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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楼
发表于 2021-11-2 16:43 |显示全部楼层 |倒序浏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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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定写一篇小说,肯定会弃坑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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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21-11-2 16:45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路不拾猫 于 2021-11-2 16:58 编辑

  1,失忆之人
  
  小白失忆了,兰香苑的人都不大相信。
  
  在这种烟花之地,失忆被归为装糊涂的一种,目的无非是想赖掉过夜费。
  
  但小白明显不是,据说,他昨夜来兰香苑的时候,刚进门就随手一挥,扔了一块二十两的银锭给老鸨。也就是说,小白是“预付费”,不存在赖账一说。这二十两,恰是这里头牌的一约之价,不多不少,恰似头牌姑娘兰莺的不肥不瘦。“一看就是个懂得行情的人”,老鸨翘着嘴如是说。
  
  小白做了个欲脱不能的沉甸甸的梦,在清晓醒来,发现一瀑香云沉甸甸地枕着他的胳膊,一个玉软花柔的女子裸在身侧酣睡。这样香艳的光景使他忽然忘了刚做的梦,也使他一下子忘掉了前世今生。失忆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发生了。
  
  在女子披上纱衣后,小白才开口问出:“你是谁,我是谁?”。这个很有耐心的行为,说明小白并不因失忆而心慌,保持着一个君子该有的礼貌——毕竟,看一个裸女穿衣服,不目不转睛的看,而说出任何正经话,都是对美的一种亵渎。
  
  “你这人真坏,少装蒜!”,女子白个眼努嘴道,语气率真,没有一点主客间的生分扭捏。
  
  “呃,这个坏,一会再说,但我确实没装蒜,我真想不起来了,我到底是谁…”,小白聪明的脸上满是严肃的困惑,把女子盯出了个掩口惊诧。
  
  “娘的,真的假的?昨晚的事你都忘了?”
  
  “丝毫没有印象!”
  
  “靠,本姑娘累一身汗使出的十八般武艺,这算是所战非人了?!那你还记得个什么?!”
  
  “关于我自己的事,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还记得自己是难是女吗,自己所处何地?”
  
  “雌雄之事,自不用记,裆下一瞥就知。至于所处何地,看你这器具俱全、紫香鸳床的闺房布置,还有房外窃窃偶语,我猜应是个烟柳重地!这个也不用记。”
  
  “靠,你这哪是失忆之人啊,简直就是人中奸雄了!”
  
  “抱歉,小弟我并不是在戏谑玩闹,确实是不记得本人身世了,甚至姓甚名谁,也是忘得一干二净。”
  
  女子上下打量了小白好一阵,才犹疑未决的说:“嗯,那个你...公子是兰莺的客人,昨日黄昏才来的,至于姓甚名谁,你当时没说,我后来也没问,所以…”
  
  兰莺说,那日黄昏,她在二楼厢房凭窗凝望,楼外秋叶泛金,柳风微凉,见有一匹骏马自南市通衢,嗒嗒而来,马上之人,革刀玉带,白衣白履,行姿飒爽。到了兰香苑门口,才看清那人的脸,果然英气逼人。那一刻,兰莺觉得这人应该姓白,另外,还应该过来与自己有一段际遇。望着他轻巧的跳下雕鞍,系马柳下,她便犯了职业病,开始幻想那些际遇里该有的香艳之事。正凝神中,楼下鸨母已经大声招呼:兰莺,快快来迎接白衣公子!
  
  小白说:“这么说来,我是真的姓白吗?”
  
  兰莺点点头:“嗯,你可以的!”,鼓励别人去姓什么,是她平生第一遭,她声音里都带着一种兴奋,仿佛对面这个青年是她生出来的似的。
  
  小白说:“之后呢,我是如何躺到这床上的”
  
  “靠,讨厌呀,你这个不知羞耻的流氓浪子,这种事也让别人说。”
  
  兰莺娇嗔之中,继续说那晚的事。小白入得兰香苑来,未等老鸨招呼,便杨袖抛出一锭大银,朗声说:老板,来间隔音最好的房间,好酒一壶,好菜八个。
  
  兰莺说,小白抛银的姿势,迅而优雅,一看就是个练过如何挥金的富家子弟或者江湖豪客,举足间便有了粪土天下的气势。
  
  小白沉吟道:“嗯,这么说来,你这间房子的隔音最好咯。”
  
  兰莺一羞,道:“是啊,都怪小女子平时的叫声太高,鸨母怕影响了别人的雅兴,所以专门给这房间加了消音瓦。”
  
  小白说:“呃...,你是说你的唱腔声调很高吧。看你这房里箫筝皆备,定是个喜唱爱舞的伶优“
  
  兰莺道:“白公子见笑,小女子平时爱唱酸词幽曲,音域宽广,调高可如裂帛,调低可若流泉,婉转如莺,是以客人名我兰莺。“
  
  小白:“姑娘既然伶优,后来又怎可拉我入帐帷?!这岂非坏了规矩!”
  
  兰莺啐道:“呸,少正经,你这放下筷子不认账倒打一耙的混蛋!本姑娘虽然主业卖唱,但如若有好看痴情的客人偶尔相强,也会通容迁就一下的。不过过夜费不比寻常肉娼,每宵要多五十两!这个,你休得抵赖!”
  
  小白点点头:“银子无妨,规矩是多少就多少。我是想弄明白,我后来进了姑娘的房间,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后来小弟又如何相强的?”
  
  兰莺便继续说后来的事。小白进得房间,酒菜齐备后,竟然把兰莺赶了出去,说要先自己等一个人。兰莺以为他一个书生侠士,初入勾栏,总是不太好意思与伶优单独相处,才要等朋友过来一起作伴听曲,私下还以其羞怯为趣,说与鸨母逗乐。但过了好久,也不见此人口中的朋友到来。大约二更时分,仍不见房间里有人出入,于是兰莺就以添茶的名义过来探看。酒桌旁只有小白一个人,酒菜却吃了一大半了。小白转过头看到进到房中的兰莺,嘿嘿一笑,一脸酒红之色,两眼含春,春中带火,吓得兰莺瑟缩了好大一下。
  
  兰莺问,公子的朋友来了吗。小白口中喃喃着说,朋友?什么朋友?就等美人你了,等得我好苦啊。。。
  
  兰莺说,小白的力气很大,两只手抱起她,就像抱了一只春娇之猫,恣意亲吻。小白不但力气大,还不说人话,床上说出的那些话,处处点人要穴,让她听了身心酥酥麻麻,难以抗拒,比强人所难更甚,简直就是强人所爱了。所以,凤床上的兰莺,钗斜髻散,一任巫山浓雨成瀑,瀑里鱼跳浪涌,莺鸣嘶绝,渡劫成仙一般。。。
  
  小白打岔道:“那个...你不用说这么详细,放心,不管有没有,过夜费我不会赖的。我是说,你在场期间,我有没有说过什么特别的话,可以透露出一些关于我身世的信息。”
  
  兰莺摇摇头,半痴半醉似的说:没有,你总是正经说的少,不正经做的多。。。唉,没想到你是个如此狂野的汉子,与你进房间前简直判若两人。。。
  
  小白叹口气,喃喃道:失忆之因,应该就在进入房间之后,昨夜二更之前,我到底在房间里等谁?见了什么人? 兰香苑的人都说除了兰莺,没有看到任何人在之前进入到这个房间里来——如果兰莺没有撒谎,我等的那个朋友肯定是个隐踪匿迹的诡秘之人。
  
  穿好衣服的小白,诚如兰莺描述的那样,白衣白履,洁洁净净,眼神犀利。还有,桌上一把乌鞘横刀,三尺未足,无纹无饰——不对,刀鞘上有一个明显的挖撬痕迹,说明被人动过手脚。兰莺说,她昨日黄昏的时候,隐约中记得,这把横刀上闪耀着一个蓝色光点,应该是一颗宝石,此刻,这颗刀鞘上的宝石却不见了踪影。
  
  小白左手持鞘,熟练一抖,便把二尺霜刃弹了出来,刀气逼人,曦辉中闪着冷冷寒光。刀身上,分明写着“秋风”两个篆字。但这两个字,并不能让小白想起任何东西。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而今,小白觉得自己连个匹夫都不如,在一个烟花之地,神秘而伟大的“身世之志”,被莫名其妙的夺走了。小白还觉得,他对千年前的孔子言语记忆犹新,却对昨日,以及昨日之昨日,一片空白,着实是一件令人费解的事。
  
  小白倚着窗子,一个人望着大街发呆,试图在渐次熙攘的黛州之晨中,想起一星半点关于现实之外的事。
  
  过了好久,他底下头,蓦然间发现身侧的青石窗台上,有几滴红蜡之渍。这些蜡渍犹自新鲜,应是昨夜所留——说明昨晚,应该有人把烛台放到了临街的窗台上。
  
  小白觉得,那应该是一个接头暗号。他以窗烛为号,昨夜到底等来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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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21-11-2 17:04 |显示全部楼层
怀璧其醉 发表于 2021-11-2 16:51
上了贼船就别想下去,坚决反对弃坑


你不知道,我一向是个跳船高手,毕竟这是显摆泳技的好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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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21-11-3 08:40 |显示全部楼层

嗯,所以这个名字,也很霸气,五霸之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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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发表于 2021-11-3 08:41 |显示全部楼层
方明镜 发表于 2021-11-2 18:27
啊,又玩小说了别弃坑啊弃坑脱粉~!


