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里的事 [复制链接]

北原

主楼

发表于 2022-1-21 22:4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深夜了，山山像往常一样靠在床头百无聊赖地刷抖音。也不是不困，习惯性地晚睡，就好像如果睡得早了就会错过什么一样。可是，一年多了，所有的消息都静默，什么都没发生，所以什么都没错过。突然，一个直播间吸引了自己的注意，主播的名字很熟，那个侃侃而谈的侧面也很熟。山山心跳忽然加快了，都快跳到嗓子眼了。她盯着那个画面，想着要不要点进去呢？是他吗？不是，如果是他，不可能一年多了都不联系我，不管发生什么，他一定会有办法来联系我的，所以不是他。可是即使不是又如何呢？我想看看那张脸，我想听听那个声音。山山终于鼓足勇气点进了直播间。
这是一个留学生生活日常的直播间，直播间里人不多，好像才刚刚开播不久。看到山山进来，那个人礼貌地表示了欢迎。但是山山觉得他的眼神有一瞬间是不同的，是她曾经熟悉的，是有温度的。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个人继续他的话题了，所以山山觉得那一定是自己的错觉。山山安静地留在直播间里，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听着那个熟悉的声音，有点难过。从来没在抖音上花过钱的山山充了钱，给主播打赏，然后嘱咐主播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好好照顾自己，就退出了直播间。
山山想，也许小君不会再回来了。
三年前山山在一个网络派对遇到了小君。那时候，山山33岁，小君19岁，即使小君十分殷勤，讲话看起来也比大自己14岁的山山更成熟，但是山山并不觉得他们之间会发生什么。但是山山是个感性的女子，小君那些诗情画意又略带忧郁的情话让山山欲罢不能，并没有经过过少个回合，山山就缴械了，跟小君谈起了恋爱。
山山发现小君非常霸道又粘着自己，只要他没有上课，山山又恰好休班，那他们的手机会一直开着视频，一刻都不能分开。所以跑去跟小君见面就成了必然之举。
小君是留学生，还在读大一，所以没什么钱。但是他还是带着山山住比较高级的宾馆，吃饭也不让山山花钱，省吃俭用给山山买了一条细细的项链，山山视若珍宝。山山当然也不小气，给小君买了衣服鞋子之类比较实用的礼物，两个人在一起度过了非常愉快的五天。五天，发生了很多事，山山也知道了一个让她惊愕到不知所措的事情：小君不仅仅是小君，小君的身体里住着至少五个人，而小君并不是最主要的那个。也就是说，小君是个多重人格患者，而小君并非主人格，主人格患有严重的抑郁症，所以现在小君出来主持工作。主人格19岁，而小君实际上已经42岁了。
如此狗血的故事让山山彻底蒙了。可是小君是如此真实，如此真情，对她如此照顾又如此依恋，她该怎么办呢？
有时候山山也会想到放弃。他们不可能结婚，因为那个身体不仅仅是小君。小君也经常会消失，有时候消失之前会告诉自己，有时候并不会，山山不知道她该什么时候联系他，只能等着小君来联系自己。她也听小君的朋友说过小君是他所有人格里最暴戾的，但是她并不相信，因为虽然小君有时候脾气很大，但是绝对对自己宠爱有加。
所以日子就一直过下来了，他们谈恋爱，但是不谈未来。
一年多前，有一段日子，山山工作特别忙，天天加班。忙了几天，忽然想到，小君都已经好几天不联系自己了。于是山山给小君发了信息，让小君看到了回复自己。可是没有。过了几天依然没有。山山忽然很慌。
山山尝试联系了一个小君的朋友，那个朋友说不知道为什么小君忽然不出现了，现在出来活动的是那个主人格，主人格的抑郁症好些了，也更会读书。山山又尝试去联系这个主人格，主人格非常冷淡，说不希望跟小君的朋友有什么交集，之后就再不肯跟她交流。山山用他们的专属号不停地联系小君，但是始终音讯全无。有一次那个专属号有消息过来，山山非常激动，可是对方说他叫汤米，是另外的一个人格，他听小君说起过山山，所以才用那个号来联系她的，他管山山叫姐，说姐我没钱玩游戏了，你能不能借我点钱？山山给他转了几百块钱，但是汤米无法给山山提供小君的消息，只是说现在小君非常弱，暂时不能出来。
山山其实想过类似的结局，但是山山接受不了连告别都没有一声，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消失了。山山想知道小君是安全的，山山想跟小君有一个结束的仪式，否则她不知道生活该怎么继续。所以日复一日，夜复一夜，山山就是想等一个消息。
依然没有，开直播间的是他的主人格，当山山进入直播间的时候，他的眼神是陌生的。虽然有一个瞬间山山看到了熟悉的一瞥，但是山山怀疑那是个错觉。
原来一切都没有改变。一年多了，山山清瘦了很多，可是心中那个期待还在。所以山山有时候还是会进入那个直播间，会发一些关心的话，会送一些礼物。山山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是很穷，但是山山看到，有时候，他穿的衣服和鞋子还是她送给他的。
有一天山山的微信忽然进来一个好友申请，说自己是小君的朋友。山山急忙通过了。一年多了，终于有了一点小君的消息，让山山非常激动。
那天晚上，山山和这个人聊了很久，但是聊的很多是彼此生活和日常，关于小君的信息不多，山山后来回想起来，也许有用的只有两点：其一是这个所谓小君的朋友，其实跟小君关系并不怎么好；其二是小君也许从来就是小君，只是他现在有了一个小男友。
结束了聊天，山山翻看自己小心珍藏的聊天记录，那些多情的温情的煽情的话语，一字一句历历在目。一些录音，声音依旧那么磁性，话语依旧那么温暖。那个细细的项链，一直挂在脖子上。所有的故事，都曾经真真切切，可是真的曾经发生过这些故事吗？
第二天，山山又准时点进了那个直播间。因为刷过很多礼物，所有名字很靠前，山山知道他一定可以注意到她。山山很想问一句：小君，是你吗？可是话语哽在嗓子里，说不出，也打不出。一年多的寻找和等待，一个又一个的不眠之夜，当答案终于来临的时候，却忽然什么都没有了，连质问都不想。山山给主播刷了最后一个礼物，留言说，弟弟，看你那么瘦，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要照顾好自己。然后退出了直播间，并删除了所有的联系方式。那个专属账号里那么多记录，曾经是支撑山山度过一个又一个艰难日子的宝贵财富，如今好像只是一个笑话。注销这个账号让山山有了一瞬间心痛的感觉，但是痛的还少吗？已经那么痛了，这点痛不算什么。
那天晚上，山山给自己烧了四个菜，边吃边对镜子里自己略显苍白的脸说：山山，你也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