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燕鸽湖散步时,总会与“银高”的学生迎面相遇。他们刚下晚自习,穿着校服的身影三五成群,嬉笑追逐,玩闹不停,尚显稚气的脸庞朝气蓬勃,活泼的身影青春洋溢,他们在享受着属于他们的美好年华。不由得,想起我的学生时代,想起一个人来,她就是“小虾米”,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孩子。
霞,学生时期我最要好的朋友。霞身材纤细,可能名字中有个“霞”字的缘故,渐渐地同学们都唤她“小虾米”。霞听了一点也不恼,我却有些愤愤不平,虾米整日里蜷曲着身子,哪有霞这样清秀挺拔的身姿?何况霞很漂亮,又特别爱笑,笑时两眼弯弯的,像美丽的月牙儿。我很喜欢霞的笑容,她笑起来很好看很甜美,这个印象,一直非常的深。
小学四年级末时,我由外地一个乡村小学转入霞所在的这所学校。我们同年级同班,小女孩是最容易建立友谊的,到五年级时,我和霞就成了形影不离的好朋友。霞的父亲是电大讲师,母亲与我的母亲同在食堂上班,关系也不错,我们俩由此更亲近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俩兴趣相投,都喜欢看《红楼梦》,喜欢历代名女传说,喜欢神话故事。
那是八七年吧,正在热播电视连续剧《红楼梦》,我俩看得入了迷,此后,开始疯狂收集有关《红楼梦》的明信片、贴画等小玩意,每收集到一张,就赶紧拿出来共同欣赏,分享其中的快乐。这还不够,我对那些古代女子的发式十分迷恋,恰巧霞有一头浓密的秀发,还带点自然的卷曲,每个周末,霞洗完头后,会来我家玩耍,她将满头秀发披散两肩,光亮如锻,柔顺若瀑,又清香四溢,美的不得了。
我拿起梳子帮她梳头,她很温柔地端坐着不动,任凭我随意梳理。回想着电视剧中红楼女子的模样,我又是盘,又是辫,堆出个如云的发髻,再拿一些漂亮的丝带、项链充当头饰,用各式发卡固定,一个古代“仕女”发型就做成了。取来镜子,予她欣赏,她甜甜一笑,称赞道:你真是个天才,竟能无师自通呀!我好得意,什么“小姐头”、“丫鬟头”想方设法地变出来给她瞧,难为她心甘情愿地坐着,一坐就好几个小时,由着我梳了拆,拆了梳。只要梳好一个满意的新式发样,霞就会站起身,款走莲步,手轻翘兰花指,柔声细语地念: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只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每当这时,两个小女孩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乐不可支。
上学时期,我有晕车的毛病,很少坐车去街上玩,每次霞都陪我走着去。街离得并不远,半个多小时的行程就到了。她带我由泾河边的小树林穿越而过,小树林里有野花,有蝴蝶,有蘑菇,有潺潺的流水声,有悦耳的鸟鸣,我们边走边采蘑菇,不知为何我就是看不见蘑菇,霞仿佛是森林中的小精灵,不断地发现蘑菇,等蘑菇装满口袋时,也到了街上。我们用积攒下的零用钱买喜欢的红楼画册和漂亮的头花,还会买一份凉皮,或者是牛肉拉面,分成两碗,两个小女孩拿着筷子细嚼慢品着,还不时地相互眨眼睛抿嘴偷笑,那滋味,真是美妙无比。临别,她将采来的蘑菇全部掏给我,挡都挡不住。
初中未毕业,霞的家就搬了。霞走后,我变得越来越沉默安静,闲暇时就拿出收集的红楼卡片把玩,想念着和霞在一起的快乐情景,心里伤感的要落泪。渐渐地我把她跟那些古典仕女联系到一起,将一种端庄又沉静的气韵融入笔端,下意识地画来画去。我的手绘没有任何技法,基本都是素色,我期望画中有这样的一种美:纯情、美丽、善良、诗意。我想,那就是霞的美。
刚参加工作的那一年,霞来看过我。她变化很大,肤色比以前更白净,个头长高许多,唯独身材纤细依旧。还记得她当时穿着一身白衣,脖颈上系着一条鹅黄色的长丝巾,她站在那儿,亭亭玉立,风姿绰约,而飘逸如仙。我们聊了不长时间,她就搭便车走了。后来,我们常书信往来,不多久,听说她也参加了工作。再后来,慢慢地我们竟失去了联系。至今,已有近三十年没见,也没有了她的任何音讯。
光阴疾走,岁月安详。闲来无事,整理书籍,又翻看到儿时同霞一起收集的那些《红楼梦》明信片,脑子里闪现的都是和霞在一起的密密匝匝的温暖的细节,而她依稀就在我的身旁,正笑意盈盈地望着我。白落梅说: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只是一个瞬间;人和物的缘分,却可以维系一辈子。起身,泡了杯茶,重回桌前静赏,那些卡片和画于灯光下散发着温润的光泽,手指轻触,熟稔而陌生,有些许的惆怅,浓浓的寂寞。惆怅不知何起,又不知终于何时。寂寞却美丽,如此美丽的寂寞,叫人几乎不能说话。
那便不说了吧。默默地看,静静地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