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换到宽版
北斗六星!·百事通·查看新帖·设为首页·手机版

北斗六星网

 找回密码
 立即注册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华夏儿女 那年,那山,那人
查看: 1056|回复: 52

那年,那山,那人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21-12-26 13:01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刘小城 于 2021-12-26 13:03 编辑

那年,那山



青春岁月中少不了一些鲜明的印记。

八十年代,正值青春而未敢青春,却也涩涩地青葱了一把的岁月。

那时刚进入某银行。坐在木质的高高的柜台后面,等着前来办理存取款手续的顾客。停下手里的活儿,就有领导或长者过来告诉你,该练习业务了。于是,一沓摸的起毛的练功钞票,一把上框一行下框四行珠子的算盘,哔哔啵啵,此起彼伏。

印象最深的是那年夏天。奇热。在一个古旧的大院上班的一群女孩子穿着长的裤子。

37年参加革命的老领导说了一句“女娃儿们怎么不穿裙子?”哗,下午,四十岁以下的女性,古老的院子转眼改造成联合国,满院彩旗飘飘。

只一个下午,第二天立秋,细致入微的雨体贴了三日,北方的夏天就是这么短。

秋天,单位接到县里(很快改市了)的红头文件,抽调农村工作组成员,两男一女,干部。

我是没有资格的,刚入行,年龄最小(不满18岁)。最重要的我那时是一线人员,不是机关干部。

有人想到了我,那个女孩,整天想东想西的,问问她 ,想不想去。

我那时已经在当地的小报上发一点豆腐块了,走进银行大门纯属误打误撞。那颗心不安份地在外面飘着。

当然去,想也没想,我脱口而出。旁边的人揶揄:很苦的地方耶,你受得了吗。

打小喜欢赵树理,浩然的小说。被上山下乡的那些北京来的哥哥姐姐诱惑着,一直对自己因为缺少农村的真实生活而懊恼不已,像捡了个大馅饼似地回家收拾行李了。

接受了为期三日的学习培训,我和另外两名男士匆匆上路了。

那个年月,无论走多远,出门是件大事。全家人跟着忙碌了大半天。我背了父亲出差常用的人造革大包,一个军用棉大衣搭在肩上。那时刚刚十月吧,城里的我们只在外套里面加了秋衣秋裤。两位男士比我大一两岁的样子,说起来,我们都是替补。好在他们俩都出身农村,对农村的生活习俗基本了解。

约莫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我们在一个叫做杨胡的公社下了车。这里不是终点,公交车放下我们继续前行。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村子四周高高的白杨规规矩矩的立着,像童年时站在操场的我们。一缕秋风吹过,有点冷,杨树顶上就会有一两片叶子在空中炫舞,尔后落地。

来了一个通讯员,领着我们。场面比较清冷。自个背着行李走。村庄就在跟前,远处是山,阳光下是灰色,没有小说里描摹的青山绿水的景观,忽然觉得心也被一阵风吹的有点冷了。

公社只呆了一天,和大脸盘的妇女主任住一屋,生了炉子。家小,炉子大。烤的人脸发烫。两班工作组,一班留在了公社所在地,我们这一组年轻,理所当然的进了山。

次日,快中午的时候,我们要去的村子来了两人,一老一少。牵了两头毛驴,一个驴背上驮了我们的行李,另一个驴背两侧各一篓子的煤块。一行五人,四女一男。两头驴,不辨公母,我们上路了。

路是爬山的路。忽上忽下,有的地方根本就没有路,需要手足并用,牵驴的人矮矮的个头,四五十岁的样子,走路极快。一身青布棉衣,不停地抽着用纸卷成的喇叭筒,烟灰落在身上,也不拍打,烧出了星星点点的窟窿,露出了里面的棉花。

