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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楼主: 般若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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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复制链接]

91
发表于 2014-1-1 09:42 |只看该作者
晴儿 发表于 2014-1-1 09:33
今天好早,应该不是你我当班吧!!

嘿嘿,以前的好日子没有了{: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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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发表于 2014-1-5 21:21 |只看该作者
{:soso_e160:}先来报到,周末玩得太累了。改天再来拜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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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发表于 2014-1-6 06:42 |只看该作者
  20
  2013年7月29日9时许,一站直达成都东的D5013列车驶出重庆北站,呼啸着往川西平原驶去。
  在重庆逗留了两天三夜,尽管周利波、桃子、赵波、石头等人极力挽留李良开再玩几天,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踏上旅程。
  周利波理解李良开的心情。在进站口,他轻声劝着自己的结拜兄长:“三哥,你想开点,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谁能保证年轻人跟我们这些老家伙一条心?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活法,我们这些老辈子,也不能强迫他们。你说是不是?”
  “你说的道理,我都晓得。”李良开苦笑了一下,“放心吧,兄弟,我哪能真跟他们生气?年轻人想在城里发展,想在城里买房子,想在城里定居,本来就没有错嘛。错的是我们这些老家伙老顽固老不死的,多管闲事,自讨苦吃,活该!”
  “你看你,不是说不生气嘛,怎么又说气话了?”周利波抱了抱李良开,把头天新买的行李箱交递过去,“检票了,快进去吧。我在箱子里放了点水果,你路上吃。这火车直达成都,两个小时就到了。到了给我来个电话,省得大伙儿担心你。噢,对了,三哥,三嫂给我打电话了,让我提醒你,一定要当心胃病,如果身体吃不消,就不要强行往下走,赶紧回家治病。”
  检了票,进了站,走了几米,李良开回头,看见周利波还站在那里向自己挥手,心里不由得掠过一阵感动。
  等上了车,打开行李箱拿水果时,李良开发现装水果的塑料袋里放着一叠钱,还有一张周利波亲笔写的便条:“三哥,这是一万元,是我和你弟妹的一点心意。出门在外,别舍不得花钱,千万要照顾好自己。”
  想到这两天周利波、唐春婉夫妇的全程陪同和无微不至的照顾,李良开鼻子一酸,眼眶一热,差点落泪。
  安顿好行李,刚刚坐下,手机响了起来。一接听,原来是徐小芳打来的:“上车了吧?药吃没?这两天胃疼没疼?”
  听到妻子一连串提问,李良开乐了:“你这个婆娘,说话怎么跟机关枪似的?你真是我肚里的蛔虫啊,我每天的行踪怎么都在你掌握之中?难不成你成了如来佛?我成了跳不出你掌心的孙悟空?”
  “哈哈,多大岁数了,还瞎扯?”电话那头,徐小芳也乐出了声,“我还真告诉你,这辈子,你真就跳不出我徐小芳的掌心!怎么样,在重庆玩得开心吧?你那帮侄子侄孙,都见到了?事情办理顺利么?”
  “顺利个屁!这帮龟儿子,全他妈的忘本,没有一个好东西!什么一家人,还不如我的结拜兄弟!我算是看出来了,只要出了唐家岩,出了农村,越是在大城市,越是不想回去!他妈的,气死我了…”李良开越说越来气,破口大骂起来。
  徐小芳一听不对劲,赶紧在电话里劝丈夫:“你生这个气有用吗?别人凭啥都听你的?你身体不好,别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你就当出去散心,别的就顺其自然吧。实在不行,就赶紧回来。我和孙儿孙女们可都等着你哩。”
  摞下电话,正在气头上的李良开半天没缓过来,在重庆的不愉快经历也一一浮现在眼前。
