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乡的一些所见

古不为

南狼坨子 发表于 2023-2-4 15:19
2.

那天看大嫂之前，去看了三叔。

是叔侄俩，见一面少一面了！人生后半场，告别是主旋律！

古不为

喜欢这样的文章！真实！从容！
南狼君元宵节快乐！

古不为

1.

回到老家后的第一天去看大嫂。

大嫂是大姨的大儿媳，大哥两个月前因新冠去世。大哥去世时七十一岁，大嫂和他同岁，过完年七十二岁。这里的年龄都是虚岁。

我是陪老妈去的。

大嫂和老妈坐在炕上，说起了大哥临终前的一些情况。

大哥新冠引起咳血，便血，于是去医院急诊。就医无效，但是大哥忽然就觉得了自己的死期将至，于是让他的两个儿子带他回家，意思是要死在自家的炕上。他还要老儿子把他身上擦干净，要干干净净地走。两个儿子起初还不同意，但是拗不过，最后回了家。

大哥下午回到家，在炕头的炕沿上坐了一会儿，不说话。然后让儿子扶着他走到前院，看一会儿，然后又走到后院，再看一会儿，接下来回到屋里，往炕里一躺，就再也不动了。

大嫂和孩子们问他有什么安排没有，他摇头，无安排。这时天擦黑。

人死时是从下半身开始，开始僵硬，然后是肚腹，胸腔，喉。到下半夜四点钟左右，他吐出了最后一口气，人去了。

大嫂说她看过人死，从没见过死的这么快的。一天没到，就从一个还能走路谈话的大活人变成了死人，太快了。

大嫂说她现在偶尔走出院子，看看前院的这些家当，全是人家挣下的，再走到后院看，这些家当也都是人家挣下的。

大嫂说大哥就爱干活儿，做事儿精致，不抱怨，一辈子爱家爱老婆爱孩子。想想就揪心。

老妈说，等烧了船（祭祀）后到她那住几天吧，大嫂说好。

大哥小个子，不爱说话，手巧，酒量小。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优秀的农民。

古不为

2.

那天看大嫂之前，去看了三叔。

爷爷奶奶四子三女，三叔是至今硕果仅存的一个。他年轻时当过兵，行事雷厉风行，工作后小有成绩。

但是现在，他已经衰老到想从沙发里站起来都不可能了。我进屋时他起初没认出我来，当我摘掉帽子后又大声说我是谁谁谁时，他终于想起了我。于是三叔努力地一次次地要从沙发里起身，但是撑不起，于是我一次次地把他扶回沙发里。他的胳膊上肌肉还不错，但是脑血栓还是让他丧失了很多运动能力。四年前我来看他的时候，三叔还能骑自行车锻炼身体。

三叔的思维还不错，偶尔蹦出几个含混不清的字很有幽默感。

我临走时他眼眶里忽然就含满了泪，和我紧紧地握手。我记不清自己说了什么，大概是保重身体之类，他说了几个字，尽管含混，但是大家都听清楚了。

谢谢你，他说。

古不为

3.

老嫂子是我的小学同学，高挑身材，相貌俊美。小学时她父亲锒铛入狱，她母亲带着她和两个弟弟艰难度日。家主入狱，在家乡生活着难，于是她妈妈带着她们姐弟三人到异乡去混生活，可是日子愈发地难，没两年就又回来，日子还是难，但生活也就那样过下去了。

十三岁那年，她得了一场眼病，几个月后好了之后，她就能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用她的自己的说法是：开了天眼。

十八岁那年，她成了我老表哥的媳妇。我的这个老表哥有个热心肠，但是性格冲动，年轻时非常不着调，还打她，让她过上了更苦的日子。所谓贫贱夫妻百事哀，再加上老公不着调，日子的苦可想而知。

一直到她四十岁，在又一次被家暴之后，她带着断了的鼻子、一身的伤痕离开了家，进了道观。她俩儿离了婚，儿子跟爹在农村继续生活。

几年之后，她成了蛮有名气的道医，挣下了一大笔家当。前夫和儿子也得她照顾，过上了经济上相对富足的生活。

昨晚，老哥老嫂子来家里吃晚饭，聊起了很多过往。说起以前老嫂子受老哥的伤害，老哥说她上辈子一定是欠了他的，我开玩笑说，这辈子啊，老哥，你可欠了她的，欠的很多。

老嫂子说她能看到逝去的人，说得真真切切。她还说自己有很多弟子，她常教他们学习道德经。饭后喝茶时，她说了一句话还颇有道理，这样：人不要指望去改变别人，要改就改变自己。

古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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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哥是我崇拜且喜欢的人。我刚参加工作时，他已经是视听研究所的研发负责人。他性格开朗，仗义，身边总是围着一帮小弟。我也是其中一个。

三十八岁那年，他被沿海的公司高薪聘请离开了公司，我则继续在原公司干了近十年。

时光荏苒，一晃他已经退休了。上周和他在一起喝茶，谈起过往和现状，颇为唏嘘。

他自打到沿海闯荡之后，凭着技术立身，在行业内倒是创出了一定的名头，换了几个公司也都是高管职位。总结起来也算过了瘾。

但是现在，现在呢？

退休之后，他颇为寂寞。能人怕闲啊。

此外，他还有糖尿病、心脏早搏等病。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但在现实生活里，英雄落寞却是迟早的事。

临别的时候，我说将来有机会请他来帮我打理一些技术上的事情，他很开心，我也很开心。

古不为

5.

这次回来，觉着侄儿家的日子越过越好了。

随着村子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到城里发展，他得以承包到了更多的田地。水田旱田加起来有一两百亩，而且这两年农作物产量高，卖价好，他家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我爹在世时说农民只要有地就是好日子，这句话在我们老家这里被证实是正确的。那些农村没有技术的年轻人，一味的往城里跑，以后的日子殊难预料。

不过也有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那就是教育的重压。侄儿的女儿现在小小年纪，每年的补课费竟然达到三万元左右，补课老师的收费以每十分钟多少钱计算。荒唐！但这种负担不只是针对农民，而是针对中国的每一个家庭。

侄儿说年轻人现在都不敢要小孩，因为负担太重，“教育”害死人。实在荒唐！

在我老家的街道上、村路上，走着的多是中老年人，那些像我小时候一样欢呼雀跃的孩子们则很少见。
多么富饶的土地，多么荒凉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