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出家（十）

啼妃

十

　　殷兰妈回了娘家同里乡下，钟致远还装模作样地向殷兰问了两回，后来还亲自开了文化局的车，带着殷兰和钟灵傲去同里接了一回。他做事的手势总是不露声色又非凡不已的漂亮。但殷兰妈已经在乡下敲着一个小木鱼念起了阿弥陀佛。她见钟致远来接她，还是挺开心的，但她说：“我老了，人老了总是要叶落归根的，就呆在这哪儿也不去了。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等我百年之后，记得把我烧了带到兰兰爸爸身边去落葬就可以了。”殷兰说：“妈——您身体好好的，老说这些话干嘛？”钟致远见殷兰妈的确不肯回来，就又说：“那要不这样妈，您要愿意暂时一个人在这住着也行，我给请个人照顾您的生活起居……”殷兰妈妈连连摆手，她说：“我以前的确是受殷兰爸关照惯的，但不代表我自己不能活。一个女人，愿把一生交给一个男人关照，是心里有他——你说是不是，小钟？我还做得动，自己照顾自己笃定有余，小钟我多谢你好意哈……”钟致远面皮一热，讪讪一笑。

　　钟灵傲也拉着外婆的衣襟说：“外婆和我们回去嘛，我想吃外婆烧的红烧肉了……”殷兰妈撸撸钟灵傲的羊角辫说：“外婆今朝就在此地烧红烧肉给灵傲吃，下次想吃了就又和妈妈过外婆这边来。乖灵傲就是要记牢外婆一句交代，妈妈是生你养你的人，有一天外婆不在了，灵傲一定要对妈妈好……”话至此顿一下，又看一眼钟致远，继续对着灵傲说：“灵傲和爸爸都要对妈妈好，外婆眼睛闭起来也开心了。”钟灵傲却大惑不解地看看殷兰，“妈妈，你给外婆告状说我和爸爸对你不好吗？”小小年纪，语气却隐含质问。

　　“灵傲——小孩子不要瞎说，妈妈怎么会给外婆告状呢？她有啥好告的嘛对不对？”不等殷兰说啥，钟致远抢先一步高声制止钟灵傲。殷兰嘴张了张，这时候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感到钟致远已经不知何时将她绑在了一个隐形的十字架上，别人看不见她被绑的煎熬，她也说不得动不得。

　　自钟致远亲自去同里乡下接殷兰妈那回之后过了不久，钟致远就对殷兰说：“兰，既然妈暂时不想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你看我把我父母接过来住一阵子好不好？”殷兰忽然就觉得又着了钟致远的道——她能说不好吗？又转念一想，钟致远父母来了也好，起码自己不用赶着下班接孩子做饭，而且还得腾出一间屋子给他们老两口住，怎么着也算是促成她和钟致远的一种复合了吧？殷兰就让自己笑了一下，捡起钟致远毛衣袖口的一个绒线头，用了一种贤妻良母的调子说：“自己的父母爹娘，要来住来便是，有啥好不好的？”钟致远有些感动，就顺势拉住了殷兰的手——他们是有多久没有这样靠近过了呢？殷兰心里也涌起一股热流，她不禁慢慢将头依偎在钟致远肩头，将自己的一只手寻到他的，与他十指相扣，她柔声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去把爸妈接来？”钟致远抚了抚依偎在自己肩头的殷兰的头发，然后不经意地说：“哦，他们明天就到。”——明天就到，早就安排好了，却来问我好不好？我要说不好呢？殷兰此刻心里的柔情还没有散去，但身体已经僵硬。她就那么任由自己的头僵硬地摆在他肩头，她主动与他十指相扣的手也僵硬起来。钟致远完全能感知殷兰的变化。他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搂着她的肩，然后少少有些费力地将他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退出来，他用两只手扳着她的双臂，看着她的眼睛，他还是声音很柔和地问她：“兰，怎么了，你没事吧？”殷兰也直定定看着钟致远——他的发际线高了好些，和当年自己的父亲简直越来越像了，可他们又是多么不同啊！

　　“呵呵，没事，我能有什么事儿呢？来吧，明天来，挺好的。”殷兰轻轻挣脱了钟致远的双臂，她挪动脚步走开去。她的身下又已暗潮汹涌。

　　那天殷兰心里虽然带气，本来还是想头天夜里就把公婆住的房间收拾好。但钟致远看出了她脸色不好，就让她早点休息，他说：“你就放心吧，兰，明天我会安排好的。”殷兰便不再管，夜里在枕头上睡不着，就把“且看他明日如何安排”默念了好几遍。

　　第二天殷兰就去上班去了，她下班回到家已经听到公公婆婆的外地大嗓门。她向老人问了好，又转身问钟致远：“给爸妈住的房间都安排好了吗？”钟致远一边端菜上桌一边说，“都安排好了，我那间给他们住。”殷兰哦了一声。她回到自己房间换睡衣，发觉自己房间并无变化。钟致远的衣物呢？殷兰又当场愣住。

　　“妈妈，吃饭了！”钟灵傲一边推开殷兰的房间一边大叫。殷兰痴痴看着她。

　　“吃饭了呀，妈妈你怎么了？”殷兰的样子有点把钟灵傲吓住了。钟致远闻声过来，他还系着围裙，他先对钟灵傲说：“灵傲，先去陪爷爷奶奶吃饭，妈妈一会就来。”钟灵傲撇了撇嘴，走出房间。

　　“是这样的，兰，我公务多，你呢，身体状况又不是很好，我也不想打扰到你……再说灵傲的学习也需要人辅导，我……就还是在灵傲小房间搭了张钢丝床。”钟致远想尽量把话说得圆满。

　　殷兰听了钟致远的解释，反而笑了一下。她一笑，含在眼眶里的泪就比赛似地纷纷而落，“钟致远，你考虑得挺周到的，挺好。我就是很奇怪一点，你这么安排，你爸妈也没意见和想法？他们可会住得安心和长久呢？走，吃饭去，我也问问爸妈的看法……”殷兰故意嬉皮笑脸着，眼里的泪还继续一串一串往下掉着，她就这么且笑且泪地拉着钟致远的手一起回到了客厅。

在水上了

至高至明日月，至亲至疏夫妻

忽有故人心上过

是的，心已远，身不近。

其实看着这些我深有体会。啼妃把两性关系和夫妻关系描写得太细致太到位了。

这章有点短，可以多贴点。

感觉夫妻之间，一个进一步，另一个也会进一步。一个退一步，另一个也会退一步。

本身没有性，如果有爱，只要是真的，也会婚姻幸福圆满地持续下去。

女主身体有恙，男主如果真的爱她，不会和她分房休息。所以我说女主的身体和女儿的恋父情结或父亲的恋女情结，是一切矛盾展开埋下的伏笔，或隐线。

但现在看来，那些其实还不是主要矛盾，最主要的矛盾是夫妻俩已经疏远了，没有了爱情。

很多时候这样的主题不想涉及，因为微妙因为复杂。佩服啼妃的勇气，敢于咬硬骨头。赞～

老剑

这么好的小说，排版应该好一点。

我来帮忙吧。

啼妃

老剑 发表于 2021-9-12 16:38
这么好的小说，排版应该好一点。

我来帮忙吧。

您辛苦，多谢！

啼妃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9-12 16:14
是的，心已远，身不近。

其实看着这些我深有体会。啼妃把两性关系和夫妻关系描写得太细致太到位了。

明天吧，要上到八点没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