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远去的烟云 于 2022-10-16 10:50 编辑
前天从二舅那里得知老舅离世的消息,悲愤难抑。二舅说,老舅是今年春节后走的。老舅妈包括我的表弟、表妹竟然谁也没通知。我不知舅妈是怎么想的,几十年的恩怨怎么就放不下了?亲人间有多大的仇恨呢?老舅的二哥、姐姐还在世啊!这么大的事情都不告诉一声?也让我们这些小辈没有机会在老舅灵前磕一个头,烧几张纸。做得太绝了啊!
我和二舅说,既然老舅妈如此绝情,那么我再不会和她家任何一个人有半点来往。人死如灯灭,老舅都没了,我还理他们做什么?
可是,我能做的也只有写几行字,缅怀一下我的老舅。
老舅是母亲姐弟四人中最小的一个,今年应该是78周岁了。我姥爷在土改中被错杀那年,他只有三岁。他当然不知道父亲离世意味着什么。我母亲天天背着他,在他的要求得不到满足时,只会使劲薅着姐姐的头发发泄愤怒。
母亲说,大舅十几岁就背负着帮姥姥养家的重担,压力太大了。大舅发脾气时打过二舅骂过她,唯独没动过老舅。他还太小了啊。
父亲生前曾说过老舅小时候的趣事。应该是1958年,父亲从部队回来和母亲成婚。在丹东(当时叫安东),他和母亲带着老舅上街。父亲给老舅买了一瓶汽水。老舅转眼间就喝得一滴不剩。那就再买一瓶,还是如此。老舅一连喝了七瓶汽水,直到喝不下去才停下来。母亲在一旁羞得满脸通红,父亲大笑,没事没事。我就想看看他能喝多少。
母亲结婚后就跟着父亲随军去了几千里之外的新疆,母亲和娘家的联系只是两个月一封的家书和寄回来不算很多的钱。十二年后(1970年)才回来。这时的老舅已经长成五尺高的汉子了。
老舅结婚时在丹东,我和我二姐随母亲去的。这时的他已经初中毕业在建筑公司做架子工,以一双四十六号的大脚被工友们戏称为三大脚(他们公司还有两位分别是48、47号的大脚)。老舅妈个子不高,说话很温柔。她喊老舅志臣,而不是象其他夫妻那样称全名或者干脆用“哎”来代替。儿时的我觉得她好有修养。
就在那次,老舅妈还带我和二姐去国营商店,每个人买了一件条绒外套。这在当年应该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我和二姐很开心,回来后在小朋友间很是显摆了些日子。
那时候我老舅每年都会来我们家几次。偶而和老舅妈一起来,但还是自己来的时候多。他每次来我母亲都会给他准备些吃的用的东西,让他回去时带上。他和老舅妈都是普通工人,又有一双儿女,日子过得也不宽裕。我父亲也很喜欢这个一次喝过七瓶汽水的小舅子。父亲进干休所以后,所里为了让这些离休干部有点事情多锻练,给每家分了一个猪圈,几笼菜地。每年过年家里杀猪时,母亲都打电话让老舅过来吃杀猪菜。临走时还给他带回去一条猪后腿。
我上初二那一年,老舅来了。说是上楼绑脚手架时从上面摔了下来伤了腰,一直休养来着。
这一次在我家里住的时间长,至少有个十天半个月的。那时的老舅四十多岁,大个子,方脸膛,很是精神。每天拎了一只汽枪领我出去打麻雀。环境保护者看到这里不要乱喷。那时的麻雀还属于人人得以诛之的四害之一。上房掏麻雀、在院子里扣麻雀也是每个少年必须的成长经历。
现在回忆起来倒不是吃了多少烤得焦香四溢的麻雀让我至今念念不忘,而是有一个身材魁伟枪法奇准又肯领着你玩的舅舅才是很牛很牛的。
夕阳西下,一个大个子中年男人扛着枪威风凛凛,身边的少年腰间别着弹弓,手里拎着一串战利品小鸟,得意洋洋地享受着小伙伴的艳羡…..
这就是那些日子留给我的记忆。
八十年代中期,我高中毕业考上军校走了。老舅的情况也都是回家休假时从母亲嘴里知道。老舅妈退休了。表弟大军结婚了。表妹媛媛男朋友也是军官等等。
2005年,父亲也因病走了。慢慢地老舅和我们来往也少了。
老妈曾经说过,也许是茔地管着。老刘家人都不亲。大舅、二舅、老舅哥仨个更是如此。要说起来好象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可确实来往不多。父亲活着时,我没太觉得。父亲走了以后,家里确实冷清了许多。母亲说是人走茶凉,我说别那么想。
现在想来,老舅最小,大舅、二舅加上我妈都惯着他,才让他有了太多的不知足,从而有了太多的怨气。做为后辈,我本无资格评论长辈们的事非恩怨。记在这里,其实也是提醒自己。我也是家里的老疙瘩。从小到大受到了太多姐姐、哥哥的呵护照顾。人得多感恩,少计较,大家相处起来才会轻松愉快。
说白了,没人会无休止地惯着你!
想起今天无意中刷到的抖音一则。航班上,一带着孩子的外国中年妇女和坐在窗边的一个男士商量,能否在最后的这几分钟航程中换一下座位,理由是孩子特别喜欢看飞机降落时的情况。那哥儿们坚决拒绝了,并告诉中年妇女:你得让你孩子知道,这个世界上不会所有人都围着她转。那女人懵了,哥儿们你不会是认真地吧?不就换个座位吗?而且在很短的时间内。那哥儿们看看她,我真的是认真的。
我为那哥儿们点赞!不是为了他不让这几分钟的座位,而是他的理念是让那妇女教育孩子,这世界不会所有人都围着她女儿转。
其实,对这妇女也一样。当你张口求助时,就应该想到并接受两种结果,同意和不同意。因为你的求助是非必要的。你只想让孩子开心,而别人没有配合你让你孩子开心的义务。
……
最后一次见老舅是在侄子的婚礼上。本来他和我大舅都住在丹东,可以一起搭伴来的。母亲打电话时还特意嘱咐他路上照顾下我大舅。可老舅还是自己来了,他根本没有和大舅联系。大舅是由孙子陪着过来的。我看得出母亲有些不太高兴。但她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那天老舅和我聊得不多,只说自己退休了,身体还行。春天会骑自行车回老家那边采野菜,秋天去采蘑菇。来回近百公里了,确实够可以的。
前两年吧,好象是在二舅那里听说老舅身体不好,患了胃癌。我姥姥、我大舅都因这个病去世,家族病史啊。二舅当时还感慨了几句。
沈阳的秋天很是短暂,才几天的工夫小区里的杨树柳树就掉光了叶子,在寒风中佝偻着身躯。凄沥的秋雨没完没了地下着,寒气入骨。
而我在这个秋夜中怀念着自己的老舅,一个平凡的退休工人。‘
老舅走好!愿天堂里没有病痛,没有怨恨,只有熙暖的阳光照着你年轻高大的身体和那张慈祥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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