另一个是20多岁的小伙子,爱笑,也爱唱。他告诉我们。老者是村支书。

村子叫曹家庄。和公社相隔约十八华里。一路爬坡上梁,黄一片白一片的野草葳蕤,有的地方掩了半个身子。间或有树,树长在山崖石缝里,旁根错节。却不挺拔,不繁茂,孤零零的。一路走来,没有人,也没有牛羊,偶尔有飞鸟,停在山尖或树梢,华丽的羽毛在阳光下忽闪着,牵驴的小伙说,那是野鸡。

老者不抽烟的时候,就背着手,也不说话。只顾自在前面走着,觉得走的快了,就会停下来,卷一只烟,抽着,看天,等后边的我们。

小伙子继续聊着。从他口中,我知道了我们要去的曹家庄,一共四十二户人家,分为三个自然村,分别是盘到底,曹家庄,鱼拢沟。

小伙子许是吓唬我,说山上有狼,冬天的时候有听到狼嚎。我问他狼是什么样子,他回答跟狗差不多。银行的同事揶揄我,小心狼把你拖走,这里的狼专找花姑娘。

太阳落到山那边的时候,我们进了村子。走了将近四个小时。这里比公社所在地好看多了。一条称不上河的水沟,一片向阳的地势,错落着几十幢房屋,背靠着山,山上有树,更多的是荆棘。树叶一片金黄,撒的到处都是,连水沟里也飘得满满的。路窄窄的,铺了碎石。但毕竟是路。此时,手表上的时间显示为下午四点半,而掩映在大山里的人们已经进入黄昏了,烟囱上的炊烟随随风招摇着,呼唤着归家的人。

我们落脚的地方是村里的小学校。学校是一个稍大的院子,说大,是因为靠山的缘故,一般人家的院子都比较小。两间教室。其中,一至三年级集中在一起,四五年级在一个较小的教室里。学校有一个公办教师,住着教室旁边的一个屋子,两位同来的男士和老师同处一室,我暂时被安置在了一户没有男人的老百姓家。

吃了饭。好像是在大队长家里吃的,大包子,红豆粥。交代了工作要点。接我的人就举着灯笼来了,是俩半大的孩子,支书简单的交代了他们几句,我就跟着去了。高一脚低一脚的走了一段,到了。小小的院子,女主人打开屋门,憨憨的笑着。

进屋,上炕。炕烧的烫手。寒暄几句,就张罗着熄灯,睡觉。

我的天。才七点刚过,省略了一应洗漱事项。不好说什么。我套着衣服躺下了。

次日早上。热情的女主人熬了红豆粥,新蒸的玉米面窝头,就着一大盘咸菜。不好推让,接我来的吃派饭的村民被女主人挡住了。我也就不客气的坐在了炕桌旁。。女主人和两个孩子也脱鞋上炕。我的天。包括女主人在内,三双露着脚后跟的袜子下,那脚后跟黑的发亮。我端起大碗,遮住视线,使劲哧溜着喝粥,眼角的余光缺不时瞥向那黑的发亮的东西。

