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百合 于 2015-4-26 21:25 编辑
六十
式奎坐在那把太师椅上,那把椅子就放在学堂门口,学堂的四周全是一人多高的大墙,人在里面,像是陷了进去。风儿也刮不起来,月光却囤积得很多了。院子里就分外的亮。因为四周是墙围着,式奎的注意力便投向那遥远的天际,天好高好高啊,隐约的几片云彩游走在那里,式奎过去很少注意夜色里的云,今天看得很仔细,为了看得清楚些,他在一瞬间忽地漂浮起来,有一种要飞翔或升腾的欲望,离那云彩越来越近,终究站在了云层之上了。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的灵魂出窍了,他还惦记着自己虚空的肉身遗体,往下看去,他的身躯仍坐在那把神椅上,呈向上奋力遥望的样子。他想,他要抓住这个机会,在高空中把他眷恋的阿克敦俯视一下,看看全貌,这可是个全新的角度。
这种念头一出,就有了沉重感,那游飞的灵魂就坠落了,正掉进了躯壳里。他身子动了动,脑袋摇了摇,还用手掐了自己的胳膊,有疼痛的感觉。他对自己说,徐先生所言的闭宫重生确有其事吧。
典式奎独处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一切责任纷扰都与他不相干了,都离他而去了,他或是坐在椅子上,或是沿着墙根走上几圈,或是懒散地躺在铺上,倒也十分轻松,他觉得,以前他太看重自己了,以为离了自己什么都不行,现在他终于明白了,他觉得他真的大彻大悟了。
他这么想着,嘴里可就不自觉地说了出来。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把他的眼睛蒙住,一缕发丝撩过他的脸,有个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说啥呢?自言自语的。”式奎顺着那双手沿着手臂摸上去,就落在了柔软的肩头上,那柔软的感觉一下子传遍了全身。仙荣侧身转到他前面,坐在了他的腿上,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在他的眉眼上抚弄,成熟女人的鼻息包围过来,在这幽深的环境里,式奎也没有了顾忌,把仙荣横陈着抱起,转身放在椅子上。
仙荣小声说:“使不得,使不得,我可不敢坐你这把椅子。”
式奎笑她:“刚才坐在我身上,不等于坐在椅子上了?”
“那不一样,隔着肉呢,反正我不敢坐神座的。”仙荣又挺起身子。
式奎硬是把她按到椅子上:“我偏要你坐。”
仙荣侧着脸,歪着头:“那我就坐一会儿。”说着,她斜过身子只搭了椅子的边,式奎也坐在了另一半上。两人相看了一眼,都觉得这么并排坐着倒很有趣。
仙荣问世奎:“你真的放松了?”
“当然了,放松了,也想通了,现在想忙也忙不起来了。得石自己一大摊子事,剩下的哥几个也要单独过,我们将来把地租出去只管收租子,没必要挣命似的管这管那了。等酿酒时,把他们都请回来,或给他们工钱,或用酒顶账,也两方便。”
停了会,他问仙荣:“今天咋样?有事发生吗?”
“你说是说,做是做,是不是又惦记外面?”
式奎只是不说话。仙荣知道猜到他心里,就挑重要的说给他:
“大姐吃了徐先生开的药,我和大姐已经跟几家说好了,家是一定要分的,大伙包的地明年继续各种各的,除此之外,每家还要多分一些,收成是自己的,下力气和下本钱也是自己的。至于房子,快到冬天了,就先住自己的那两间,等以后谁有能力了就自己单盖,那时家里还拿些赔头,算是鼓励出去过。”
式奎听了点着头:“这就好,这样就可以把整个大院全留下来。”
“你为啥要留这个院子,咱们仨也住不过来,莫非你还想再娶几房住满吗?”
式奎被她逗乐了,他正色地说:“世事难料啊,现在他们一心八火地想单过,想着法地往外挣,说不定啥时候,遇到坎了,又往回奔了。这人呢,就是这样,聚在一起嫌受束缚,等分开了又嫌势孤,所以总是分分合合的。”
仙荣笑着说:“你不会嫌我束缚你吧?”
式奎环住仙荣的腰身说:“我还要和你好好过过这七七四十九天呢。”
“难得你这么高兴,又这么自在,我给你补补课吧,让你也得些乐趣。”
式奎搂得更紧了一些说:“好吧,我都休息这么长时间了,是该乐一乐。”说着就上手了。仙荣轻轻地推开式奎说:
“你想哪去了,我是给你补补有趣的事。”她站起身,拉着式奎的手,“就和你玩个游戏,我们跳格子怎样?”