  当然,抵达重庆的7月26日当晚,李良开的心情还是不错的。第一次入住四星级宾馆,见到分别三十四的知青张光斗、史无畏、周雅茹和彭小染,还见到干儿子石头和干亲家赵波、桃子等人,加上周利波、唐春婉夫妇精心安排的晚宴,李良开情绪很高,喝了三大杯五粮春,竟然没有一点醉意。
  包括次日白天,李良开的心情也相当不错。这天上午,周利波、唐春婉陪李良开游歌乐山,中午赶到朝天门码头附近的江轮上吃鱼,下午去逛了解放碑,晚上吃了正宗的重庆火锅,还驱车感受了一下山城夜景。
  置身大都市,李良开真觉得一双眼睛不够用了,到哪都新奇,看啥都新鲜,回到宾馆休息时,他还沉浸在白天看到的景致里。直到准备上床睡觉,他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赶紧给李良钱打电话说明来意,让他召集在重庆的唐家岩李氏后人,共同商量怎么保住老院子、祖坟和古柏。
  李良开万万没有想到,他在李善钱这里竟然碰了钉子!
  在电话里,李善钱告诉李良开:他外出征集唐家家李氏后人签名和录像的事,乡县两级都知道了,县里还给乡里下了命令,要想方设法防止李良开把事情闹大,特别要防止进京上访。乡里已经将李良开列为信访重点防范对象,并已经开始采取相关措施。
  李善钱还告诉李良开,古月乡政府已经安排人给在外地党政机关和事业单位工作的唐家岩李氏后人打电话,请他们理解和支持老家政府,不要参与李良开牵头组织的签字和录相活动,并称如果这些人执意参与,古月乡政府将通过官方渠道通报这些人所在单位,说他们参与上访、破坏安定团结大局。
  末了,李善钱在电话里讲:“开三叔,我们这些吃公家饭的人,不能不顾及这些,您得多理解我们。您让我当这个召集人,真是为难我啊。再说,我也不能在横幅上签字,更不能录像。您看,您是不是找别人?”
  李良开知道,李善钱这么讲,等于是拒绝了自己。他理解李善钱,但他无法理解古月乡政府的做法。怎么说自己也是个老党员,还当过多年村干部,基本觉悟还是有的,怎么可能进京上访?自己只是想借李氏后人的力量保住祖宗留下来的根脉,怎么还成了乡里重点防范对象?
  正愤愤不平哩,梓第村党支部书记李富聪打来电话,先是闲扯了一会儿,之后言归正传,问李良开在哪里,并委婉地转达了乡里的意见:停止收集签名和录像,尤其要严禁私自进京上访,否则将停发村干部退休金,并视情追究党纪责任;有问题逐级反映,不要越级上访。
  李富聪也是“塝上李”后人,依起来应该叫李良开一声“爷爷”,加之李良开是村里退休的老干部,李富聪在电话里很客气,但也是软中带硬。
  这让李良开很不舒服,忍不住在电话里发起火来:“我是个老党员,也当过村干部,当然不会进京上访。请你转告乡领导,我保证做到两条:第一,遵纪守法;第二,决不进京上访!怎么,你不相信我?要不你们派人来把我抓回去?真是的,这是共产党的天下,我们党讲的是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讲的是执政为民,中央啥时候规定不让老百姓越级上访了?再说,我也没有越级上访,到时候会到村里、乡里反映群众的意见。算了,我知道你也是公事公办,不跟你啰嗦了!”说完,生气地摁断了电话。
  当天晚上,李良开始终没睡踏实。7月28日早上,周利波、唐春婉夫妇过来陪吃早餐时,发现李良开情绪不对,问清了缘由,便双双劝他想开些。
  这一天,李良开没有心情再去看城市风景了,而是让周利波、唐春婉陪着他,试着去找了几个唐家岩李氏后人,结果无一例外都碰了一鼻子灰。理由也并不新鲜,要么是公职人员不便在横幅上签名或录像,要么惦记着用拆迁款在城里买房子或用于投资兴业。
  看到李良开失望的表情,周利波提议去找仍然姓赵的石头,说他是律师,是自己的亲儿子,也是李良开的干儿子,应该会帮这个忙。
  李良开摇头拒绝:“算了吧,石头也不容易,今后还要靠公家吃饭哩,就不要给他添乱了。对了,他还是不愿跟你姓周吗?”
  “我倒是想这样。可他和桃子都没提过,我也不好过问。再说,还有赵波老兄呢,真让石头改姓周,他心里比不好过。就这么着吧,反正不管姓赵还是姓周,他石头都是我周利波的儿子。三哥,我说得对吧?”
  “还真是这个理儿。只要你想得开,这也不算是个事儿。”
  “就得想开嘛。”周利波趁机开导李良开,“三哥,咱们都这么大岁数了,啥事都得想开些。唐家岩这些李家后人不签字就不签吧,回头我变几个笔体,挨个把他们的名字写上去,我是搞艺术的,应该能够以假乱真。反正也没人去鉴别横幅上的名字是真是假,说不定真能蒙混过关哈。但录像的事我就帮不上忙了。”
  李良开没有吱声,表示默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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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发表于 2014-1-6 06:44 |只看该作者
冰儿. 发表于 2014-1-5 21:21
先来报到,周末玩得太累了。改天再来拜读!