脱没了就成小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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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发表于 2021-11-3 08:42 |显示全部楼层
方明镜 发表于 2021-11-2 18:35
这样的巫山云雨这么多苟且之事都说得花里胡哨,功夫猫啊。


无色不成书,色,是人之所喜,这是铁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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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发表于 2021-11-3 18:04 |显示全部楼层
怀璧其醉 发表于 2021-11-3 11:44
这故事,有点笑傲江湖开局的味道,先从别人口中描述主角的遭遇。


嗯嗯,必须别人,因为作者守口如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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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发表于 2021-11-3 18:05 |显示全部楼层
淡影 发表于 2021-11-3 12:52
大橘这文才是真正的凡尔赛体啊,
坑不填完,我们替他填,给糟蹋到大橘忍不住从坑里跳出来。


争取填个十几回,让粉丝骂不出口,弃之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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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发表于 2021-11-4 09:00 |显示全部楼层
云上 发表于 2021-11-3 18:44
主楼这么大号的字,已经表明了你不会弃坑的决心


决心越大的时候,弃坑的动力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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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发表于 2021-11-4 09:01 |显示全部楼层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1-11-4 08:44
小白可能喜欢性虐?
滴蜡的那种。


花样还懂得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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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发表于 2021-11-8 09:19 |显示全部楼层


这周填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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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发表于 2021-11-8 09:20 |显示全部楼层
淡影 发表于 2021-11-7 23:32
缺小鱼干了还是少猫砂了?大橘开始猫冬了。快出来填坑。


莫急,一周一段,把人耐性熬没了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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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发表于 2021-11-12 17:43 |显示全部楼层

2,黛州之霸
  (1)
  
  戏词有曰:
  
  秋气爽,梧叶黄,雾鬟理曦光。
  
  菱花玉靥羞又喜,低眉问檀郎。
  
  昨夜浪子上阳台,好个楚怀王。
  
  折叶摧花乱马奔,恁般不怜香。
  
  …
  
  楞呆呆,意惶惶,负心登徒舌不语,口不张。
  
  似记不起那一夜颠鸾倒凤床,似不认那春宵风雨少年狂!
  
  哭啼啼,好个美娇娘,断了肠。
  
  …
  
  小白不但失了忆,好像也失了窃。他发现自己的钱囊玉带,空空如洗。
  
  对镜理鬓的兰莺,对小白的失忆虽嗔不怒,对失窃却忧上心头。毕竟就她昨夜在床上发出的凤啸九天之响,兰香苑的聋子也已听到,老鸨更是耳聪目明,所以这过夜钱,是无论如何都抵赖不了的。
  
  一起翻遍犄角旮旯,一无所获。
  
  兰莺蹙眉道:“看来你果然姓白!”
  
  小白微笑道:“哦?你是不是想起了我的名字?”
  
  “不用想起,你这样一穷二白还上青楼的,不是叫白吃,就是叫白嫖!”
  
  “哦?这个名字听起来倒是霸气的很!”
  
  “霸气是霸气,但你要有足够的硬气,才消受得起这霸气!不然,最终都会是晦气”
  
  小白嬉笑:“就兰莺姑娘身体力行的体会,觉得小弟我这硬气如何?”
  
  “呸,一个不觉死的鬼!看你细皮嫩肉,不用龟奴的棍棒交加,本姑娘都能挠你个爹娘不识,硬气?硬气个屁!”
  
  “那依兰莺姑娘之见,我一无钱,二无硬气,该当如何是好!”
  
  兰莺叹口气,道:“唉,我先去求求鸨母,看能否以你的马做保,容你些日子,等你想起来身世,再回去取钱付她。”
  
  小白笑笑:“那就多谢姑娘了!”
  
  “你先别谢我,就鸨母那种嗜钱如命,天赋刻薄之人,我未必说得动,不过目前别无他法,只好为你勉力一试了!”
  
  兰莺整整衣襟,幽幽地出去了,关门时还抬头看了小白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眼神里满是同情之虑。
  
  小白坐在窗前,依旧微微地笑着。他在想一个问题:自己的气如何看起来就不硬了呢?硬气岂非总要与细皮嫩肉和白脸堂堂相忤?
  
  这当然是俗人的错觉,兰莺是个美人,但也是个俗人,所以也有这样的错觉。
  
  小白坐在茶几旁,抚摸着他的乌鞘横刀。他总觉得刀身有一种气,自他指间源源不断的渗出来。那不是硬气。是杀气。
  
  杀气岂非比硬气更硬,更冷?!
  
  小白在想,自己以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一摸到刀,他就有了各种气。
  
  那些气围绕着他,让他不自主地生死之中,睥睨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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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发表于 2021-11-12 18:05 |显示全部楼层

  (2)
  
  早饭送来了,两菜一馍一汤。
  
  鸨母也来了,还带着两个凶神恶煞的龟奴。
  
  任谁看来,这注定是一顿难以下咽的早饭。但小白却吃得津津有味,不但滋溜作响,还不时的朝坐在对面的鸨母和龟奴竖起拇指,大声夸赞菜香馒头甜。
  
  鸨母哂笑道:看公子这副模样,神清气爽,哪有半点失忆的影子,定是戏弄我家兰莺的吧?!
  
  小白竖起一个食指,晃一晃,咽下一口饭道:不敢,失忆是真,失窃更是真,小弟我虽性爱嬉闹,但从不以自糗做戏。
  
  鸨母冷笑道:老身不管你真失忆还是真失窃,但吃饭付钱,过夜留锱,你在我家兰莺房里折腾一夜,总不能抵赖吧。
  
  小白嘴里继续嚼着馒头,点点头,道:天经地义,童叟皆知,放心,小弟我是个规矩之人,不会赖账的。只是小弟现下,一失了窃,被盗了清洁溜溜;二失了忆,找不回家所,记不起亲朋,筹不到钱。所以…
  
  鸨母眉头一拧,气上心头,立刻怒道:“所以?所以怎么着?!”
  
  “自古章台的规矩,青楼从不赊不欠。你小子这分明是弄奸耍赖,想在老娘这里充楞装傻,吃霸王餐!”
  
  “像你这种流氓无赖,老娘见得多了!你也不打听打听老娘在黛州的势力,敢在这里撒野,那是奈何桥上翻跟头,急着求见阎王爷!”
  
  小白看了一眼怒目而立的鸨母,笑道:鸨母真是口才过人,涛声溅花,幽默非常,听得小弟心潮澎湃。鸨母您尽可放心,将来他日,待我寻得钱回来,定然双倍相偿,以表敬意......。
  
  鸨母一拍桌子:小崽子还嬉皮笑脸,巧舌如簧,看来是个死猪不怕开水烫的主,既然如此,那就休怪老娘就不客气了。刘大刘二,去,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上上眼药,长长记性。
  
  两个龟奴听罢,撸开袖子正要上前,小白赶紧举手示意:几位且慢!您这是不要金银,执意要小弟肉偿了?
  
  刘大道:少废话!
  
