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归隐宋朝 于 2019-2-25 21:33 编辑
(三) 行知每天五点就必须起床起漱,六点在公交站台下等班车。 王行知的住所离公司比较远,一处在城市东南,另一处在西北,好在有直达公交。如果错过六点半的班车,行知就会迟到。迟到一次,公司会象征性地扣减十元工资。这点处罚对其他人来说不碍事,王行知不一样。行知不允许有这一类无谓支出。 公司人才良莠参差,也有人不拿这点工资当回事的,月迟到次数累积可达六次之多。行知听她不以为意地告诉别人:嗯,两次醉酒,一次堵车,还有实在恋床起不来。 王行知替她心疼白白流掉的六十块,老外婆可以买不少好菜了。 她低眉垂目,越加兢兢业业,不敢掉以轻心。 谁不愿意多睡一会儿?尤其寒冽天气,裹在被子做梦,简直是人生享受。但是多睡就意味着迟到,钱会长了脚蹭蹭跑掉。 姑母劝她搬到公司附近。行知确实也动过心,奉献了三个周末给房屋租赁公司,因为地段有别,租金是现在的四倍,行知立刻选择放弃。 姑母偷偷塞钱给行知:“姑妈补贴给你。” 行知坚辞不受:“不用姑妈,我自己有手有脚,可以负担一家生活。” 姑母是唯一同王家走得勤快的亲戚。照称谓,她应该是父亲的姐妹。然而王家每一位都对父亲讳莫如深。 他们从不提,行知也不好问。好在王行知情感并不过于充沛,即便连生父生母她也毫无探究兴趣,何况养父。 王行知的世界里只有老外婆、母亲同自己。 姑母是好,毕竟嫁给了别人家。行知小时见她拿一叠钞票给母亲,母亲不要,双方推来攘去,姑母身边一个男人冷眼旁观,终于忍不住开口:人家不要就不要,你瞎操什么心? 语气里的鄙夷不屑,行知永生难忘。 那回外婆生病,从夜里咳到天明,拖了一个半月不见好转,再去检查,换回一张肺炎住院通知单,使窘困的王家雪上加霜。 姑母不知打哪听来的消息,第一时间赶来救济,被母亲婉拒过去。 王行知这点深具母亲风范:是我的,一分不可少;不是我的,一分不会要。 后来外婆没去住院,靠着刘医生及民间药方,病却奇迹般地好了。 为此行知深深感谢上天。它冥冥中有所安排,不会折断风中的芦苇,不会将苦难全部施加在同一幅肩膀。
她找个座位坐下。脑子将当天工作过滤一遍。 公司前台这个职务,事情琐碎繁杂,各种部门均可指派调用,从客户接待、项目梳理归类、直到茶水果盘的清洁、植物生长摆放……毫不起眼又不可或缺。 王知行尊重自己的工作,尽量做足十分。 尽管如此,地位使然,不免沦为别人的发泄对象。 “王行知!给我订的机票怎么不再是头等舱?” ——行知取出新出台文件指给他:公司开源节流,表格上清楚标明应该购买普通舱。 “王行知!让你叫的空调维修师傅人在哪里?” ——行知又打电话,再三赔不是:“我明白,预约的是十点,现在九点二十,天气寒冷,麻烦师傅尽早赶到。” 到处作揖,求爷爷告奶奶。 幸亏行知脾气好。换作其他人,未必能捱下来。 日复一日,一年就这么走过来了。 过年时,行知接母亲回家吃团圆饭,她破天荒买了两件价值不菲的新衣赠予外婆和母亲作新年礼物。 外婆感动得老眼盈泪。母亲笑嘻嘻一把抢去,穿着坐在饭桌前,像个喜庆孩童。 行知想:要是时间定格在这温馨一刻,该有多好。 她又想:赚得很多很多钱,置换一间大屋,一家三代其乐融融地生活,才叫痛快。 谁想得到素朴不起眼的王行知竟有这远大志向。
这一路二十几个站台,行知渐感疲乏,阖眼休息。正迷糊间,手机叮叮响起,行知听到医院护工吕阿姨急促叫喊: “行知行知,快点来不好啦,你妈又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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