{:soso_e181:}辛苦您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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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发表于 2014-1-6 10:19 |只看该作者
真好看呢,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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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发表于 2014-1-6 11:16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 09:23
  17
  周利波他们进驻知青点后,唐家岩的社员发现,这些城里来的年轻人“接受贫下中农改造”并不怎么 ...

知青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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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发表于 2014-1-6 11:20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 09:24
  18
  没多久,联产承包责任制开始了,生产队的土地分到了各家各户。生产大队改称村,李良开成为梓第 ...

两个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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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发表于 2014-1-6 11:20 |只看该作者
先回家,下午继续欣赏{: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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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发表于 2014-1-6 15:30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 09:25
  19
  2002年隆冬时节,45岁的桃子在深圳一家鞋厂接到儿子石头从山城重庆打来的电话:“妈,这里下 ...

李良开很有远见卓识啊,确实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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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发表于 2014-1-6 15:34 |只看该作者
这思维快有点跟不上了{: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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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发表于 2014-1-6 20:48 |只看该作者
桑丹 发表于 2014-1-6 10:19
真好看呢,厉害

嘿嘿,过奖。欢迎来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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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发表于 2014-1-6 20:48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6 11:16
知青岁月

陌生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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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发表于 2014-1-6 20:49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6 11:20
先回家,下午继续欣赏

{:soso_e1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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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发表于 2014-1-6 20:50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6 15:30
李良开很有远见卓识啊,确实不一般

知识改变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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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
发表于 2014-1-6 20:50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6 15:34
这思维快有点跟不上了

嘛情况?{:soso_e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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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
发表于 2014-1-6 20:51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1-6 11:20
两个好男人

重情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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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发表于 2014-1-7 06:57 |只看该作者
今日无语,暂无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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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发表于 2014-1-7 12:55 |只看该作者
读到06。想要坚持保家园、保风水还真的不易呀!政府的决策谁能违背得了呢?坚持的只能是各自心里的念想吧?时间会粉碎李良开执着的信念吗?
改日接赏!{: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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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发表于 2014-1-7 20:15 |只看该作者
冰儿. 发表于 2014-1-7 12:55
读到06。想要坚持保家园、保风水还真的不易呀!政府的决策谁能违背得了呢?坚持的只能是各自心里的念想吧? ...