  小白继续道:肉偿倒不是不可,但既然是买卖,总得有个明码标价,省得反悔。小弟金玉其体,不比寻常糙汉粗夫,动一发而损万铢,一拳可就价值千两,你们可要拿捏好了。
  
  两个龟奴听后,以为顽童谑趣,哈哈大笑,回头看一眼鸨母,鸨母横眉道:打!打死这嘴硬的小子,喂咱们后院的大黑狗,满足他肉偿之愿!
  
  龟奴得令,一左一右扑将上来。
  
  小白见状,向后轻巧一翻,跳到椅子后面,笑道:嗬,来真的呀,你们不怕赔不起吗。好,那我就卖两拳给你们,记得扣除过夜费后找我一千两零钱...。
  
  二龟奴一扑而空,恼羞中转身挥拳,直击小白腰眼。拳风带啸,似有千钧之力,正中要害,只听咚咚两声响,如击金鼓。小白吸气一沉,站如泰山,纹丝未动。两个龟奴用力过猛,禁不住退了两步,龇牙咧嘴。
  
  刘大摩挲着拳头,低声对鸨母道:老板,这小子看来是个练家子。
  
  鸨母还未从惊讶中反应过来,小白先开了口:很好,两位辛苦,交易完成,一拳一千两,总共两千两。一千两抵了昨夜今日和以后几日的过夜费,另外一千两,还请鸨母尽快付给小弟。咱们公平交易,一定要童叟无欺哦!
  
  鸨母惊怒未发,忽又转胆怯,脸上阴晴频换,不知作何表情,只能半举着手,秃噜了一句:这怎么能行...
  
  小白笑道:鸨母莫要客气,你家姑娘人美笑甜,小弟付您一千两,心甘情愿,不多...
  
  鸨母不知所措:你...
  
  鸨母话未出口,只见小白右手食指在桌旁一挑,那把乌鞘横刀,幽灵般横空翻转,一下就到了小白的左手之中。
  
  小白继续微笑:鸨母,自古刀客的规矩,钱财莫急,可赊可欠,你不必担心,我不会催你马上兑付那剩下的一千两银子。
  
  说罢,拇指轻轻一弹刀柄,忽有一道雪光,一声龙吟,刹那间又恢复了原样。二龟奴惊慌之中,摸了一下自己脖子,毫发未损。转目看鸨母身侧的圈椅,慢吞吞的掉下了一个东西。原来是圈椅左侧扶手的一端,断了一截,削痕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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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发表于 2021-11-12 18:21 |显示全部楼层

  (3)
  
  午后秋阳和煦,黛州捕头张九来的时候,刘大刘二已经迎在了巷口,两脸谄笑。
  
  张九去侧院拴马,便看到了那头白色大马。惊问道:这是谁的马?
  
  刘大道:告鹰爷,这就那新来的痞子恶霸的马。
  
  张九点点头。张九是黛州城最爱马的人,阅马无数,让他两眼放光的马,定然是万里挑一。
  
  小白俨然贵客,喝着茶坐在兰香苑后堂之中,听兰莺叽叽喳喳讲黛州的事。
  
  讨债之事后,兰香苑的人个个惶惶,生怕一个失忆的神经病,随时可能挥刀杀人。兰莺成了妓院里唯一敢跟小白说话的人,不但敢,还故意大声大气,言辞豪放,俨然一个女主人的架势。在兰莺看来,这个跟她有过肌肤之亲的白脸莽货,说不好是她未来的依靠。而对于如何得到这个依靠,她早就有了注意,那就是:让依靠先依靠上她。
  
  所以她絮絮叨叨,连说带唱加粗话,指指点点,跟小白讲兰香苑内外的趣事,还不时地发表小女子之见,鼓励小白要严阵以待,好好在恶棍这条路上混下去。
  
  小白喝着茶,看着兰莺,始终微笑着,偶发一词。他从没有想过要在黛州混下去,因为他始终觉得,他不属于黛州,但他到底属于哪里,却是天地一片茫然。
  
  他也没想到,老鸨受惊之后,没有叫来她口中的“背后势力”,却叫来了官差。更没想到,这个差人对他竟然一脸和气,彬彬有礼。
  
  张九坐定,对小白抱拳道:“看少侠面相可亲,一见如故。不知少侠贵姓?敢问仙乡何处?”
  
  小白亦抱拳回礼:“差人大哥客气,小弟或者姓白,或者姓黑,昨夜失忆之后,便成了苍茫一或者而已。”
  
  张九道:“如此说来,鸨母等人所言,果然实情,张九着实为少侠怪疾可惜。我当托人帮你寻访名医,助你早日恢复记忆。”
  
  小白道:“张九大哥费心了。小弟认为,昨夜失忆失窃一并发生,销去了小弟身世的诸多可循之迹,这其中定有蹊跷。”
  
  张九捻须沉思,道:“嗯,在这黛州城,竟然发生这等贼窃之事,是愚兄当差的过失,我定然差人查踪觅迹,帮少侠找出失窃之物。”
  
  “那就提前谢过张九大哥了!”
  
  张九笑道:“少侠客气,张九分内之事而已。另外看少侠的横刀,别具一格,绝非凡物,不知可给哥哥开眼一瞧?”
  
  小白笑笑,把乌鞘横刀递给了张九。张九拿起刀,很内行地掂了掂分量,轻轻拔出刀身,当看到“秋风”两字时,又是吃了一惊。
  
  张九双手捧刀,恭恭敬敬地还给小白。小白看了张九一眼,目光闪烁。
  
  张九笑道:“看少侠白衣胜雪,又听兰莺总叫少侠白公子,愚兄也觉得贴切得很,不如以后就以白少侠相称了。”
  
  小白大笑:“张兄有趣。好,在小弟未找回身世之前,就不吝自雅,伪姓白,虚名 或者。”
  
  张九捻须赞道:“白或者,哈哈,好名字!看来白兄弟不但武功高强,还诗文满腹!”
  
  .... ...
  
  鸨母送张埔头出院子的时候,低声问道:“张老大,您对那个痞子恶霸,这般称兄道弟,客气恭维,到底为何?在老身看来,他即使会些功夫,也抵不过咱们衙门刀枪众多啊,何况我还可以再花些钱,请吴地龙带他几个兄弟来,大家一起上,不怕不把他剁成肉泥!”
  
  张九道:“休得乱来。你可知这人背景如何?”
  
  鸨母道:”如何?最多无非是个世家公子,我们又不是没有治过这种人!“
  
  张九道:“糊涂。你可知他骑得马,是什么马?用得刀是什么刀?“
  
  鸨母:“是什么...?”
  
  张九道:”我仔细看过,那马是大宛马,那刀是秋风刀,那可是战马军刀之贵,就我大夏全国来说,只有皇室和将军才配有的装配!“
  
  鸨母目瞪口呆:“这...这种人物,来我们一个边鄙之州干什么...莫非...”
  
  张九道:“这其中肯定有大事,我们要处处小心..."
  
  鸨母:“那依张老大之见,这人是真的失忆,还是假的失忆?”
  
  张九:”不管真假,都是我们要交的朋友,我们至少保证,他必须...不成为咱们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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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发表于 2021-11-12 18:42 |显示全部楼层

 (4)
  
  鸨母送走张捕头,满腹惶惑地回来,刚到堂前,就看到小白倚着门框,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不禁吃了一惊。
  
  小白道:鸨母不要惊慌,我不是向您讨要银帐,相反,我是来向您致歉的。早前一番荒唐之举,多是小弟的不是,所谓买拳之帐,都是一时戏言,鸨母不必当真。只不过小弟现在失了忆,丢了钱,一时不知所适何处,所以以后还要继续叨扰一段日子。不过也不是白吃白住,凭小弟一身粗浅的功夫,给咱们兰香苑看家护院一段时间还是干得好的。
  
  鸨母闻听,不知小白意图,嗫懦道:白少侠言下之意是…
  
  小白道:好吧,我的意思是说,恢复记忆前,我就住这里了,继续白吃白住,但是,从此以后,兰香苑也就我一个人姓白,如果再有外人来吃霸王餐,就由小白我把他打成小黑就是了。
  
  鸨母喜道:白少侠不找老身讨要银两,已经是万幸之幸了,怎还敢劳烦少侠做这种驱鸡撵狗的事,况且白少侠现在是咱张捕头的兄弟,想住想吃,直接唤下人安排就行,不用太过计较的。
  
  小白笑道:鸨母果然是个爽快人,休要客气,小白虽然失忆,但并不失义,江湖规矩还是略懂一二的,您敬我一丈,我定还你十尺,就这么说定了,来了我这样的恶人,知会我一声就行。
  
  小白挑遍兰香苑,决定霸占天字八号房作为自己的栖所。这间房不但面临着大街,还侧临着运河,平时虽然吵闹,但视野开阔,可以凭栏望远,周遭情况,尽收眼底。
  
  夜里,小白总要在房间窗台上点上一支蜡烛,他觉得,那个神秘的“朋友”看到后,或许还会现身。
  
  除了小白,兰莺几乎成了这间房的第二主人。待客闲暇,她总要跑过来,跟小白说些地北天南的话。
  
  “哎,小白,怎么样,身世查的怎么样?有进展吗?”
  
