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天吃了早饭老曹穿好衣服,老娘看见问:“穿的衣帽整齐的干吗?”
“我得出去一趟。”老曹说。
“这可是邪门儿了,你瘸着腿老想往外跑干吗?”老娘问。
“我得到医院复查照个片子,看看长的怎么样?”老曹说。
“那我跟你去。”老娘说。
“不用您跟着,我跟谭跃说好了,我一会到路边等着他,他叫了一个车。”老曹说。
“那你干嘛不让他上来把你扶下去?”老娘说。
谎话和实话最大的区别就是,谎话永远的都会有破绽。老娘的问题一语中的说到了点子上,老曹后悔为什么没有把这点想好。
“我现在能自己上下楼了,我也得锻炼锻炼。再说,打车等候是要花钱的,”老曹终于把破绽缝了起来。
“那我扶着你下去。”老娘说。
“别,万一我要是没走好轱辘下去把您也带下去了,我可不敢。”老曹说。
“你要是轱辘下去也不行啊?”老娘说。
老娘的关心是一贯的,因为在她眼里老曹无论多大都是孩子,可是这种固执的关心此时却成了老曹的障碍。
“妈,您就别管了,我还能轱辘下去?”老曹说。
“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摔坏了我可不伺候你。”老娘听了生了气。
老曹扶着扶手走下楼梯,站在街边开始给前妻打电话。如果按照常理,他是应该事先联系好的,只是因为这件事要背着老娘只好如此。
电话通了半天,里面传出前妻懒沙哑的声音:“喂?”
“我是老曹,你今天有时间吗,我们聊聊?”老曹说。
“我感冒了,你有事吗?”前妻说。
正在这个时候老曹听到了一个男人的声音:“谁呀?”
“同事。”前妻说。
虽然已经离婚这么多年,但是老曹听前妻的话还是有点儿别扭。
“我真的有事找你。”老曹说。
前妻听了停顿了一下说:“好吧,我一会去单位。”
前妻说完挂断了电话。
老曹听了有些迷惑,前妻怎么会把他约到单位去呢?转念又一想,她和自己一样身边都有一个不能说实话的人。前妻的身边是老韩头,自己的身边是老娘。如果是这样的话,前妻出门是还要给自己打电话约定地点的。
想到这老曹只好站在路边等候,足足等了半个多小时前妻果然来了电话。老曹对等候是有准备的,前妻有个习惯,出门之前是一定要精心打扮一番。
“你说在哪儿见面?”前妻说。
“你找个离我近点儿的对方,我的腿不方便。”老曹说。
“那好吧,在咱们家附近的三角地公园怎么样?”前妻说。
前妻的话叫老曹心里一动,前妻说的“咱们家”出乎他的意料,其实,正因为他们曾经是夫妻的原因,这种习惯是很难改的,但要说这句话是妻子想到了过去也不能这么说。
老曹听了想,三角地公园就在马路对过,这下还省得打车。
老曹拄着拐过了马路,来到三角地,这个公园是一个街心公园,是由几条马路交叉形成的一块三角地,所以叫三角地公园。
很久以前,这里曾经是老曹和前妻带着丹丹吃完晚饭遛弯儿的地方。后来很多年,虽然这么近老曹再也没去过。
公园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原来的草坪之间的土路变成了用鹅卵石铺的路。这对游人是个好事,对拄拐的老曹可不是福音,因为拐杖的头会在鹅卵石上打滑。老曹仔细的走着,用步履蹒跚来形容他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其实走进路公园路边就有很多椅子,但是老曹还是往公园的深处走,因为这里总能看见熟人和街坊。
短短的几十米路把老曹累了一头汗,终于找了一个椅子坐了下来。按照前妻现在的住址,最快也还要半个小时左右才能到达,老曹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留神着走过的行人,因为他不愿意碰到熟人。
真是怕什么有什么,街坊二秃子提着鸟笼子走过来。
“曹哥,怎么一个人儿跑这坐着来了,腿怎么样了?”二秃子说着坐在老曹的旁边。
“老在屋里闷着见不到太阳,我出来过过风儿。”老曹应付着。
“曹哥,你听说了没有,咱们这要拆了,说是要在这建一个公交枢纽站。”二秃子并没有走的意思说。
“没听说。”老曹说。
“拆了当然好,这破楼住着憋屈,可是拆了咱们就得迁到六环以外,这又远了点儿。”二秃子说。
“那怎么办?”老曹说。
“还有啊,听说现在不是按照户口的人数给房了,是按照你的居住面积乘以二,这个面积之内是平价,你要是想再住的大一点就得按照市场商品房的价钱买了。”二秃子说。
此时老曹哪有心思听二秃子念叨拆迁的事,只好不说话,因为他如果说话二秃子就会接着聊起来。
“我是不着急,我就一个人儿,我的居住面积是75平米,要是给我140多平米的房子我还住不了呢。我给丫卖了,拿钱在城里买一个小一点儿的二手房,我还能剩下钱。”二秃子说。
老曹此时老是不说话也不像话,可是又怕二秃子接着聊,如果让他看见前妻是老曹最不乐意的。
我得走了,回家歇会去,老曹说着站起身来。
“再聊会儿,这么早回家干吗去呢?离吃饭还早着呢。”二秃子说。
“出来工夫大了我妈不放心。”老曹说。
老曹拄着拐朝前走,二秃子跟在后面说:“曹哥,我扶着你走吧,我也回家喂鸟去。”
老曹听了心里这叫一个烦,总不能跟着二秃子回家吧?可是二秃子是好意怎么拒绝?