{:soso_e181:}我希望他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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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发表于 2014-1-10 07:14 |只看该作者
  21
  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并且是动车组,坐的还是一等座,李良开感觉好极了,兴奋得像个孩子,不停地与坐在旁边的中年男子闲聊与火车有关的话题,比如啥叫动车,比如以前的火车是啥样子,比如动车一等座、二等座与观光座有什么区别,涉及的问题大大小小,汇总起来就是一部火车百科全书。
  中年男子自称也是重庆开县人,姓罗,在县政府工作,是个普通公务员,让李良开叫他小罗,还说都是老乡,认识就是缘分,有什么不明白的尽管问,保证知无不言。
  一路聊着,李良开发现这个小罗真是不错,长得面慈目善,说话客客气气,问他任何问题,都是有问必答,一点官架子也没有。
  小罗告诉李良开,以前重庆到成都全是绿皮火车,慢得跟牛车似的,一坐六七个小时,有的还要十一二个钟头。李良开有点不信:“那么久?这动车不说只需要两个小时吗?”
  “今非昔比嘛。”小罗笑了,但下句话却明显跑题,“徐主任?你也去成都?”
  李良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徐主任?哪个徐主任?”
  此时,小罗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出右手,和车厢过道上的一个中年男子握手。
  李良开一扭头,发现是古月乡信访办主任徐小梦,也站了起来:“你小子,怎么是你?你到成都做啥子?”
  徐小梦很惊讶的样子,松开小罗的右手,探过身来,一把抓住李良开的右手:“姐夫,你也在这趟车上啊?没听说你出远门啊?怎么你也认识罗局长?”
  “罗局长?”李良开有点发窘。他以为小罗真是个普通的公务员,没想到还是个局长。
  “徐主任,你莫乱讲哈,我哪是什么局长,不就是个副的嘛,啥也说了不算,你就别取笑我了。”罗副局长依然客客气气。
  徐小梦也笑了:“罗局,你客气啥?副局长也是局长嘛,都这么叫,我哪敢造次啊。”
  罗副局长苦笑了一下:“就是,这算什么风气嘛。副职就是副职,副局长就是副局长,为什么非要叫局长?真是搞不懂。”
  “罗局,你想多了不是?现在不都这样嘛,有些人明明是普通公务员,压根儿就不是领导,不也科长、处长地叫着?这样显得有身份嘛。哪像你,明明是领导干部,还这么谦虚。”徐小梦不动声色地奉承着罗副局长。
  “你们认识?”罗副局长指着李良开和徐小梦,“看来是老熟人嘛。”
  徐小梦哈哈大笑:“何止是认识?他是我姐夫。以前也是个领导。”
  “别听他胡扯,一个退下来多年的村主任,算什么领导?糟老头子一个。”徐小梦说他是领导,李良开莫名其妙地尴尬起来,赶紧转移话题,“我也不是他亲姐夫,他是我婆娘的堂弟。舅佬倌,我说得对不对?”
  “喊啥舅佬倌,多老土啊,还没有叫我舅子好听。”徐小梦也跟着打趣。
  “徐主任,到成都公干还是旅游?”罗副局长问徐小梦。
  徐小梦连连摆手:“啥子公干哟,我就是出来耍一圈,顺便看看我那在成都上大学的娃儿。”
  “就是嘛,开县十多年前就归重庆管了,有上访的也不会去成都噻。”罗副局长慢条斯理地分析着。
  徐小梦夸张地拍着双手:“领导就是领导,就是有水平,说得多好。罗局,一会儿下车,我安排你吃饭。还有姐夫,咱们三个一起。就这么定了。你们先坐着,我是二等座,在隔壁车厢,车到后咱们一起出站。”
  “不了不了。”罗副局长婉拒,“我还有事,跟别人都约好了,有人来接站,就不麻烦徐主任了。”