上午的支部会开完以后,我悄悄跟老支书提出一个要求,能不能我也住在学校,教室也行,说这话的时候我已经感觉到浑身在发痒了,似乎有什么小的动物在我皮肤上爬来爬去。

支书说早有安排,教室里面有一小套间,已经用报纸裱糊过了,怕你害怕,先安排住人家了。

我连忙表示,不怕不怕,我从小胆大。

支书说安排一个女的和我作伴,想起那黑的发亮的脚后跟,我连连摆手,不用了。

我把自己的行李搬到了收拾出来的小套间,除了一张小小的炕,炕上铺了席子,什么也没有了。挪进一张没用的课桌,我把洗漱用具摆放好。

在男教师的帮助下,学着烧炕。

男教师的屋子大概是村里人小聚的一个场所。烧着的炉子,点着的灯,都由大队安排,开会的时候也选择在学校,小会在宿舍,大会在教室。

一帮年轻人就着油灯在屋里打扑克,人多的时候开两摊。我不会玩,拿了书,找一个没有阴影的角落看。第一天,不熟,也插不上话,同行的两位男士玩的正欢。

八点多钟,烧了一锅热水,洗漱,准备歇息,才发现,教室里的套间竟然没有门插。找了一根木棒顶住了门,心里惴惴的,裹了大衣阅读。

听的隔壁的人散了,打着手电,举着火把走了。外面漆黑一片,除了偶尔的狗吠。

我也吹了灯,歇息了。

夜半,被一阵呜呜的大风刮醒。对面的山上,背面的山上,仿佛打擂一般,一会儿听的前面响的厉害,一会儿又听得后面的响动大了些。隔着窗户纸,月色下山上的树舞动着,厮杀着,宛如人与兽的搏击。突然,外屋顶门的棍子啪的一声,被风吹倒,教室的门忽的开了,里屋的门仿佛猝不及防被什么猛的推开,我下的喉咙里喊着,却发不出声音。半响。看看没有什么动静了,才战战兢兢爬起来,用棍子重新顶住门,却是再也不敢睡了,裹着大衣,被子哆嗦着,被窝里掐着手电筒,不敢往外照,只守着一点光亮,眼泪不争气地流着,哭,发不出声音。

好不容易挨到五点多钟,听得上山砍柴的人互相吆喝着,走了。我跳下炕,敲开了隔壁男士的门……


2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3:09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刘小城 于 2021-12-26 13:24 编辑

迎梅
经历了惊悚的一夜,我同意了支书的安排,接受那个叫迎梅的女孩和我同住。

问过村里的民办教师祥,黑黑的小伙,长得精神,是支书唯一的儿子。

祥说,那是村里数一数二的好闺女。她爹有些残疾,自学成了村里的赤脚医生,她是长女,下面有四个弟妹,家里的事全靠她,砍柴,挑水的活计,基本都是她的,村里的小伙眼馋着呢。

正欲上课的公办教师卢连连说,好女人,好女人,夹着书本上课去了。

我要见迎梅。

终于挨到傍黑,祥领着我去了迎梅的家。院子的墙多是柴火垛起来的,不像有些人家是石头垒的。迎梅一家人都在,迎梅赤着脚,在灶火门前烤着。我明白了。

寒暄几句,迎梅穿好鞋袜,把准备好的一套铺盖夹着,跟我们走了。祥拐着弯儿回了他的家。我和迎梅回到学校。

晚上,看了一会儿村里人的扑克战。破例没有看书,拽了迎梅聊天。

灯下,看清楚了迎梅,略胖的脸儿,粗粗的麻花辫,眉眼间透着憨厚,朴实。长我一岁。

我要看书,迎梅没有事做,我说,你可以带活儿来,省个灯油钱。迎梅就拿了鞋底来纳。

在我住着的小房间,一张课桌下放着两口小缸,上面盖了盖帘。借居的地方,我不愿意挪动原来的一切,也就没掀开过。迎梅发现了,掀起盖帘。一个里面是空的,另一个放了大半缸苹果。

青涩的苹果,个头也就比鸡蛋大一点。

迎梅说,我们烧苹果吃。

我问,可以吗?也不知道是谁的,迎梅说,肯定是大队的。她把灶火里烧下的烣扒拉开,把苹果埋进去,一会儿功夫,哧溜哧溜的声音响起,满屋弥漫着烤苹果的香味。

迎梅关住了外面的门,又关住了里面的门,她不想让隔壁的男士和我们一起分享,我体会到了这个女孩生活的艰难。

苹果在两只手中倒来倒去,撕了手纸抹去了外面烤焦的一层,露出里面嫩嫩的肉,仿佛涂了亮亮的油质,咬下去,一种从未有过的芳香从口鼻中散开。原来苹果还有这种吃法。多少年以后,我吃过许多种苹果加工的食品,包括西餐,却再也没有那年大山里吃到的味道,小小的青涩的苹果,经过火的炙烤以后散发出的诱人的味道,那是一生都忘不了的。

