的沉重一页。
2021.01.22
2023.04.28修改
注:这里指跟帖被屏蔽后显示为被大叉封嘴的人脸图标,形似给戴上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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