  李良开也赶紧表态:“也有人来接我,小梦你就忙你的吧,见到我侄儿,代他姑爷问个好。”
  “我说姐夫,我娃儿可是大学生,人家叫你姑父好不好?书面上,姑爷指的是女儿的丈夫,姑父才是姑姑的丈夫嘛。”徐小梦又拿李良开的土话开涮。
  “你个龟儿子,赶紧跟老子滚,少跟我在这里装蒜。”李良开听出徐小梦是在开玩笑,便也放肆起来,“在你姐夫这里,你不是领导,就是舅佬倌,知道不?”
  徐小梦一阵哈哈,和罗副局长打过招呼,转身往另一节车厢走去。
  车到成都,一直出到站后与罗副局长挥手告别,李良开没再看到徐小梦的身影。这让他很纳闷:这小子,怎么神出鬼没的,到底到成都干啥来了?
  没容李良开多想,前来接站的李峰已走到跟前:“三叔!”
  李峰是李良开二哥李良万的小儿子,今年44岁,是成都市邮政局的一名普通干部。李峰的妻子叫袁淼香,是唐家岩袁春福的小女儿,和李峰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到成都读中专,后来两人成了夫妻,育有一子,正在北京念大学。袁春福的老伴去世后,袁淼香心疼父亲,和丈夫一商量,把父亲接到成都一起生活。而李良开和袁春福同岁,打小是好伙伴,成人后是好兄弟,相处得一直很融洽。
  在武侯区一个居民小区,也就是李峰家里,两个儿时的伙伴相见,李良开和袁春福都很感慨,都说时间不经混,都说对方老了。
  当天下午,李峰要去上班,袁春福带着李良开到家附近逛了一大圈。晚上,李峰打电话回家,说要在单位加班,让三叔先在家里吃饭,等加完班,他带三叔去耍都吃烧烤喝夜啤酒。
  谁知这一等,竟然等到了零点以后。要不是李峰再三恳求,还拉着袁春福、袁淼香一起去作陪,习惯早睡早起的李良开真没打算去熬夜喝酒。
  等三个人坐出租车赶到耍都,已是7月30日凌晨1点。
  让李良开大开眼界的是,尽管已是深夜,但耍都还是一派人来人往的热闹景象,前来喝夜啤酒的人络绎不绝,一个个精神抖擞,完全看不到疲倦的迹象。露天的大排档里,人们享受着美食,品咂着美酒,还有现场演唱的歌声作伴,更有擦鞋的、掏耳朵的伙计们穿梭其中,全然一副悠然自得的休闲景象。
  在如此休闲的环境里,李良开心情大好,接连喝了两瓶啤酒,就着酒劲和袁春福聊着过去的事情。李峰和袁淼香陪在旁边,有一搭无一搭地附和插话。
  李良开和袁春福聊得正起劲,附近两伙客人因为争抢桌子而争吵起来,还差点动手,被几个保安模样的人拉开。
  见此情形,袁春福撇撇嘴:“一张桌子,有啥好争的?”
  “哈哈哈,你这个老东西,还好意思说别人,当年你还不是一样?你跟我二哥争地界的事,你还记得吗?”李良开旧事重提。
  “怎么不记得?”袁春福喝了一口啤酒,“你二哥都去世8年了,一想起那事,我还真觉得对不起我这个亲家。”
  这是发生在32年前的陈年旧事。
  那是1981年的夏季某天。彼时,农村集体土地承包到户不到两年,家家户户都把田地当成宝贝,村民之间经常因偷挪地界而发生纷争。
  这天早上,天刚麻麻亮,李良万扛着锄头出了门。正是露水茂盛的时节,摸索着走到地里,李良万的双脚和裤腿全打湿了,湿漉漉的,很不舒服。
  李良万把锄头从右肩上放下来拎在左手上,没有着急挖地,而是以极快的速度走到这块地的分界处,锄头和手并用,把上中下三块界石往另一边各挪了两尺,之后再抡起锄头挖地,一直挖到日出三竿才回家吃早饭。
  这块地一分为二,一半是李良万家的,另一边是袁春福家的。土地包产到户以来,两家一直相安无事。可就在一个月前,也就是麦子变黄快熟的时候,李良万发现地界有些不对劲,上中下三块界石像是被人动过。回家和婆娘贺维珍说起此事,贺维珍怪他胡思乱想,还专门跑到地里看了看,认定没什么问题。
  听自己婆娘这么说,李良万心宽了许多。可他还是觉得不托底,自个儿又去看了几次,越看越觉得有问题。按照他的判断,地界至少被袁春福挪了两尺。