“我走的慢。”老曹说。
“不碍事的,反正我也没事。”二秃子看来是跟定了老曹说。
“你先走吧,我一个人慢慢的溜达。”老曹说。
“那干嘛呀,街里街坊的,这个忙我还是要帮的。”二秃子说。
老曹此时无奈,本来鹅卵石的路就不好走,加上老曹的确不想真的往回走,所以几乎是一点儿一点的往前挪步,二秃子倒是蛮有耐心的一手扶着老曹一手提着鸟笼子跟着老曹。
几乎就要出了公园,前妻迎面走了过来。
前妻是认识二秃子的,看到二秃子也是一愣,二秃子怎么会在这呢,而且他们要上哪儿?
“哟,嫂子……,哦不对,是前嫂子。少见哪,您还别说,一点没变还那么年轻。”二秃子说。
“你们这是要上哪儿?”前妻问。
前妻这句话与其是问二秃子不如说是问老曹,本来嘛,约好了的怎么要走呢?
“我扶着曹哥回家。”二秃子说。
“你交给我扶着他,你忙你的。”前妻说。
二秃子现在好像也有点醒过闷儿来,哪那么巧就在这碰到老曹的前妻,这一定是约定好了的。
“也好,那你就扶着。”二秃子说。
老曹站住脚,前妻走过来扶着老曹,二秃子提着鸟笼子一边走一边不住的回头,嘴里还念叨着,这是不是要复婚呢?
二秃子走了,老曹和前妻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找了个长椅老曹刚要坐下前妻拦住了他。
“逮着哪儿坐哪儿,等会儿!”前妻说着掏出纸巾把椅子擦了一遍。
两个人坐下,老曹看到,妻子的脑门上有几个红点,这是用手捏的。略带病容的前妻看起来倒另有一番滋味。前妻有头疼的毛病,只要是头疼就要捏脑门。以前这个差事是老曹的,现在不用问当然是老韩头的了。
“说吧,你找我什么事?”前妻说。
“是丹丹他们结婚的事。”老曹说。
“我就知道谭跃这小子会搬出你来,你告诉他这件事不用谈,不听我的他们也可以结婚,但是就别认我了,我也什么都不管。”前妻说。
“我觉得谭跃说的也不是没道理,本来嘛,家里有房子住为什么要拉着窟窿去买房子呢,现在的买房子能让人倾家荡产。”老曹说。
“老曹,你要让我跟你说多少遍你才能听懂?跟着父母过日子的滋味儿你不知道?这是前车之鉴,我们受了这个罪落了这么个结果,难道还让孩子们再重复一次我们的过去?”前妻说。
“你怎么就知道丹丹和她的公婆在一起就一定受气?”老曹说。
“我不用知道,天下的婆媳都是冤家。”前妻说。
“既然儿女的婚姻我们不能干涉,他们选择怎样生活我们也无权干涉。”老曹说。
“老曹,你就这样管孩子的?我说丹丹自从我说了不买房不能结婚以后,一个电话都没有,原来是你在给她撑腰?不错,我们不是夫妻了,可我们是她的父母,你不能因为和我的恩怨拿孩子跟我作对。”前妻说。
前妻的固执老曹是领教过的,这样的情形如果发生在过去,老曹是不会恋战的,可是今天的事则不同,因为牵涉到女儿的婚事,所以老曹想做最后的努力。
“我们双方都退一步,暂时叫他们先跟父母生活在一起,等他们具备了经济实力再说买房子的事。况且现在国家的政策是在打压房地产,说不定房子过一段时间还会便宜。”老曹说。
“亏了你还是个干部,房地产打压了半天,房子的价格下来了吗?再说,打压房地产只是临时的办法,如果真的把房地产打压下去,银行怎么办?那些贷款怎么办?那些依靠房地产衍生的行业怎么办?政府会放弃房地产这么大一块税收的肥肉?”前妻说。
“那是国家的大事,我们说的自己家庭的小事,这不能掺和到一起说。”老曹说。
“我跟你抬了一辈子杠,现在我不想抬了,一句话,没房不能结婚。你要是没有别的事我走了,我难受着呢,我今天早晨才退烧。”前妻说着话站了起来。
“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了?”老曹问。
“没商量。”前妻说。
老曹站起身来叹了口气说:“你这个一根儿筋的毛病这辈子是改不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