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轻言

我奶奶也非等闲之辈。十六岁上花轿，第一次出门，随身带了一把剪刀。轿上听闻新郎是麻风病人，想一死了之又不舍。她把小脚伸出轿外，正是灵魂冲破世俗，去感受自由的心跳。圆房那晚，她护住自己的身体，为什么护，为谁而护，她是不明了的。她和爷爷没说过一句话，不过是那一程，爷爷握住她的小脚，将之轻轻送回轿内。不甘命运的安排，所以，当她被蒙面人从毛驴上抢下来拖进高梁地，甚至有一种快感，伤风败俗的罩子，笼着人性真实的欲望。


十六岁的奶奶，一个人掌起酒坊。县太爷来调查掌柜父子被害案时，奶奶竟当着全村人认了县太爷这位干爹。泼辣果敢识实务。爷爷虽与她有过肌肤之亲，想进她的门却异常艰难。在酒坊苦撑六个月，直到他一泡尿撒进酒蒌，阴差阳错酿出绝味的高梁酒，才上得奶奶的炕。他们的孩子，那颗高梁地里结出的果实，一直叫爷爷“干爹”。直到弥留之际，奶奶才告诉他儿子我父亲，干爹就是他亲爹。我爷爷在奶奶死当天，头发全白，身材佝偻，四十岁的男人，仿佛一辈子都过去了。

轻言

爷爷当然没有死去。他又雄纠纠地活过来了。奶奶是去高梁地给打战的爷爷送饭时被日本人枪杀的，那天他们打了大胜战，也损失惨重，除了我爷爷和我父亲，其他人都死了。原本和国民党的冷麻子约好一起打战，可冷麻子放了他鸽子，等仗打完才来，还抢走了他们的胜利果实，带走被打死的日本最高指挥官和收缴的绝大部分精良武器，去邀功领赏了。

救活我爷爷的是一个女人。头发花白的爷爷带着我父亲摸回酒坊，家被毁村被毁活人几都难见。我家酒坊那个煮饭女人灰头土脸的，却是活着。她见到爷爷大吃一惊。爷爷说，我不中用了。她说，你行，你睡我吧，睡我就有劲了。没什么高尚低贱，活着已是奇迹，抑或永恒的女性，引领男人飞升？

一年后，爷爷当上黑帮老大。飞黄腾达，名震天下。他答应过奶奶，一年之后给她补办葬礼。
终有一战。就在那场规空前的葬礼上，土司令八路军国民党与日本人，来了一场直接的正面交锋。最开始，爷爷还在和黑眼在争风吃醋，因为我奶奶。八路军来了，爷爷恨他们的偷过自己的枪。国民党的冷麻子，差点把父亲弄死，爷爷对这些人都有一股子怨气。日本人来时，相互扯皮的一群人知道，他们先前的事都是小事。爷爷打日本人，没有什么高大的理由，因为他的老婆孩子都被日本人弄死了，酒坊毁了整条村子都被日本人烧了，他只是千千万万被形势逼进抗日洪流中的一员。

轻言

战争的结果，教科书上都有了。不过在《红高梁家族》里，读到另一些东西。比如胶州大队的八路军，不过是和国民党，土匪一样，也会抢东西，抢功劳。文革现场，书里也有披露。

第一次读莫言，真正的大家。不知这部书是不是他的代表作。感情充沛情节激荡，语言如诗如画如梦似幻。2012年10月11日，他因“魔幻现实主义融合传说、历史与当下”获2012年诺贝尔文学奖。这本书有这双引号里的特点。

轻言

周未，大儿躺在我床边看书。长长地盯了我一眼后说：妈妈，你长胖了，双下巴都出来了。一惊。天天见着的人说长胖，那一定是胖了，胖不少。等到第二天早上称体重。心惯晨起空腹秤，这日吃了早餐。四十天长三斤。十一项指标的报告结果显示，脂肪长了1500克。上次仅蛋白质偏低，这次竟六项不合格中。对于那些门门道道的指标，我是不信任的。但是，长胖三斤是不容置疑的。

极少为体重苦恼。不好甜食不爱零食，除去孕期生产期，体重基本标准。想想近一个月来的饮食，改变的只有早餐。三个男人每天就冷牛奶吃，我受不了，做了米酒。每早一碗米酒红枣鸡蛋，或鲜当归红枣鸡蛋加云南古法红糖。味道不错，感觉气色好了，手脚不冷了连说话的声音都大起来。气动带动体重。这两天，把早上那一碗东西减掉了。某人说，挺好啊不用减，继续吃。再吃估计加速度胖了。