那几日,每天都陶醉于苹果的炮制和享用,我也练就了用一把柴火把苹果烤制的外焦里嫩的水准。

什么事情都不能过了头。

一日,天气奇冷,迎梅把一堆灰烬铲到一个旧脸盆中,放到窗台下的课桌上,课桌约有一拃来厚。

半夜,我被一阵猛烈的烟呛醒。用手电筒一照,好家伙,满屋子浓烟滚滚,赶忙推行迎梅,把里面外面的门打开,晾了半个小时。烟才淡下去。一看,一拃厚的课桌被烧穿了,如果醒的迟一点,我可能就永远的留在山里了。

和迎梅处的久了,免不了问她日后的打算。

问她是否会在山里呆一辈子,没有电,没有水,没有路,连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

每次,迎梅都要沉默一小会儿。尔后,说,想,出去。带着全家下山。

于是,我就开始鼓噪,我那时应该是翻遍肚子里所有的词汇,一遍一遍地形容外面的世界,介绍一些她不知道的东西,告诉她,如果呆在山沟里,可能一辈子与这些无缘。

迎梅有时候也会冒出一些天真的话题,看着我齐齐的短发,问我,为啥不烫发,她曾经看到过,头发烫的像鸡窝似的女人。看着我穿的黑色条绒的棉鞋,奇怪我不穿擦得油亮亮的高跟鞋。

迎梅曾经问过我对村里几个后生的看法。其中就包括他。

我断然地否决了。个子不高,有点木讷,除了闷头干活,真没觉得有什么好。迎梅什么也没说。

沉浸在无知无觉中的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断送了一个山里姑娘对美好的爱情的憧憬。

这是后话。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3:11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刘小城 于 2021-12-26 13:24 编辑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3:09
迎梅 经历了惊悚的一夜,我同意了支书的安排,接受那个叫迎梅的女孩和我同住。问过村里的民办教师祥,黑黑 ...

山的孩子



我住的小屋的外间,是小学一至三年级的合成班,十六七个孩子,年龄都没没超过十岁。按照山西省统编的小学课程,学习语文,算数,音体美,还有政治。另一个小点的教室,是四五年级的复式教学班,一边坐了四年级,一边坐了五年级。一个老师同时代两个年级,四年级上课,五年级写作业,五年级上课,四年级就低头写作业。

我去了以后,没有多少事干,公办老师卢是教学点的负责人,问我,能不能帮着代几节课,他说,他没有学过地理。于是,我就成了四五年级的历史,地理,政治三门课的代课老师。

工作组主要是协助大队推行包产到户,即俗称的大包干。我居然是组长。两位男士来自农村,也没多少文化,就和村干部一起天天上山,分地,分大牲畜什么的,我则乐的过把讲课瘾。

第一次给孩子们上地理课,我在黑板上随手画了中国地图,并用彩色的粉笔把二十九个省市自治区标出来,孩子们很兴奋。讲多民族的时候,教会了孩子们唱 “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多花”那首歌,歌声吸引了村民们趴在教室外围观。里面的孩子激动的脸红红的,越唱越来劲。

慢慢地,和孩子们熟了,下了课,在院子里玩老鹰抓小鸡的游戏,或者跑到我屋里舀凉水喝,看我带来的东西。有时候也给他们讲一两段他们从未接触过的童话。

很遗憾,没有记住一个孩子的名字。当时也没有。他们外形相似,表情相近。

红的脸,头发一律的有点乱。一样的百纳青布棉鞋,黑的棉裤,男孩子只穿蓝色和军绿色的上衣,女孩子则有红的,花的棉布袄。

他们上课时的表情很虔诚,仿佛面对神的庄严。朗读时声音放的很大,在山里回旋着。

下课,看我在里屋,他们会偷偷的拉开一点门,门边上倚着几颗小脑袋瓜。

我和孩子们的亲密无间,让卢有点失落。他来自山外的村子,想走,走不了,几年在山里的日子,压抑了。开过几次玩笑,我听出了话外的意思。

依然我行我素。性格使然加童心未泯。

中途,回了一次家。买了几把圆珠笔,还有几十张年画。

圆珠笔发给了学校的孩子们,年画,我和两位男士一家一家送上门。

农历腊月十几,学校放假了。院子里静了下来,偶有三两孩子来学校串门。装了榛子、核桃之类的干果,偷偷放我屋里。家里宰了羊的,还端了大碗羊杂搁在窗台上。

没有了孩子,空落落的,心里一遍一遍的演示着和孩子们在一起的场景。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3:14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刘小城 于 2021-12-26 13:25 编辑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3:11
山的孩子 我住的小屋的外间,是小学一至三年级的合成班,十六七个孩子,年龄都没没超过十岁。按照山西省 ...