  小白趴在窗台上,嘴里衔着一根狗尾巴草,望着大街,背对着兰莺,道:“没有,但我在想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世上,哪里可以找到一种药,马吃了可以说人话,或者人吃了可以说马话?”
  
  “世上估计是没有了,天上肯定有,你能得上了天,就找到了!怎么,你是想变成一匹马?”
  
  “不,我是想让马变成人。今个我去求了我的马半天,它只是哈哈喷气,半句人话不说。我想,它肯定知道我的身世,但只是嘴笨,说不出来的!”
  
  兰莺抿着嘴,点点头,似乎觉得道理满满,道:“据说老马识图,你有没有试试让马驮上你,自己走,看能走到哪里去?”
  
  “我当然试过了,但这匹憨马瞎走,晃晃荡荡地带我去了城郊,等它吃完一顿野草,又晃晃荡荡地原路回到了这里。”
  
  兰莺大笑:“鸨母说,有奶便是娘,看来这马却是,有草便是家了。跟你一样,马也要以兰香苑为家了。哈哈,但也说不定马也学你,一起失忆了呢!”
  
  小白喷掉狗尾巴草,叹息道:“是啊,看那畜生的模样,明显是啥也想不起来了。我现在真是盲人瞎马,夜半临渊,无路可走了!”
  
  兰莺道:“临渊个屁,你现在的以恶名立威,在兰香苑已经人尽皆知,不出半月,估计整个黛州城都要知道你的大名了。“
  
  小白微笑道:“这倒也好,有我这个和蔼的恶霸占着这块地,总比来几个俗暴之徒好!”
  
  兰莺道:“你想错了,恶霸不恶,总待不长的,等着吧,过不了几天,肯定会有别的恶霸来找你比恶的,到时候就看你镇不镇得住场子了。”
  
  小白做了个鬼脸道:“兰莺姑娘放心,我不但镇得了场子,还要抢了其他恶霸的场子,要不怎么对得起白吃白住的这个白字”
  
  兰莺笑道:“你这是牛皮不吹当鼓擂啊,声大不吓人。不过看张埔头都对你恭恭敬敬,称兄道弟,说明你肯定有几把刷子。但黛州城,还是有几个张埔头都忌惮的主,他们如果来闹事,你还是尽量不要逞强的好。“
  
  小白问道:“一城的捕头,竟然还怕地方恶霸?那这黛州城,是官府的,还是恶霸的”
  
  谈起黛州的江湖,兰莺眉目间升起一种神秘色彩:“这官家与江湖的事,兰莺也说不清楚。据说就是各有背景,一开始,张捕头背靠刺史,统领整个黛州江湖,平时领着衙役府兵办明事,等有了官面上解决不了的事,就找那个地龙堂,地龙堂是我们当地帮会,笼络游侠,豢养地痞,强行给人保镖护院,做一些刀枪棍棒的生意,由于收到张埔头的管制,地龙堂倒也没有犯过什么杀人越货的大事。那些年,地龙堂堂主吴地龙叱咤风云,不可一世,是黛州响当当的人物。
  
  但三年前,西城忽然出现了个背景更厉害的西山会,据说里面的人都是兵痞专业,个个凶狠如狼,从不讲什么江湖规矩,凡是碍着他们道的,轻则断臂砍腿,重则当街砍杀,不到两年,就把称雄黛州的地龙会打的落花流水,连连退让,就连张埔头,好几次办案时,都被凶众围堵,听说每次都是刺史亲自出马求情,才得保全。所以到现在,地龙堂在黛州的地盘,除了东城大本营的这一趟柳街花巷和鱼市,其他基本都被西山会蚕食了。甚至这大本营,也快不保。就在今年元宵节,西山会的一帮人,去隔壁牡丹苑找姑娘,因为付钱的事跟地龙堂起了冲突,彼此伤了几个人。但西山会认为地龙堂 是在自己地盘上仗势欺人,要跟地龙堂算账,于是会派人传信,要求地龙堂堂主亲自负荆请罪,并交出首犯给他们处理,否则,就要决一生死。吴地龙犹犹豫豫,不敢出面,只派二当家柳黑海去谈判。谁知道柳黑海刚入西山会的门槛,就被人捆绑起来,然后不由分说,又当成地龙会交来的“首犯”,一刀给剁了,还在柱子上悬尸三日,那叫个惨哦。“
  
  小白撇嘴道:“这西山会什么背景,张埔头说过吗?”
  
  兰莺道:“听说好像跟军队有关,城外一百里,有个西山兵马营,是大夏神策军属下五十四都中的东海都所在地,驻军五百多人,据说直属朝廷,西山会的老大,曾经是西山营的副都头。”
  
  小白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刺史都要对他们礼让三分。那后来呢,吴地龙没有带人去报仇吗?”
  
  兰莺叹口气:“没有,吴地龙就是个色厉内荏的怂货,也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成立地龙堂的,柳黑海的被杀让他简直吓破了胆,从那以后,甚至不敢白天出门。手下的人认清他的真面目后,便慢慢一个个都散了,当年人头上千的地龙会,现在也就只剩下四五十个人了。就连你昨个揍的刘大刘二,之前都是地龙会叫得上的兄弟,后来攀了老鸨的人情,转业来我们苑当了龟奴,讨口胭脂饭吃。所以你前几天耍横吃白食,老鸨都不稀得去找地龙会帮忙,直接请张埔头来摆平。“
  
  小白笑道:“好个地龙会和吴地龙,这个名字起得相当不好。地龙,本就是黏糊糊藏土一蚯蚓,非带个龙字来唬人,不被踩死才怪。甚至不如地蛇要吓人的多!”
  
  兰莺笑道:“所以,我要提醒你小心的,不是地龙,而是真蛇。如果那些西山会的人来闹事,你完全可以学张埔头那样,袖手旁观,任其胡为,鸨母也不会怨你的。“
  
  小白笑道:“哈哈,如此,我就名副其实的姓白了。”
  
  兰莺歪头道:“没有,这两天你就不够白”
  
  小白道:“哦?”
  
  兰莺掩口笑道:“你白吃白住,却不去白嫖,只能说十分白里只白了七分!”
  
  小白嘿嘿一笑:“这事简单,等我先从白摸开始!”,说罢便伸手摸向兰莺的胸部。
  
  兰莺嘤咛一声,跳起来躲开。骂一声“呸,流氓”,便扭腰逃出了门。
  
  临到门边,却转过头来,眨着眼睛说:“晚上有想法,可以来找姐姐聊天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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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发表于 2021-11-12 18:45 |显示全部楼层

  (5)
  
  夜色朦胧,小白的想法确实很多,却每一个都与兰莺无关。
  
  他凭窗引烛,照亮青案白纱,却照不透自己的身世,也照不透这黛州的夜。
  
  二更时分,大堂里的闹声渐息。兰莺轻轻敲了一下门,不等答应,便窈窕的走了进来。
  
  小白笑道:“我刚有想法,你就来了,果然心有灵犀!”
  
  兰莺啐道:“呸,谁管你乌七八糟的想法。姐姐来是告诉你个正事。那个,跟你说的恶霸来了,在楼下呢”
  
  小白惊道:“这么快!西山会的?”
  
  兰莺道:“不是,是那个落水恶霸,吴地龙。他说想找你聊聊,还带了几个兄弟一起来。这帮人,偷偷摸摸,神秘兮兮,说话都不敢大声,切!你要不要见他们?”
  
