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云在眉梢 于 2021-9-27 12:58 编辑
老曲
又往苏州,想起一人来。
他身体敦实,皮肤黝黑,看上去大约五六十岁。酒未开樽时闲聊,连猜带问询其贵庚,得知在座他最小,众人皆惊,仍坚持叫他老曲。
老曲与我一起见证产品试压氦检,他极认真,总看这看那,问这问那,每天回到宾馆就伏案写报告,巨细均在其中。他不清楚产品内部结构,觉得我讲的不够明白,想到芯体组装工段瞧瞧。我说人家技术保密哩,他大嘴一咧,我就了解一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又不办厂与他竞争,怕啥。
我带他转了一圈,他明白了,高兴地请我喝酒。他是业主代表呢,哪能让他掏钱,他说咱不讲究这些,他自费请客。从此,每天我俩共进晚餐,轮流买单,都不提开发票回公司报销一事。
老曲言语不多,爱喝点酒,酒能让他话多一些。他讲他从小在油田长大,从这油田搬那油田,长大了才发现自己是一个没有故乡的人。他离婚多年,有一儿子,来苏州前他给孩子讲苏州的文化,讲《枫桥夜泊》里的寒山寺。
时逢梅雨季,江南细雨绵延,产品抽真空进展十分缓慢。厂方为安抚情绪,称周日要送我俩去虎丘逛逛。老曲觉得不好,我劝他,反正干等着也干不了事,顺便看看古诗里的寒山寺也好啊。
他一听,中!临来时孩子也交待过这事。不过我们自己去,不劳厂家。我说我以前去过,他说那他自己去;我问中不中,他说,中!我俩各得自在,我便觉得这人爷们。
从寒山寺回来,老曲一口酒一声叹息,从小闻其名的寒山寺呐,要形态没形态,要意境没意境,这回去咋跟孩子交待呐?那一瞬间,我觉得老曲真的很老很沧桑。
大半月后,工作结束。一早,老曲背起包出门,快拐出走廊时,终肯回头瞥见我站在门口,他冲我一挥大手,赵工再见!随后扬长而去。
老曲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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