一些琐碎


不谙山里的习惯,闹出一些笑话。

起先是不会烧柴,学着人家的样子把柴火棍掰了,一根一根地捋顺,塞进灶火里,拉风箱,里面的柴火没燃起来,一股一股的烟却从灶火口冒出来,呛的人直流眼泪。民办教师祥帮着烧过几日,后来就是迎梅了。一直到离开,我还是把握不好烧柴的力道,看似简单的活儿,却是村民多年的生存历练,自愧弗如。

不会走山路,也成为我的一大景观。上山量地,老支书将一根将我绳子拦腰系着,遇有峭壁,就用绳子拽我一把,呵呵,那会儿不知道有蹦极,我提前体验了。

最窘的要数如厕了。山里的厕所是用大块的石头砌的,一般只有半身来高。从屋子的窗户上,房子外面的台阶上,一览无余。自家人在一起,也无所谓。我上厕所,要选择孩子们上课的时候,瞅这教室里的小脑袋都伏在桌子上写作业,赶紧飞奔进那半身高的地方,不敢抬头,很快地解决,出来,如释重负。厕所里全是书本上撕下来的纸片,我用的手纸,卫生垫,总要被那进出厕所的孩子指指点点。除了学校,所有的地方厕所不分男女,成为我在山里的一大难题。

村里为工作组宰了羊,三个自然村的干部们都聚在学校,喝酒,吃肉。

酒用大碗盛着,没有那么多的碗,几个人轮着喝,我也不例外,端着粗碗,在乡亲的注目下,猛地灌下一大口。吃羊肉,掰了树枝当筷子,那天是周日吧,孩子们回家了,一顿饭,从中午吃到日落,自酿的白酒,度数不高,生平第一次,我醉了,醉在淳朴的乡亲里,醉在大山深处。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3:17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刘小城 于 2021-12-26 13:27 编辑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3:14
一些琐碎 不谙山里的习惯,闹出一些笑话。起先是不会烧柴,学着人家的样子把柴火棍掰了,一根一根地捋顺 ...

大山的记忆


在山面前,我始终是一个外人。

吃过山里的饭,也参与了一些劳作。熟悉了家畜的吼喊,也听过野生动物的嘶鸣。

当这一切成为光阴守着你的时候,我离开了。

为我们的离去,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走出了家门,齐集村口。善良的村民拉着我的手,一遍遍说着:记得回来。我拒绝了卢老师的要组织孩子列队送别的安排。走吧,孩子们在上课。

踏上山坡的一步,歌声忽然飘来了,是那些孩子,以这样的方式向我们告别。心像被那根绳子揪着,我吃力的迈一步,又一步,我强迫着自己。
驮着 行李的驴走远了。

那些树,草,牲畜,还在默默的送着。

最终送走我们的,是那座爬过几次的山。我心中的大山。


我以为我的大山之旅是圆满的,它抚平了我浮躁的心灵。

不久之后的一件事却击碎了我的自得。

我上班。门房老周领来一个农村汉子,说要见我。他不肯去办公室,固执的在大院外面等着。

是迎梅的父亲。我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叔叔拉我到一个背人的角落,轻轻告诉我:迎梅引产了,在地区医院。

