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22-6-25 14:48 编辑
此地多槐树。一出门,满眼都是槐树的绿影。
即使傍晚,北方的阳光穿过密密匝匝的槐树叶,飘落的一地光斑也是明亮明亮的。我从槐下过,云从槐梢过,我们各行其道,一如我与擦肩而过的异乡人。
其实,我才是异乡人。我的家乡四川南部县,当地多产柏树,柏树是制家具的良木;槐树也有,皆野生,用家乡人的话讲,杂树不成材。
我家屋后有一小沙丘,乃上世纪七十年代农村沼气工程遗迹,不知何时生发出一小片斑竹,继而又冒出一株槐树来。我长个时,槐树也长个,待我上中学时,它已亭亭玉立,高高在上。
每周日,母亲拎起一背篼粮食放在我肩,叮嘱我好好学习不要偷懒,然后目送我从槐树下去学堂。到了周末,我背着空空的背篼回来,经过槐树时常高喊一声:妈!我回来啦!
母亲若在家,必迎出来,半是欢喜半是埋怨道:回来就回来嘛,吼啥子吼,未必提醒迎驾么?
她说对了。初中毕业,我以全县第六名的成绩考上中专,与考上大学的二哥同时脱下农皮,全村欢庆。
拿到成绩那天,我从学堂回来,尚不及槐树,就远远地高喊道:妈!我回来啦!母亲闻声从沙丘旁的庄稼地里跳出来,一身汗一腿泥地站在槐花飘香的树下,佯装淡定地看着我的表情,琢磨着我考得好与不好。
参加工作后,我离家更远了。有一年回家,我发现沙丘上的那棵槐树不见了,问母亲,她竟好半天没想起。经我一再提醒,她才恍然大悟,说收斑竹时嫌它影响斑竹长势,就砍掉当柴火烧了。
而今差旅至千里之外,忽忆起这事,进而料想雨后的川北故园,母亲坟莹旁的一丘之上,会不会冒出几株槐苗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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