  小白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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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发表于 2021-11-12 18:47 |显示全部楼层
方明镜 发表于 2021-11-12 18:23
果然姓白,白吃,还白嫖。恃武行凶。


这叫 姓副其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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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发表于 2021-11-15 08:42 |显示全部楼层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1-11-12 19:45
嗯。

总算填了一捏捏的坑。


这说明,良心还残存着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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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发表于 2021-11-15 08:43 |显示全部楼层
怀璧其醉 发表于 2021-11-12 21:20
哎呦福利来了,先顶再看


温故而知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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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发表于 2021-11-15 08:43 |显示全部楼层
淡影 发表于 2021-11-12 23:16
幸好花未谢,等的耐心还有库存。


嗯嗯,一定要存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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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发表于 2021-11-15 08:44 |显示全部楼层
桃花雪 发表于 2021-11-13 11:05
默默地点着赞看完了一二三四五~


好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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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发表于 2021-11-15 08:45 |显示全部楼层
怀璧其醉 发表于 2021-11-13 15:42
情节渐起,故事开始引人猜想,小白是被下药了吧,醉生梦死之类的


嗯,肯定是被下药了,针对性很强,定点清楚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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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发表于 2021-11-19 17:11 |显示全部楼层

3,吴地龙与高夜叉
  一个男人长得高大,未必有威严,但如果高大之外再加上丑,让人不敢直视,就会自行生出五分“慑人”的威严。吴地龙便是这样的高丑之人。
  
  据说,吴地龙刚出生时,牛唇虎掌,鸳肩龟脊,丑若圣人。他爹看了一眼,就笃定自己被带了格林帽,一气之下,乘着悬梁之绳赴了黄泉。他娘怕人闲话,只说他是远房托孤,愣是认他为侄子,不准他喊娘。
  
  生来爹死娘不认的吴地龙,自小吃着高粱猪食,慢慢从小丑长成了大丑。这大丑之大,在于头大如斗,身高八尺,如果走在阳光大道上,除非瞎子,骡子看到都会惊厥奔逃,恍若见到了地狱里跑出来的厉鬼。所以,神丑小伙吴地龙当年走过的路,要么是静悄悄的万人空巷,要么就是月小星暗的夜路。
  
  自古以来,市井小民的审美偏见,7往往都是见丑思恶,赋丑以恶,鉴于此,吴地龙自丑名遍播黛州城后,恶名也慢慢的被栽赃论证下来,背的锅从一开始的欺妇欺孺、骗老抢弱,到后来的梁上毛贼、采花大盗,甚至于最后的欺行霸市、杀人越货,但凡官府破不了的案,都要归结到吴地龙身上——毕竟他太丑了,只要说他干的,可信度立马上升到可以结案的程度。所以,拜丑所赐,吴地龙未入江湖之前,早已经成了班房的常客。
  
  吴地龙进出班房,从来不愁眉苦脸、冤怨满腹,而是视捕如归,以牢为家,走路昂首阔步,与人谈笑风生,很有背锅侠爱岗敬业的精神;当然,如果仔细分析,这一切乐观开朗的表象,只不过还是因为吴地龙同志在牢外的生活,并不见得能像牢里的生活这般无饥无饿,无风无雨罢了。
  
  凡事久练可成技,吴地龙这个职业背锅的牢客也不例外,凭着自己的没皮没脸,直爽坦荡,没过几年,他便结识了大批官差和狱友,更是成了捕头张九的老熟人。一旦某个案子缺少嫌疑人,只要张九打声招呼,吴地龙马上自备锁链,慷慨而往,甚至上法场这种大活他都配合演过。牢里的狱卒,看了张九的面子,对他客客气气,每每都好咸菜好馒头的伺候着,还喊他“吴老大”——这在其他新来的犯人看来,俨然是一个黑白通吃的靠山形象。
  
  再后来,那些出狱的犯人,真的开始以吴地龙为老大,在花街柳巷旁选了个风水宝地,建起了“地龙堂”。当然,这地龙堂真正的靠山,还是张捕头。
  
  地龙堂虽然是地痞流氓组织,但毕竟暗地里唯张捕头马首是瞻,所以实际上是个半受控的官方辅衙的角色。只不过不吃官粮,靠着收取官方不究的商贩铺楼的“管理保护费”自力更生。后来声势壮大不断壮大,又来了不少武士游侠,更造起堂旗,做起了走镖的买卖。黛州物产丰茂,商贾众多,钱帛流通之事每日都有,所以走镖的生意相当兴隆,一度占到了地龙会收入的八成。只不过西山会出现后,黛州城外也来了一大波马贼强盗,个个武功高强,凶残狠毒,地龙会的镖师完全不是敌手,没几次,两三百人的护镖队伍,不是临阵跑掉,就是被屠戮殆尽。当然,这是后话,在此之前,地龙堂雄霸黛州好多年,一度如日中天。吴地龙之前莫须有的“恶名”,也开始慢慢转变成了市井小民口中莫须有的“威名”。当然,威名最大的佐证,同样还是他始终如一的高、大、丑。
  
  地龙堂的成立,让吴地龙威名,远播到神鲛岛,惊动了神鲛岛上的夜叉女。
  
  神鲛岛东居大海,与黛州相隔百余里。岛上有渔户千家,渔艇万艘,家家浮海为生,捕鱼为业。黛州城的鱼市中,八成的鱼贩和鱼,都是来自神鲛岛。
  
  神鲛岛虽然民风彪悍,但毕竟客不压主,所以来黛州卖鱼的岛民,对于“保护”自己的黑帮,一向规规矩矩,客客气气,但保护费从来不肯交钱,只交几条卖剩下的鱼。吴地龙却不以为意,并在地龙堂军师的建议下,转手就把残鱼当做福利,让兄弟们分发给城里的孤寡无力之户,狠赚了一波侠义的虚名。
  
  吴地龙吃饱了没事,经常亲自视察鱼市,问候鱼贩,把自己的丑,深刻的印在了神鲛岛人的脑海之中。他们在饭后茶余,以吴地龙的丑来漱舌,造出来很多神奇传说。岛上的夜叉女听到这些传说后,决定投怀送抱,嫁给吴地龙。
  
  这夜叉女,高姓名翠,本不是神鲛岛人。四十年前,神鲛岛有一个高姓小伙,某日出海打渔,不幸被黑风暴卷走,命大不死,抓着一块船板随波漂流,风息浪平后,发现自己已被冲到夜叉岛。
  
  当时,他衣不蔽体,躺在海边被一群黑肤高颧的夜叉人围观。一阵叽叽喳喳之后,人群中走出一高大似塔,乳房似锅的母夜叉,把他一把扛起来,扛回洞穴,做了个压床之宝。高小伙在夜叉岛,被勤勤恳恳调教了八年,跟母夜叉前后生下了六个孩子,个个肤如晶碳,颧高似猿,无一类父。
  
  整日牛瘦田硬,身心憔悴,再加上思乡心切,高小伙终于再也受之不过,便于某晚,趁了母夜叉事后人疲,偷了船物,又狠心带了一个肤色最浅,平时最喜欢自己的孩子老五,夤夜出逃。
  
  南风吹帆,漂洋千里,高小伙凭着自己过硬的船技和渔夫天然的直觉,一路餐咸茹雨,竟奇迹般回到了神鲛岛。
  
  带回来的幼女,取名高翠,这便是夜叉女。夜叉女名为翠,面色更翠,简直深翠如墨,若蘸了兔尾,便可书写。二八成人后,更是显出夜叉的特质:体高七尺,身手矫健,力胜男儿。
  
  其父见其已达春浓可婚之龄,便大雇媒人,四处招婿,奈何世无黄帝,嫫姆难配,眼看着硬生生五年过去了,别说乘龙快婿了,一匹公马都未招来。看到老父心急,高翠更心急,于是眼一瞪,心一横,决定动粗:夜夜提条烧火棍去树林里蹲着,一旦听到落单男人路过,便高喝一声,跳将出来,大行抢夫之凶。
  