我匆匆请了假,拐进旁边的副食店,买了两包饼干,跟着迎梅的父亲,走进了医院。

迎梅躺在病床上,笑着。脸色苍白。

毫无医学常识的我,第一次听到引产两个字。五个多月了。迎梅的父亲在旁说着,不能流产。

五个多月?正是我在山里的时候。我记起了迎梅说过的被我断然否决的那个小伙子。是他?我红着脸 小声问。

迎梅点了点头。那一刻,我如五雷轰顶。

那个黑黑的小伙子,冬日砍柴放羊,夏天地里劳作,和迎梅两小无猜,在大山深处,终为一体。他们的恋情也得到了两家长辈的认可。

迎梅父亲继续说着,不知怎么了,迎梅铁了心要退婚。我听不下去了,佯装去卫生间,离开了病房。

在过道停留了十几分钟,我搽去脸上愧疚的泪水,进去,握着迎梅的手。

临走,我偷偷把30元钱 塞在迎梅的枕头下面,那是我一个月的工资。

站在医院的大门前,呆呆的,心里一遍一遍的对迎梅说,对不起……

周末,我去了医院,迎梅已经人去楼空。

几年后,巧遇公社的妇联主任,她告诉我,迎梅已经嫁了,嫁到邻县的一个村子,是平川,把 全家也带去了。

我如释重负。


梦里,回过。还是那座山,还是那路,还是那人,河水潋滟,草木葳蕤。

一群孩子像鸟儿飞来飞去。


1

查看全部评分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3:19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刘小城 于 2021-12-26 13:28 编辑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3:17
大山的记忆 在山面前,我始终是一个外人。吃过山里的饭,也参与了一些劳作。熟悉了家畜的吼喊,也听过野 ...

喊山


山里的日子是寂寞的。

八十年代,连一只平川上农村普及的高音喇叭也没有。

那种静。静到任何自然界的声音都会导入耳膜。

于是,便有了流水的声音,鸟鸣的声音。

风吹过山顶是一种声音,风吹过山谷是一种声音,风吹过宽的道和窄的道,声音是不一样的。风吹过树是一种声音,风吹过草是一种声音。风吹过树梢和树干的声音是不一样的。风吹过树梢时,挟带着一层一层的落叶的挣扎声,风吹过树干时,仿佛敲击着木鼓,老树干的回声总是愉悦的。风吹过一蓬一蓬的蒿草,仿佛扫帚扫过,风吹过那些小的植物,麻麻草,地皮菜,是轻微的吟哦,需用心捕捉。

大牲畜的叫声要沉稳的多,越小的动物叫声越响。羊的叫声像中气十足的女中音,狗的叫声又高出两个音节。较小的公鸡叫声最响,盖过帕瓦罗蒂。
相比之下,人的声音就绵弱了许多。也缺少穿行在山间的动物的穿透力。

但有一种声音例外。

喊山。那是世界上一种独特的歌唱,呐喊。除了一生直面大山的人,任何音乐学院培养不出那样的高音,那样的歌唱家。

第一次听到喊山,是在睡梦中。乌溜溜——嗨嗨嗨——男声,间或有一两声女声。忽高忽低,一阵一阵的起伏,夹着口哨声。睁眼,窗户上白色的麻纸还黑麻麻的。看不出窗外的颜色。用手电照到手表,刚刚五点挂零。


后来,我知道了,这是上山砍柴的人。

第一声喊出来的,似那只勤劳的公鸡,在呼唤同伴,接二连三地,是陆续走出家门,背了镰刀,麻绳上山的人。循着声音,后面的人应着前面的招呼,前面的人照应着后面的人。也是为了通知山里的那些动物,告知它们人的行踪,这也是山里的规矩吧,我说出来的时候,村民们只是笑着,不语,我却笃定相信。

几个月下来,我已经习惯了这种呼喊。在我有限的记忆里,这种山上喊出来的歌,是最原生态,也最动听的。

嗨嗨——好。在山上赶路,没人的时候,我也学着喊俩嗓子,山里竟然传来了回音。

在这寂寞的旷野,一个人,除了山。还有我哗哗的眼泪。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4:02 |显示全部楼层
那时的人,活得苦,也活得纯。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5:43 |显示全部楼层
虎步漫游 发表于 2021-12-26 14:02
那时的人,活得苦,也活得纯。