“那是小孩子家玩的,你拿来哄我。”
“小孩玩的又怎样,很好玩的。”仙荣说着,就拉起式奎向前走了几步。在月光下,学堂前的地面上有典家孩子为跳格子画的各种横道儿竖道儿。仙荣把一小块瓦片扔进一个格子里,单腿跳了起来。式奎在旁边半眯着眼看,随着瓦片的移动,各种难度就出现了,仙荣一会儿来回扭着胯,一会儿夸张地伸长腰身,把那凹凸有致的身体从各个角度展示出来,看得式奎耳热心跳,还没等仙荣跳完,式奎就已双脚站稳在格子里,拦在前面。他一纵身把仙荣斜扛在肩头,仙荣在式奎的背上轻打着:
“他爹大狗熊,他爹大狗熊……”
式奎迈着大步进入学堂,他用脚跟带上门,也没忘用脚把那个菜窖口上的盖板合上,仙荣爬进来时也没把它盖好。
仙荣对式奎的表现充满了赞誉之词,她说:“你这不是再生,是回春了,咋这么有劲呀?”
“真的有劲吗?”
“有!”
“如果我还有劲呢?”
“我不信?”
“那就让你信!”
不一会儿,仙荣喊道:“我信了,我信了,你太有劲了!”
两人搂抱着躺下来,还在议论家里的事。仙荣说:“老八得府从额摩镇回来了。”式奎问:“红灯客栈还有一大摊子事,他不在那儿守着?”仙荣劝道:“人家老三能不安排好吗?你就别操心了,再说,老八还不是惦记个人才回来。”
式奎吃惊地问道:“惦记谁呢?”他一激灵,“莫不是七儿媳?”
仙荣说:“你看出来了?”
式奎说:“是听出来的,那天演神调,你听他们俩那词。”
仙荣告诉式奎,她在徐先生那听他的徒弟说,他们采药材中途就下山了,是被几个凶巴巴的人赶下去的,可那时的七嫂和八弟并没和他们在一起,按那个徒弟说的下山的日子算,他们俩在山上至少单独多住了半个月。”式奎沉默了一会儿,问仙荣怎么办?
仙荣说:“亏得有这么个闭宫,我看就成全他们吧,先让芝清出家再还俗,换过身子后再让老八娶吧。”
“虽然老七和芝清没合房,但这改嫁给八弟的事好说不好听,你的这个办法还行?”式奎说罢感叹道,“你说这人呢真有办法,做什么事都要立规矩,又什么事都能疏通。”
“要说疏通,根子也在你这儿。”仙荣把手指抵到式奎头上,式奎攥住她的手说:“我算个啥,朝廷还不让在老祖宗的圣地开荒呢,你看都开多少了,朝廷还不让制火药呢,现在还不是向得石买火药。”
仙荣觉得这个话题不能再进行下去了,她有些心虚,就打岔道:“我听得府说,过去那个绺子窝盘云洞里还有好些火药桶呢,装了满满的火药。”
式奎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是啥样的桶?”
“那我得去问问。”
“你快去问吧,马上告诉我。”
“这么晚了,等明天一早问不行吗?”
“别了,你现在就去问吧,我惦记这回事,睡也睡不着。”
仙荣起身穿好衣服,从菜窖口下去,约摸有一袋烟的工夫,又从菜窖口爬上来,她说:“得府今晚值夜,给马喂料呢,我问他了,他说是清一色的白桶,有一人高,一搂粗。”
式奎说:“我明白了,殷洪海偷的火药原来藏在了盘云洞里,殷洪海打死张双妹后,一定也会去那,我得出去找他。”
仙荣劝阻道:“不用你去的,让得府告官,守尉会安排人抓他。”说着,把式奎抱住,生怕他走了似的。
“不行,”式奎穿起衣服来,“恐怕殷洪海已在搬运火药了,没了火药这线索,抓他就更难了,我现在就去找他去。”
“那你带上得府或者得地吧,也有个照应。”
式奎一边摸着炕下的鞋一边说:“我这不在闭宫吗,哪能带着他们?”
仙荣一见阻止不了式奎,就幽幽地说:“我还想和你好好过这七七四十九天呢,可现在……”
“以后的日子长着呢。”式奎把鞋穿上,用头蹭了蹭仙荣的脸,“一会儿我得偷咱家一匹马走,你再想法引开得府,让我方便一些。”
“哎,你呀!那明天还从小洞送饭吗?”
“送啊,咋不送呢,好在这儿有地道,你就多钻几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