轻言

小二双十二生日，被我记错了。他想请朋友一起过，计划了名单，他想买零食去班级分享，都答应。一直以为周五，却是周四。以前同学生日可以带零食去学校，最近流感严重，学校严控食品进校。两样都落空。不悦。请你出去吃一顿吧，那人讨好，想吃什么。早上问，说没想好。中午，他猜谜似的，说第一个字母是d。想不出。“fish"。不是周未，大鱼铁板烧得排队，周五等哥哥一起吧。答应。

下午五点半第一拔，没赶上。两小时一轮。在门口等。见一阿姨，头发用网兜结于脑后，降色工衣，腰带的三格黑袋被工具撑开，象张着的三张小嘴。一把小喷壶，一把小铲，一支洗洁精。她一手提水壶，一手握着叠得豆腐大小的蓝毛巾，从洗手间出来，经过我的椅子，去往商城另侧。见地上有污，迅速蹲下，用毛巾擦。她大概是我在这座城市见到的年龄最长的打工者。脸庞清瘦，眼窝深陷，手上的青筋蚯蚓般突起，应该六十开外了。脑里闪出以前看过的一档电视节目。一群大龄临时女工，十几人挤在一间小旅馆，每天早上出门，去劳力市场等主雇。总有一些被挑剩。她们抽烟，笑，吃快餐面或馒头就开水，生病，过完今天不知明天。她们互相安慰，不提家人。不知怎么会想起那些。工作并不可耻，只有大龄大些。

记得初去香港，商场酒店门口着西装戴白手套的服务员大多是老年人。他们精神抖擞地给人开门，热心指引，是有些惊诧的。在自己观念里，长者应该在家怡养天年。那时深圳还年轻，招聘广告理直气壮地写着年龄要求。后来，年龄被抹掉，说那是歧视。再后来，服务场所就象香港，常见老年人了。人口老年化，哪座城市都逃不掉。

轻言

井冈 发表于 2019-12-18 14:51
读文，问好！

井冈下午好

轻言

昨日放学，小二从路边花圃捡到一块泥。地铁边上的花圃，是我们的新路线，常走的道最近施工。前几天，他在花圃里发现一块黄泥，真是特别，用他的话说，里面肯定有金子，还有大量的铜，要不然怎么那么黄。他发现那刻举着泥块兴奋地朝我喊，妈妈，我们要发财了。回家后把那块黄泥搓成一个个小泥蛋，在花架上晒干，现在，几粒淡黄的雀蛋般的小球就在餐边柜上，他每天进门出门都要摸摸。
却说昨天捡到的泥，足有两斤重。与往常不同，是一团乌黑的泥，我们老家水塘里的淤泥一样。花圃新栽了龙船花，黄泥自花间清晰露出，那团黑泥就象黄豆丛中的一颗黑豆子。小二一眼相中要捡回家，我不同意。举起泥又掰又摔又踩，那泥好象和他较上了劲，始终不肯碎出一块。死磨硬磨整块带回。约定：不许放客厅，不许在阳台玩。回家脱鞋直奔阳台。他说，我不在阳台玩，只在盆里玩。

我做饭时，他来拿拖把抹布，说阳台太脏。等我有空，阳台已颇为壮观。他确实在盆里玩，那团泥，在阳台融成三盆泥水，起子剪子螺丝刀小网，一条长水管，晾晒的白衬衣泥浆点点，落在盆外的泥块被水浸散，漾成一朵一朵的小黑花，经他一踩，整个阳台花团锦族的样子。某人回来，非常理解儿子，他可能想淘金。


小二是自由的。根据哥哥的经验，父母(●.●)压纯属劳命伤神。已经八周岁的他，不学不感兴趣的东西，不刻意培养特别爱好，他就是一株野蛮生长的树。最终会长成怎样，我也不知道。

轻言

南方的冬至节是很大的，一说冬大于年。早上吃了汤圆，花生馅和黑芝麻馅。昨天下午去华润万家买菜，卖场放着高分贝的卖汤圆的歌。水晶汤圆，一大盆调好的糯米团，工作人员扯一把握手里，拇指食指间留空，轻轻一挤汤圆就滚出来了。糯米团颜色晶莹，很有弹性的样子。记得以前公司，老板是潮州人。冬至节的早餐一定是汤圆。前一天自己做的。我也曾混去

轻言

做过。做出的汤圆非常Q。他们不直接用冷水调糯米粉，先稀稀的调一小碗糯米水，放灶上煮，边煮边搅动至开。用开的糯米水调粉，做出的汤圆弹性极好。

轻言

昨晚侄女来吃饭，她妈往我这寄了鱼糕。好像是我们那边的特产，鱼泥肥肉泥怎么一搅和，制成糕状，外裹一层黄皮。细腻鲜嫩。我那万事不管的三姐，曾经把我死批，她电话来，我总在吃饭。那么晚，我都散步消化了。现在，她女儿在这边上班，住地离单位一小时车程，这个距离不算离谱。谁不想早，早得了吗？

