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四手 于 2022-11-23 13:13 编辑
她曾手把手教过我缝补衣服,卷裤脚边。那时候她的眼睛无法穿针,但是握着针缝补的时候,针脚细密结实,一个压一个,完全不用眼睛看就能做到,这是长久操练的结果。 《卖油翁》里说过一句话:唯手熟尔。(其实写字,也不过是唯手熟尔。) 不知道旧式女子是不是一定要工于女红,否则有嫁不出去的危险,《红楼梦》里薛宝钗热衷女红,笑说读诗写诗是不务正业。
外婆还会做阴米,估计老家的人,家家户户都会做这种东西。 所谓的阴米,就是用糯米,蒸熟了,晾干,然后掰成一粒一粒的,偶尔,她们会用食物红,染几粒红色的,和白色的阴米混在一起,好看。 晾干后,用袋子装好,收藏着,喜欢的时候,用水煮了,当成粥吃,煮的时候,可以加一个鸡蛋,打碎了煮成蛋花,可以加蜜枣和枸杞子。 吃的时候,可以加上剁细后和糖混合的核桃粒。 据说这种吃法很滋补,以前我不太信。 坐月子的时候,身体特别虚弱,全身虚汗,手心潮热,眼睛模糊,关节发凉,吃了外婆做的阴米粥,差不多有一个月,真地感觉特好。
外婆年轻时绣得一首好刺绣,到妈妈这儿,就拉开了差距,但妈妈依然还是会绣花草的。 记得妈妈曾经珍藏过一副窗帘,是她自己给自己绣的结婚的礼物。 小时候我记得上面有牡丹花,花瓣繁复,针脚细密,每一片花瓣都用不同的深浅颜色突出了光影的层次,牡丹花好像是热烈盛开的,比较立体。 后来搬家,不知道被妈妈弄到哪儿去了,许多年以后,她还在说着:有些东西是属于时光的,一件小物件,不过是纪念一段一去不回的光阴。 因为记得,都会美好。
我姨妈呢,比我妈能干很多,除了刺绣,她最擅长织毛衣。 她织出来的毛衣,几乎和机器织出来的差不多,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妈妈都是托她帮忙,给织了许多带着动物图案的小毛衣。 她有很多副各种大小的毛衣针,还有代钩的那种钩针,可以用来编织一些蕾丝。 经常看见她对着书上的图案对针脚,后来发展到她仅仅只需看一眼别的孩子身上穿的毛衣的图案,就可以自己想象着编出一些更好看的相似的画来。 我们穿过姨妈编织的那些毛衣长大,后来我的孩子也穿过。 后来小孩长大了,这些小毛衣就转送给了更小出生的亲戚的孩子,后来就没了。 真遗憾。
老公的大姐,最喜欢纳鞋垫,鞋垫的图案很多,她几乎有闲心去收藏各种图案,她最喜欢送我们鞋垫。 很多年,我总是收到后就随手扔在了一边。 那时觉得市场上那么多卖的鞋垫,都比这种传统的方便,何苦花时间去弄这些呢? 偶尔心血来潮,翻出来看,才惊觉,那么多大大小小的鞋垫,几乎都不是同样的图案,才觉得说不定姐姐其实是很有才华的艺术家呢。
我姨妈除了织毛衣,她还会做各种好吃的佐饭的咸菜。一种是用那种青菜头,我们这儿叫做儿菜,买来新鲜的,洗净,晾干,然后用一个大盆子,用盐,味精,辣椒面,熟油,以及其他调料,拌好,装在罐子里。 吃粥的时候,就取出一点点,搁在碟子里。 当然还有萝卜干,做法大同小异。 在菜市场几乎都有卖的,但自己做的,总觉得特别美味。
到了我们这儿,几乎都不会那些手艺活了,衣服那么便宜,何必自己去编织,食物那么丰富,购买容易,何必自己去做呢?何况,现在哪里去找穿破了的衣服呢? 也看见一些女孩,热衷于绣十字绣。 十字绣比起以前的刺绣要简单多了,每一个针脚都是有设定的,而且图案精美丰富,你可以凭着爱好去选择。 唯一需要的是眼睛和耐心,一一对应着图案,才不会出错。 后来大姐也绣了一副汽车的十字绣,很大的一副,大姐说,送给我的儿子,裱好了,可以挂在墙上,装饰他的房间。 大姐说,这幅画,花了她一个月的时间。
论坛里,有会穿手串的女子,会绣小包的女子,她们都是很美的女子。
我几乎什么都不会,曾经织的第一件围巾,是送给老公的,他从没围过,并受到他的打击,从此就绝了念头。 我曾织的第一件毛衣是送给儿子的,织了一半,不知道怎么把袖子给接上去,就交给姨妈,让她帮忙,结果姨妈一看,惨不忍睹,就拆了,自己给重新编织了,后来,它就不是我的成果了。
如今,外婆早去世了,妈妈和姨妈也老了,而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也没有兴趣,没有时间去浪费在这些手艺活上。 但是偶尔想像着一些女人,低着头,安静地编织,或者刺绣,心里会涌起一些感慨,和来自心底的温情。 不知怎的,现在的我,突然会特别喜欢看她们的这个样子。 这时候的她们,低着头,安静,耐心,心无旁骛,自顾自沉浸在简单的快乐里,不为外在的烦扰所动,心思简单安然,像一个女人真正的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