  据说,此招起初很是有效,高翠也确然抢了几个夜路小伙回来,只不过这些小伙完全没有家翁在夜叉岛上的好欺负,看到夜叉女,个个性格忽然就刚烈如野兔,不是咬舌自残,就是撞墙自毁。为盗半年未足,高翠已祸害了精壮小伙一十八人,凶名远扬,神鲛岛上,彪悍的青年男子们,一度只敢结伙而行,凡是夜叉女去过的树林子,都会被人立上“强女出没,靓仔改道”的警示牌,甚至她去街上买个酱油醋,男人们都会闻风跑离二十里,只留女人看店。有些年迈老头,腿脚不好跑不快,就藏进密道窨井,躲在里面大气不敢出,被老鼠咬了都要忍着——他们认为,这毕竟比被夜叉女掳去榨成人干要好。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随着地龙堂的成立,吴地龙的丑名也跟着渔夫虾妇的口臭,悄然来到了神鲛岛,一击而中,点燃了夜叉女的芳心。
  
  高翠三呼万岁,祷天谢地,当夜便拎上鱼叉,拨舟出海,东行一百里,便来到了乌龙黑渊。月色里,只见高翠飞身而起,一头潜到三百米深的鱼礁之底,叫醒她留养在这里五年的巨骨龙鱼,挥叉便刺,噗噗噗,三叉毙命,然后奋力一挑,这千斤之鱼便安安稳稳的趴伏在了船上。夜叉女随即扯起长帆,乘风直奔黛州码头,当晓而至。
  
  一大早,鱼市里早起的渔贩们,便好奇地围观着这一鱼一女,啧啧赞叹,猜为域外之怪。终于,有个别胆大的汉子,走上前来,探问大鱼的价钱。高翠哈哈一笑,瓮声瓮气道:看你们个个贼眉鼠眼,小门小户,没见过这么大的鱼吧,告诉你们,这是东海巨骨龙鱼,千钧重,丈八长,刀鳞剑齿,号称神鱼,非英雄不可捕得,非英雄不可食得,所以,本姑娘捕这鱼,不是运来卖的,而是作为嫁妆,赠给英雄的。
  
  众鱼客听到夜叉女提及“嫁妆”二字,立刻撒腿而散。好在高翠眼疾手快,一把拎住一人的脖子,大喝一声:奶奶的杂碎,跑什么,你又不是英雄,快去地龙堂报信,告诉地龙堂的那个吴地龙,就说本姑娘给他送鱼来了。
  
  吴地龙为丑所累,早已在心里杜绝了人间的桃花运。当听到手下人说,有个姑娘提叉带鱼、指名道姓地要嫁给他时,他便挥拳将那人揍了一顿。可那人是条汉子,揍完也不肯改口,拼死也要坚持事实,吴地龙没有办法,只好整了几下衣冠,修了两把胡须,在一群人的助威声中,不尴不尬地来到了码头。
  
  吴地龙看到夜叉女的第一眼,便认定,虽然天大地大,但这女人,非自己莫属,非自己莫配。
  
  夜叉女也持同样的眼神,她此刻终于悟到:老天让她老爹把她个黑煤球,带到中土,原来就是要跟这冤家和亲来了。
  
  于是再无赘言,惶惶黛州之夜,红灯高挂,唢呐齐吹,好一对鸳大鸯壮,夜啼不休...
  
  ... ...
  
  兰莺跟小白讲这些故事的时候,戏谑的表情里,暗藏了二分嫉妒,三分羡慕。
  
  而小白在思考另一个问题:这一床承二“雄”,虽然打架带劲,但如果不分出个雌雄,到底由谁生孩子呢?
  
  其实,雌雄早由天分,如若龙配凤,凤自变为凰,相爱即相克,相克便相生,被克的那位,自然就能生出孩子。如今的吴地龙,已有了两男一女,大男刚总角,小女已垂髫,三孩中有一对半,肤如晶碳,高颧似猿。但吴地龙不像他亲爹,从不认为自己带了格林帽,因为他笃信爱情的专一,尤其是他的这份爱情,黛州人都是发自真心的不敢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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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发表于 2021-11-22 17:34 |显示全部楼层
怀璧其醉 发表于 2021-11-19 20:36
丑夫悍妇,天造地设,哈哈楼主啊,你写得忒精彩忒搞笑了你造吗?


怪物史莱克的甜蜜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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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发表于 2021-11-22 17:35 |显示全部楼层
红尘墨白 发表于 2021-11-20 10:24
这么多字,老眼昏花慢慢补课,千斤顶!


嗯,一定要静下来,闲下来,才能有耐心读,因为太燥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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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发表于 2021-11-22 17:35 |显示全部楼层
淡影 发表于 2021-11-21 18:30
一口茶喷电脑屏上。


不赔你电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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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发表于 2021-11-22 17:36 |显示全部楼层
怀璧其醉 发表于 2021-11-22 16:45
小白的感情线有没有?我想不会是兰莺吧?期待一下


肯定不是,说不定小白是个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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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
发表于 2021-11-23 17:28 |显示全部楼层
金牌打手 发表于 2021-11-23 11:17
请把感情线多多的绕几圈

这。。感情会不会迷路?会不会短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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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发表于 2021-11-24 17:54 |显示全部楼层

  4, 卖堂的人
  
  八仙桌旁,一围坐着六个人,小白一眼就认出了中间的吴地龙——身大如象,虬须蓬乱,绣衣拉胯,尤其是一张五官不合的脸,实在太过扎眼了,要不认得都难。小白抱拳致意,吴地龙点头哈气,拱手回礼,没有半点江湖豪气。
  
  相比吴地龙的粗丑,其他五个人总显得羸弱很多,且男女老少、黑白红黑都有——如果不是鸨母在一旁介绍,小白还以为是请来的戏子孱头。
  
  紧挨着吴地龙的清癯老者,褐衣灰袍,皱纹满脸,豁牙带笑。唯独那双小眼,慧里藏黠,有着说不出的精明。鸨母说:这位就是人称鱼骨算盘的钱老先生钱整好,他这些年一直管理着地龙堂的账目。
  
  据说,钱老先生出生于商人家庭,老爹开着个典当行。钱先生从小精于数算,每每偷了钱被老爹发现后,挨揍前总会据理力争,帮老爹重新捋一遍台帐,但经他再捋过的帐,结果总是神奇的分毫不差,从而为他脱去了偷钱的嫌疑,由此,大家都叫他“钱正好”,叫了几十年,没人再记得他的大名,问他本人,也寻记不得了,他只会笑嘻嘻的说:啥大名小名,只要帐不错,“钱正好”就好。
  
  人道鲥鱼多刺,但一条鲥鱼到底有多少根刺,不少较真的人都数过,从头到尾,大小一共128根刺。但钱正好却说,鲥鱼有132根刺,有些人不服,逮来鲥鱼跟他现场一起数,结果每次数出来,真是132根;可回家自己再数,仍旧是128根。由此,人们便给他起了个“鱼骨算盘”的雅号。自从有了这个雅号,买当货的人再也不买他的东西,而当东西的人也不再来他的当铺,很快,他就倒闭关门了,坐吃几年家业后,最终落魄成了街头耍诈索食的老无赖。后来,钱正好在狱中结识了吴地龙,一愚一奸,相谈甚欢,出狱后就做了吴地龙的军师,帮他一手谋划了地龙堂的建立。所以,从这个意义上看,钱正好是地龙堂名正言顺的开国重臣。
  
  钱正好之侧,坐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年轻人,杏眼翘鼻,小嘴无须,白白净净的像个女人。不等鸨母开口,吴地龙又站起身,笑嘻嘻的跟小白介绍起来。
  
  这青年人姓柳名清河,是地龙堂二当家柳黑海的亲弟弟,虽然看上去文文弱弱,但自二当家为堂捐躯后,柳青河已荣升为地龙堂的第一高手。柳氏兄弟原非黛州人士,为避仇躲来黛州投亲,谁知寻亲不遇,流落街头卖艺,柳黑海一时不幸,着凉染上风疾,亏吴地龙援手资医,才活了过来。病好后,柳氏兄弟便委身地龙堂,凭着一身好功夫,为地龙堂出头露面,到处舞把式,吓唬那些不肯交保护费的渔夫菜农,功劳卓著,被吴地龙提拔为二当家。
  
