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触摸时代之痛
时隔多年，谈及文革期间发生在山村小学的那些所谓“革命斗争”和人际纠纷，年过八旬的母亲没有抱怨和责备，更多表现出经历过人生风雨才会有的淡然释怀和云淡风轻。
母亲心里很清楚，那些纷纷扰扰不过是时代的产物，面对时代浩浩荡荡的时代洪流，个人总是显得那么渺小或微不足道。包括母亲选择放弃心爱的教鞭和三尺讲台，亦是时代洪流下的无奈之举。
关于文革或“十年动乱”，国人似乎已经习惯选择性遗忘，假装忘记，讳莫如深，偶尔提及也是浅尝辄止或点到为止，某种意义上还缺乏全局性、全民性地深刻反思。
应当正视和承认，那是一场本该避免的政治浩劫和社会灾难，造成的思想混乱、的阶层分裂和经济损失，至今还在反作用于国家建设和国民生活。
忘记过去就意味着背叛。直面问题、理性反思，未雨绸缪、综合施策防止同类悲剧重演，才是全社会应当思考的重大问题。
2021年4月8日晚草于河北石家庄
二十二
一九六六年五月，“文化大革命”席卷全国。位于四川省开县与万县交界处、铁峰山脉深处的更生小学，由于地处偏远，“文革”的前大半年风平浪静，各项教学工作顺利推进，没有受到任何冲击。
这一年的十二月八日，一心想要继承父亲谭万兴遗志的谭世英，迎来人生中比结婚还要重要的时刻：经本人申请、组织培养考察，在胡家公社党委书记胡邦才、胡家中心小学校长黄继生的介绍下，谭世英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光荣的无产阶级先锋队战士。
入了党，谭世英的工作干劲更足了。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文化大革命”的巨大冲击波，最终还是辐射到了地处偏僻、毫不起眼的更生小学。
进入一九六七年春夏之交，也就是谭世英入党两三个月后，更生小学的政治空气逐渐变得微妙和复杂起来。
此时的更生小学，公办两个年级、两名老师，一个叫王志成，另一个叫钟祖礼；民办两个年级，老师分别为谭世英和李良中。
四个老师当中，按照级别，王志成是主任老师，是更生小学事实上的负责人，直接对胡家乡中心小学黄继生校长负责。这是一个记忆力超群的老师，一本《康熙字典》背得滚瓜烂熟，随便说一个字，他能马上告诉你在几页，发音是什么，本意是啥，能组成那些词，准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受当时政治氛围的影响，除了领导级别的王志成，更生小学的其他三名老师被迫选择派系，要么红卫兵，要么造反派，两派都算革命力量，负责对保守派（也叫当权派）进行批斗和清算。
保守派其实也没得选。王志成是主任老师，更生小学的负责人，他是天然的当权派，是被批斗和打倒的主要对象；钟祖礼、谭世英、李良中三人，要么加入造反派，要么加入红卫兵，接受和服从开县岳溪区和胡家公社革命组织的领导及分配的任务。最终，谭世英选择了红卫兵。
根据要求，更生小学的孩子们也分成两派，造反派的头头是二年级学生谭光清，红卫兵的头头是三年级学生梁经国。在两个孩子的带领下，一帮毛孩子根本不知道阶段斗争为何物，成天闹闹哄哄、打打杀杀，把学校搞得乌烟瘴气，一段时间内，连正常教学活动都无法进行。
按照上级要求，更生小学的造反派和红卫兵应该组织学生，对当权派王志成进行批斗。三个老师商量了好几次，但谁也不愿牵头，毕竟是同事，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实在抹不开脸面进行面对面的批斗。
这在当时，属于阶级立场站得不稳，也算没完成政治任务，很容易被上纲上线。
不知是谁“告密”，还是消息直接传到了岳溪场，突然有一天，更生小学来了一群不速之客，一群来自岳溪中学的红卫兵，打着旗帜，喊着口号，把更生小学的当权派王志成押上了临时搭建的台子，对这个所谓的保守派和极左派进行了狠狠地批斗。
当然，钟祖礼、谭世英、李良中并没有上台痛批王志成，更生小学的孩子们也没这个胆量，前来看热闹的社员们也仅仅是看看热闹，没有一个人响应来自岳溪中学红卫兵的号召，没有一个人上台批斗王志成，全由那帮半大小子和半大姑娘们唱主角和胡乱折腾。
岳溪中学的红卫兵们走之后，更生小学的四名老师陷入相互猜忌的尴尬处境：王志成在揣摩是谁透露了风声，或者是谁到岳溪告了自己的黑状；另外三名老师则在猜测到底是谁告了王志成。一时间，原本简单透明的同事关系变得复杂起来，甚至连基本的信任也己荡然无存。
经过多方分析，王志成最终把矛头指向了谭世英，理由有三条：其一，谭世英是更生小学唯一的女老师；女人大多爱嚼舌根子，喜欢传播小道消息，更喜欢搬弄是非。其二，除了王志成，谭世英是另外三名老师中唯一的共产党员，并且刚刚加入，还是个预备党员，有“立功”和“告密”的动机。其三，都属怀疑对象的三个人当中，只有谭世英保持沉默，既不声明自己没有告密，也不分析是谁在告密，在王志成看来，这属于典型的不打自招。
对于王志成老师的分析判断和当面指责，谭世英并不认可，坚决予以否认。她王志成讲：“我没做过的事，我凭什么要承认？我自己没做亏心事，也不会去议论别人做或没做。你怎么认为，那是你的事，反正我没告过你。”
由于没有证据证明究竟是谁告了状，此事不了了之。但从此之后，王志成对谭世英有了成见，包括他后来被调到离家更远的兴安小学，他都认为是拜当年谭世英告状所致。
一九七〇年夏，当第三个孩子、大女儿李建英出生后，谭世英迫于家庭负担过重不得不放弃民办老师身份、重回赵家岩生产队务农后，王志成还专门给谭世英写了一封揶揄意味很浓的信，调侃“当权派没被打倒，造反派却下了台”。
收到王志成老师来信，谭世英看后呵呵一笑，压根没往心里去。自己没干过的事，为啥要去背负那个骂名？嘴长在别人身上，别人怎么说，那是别人的事，自个儿问心无愧就好。
【温馨提示】《您好，谭世英》一书，已由四川民族出版社将正式出版，现有部分图书待售。该书定价36.8元，快递费10元，每本合计46.8元。有意者请联系星空，电话：15642756106（微信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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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7 03: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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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9-7 10:3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