那个村子后来整体搬迁了
一直想找回去,但没有勇气,留下的一些片段也渐渐模糊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5:44 |显示全部楼层
N年前写的,好不容易找到网易博客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6:28 |显示全部楼层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5:43
那个村子后来整体搬迁了
一直想找回去,但没有勇气,留下的一些片段也渐渐模糊

有些往事存在记忆中回味,也许比再旧地重游更好。物不是人亦非,岂不更添伤怀。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7:37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坡度 于 2021-12-26 17:39 编辑

为啥不是“一只”驴或“一条”驴而是“一个”驴?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7:54 |显示全部楼层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5:43
那个村子后来整体搬迁了
一直想找回去,但没有勇气,留下的一些片段也渐渐模糊


是不是近乡情更怯?

每次想看看我小时候住的院子,虽然早已经听说拆了重造了。

就是那个地址,如今已是物是人非,但那种气氛那种记忆,闭目就是恍如昨日。

想回去,不敢回去,如今这年龄,站到那里,会不会不自禁的泪溢出?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8:03 |显示全部楼层
浓浓的情,深深地思。美好的回忆。一段青春的片段。文笔俱佳。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8:39 |显示全部楼层
坡度 发表于 2021-12-26 17:37
为啥不是“一只”驴或“一条”驴而是“一个”驴?

多年前的,忘了,我去看看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8:43 |显示全部楼层
坡度 发表于 2021-12-26 17:37
为啥不是“一只”驴或“一条”驴而是“一个”驴?

好像是“一头”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8:45 |显示全部楼层
愿言思归 发表于 2021-12-26 17:54
是不是近乡情更怯?

每次想看看我小时候住的院子,虽然早已经听说拆了重造了。

有,因为只呆过几个月,和村民不熟,不好意思去。后来那边修了路,有一次下乡,车路过,爬上去就是那个村子,没好意思去。让司机停车,在山脚下站了一会儿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8:46 |显示全部楼层
满堂花醉三千客 发表于 2021-12-26 18:03
浓浓的情,深深地思。美好的回忆。一段青春的片段。文笔俱佳。

多年前写的,拘谨,放不开。还有公文的痕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8:53 |显示全部楼层

“一头”好。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19:13 |显示全部楼层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8:46
多年前写的,拘谨,放不开。还有公文的痕迹

这才有青涩的痕迹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20:40 |显示全部楼层
涩涩的往事,深情的回忆。
小城的文字总是那样字稳句妥,隽永长情。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22:49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最后一段,好美的散文诗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22:50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前面的故事,叙述得好,孩子们让人感动,迎梅的事让人唏嘘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22:51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青涩的青春岁月,每个人的经历都是财富啊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6 22:52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一写就有这么多啊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7 00:57 |显示全部楼层
墓歌有同题的一篇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7 10:03 |显示全部楼层
刘小城 发表于 2021-12-26 18:46
多年前写的,拘谨,放不开。还有公文的痕迹

  没有啊,少了如今如老僧坐定的沉静,却有着压抑不住的情感。青春万岁!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7 10:32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跟孩子们去买衣服
等她们的时间
看了一半
回家刚看完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7 10:34 |显示全部楼层
迎梅也不完全是因为听了你的话
自己肯定也是犹豫的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7 10:52 |显示全部楼层

那会儿小,不到十八岁,固化的东西太多

使用道具 举报

发表于 2021-12-27 10:53 |显示全部楼层
信以为真 发表于 2021-12-27 10:32
今天跟孩子们去买衣服
等她们的时间
看了一半

真真太认真了
祝孩子们圣诞快乐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立即注册

本版积分规则

北斗六星文学网所有文字仅代表作者个人言论,本站不对其内容承负任何责任。

Copyright ©2011 bdlxbbs.cn All Right Reserved.  Powered by Discuz! 

本站信息均由会员发表,不代表本网站立场,如侵犯了您的权利请发帖投诉   

平平安安
TOP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