轻言

吃完汤圆，蒸糯米做了一锅米酒。小儿躺床上喊肚子疼。但凡他不下地，那就真的不舒服了。蹲厕所用茶油按摩都不管用。离开一阵，他说好了，哥哥给他喝了黑色的药。是哥哥喝的夏桑菊冲剂，据说只舔了一点。他想看看是不是真好，从床上爬起来，腰往前挺往后扭，扭着扭着躺下来，头晕。吃完午饭，不疼不晕，下去玩了。

轻言

一水天涯 发表于 2019-12-23 13:47
轻言的文字很棒啊，活色生香的，场景如同再现，是我喜欢的风格。我这几年才真是，好像不会写字了（长篇散 ...

谢一水喜欢，就是生活流水账

轻言

小二昨日是真病了。按常规，他要玩到五点多，四点就回了。说肚子疼，睡了两小时。晚饭吃不多，却是死活要去图书馆。半途摸他双手冰凉，脱了外套给他披着，自己搞感冒了。他想看寻宝记。学期初就开始寻，只道是漫画，不怎么配合他找。上周日，见对面女孩手里正看一本，掩饰不住兴奋，戳戳我，坐等了差不多一个钟。女孩离开座位，他就跟着，对方刚一松手，他就接过来。坐回位置，还不相信书已真正拿到。当然要借回，借书证上竟有书过期未还，借不了。哭，把书左藏右藏，命令我，周二一早要借回，迟了被人拿走。也真听他的话。因为懂得，所以慈悲。

轻言

躺在老大床上看手机，他看三联生活周刊。各怀心事。我说，你唱首歌吧。他说好，一首歌十分钟，他想玩手机。点了董小姐，不会，他换成斑马斑马。极少在家唱歌，据哥哥姐姐说，在k吧表现很棒。以学器乐的基础，音准节奏应该不错。没找到音乐，匆匆完成任务，看手机。要求他看李子柒，顺便聊。话不投机。餐桌上，继续话题。我觉得还好，你们大人真无聊，喜欢就多看，不喜欢就不看，有什么好聊。某人问，你认为这种生活现实吗？很好啊。如果我们回到那样的世界，都得饿死。那只是田园牧歌式的理想，不是真正的生活。低头吃饭死不接茬。自上高中，他与我们的聊天模式就变得短平快，眼见沟慢慢变成河，毫无办法。

轻言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19-12-23 19:31
读书求知如此如饥似渴，小二也是拼了，按我党说法这就叫带病工作（读书），好样的

拼得很啊，都是他妈妈的功劳

轻言

重磅企鹅 发表于 2019-12-23 19:42
李子柒一袭红衣大红，也红火了其网络销售。我想，在当今这样社会，这样生活模式只能属于帅哥靓女，外加创 ...

其实她的视频挺好挺唯美。宣扬田园生活不错，但弱化或无视劳作的艰辛，仅展示收获的甜美富足，有点避重就轻了。

轻言

上次替小二借的大中华寻宝记之《重庆寻宝记》。看后，他要求买，我说每本书至少记住五样东西才能买。他说了重庆五样，抄手、天坑、丰都鬼城、巫山龙骨坡遗址、钓鱼城。新买的书未到，就借同学的看。昨晚问我，你知道四象吗，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分别对应什么？我，，，大汗，赶紧翻手机。含糊不清跟读一遍。他又问，金木水火土，谁和谁相生，谁和谁相克？五行是怎么来的？为娘真的不太清楚。继续手机照读。奇怪他怎么突然钻研这么深奥的问题，原来，是新看寻宝记的内容，陕西寻宝记。可惜，自己知之甚少，不能很好地给他上课。

昨晚，他们学校发了一张调查表，给任科老师评级的表格，每位老师五至八项内容，答题卡一样。拿回后请我帮忙涂，交待每项都要选a。真受不了这种形式主义。记得去年，孩子拿到表格后，认真地对每位老师按要求作评，其中一位涂了c，因为上课接电话。怕影响不好，被某人悄悄换作a，他第二天起来看后大吃一惊。自己也过意不去，简直是教孩子撒谎，可是，如果照实，老师会怎么做，谁知道？这么小的孩子，让他们评定老师，不知谁出的点子。