  对于和三弟李良开同岁的袁春福,李良万一直没有好感,认为他过于精明,做事太诡道。在李良万看来,袁春福这种人,只要是对他有利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更别说是挪个地界了。
  等到割完麦子准备挖地栽红苕时,李良万决定按照自己的判断,偷摸把地界挪回去。
  李良万早就想动手了,只是两边种的都是麦子,一动太明显了。一旦两家都割完麦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三块石头一挪,再提前把自家这边的地挖完,袁春福就算看出来了,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腔。因为当年包产到户分地时,这块地丈量得并不那么仔细,谁也说不准哪块地的具体面积。
  李良万考虑得可谓周全,但他没有料到袁春福也不是盏省油的灯,竟然由三块界石形成的直线延伸出去,在上下的地坎上都做了暗记。于是,李良万挪动地界的当天中午,袁春福就闹上了家门。李良万当然不会承认,袁春福就开始破口大骂,把李良万的八辈祖宗骂了个遍。
  当天晚上,袁春福把那三块石头往回挪了两尺,还跑去向村支书袁大全告状,说李良万乱挪地界,要求村里严惩。袁大全是个老好人,说你挪回去就行了,都是熟人,不用搞得那么紧张。
  其实袁大全是不想得罪村主任李良开。都是村干部,他犯不着为了袁春福去惹李良万。怎么说,李良万都是李良开的亲二哥,这一点,袁大全清楚得很。
  袁春福有些不服,但也别无它法,准备就此了结。谁知李良万却不干了,认为袁春福做了手脚,当天深夜再次把地界往那边挪了两尺。
  第二天早上,李良万和袁春福从李良万家里一直吵到那块地里,最终动了手,李良万用锄头刨伤了袁春福的左脚背,袁春福用镰刀划伤了李良万的右脸颊。
  事情再次闹到袁大全那里,处理的结果是重新丈量土地,按照一家一半的原则,再次划定了地界。
  随即,一条壕沟代替了原来的三块石头,李良万和袁春福也成了怨家,见面连话都不说。
  大人们疙疙瘩瘩,孩子们却不管那么多,依然一起玩,一起扯猪草割牛草,一起上学下学。尤其是李良万12岁的小儿子李峰和袁春福10岁的小女儿袁淼香,从小就很要好,压根儿没受过两家争地界这件事的影响。
  后来,等到李峰和袁淼香在成都上学期间确立了恋爱关系,李良万和袁春福这对老怨家成了儿女亲家,不得不重新开始说话,并最终化干戈为玉帛。
  再后来,也就是李良万去世前一个月,提起那次争地界的事情,李良万问袁春福在他挪地界之前到底挪没挪过界石,袁春福哈哈一笑:“肯定挪过噻。现在不和你争了,那块地全归你,总算行了吧?”
  李良万笑骂道:“你个龟儿子,还是那么诡道。现在都没人种庄稼了,那地早就荒得不成样子了,我要它干啥?还是留着埋你个狗日的。”
  ……
  再次说起这段往事,袁春福和李良开都唏嘘不已。
  喝酒加聊天,时间总是过得很快。等被李峰、袁淼香分别搀扶上出租车时,李良开和袁春福早已醉意朦胧。
  出租车驶离耍都时,李良开嘟嚷了一句:“我刚才好像看到徐小梦了。”
  “三叔,您没喝多吧?哪个徐小梦?”李峰问道。
  “咱们古月乡的信访办主任。”李良开含含糊糊地回应。
  “我咋没看到?爸,淼香,你们看见了?”
  父女俩都摇头。
  李良开又嘟嚷了一句:“我真喝多了?还是老眼昏花了?”
  这一次,没人回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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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发表于 2014-1-10 07:17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4-1-10 19:18 编辑