  可惜劲舞虽好,难敌兵刀,柳黑海看起来虽然威风凛凛,一蹦三尺高,但到底不算武林高手,那日入了西山会,架势还没有拉起来,就被人一刀砍倒,呜呼哀哉去了。事后柳青河哭了三日,把一身的清秀都快哭没了,才下定决心,要隐忍待机,为兄报仇。
  
  小白细细打量了柳青河一眼,看着他的细手纤肢,禁不住微微摇了一下头。
  
  柳青河之下,是一个瘦如柴鸡的汉子,眼睛一大一小,胳膊一长一短,煞是奇特。吴地龙说,这是黛州远近闻名的梁上君子,人称“小夹衣”的刘小手。所谓“小夹衣”,意思是说,即使你把东西缝在夹衣里,他都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去。非但如此,刘小手还对黛州的同行了如指掌,如果丢了东西,只管问小夹衣,即使不是他偷的,他也大体知道是谁偷的。所以,张捕头才会亲手把他塞入地龙会当了个巡街队长,给他这一份正当职业,不仅是给黛州圈住了一个祸害,更是让地龙会给他养了个贼窃案子的职业顾问。
  
  小白闻之大喜,对刘小手抱抱拳,道:刘兄果然是千里挑一的高才,正好,愚弟前些日子在这里丢了个包袱钱囊,还望刘兄给指个方向。
  
  刘小手一时羞赧,搓手道:这个…反正不是哥哥俺偷得,至于是那个不长眼的,待俺回头帮你查问查问。
  
  陪坐末位的,是一对中年夫妇。男子脸颊苍白,面色严肃,一身青衣打扮,在小白看来,这人双手生茧,双臂有力,定是个匠人。女子淡眉细眼,素衣青裙,说不上风韵犹存,但洁洁静静,手白指纤,猜也是个巧人。吴地龙介绍道:男子复姓公输,单名凡,是个木匠,他老婆布氏,名三窍,是个裁缝。
  
  公输凡自称是鲁班第六十八代嫡孙,一双雕木之手,极善锯刨斧凿,在他手上,朽木亦可成器,曾自悟祖师之法,雕出一只三尺木鸟,无风自飞,如有仙术,所以他也被人称为“木鸟公输凡”。公输之妻布氏,本是估衣铺老板之女,从小心灵手巧,一把剪刀使得风生水起,可以做出任何款式的袍帽衣衫。
  
  这样的一对匠人夫妇,开着两个小铺子,养着一对小儿女,略有薄产,衣食无忧,天伦丰满,本与打打杀杀的江湖无碍。何奈天有不测风云,儿子少年初成,一表人才,开始帮着打理家业,某天赶着车子去给临县送家具,路遇马贼,被一刀砍杀。那伙马贼,当日同时打杀了走在公输公子之前的地龙堂押镖队。几个镖夫侥幸不死,回来报丧,把噩耗也一并通知了公输夫妇。公输夫妇中年丧子,悲恸莫状,竟一时起了血性,决定出钱出力,依附和联合同为苦主的地龙堂,誓要找马贼报杀子深仇。
  
  所以,由此看来,公输夫妇并不算是地龙堂的人,但为何也跟着吴地龙一起来到兰香苑,这让小白略有不解,不仅微微皱眉。
  
  坐在一旁的钱正好似乎看出了小白的疑惑,笑着解释道:公输夫妇听说我们堂主来拜望白公子,一时好奇,所以也跟着来了,还望公子莫怪。
  
  吴地龙讪笑着点点头,公输凡听罢,鼻子里冷哼了一声,把脸转向一旁。而布三窍却未能忍住,撇嘴道:我们是好奇,不过好奇的不是白少侠,而是好奇吴大堂主是如何卖掉地龙堂的。
  
  钱正好苦笑一下道:公输大嫂谬也,我们堂主是为了地龙堂的前途着想,特来拜请高人出山,以领导重振咱们地龙堂。不然,你也看到了,就目前的猢狲四走,泥颓沙散,最多撑不过三个月,到时候地龙堂真的倒了,别说我们这些堂内的人无家可归,就是您二位还有其他苦主,想报仇雪恨,基本是登天无门了。
  
  公输凡愠道:此话虽不假,但吴老大如果不干了,直接交给张捕头打理就是了,现在竟然要交给一个住在青楼里的无赖白脸,明显是嫌命长嘛,岂有此理!
  
  小白听后,一头雾水,也跟着钱正好摇头苦笑。张口欲言,钱正好却先说话了:公输大哥休得胡言,白公子是京都将军府的大人物,武功高强,才智过人,岂是你说的青楼无赖?!
  
  说罢回头对小白道:我们都是市井愚人,见识短浅,口无遮拦,多有得罪,还望白公子莫要见怪。
  
  小白笑笑:钱前辈,您和吴堂主,哗啦啦来这一群人,东一舌,西一嘴,不知唱得那一处,搞的我这个青楼无赖现在还糊里糊涂。方才您说我是京都将军府的人,不知从何谈起,有何凭证?
  
  钱正好讪笑道:在白公子面前,老夫实不敢以前辈相称,您叫我老钱就行。至于说公子的身份,还请白公子恕老夫冒犯。昨日听张捕头说,您有一把秋风刀,是也不是?
  
  小白摸摸腰袢的刀柄,点点头。
  
  钱正好继续道:秋风刀,据说是前朝的铸剑大师张凤九,用一块巨大的天降乌石所炼铸,此刀吸尽日精月华,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一共铸得七把,凡是沙场回来的人都知道,在我大夏国,皇帝一把,太子一把,其余五把,分属五位最能征善战的镇国将军。
  
  小白听之一惊。钱正好顿了一顿,继续道:老夫猜白公子的这柄刀,八成是某位将军的,可能那位将军不方便亲临,特使公子带刀下察黛州,来处理一些秘密机要之事。所以...
  
  小白思忖道:所以如何?难道这刀就没有假的可能吗?
  
  钱正好道:江湖之上,天下古剑名刀,确实有很多以假乱真,但那都是江湖人士好面子,附庸风雅而已,但唯独这秋风刀,做假不得。
  
  小白笑道:这秋风刀莫非比那古剑名刀多长了一双眼睛,一张嘴巴,见人就可说出密码,道出自己的真假?
  
  钱正好道:白公子果然高见,这刀确实长着一张嘴巴,并且是一张利嘴,不必说话,但一张口,大家便知真假。
  
  小白笑道:有这等奇事?我这配刀之人倒是不知道!
  
  钱正好道:公子原本应该知道,或许是因为中了歹人迷药,伤了这里,忘记了。
  
  说着,钱正好笑着指指自己的脑袋,以示知晓了小白的失忆之事。
  
  小白苦笑着摇摇头,暗忖这老狐狸果然是探听清楚了才来的。
  
  小白道:那就请老钱使使手段,让我这把刀说说它身世的真假吧。
  
  钱正好道:刀说什么,咱们人是听不懂的,它只跟同类说话。秋风刀,号为刀中之神,它开口舔过的刀,都会断为两截,即所谓“割刀之刀”。
  
  钱正好看看一脸迷惑的小白,笑笑继续道:老钱的意思是,请白公子抽刀断剑,以试真假。
  
  说着对坐在身旁的柳青河道:小柳,快奉上你的莲花剑,给白公子试刀。
  
  柳青河起身朝小白作了一揖,然后轻轻抽出随身带的一把长剑。只见秋光照水,寒锋逼人,果然是一把难得的好剑。
  
  小白苦笑着对钱正好说:老钱,真须如此吗?
  
  钱正好眨眨眼道:公子不是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吗,这也算一个初步验证。
  
  小白点点头,转头对柳青河道:柳兄,那就请您拿稳了!
  
  柳青河双拳齐出,一起握紧剑柄,向前一递,喊到:白公子,您放心来吧。
  
  话未说完,只见一道青光射出,刹那又湮灭如无。
  
  小白依旧笑着,老钱嘴巴依旧张着,刀,依旧还在黑鞘之中,但莲花剑,却已断为两截。剑,没有发出半点声息,哪怕一点刀兵相接的脆响也没有——或许,在刀神面前,普通凡品,都没有呻吟的权利。
  
  静默,在场的人都淹没在静默之中,只有小白在笑。小白在他职业的微笑里,思考着一个问题:自己在出刀的一瞬,为什么会有一种真切的本能,忽然让他笃定了这个结果。
  
  吴地龙忽然一拍脑袋,道:奶奶的,太快了,没看清,白公子是怎么整断这剑的?
  