轻言

今天腊月初一。大姐微信晒图，她做的灌肠，68节，她说，两天就差不多干了。三姐说好发财，灌那么多。大姐说今年是自己灌的，等你们过年回来吃。往年，都买了肉去专业加工点加工，今年肉价贵，想着大姐，守着一盆肉泥，慢慢灌的样子，也是一种富足。成功买到高铁票，也算一桩小惊喜。

早上送孩子上学，又遇见那位大爷。地铁站d出口，穿一件背心在锻练，露出光溜的手臂。这几天深圳高温得不成样子。上一拔冷空气来时，那位大爷开始出现，带着老伴。应该七十有余了。老伴身体明显不如大爷，身材象受过损伤的树，无法挺拔。无论多热，脖子上都绕着一道丝巾。两人站开一米的距离，老爷子喊口号，身随喊声做动作。他们动作并不协调，做着做着你左他右，或许，做的本不是一套。老爷子身如洪钟，动作刚劲有力，太太绵软很多。他的口号不似普通动作要诀，几次听出古诗词的影子又不明了。一次我甚至装着进站的样子，慢慢经过他们，终因语速口音听不出。今早却是听清了，经过时，他边健身边背的是白居易的《江南忆》，“江南忆，最忆是杭州。山寺月中寻桂子，郡亭枕上看潮头。何日更重游！”想停下来，又觉冒昧，便放慢脚步，一首接一首，由宏亮到飘渺，直至被车流淹没。小恍惚。抬头，阳光正好。

轻言

井冈 发表于 2019-12-26 16:10
想着大姐，守着一盆肉泥，慢慢灌的样子，也是一种富足。成功买到高铁票，也算一桩小惊喜。
——————— ...

是的呢，谢谢井冈

轻言

一水天涯 发表于 2019-12-27 13:17
这一节读得好温暖

谢谢一水

轻言

最近，和哥哥交流略有进展。马上学业水平考试，按他的说法，全是弱智题，可弱智成绩测试也不理想。感觉自己就是无耻的啦啦队员，猛灌糖水，你们学校很牛啊，你也很牛啊。姐姐上985,她所在的一中比不上你们学校，哥哥上人大，他所在高中也不如你。你基础那么好，为什么要自卑？心里在说，牛个屁，半学期英语从前五跑到后五，你就是最行的退步牛。自己也知道以前玩得离谱，作业都不交。现在交不？那还用说。他说自己的好朋友很厉害，以前也爱玩，说变就变，现在不完成学习任务绝不罢手，很自律。你多向他学习。当然。倍受摧残的老母亲的心才稍稍安慰。

轻言

忙碌三个月，今天签了最后的单。仿若过山车，庆幸的是我们在车上。

朋友发来链接，现在是2020，可记得20年前，你在哪里？努力回忆中，她问我记不记得赵小姐的千禧宝宝

轻言

不知不觉，与这个叫我姐姐的湖南姑凉，二十年了。那年她失了恋，痛苦得要死要活。那个春节，她带河南男友回老家，才分享了男友在她家鸭棚捡蛋的趣事，没两天哭了，那男人在外面找女人。陪她去海边，听她吐槽听她哭。那是春天。

轻言

夏天来时，一直暗恋她的正在西安某大学读书的男生，无巧不巧得了肺结核，写信来，痛啊，痛苦啊。去还是不去，犹豫几天，去了。男同学现在是她两娃的爹。第一次亲密接触，oicq，我是从她那知道的，她从男同学出知道的，男生专业是电子。

轻言

她说，姐姐，记不记得，那年你在我头上发现一条白发，感叹了好久。现在，我白发多得要死。无病呻吟已不记得，岁月又会饶过谁。我不长白发，可是皱纹它长在心里。

轻言

千玺年，未婚。和那时还是男友的娃他爸，天不亮跑到楼顶等世纪光，冷死，好像还没有手机，举着海鸥相机弄自拍，定时三秒还是十秒。后来相机在出租房被人偷了，它是我们当时最值钱的固定资产。

轻言

叫我姐姐的姑凉，是我徒弟。跳槽后自己开财务公司。揣着面包一天里从西边的蛇口跑去东端的盐田，找客户。岁月不饶人，但会奖励努力的人。现在的她有多间公司，跨行业。

轻言

那时一心一意要回老家。不经意间，把最好的二十年给了这座城市，而它也没有亏待我们。

轻言

重霄九 发表于 2020-1-3 21:08
千禧年顶楼的世纪光自拍，想想就浪漫
那年一个周五晚上，我和猫儿跟风办了世纪婚礼。

世纪婚礼，九也是浪漫的人

轻言

重霄九 发表于 2020-1-3 21:09
“岁月不饶人，但会奖励努力的人。”我相信。所以很喜欢财经头条上吴晓波的《预见2020》里的那 ...

我们都是美好的正能量，九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