  钱正好在一旁喜道:恭喜白公子,这秋风刀果然是货真价实!
  
  小白点点头,道:这么说,我果然是某个将军派来的使者?是不是我只要赶回京都,挨个将军府问问,就能查清自己的身世了?
  
  钱正好道:话虽如此...
  
  这时,旁边久未插话的公输凡忽然道:干嘛如此猴急下结论,区区一把铁剑,断了也不稀奇,别的不说,就我木工用的錾子,只要力道得当,也可以一击断剑。如果凭此就说白公子是将军府的要人,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如果真的要验证秋风刀的真假,我看还是要用千锤百炼之器再试一下。
  
  钱正好皱皱眉头道:难道公输老弟认为,闻名天下的越剑堂铸造的莲花剑,就不是千锤百炼之器了?莫非公输老弟还有更厉害的兵器,倒是不妨拿出来一试。
  
  公输凡鼻子冷哼一声,道:在下区区一市井木匠,从不打杀,哪有什么兵器。不过内人有一把祖传的剪子,相传是一位世外高人用白金钨钢合铸而成,虽非兵凶,确为利器,用了上百年未曾磨过,仍可吹毛短发,一度裁鲛剪玉,不曾有伤。如果白公子愿意试刀,弄斧的将不吝家珍,双手奉上。
  
  丈夫的话刚说完,旁边的布三窍早已心有灵犀,从怀中慢慢取出来一把乌金之剪,放在了桌子上——果然是家传之宝,时刻随身带着!
  
  钱正好看着剪刀,苦笑着摇摇头:秋风刀是刀中之神,难道这剪刀也能算刀?
  
  小白也笑了,道:剪刀当然算刀,不但剪刀算,菜刀,剃刀,都是刀。如果秋风刀号称刀神,必能克得所有名刀之族。
  
  钱正好疑惑地看着小白,道:白公子的意思是?
  
  小白:如果公输大哥真的不心疼,我倒是愿意一试。
  
  公输凡立刻道:但试无妨,我夫妇二人,也是很想知道公子是否真如他们说的那般了不起。
  
  小白笑着点点头,上来拿起剪刀,右手食指伸入剪臂,轻巧转了一个花,向下一甩,啪一声,剪首朝下,钉在桌子上。猛回身,出刀,又一道青光,跟刚才一样,瞬息而毕,只不过这次大家都听到一声小小的脆响,像极了纤枝在秋天断裂的悲声。所有人都盯着那把剪刀,一把拦腰一分为二的剪刀。
  
  断剪,断剑,终于断去疑虑,坚定了众人的判断:这刀,是秋风刀无他,这人,非将军府莫属。
  
  但这与地龙堂又有何关系?这世上,并不是发现宝贝的人,就能拥有宝贝,何况这宝贝还是个大活人,一个失忆不失智的强人,一个狐妖难及的滑头。
  
  秋灯摇曳,满室静喜,小白在对面坐下,端详着手里的秋风刀,看它微曲的刀柄,看那乌黑的刀鞘,猜测着那颗被翘掉的宝石去向。俄而抬起头来,对满脸喜色的六位致谢道:多谢各位帮小弟寻踪觅迹,看来我得去趟京都,挨个将军府问一遍了。
  
  钱正好马上摇手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小白疑道:有何不可?
  
  钱正好道: 公子试想,您这次带刀公干黛州,一没有知会州府,二没有钧令营伍,定是来做机密要事。如果贸然去各个将军府验问,岂不是公谋与众,坏了您主上交待的大事。况且,据张捕头探知,我大夏五位镇国将军,明里和,暗里斗,所以你若挈刀求认,不但会陷您主上于不利地位,还会有卖主求荣的嫌疑,岂不大冤?!
  
  小白点点头,笑道:老钱的鱼骨算盘果然精准,思虑周全,佩服佩服。那依老钱之见,先下如何最好。
  
  老钱笑道:白公子过奖,白公子的事,就是我地龙堂的事,岂敢马虎。老钱觉得,公子返回京都之前,最重要的事,是找回自己的身世。而要找回身世,必须四处秘密探查寻访,我地龙堂耳目众多,信息通达,且都是可靠的自己人,甘为白公子所用。所以,白公子现下首要做的事,就是加入我们地龙堂。
  
  一旁的吴地龙赶紧符合道:对对,请白公子万莫推辞,一定来做我们堂主,这样俺老吴终于可以退休了。
  
  小白笑道:老钱和吴老大玩笑开大了,我一赖账白吃之徒,哪有资格抢贵堂的老大来做。
  
  钱正好讪笑道:白公子何必过谦,我们张捕头看人,从来不会有错。您这般推辞,定是觉得我们地龙堂楼破人稀,日渐式微,不堪长用吧。但瘦死的骆驼如马大,即使末路途穷,也还是有几两老肉可用的,至少比白公子天天闷在这兰香苑开阔的多。况且,若白公子能麒麟舞臂,重振我地龙堂的话,不但可践公子才智,说不定日后做大,还能为公子的主上出力,实为忠义双举啊!
  
  小白笑道:哈哈,老钱果然舌功出众。没错,小白我自失忆以来,一直不知忠向何人,凡事但为自己着想,是个纯粹的利己之徒。方才你也说了,地龙堂日暮途穷,堂众尽散,我一个陌城来客,不了地情,不悉江湖,不与人亲,何德何能可以阔口一呼,使千雄群集,腐邦再起?对这种镜中之花,小白是从不抱妄想的。
  
  钱正好道:白公子可能长事军伍,不解江湖之理。江湖之人,不在资历长短和亲疏远近,豪雄往来,多为义聚,为名聚,为利聚。但且公子占住我地龙堂,一人,一刀,一马,足矣,大旗一立,台上一坐,堂鼓一敲,群雄自来。您甚至不用费心堂事,但饮茶喝酒下命令即可,一切琐事由我们下面的人帮你料理好。
  
  小白道:老钱之意,是想以将军府的威名招引堂客?但这势必同时会引来麻烦!比如那个西山会,定然不会坐山迎虎的。
  
  老钱正色道:白公子说到点子上了。若要引蛇,先须打草,公子如果想查出自己的身世,必须先放出风信出去,待梅花和麻烦同至,且折梅花舞春剑,一并解决了就是。西山会肯定会来,只要地龙堂不灭,西山会总要耿耿于怀。但西山会的背景是西山营,是京都里的神策军,隶属阉党一派,与将军府的边兵一派本就不睦。当他们得知咱们加入了将军府,虽然会更加警惕,但在情况了然之前,肯定会小心翼翼,等他们查出公子的身份,岂不正中公子下怀,省下了寻踪之累。
  
  老钱提到西山会时,一旁的柳清河便想起了家兄的惨死,禁不住握紧拳头,粉白的脸上满是悲愤之色,而一旁的公输夫妇更是义愤填膺,布三窍哀声求道:白公子,那西山会,勾结马匪山贼,强抢百姓,杀人害命,无恶不作,您一定要想办法,杀死这一帮子恶棍,为民除害,到时候大将军肯定也会升你的官的。我们两口子虽然没有举刀之力,但毕竟还有两双拙手,这些年也积攒了些钱物,只要你们地龙堂需要,我们会倾囊相授。
  
  小白看一眼众人,摇头苦笑道:原来众位在来之前,已经把小白放入了瓮中,哈哈,张捕头真是害我不浅啊。不过这事着实急不得,且待我思虑几日,再决定是否加入,如何?!
  
  钱正好看到小白口风松动,立马道:好,一切安排但听白堂主吩咐,我们马上去准备一下入堂仪式!
  
  吴地龙和其他人听了,呆了一呆,马上心领神会,站起来一起拱手正色道:但听白堂主吩咐!
  
  小白被这举动吓了一跳,皱眉道:各位别胡闹,我还没有说定要加入,况且即使加入,只要吴老大在,堂主还必须是吴老大的,我当堂主,有违道义!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拱手道:但听白堂主吩咐!
  
  小白一屁股坐在凳子上,笑骂道:靠,我以为我是流氓,原来诸位比我还流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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