  
  22
  尽管睡得很晚,但天一亮,李良开还是按时醒来。睁眼看看,一旁的袁春福打着呼噜,睡得正香。
  听着袁春福有节奏的呼噜声,李良开童心大发,从自个儿后脑勺上薅下一根灰白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捅进袁春福的耳窝,轻轻地抽出来,再慢慢地捅进去,反反复复,进进出出,直到把对方完全弄醒。
  袁春福睡意未消:“这么早就醒了?再睡会儿嘛。这是成都,不是唐家岩,用不着起那么早。”
  “你个龟儿子,到城里怎么还学会睡懒觉了?”李良开疑惑不解。
  “成都人习惯晚睡晚起,我总得入乡随俗吧。”袁春福辩解着,“你起这么早,有事啊?”
  “还真有事。”李良开实话实说,“我想让李峰两口子在横幅上签上名字,再对着录像机说两句话。我在重庆碰了钉子,现在出了重庆,不知道能不能顺利一些。”
  “这个好说。”袁春福大包大揽地拍起胸脯,“他们两个,一个是你亲侄儿,一个是我亲女儿,咱们两个都是光屁股长大的,这还有什么问题吗?没问题,全包在我身上。”
  果不然,吃早饭时,袁春福一说这事,李峰和袁淼香全都答应。
  想想在重庆的遭遇,李良开忍不住大发感慨:“亲侄子、亲侄媳就是不一样!对了,李峰,你们两口子也是公家人,就不怕单位领导找你们麻烦?”
  李峰不屑一顾:“三叔,我们不怕。成都不归重庆管,更不归开县和古月乡管,他们再牛,也不可能管到成都的地盘上来。我想保住老家的院子和祖坟,我就声援一下我亲三叔,别的啥也没干,既不犯法不也不违纪,单位领导就是想管,也拿我没办法。”
  “就是。”袁淼香也在一旁帮腔,“三叔,您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们两口子,绝对支持你。”
  “要不我也支持一下?”袁春福打趣道。
  李良开哈哈大笑:“你个老小子,你就滚一边去。这是我们老李家的事,跟你有一毛钱的关系?除非跟我改姓李。”
  “逗你玩呢。”袁春福岔开话题,“上午咱哥俩咋安排?要不我带你到我干儿子盛春那里看看?这小子,自己开个了模具厂,当起老板来了。前几天,他还问起你,说要好好感谢你这个干叔叔呢。”
  唐家岩有三大姓:李、袁、贺。其中李姓人数最多,袁姓次之,贺姓排第三。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盛姓了。
  盛姓人丁不量、旺,到盛春这一代,已是五代单传。盛春的父亲叫盛德江,比李良开、袁春福大一岁,三个人从小就合得来,是情同手足的异姓兄弟。1964年春,盛德江的儿子出生后,他非要袁春福当孩子的干爹,还请李良开帮忙取名为盛春。
  1979年秋天,也就是盛春15岁那年,盛德江夫妇先后因病去世。袁春福、李良开帮着张罗完丧事,商量要共同担负起抚育盛春的责任,商量着一起出钱供孩子念完初中,让孩子轮流在两家生活,半年一换,直到盛春年满18周岁。
  不料盛春却不干,非要一个人生活,还自作主张地退了学,说是干爹和干叔家里孩子多,负担重,他说啥也不能再添麻烦。
  面对盛春的懂事和决绝,袁春福、李良开别无它法,只好顺了他,并力所能及地给予帮助。1980年土地包产到户时,有些村民欺负盛春是个孩子,想把一些边边角角的田地分给他,袁春福、李良开坚决反对。李良开还利用村主任的权威,顶住压力,给盛春分了位置最好的田地。
  包产到户后,盛春一边种着田地,一边利用农闲从山上煤厂把煤炭挑到山脚下河谷地带的人家,挣点买种子化肥和盐巴的零花钱。
  盛春是个聪明而勤快的孩子。长到18岁,活脱脱长成一个壮小伙,浑身上下充满力气,尤其是一双腿,粗壮有力,一个人挑150斤煤炭,几十里山路,不酸不痛,还能连续作战。因为这个原因,时年38岁的袁春福总说自己的干儿子盛春天生就适合抬石头,说他挑煤炭挣钱不多,还很辛苦,白瞎了那份力气。
  袁春福的大儿子、年长盛春10岁袁中宇却不这么认为,理由也很充分:自己的干弟弟盛春嘴笨面浅,见到年轻一点的女人就脸红,甚至连抬工号子都不敢吼,怎么配合别人的节奏?又怎么把那些或大或小的石头从野外抬到主人需要的地方?
  作为唐家岩一带的抬工头头,在盛春是否适合抬石头这个问题上,袁春福有自己的看法:抬石头一是要有力气,舍得出力;二是二人要实诚,不偷奸耍滑,这两条最关键。至于吼号子,可以学嘛。
  袁中宇知道,父亲说得在理。不管怎么说,抬石头就是力气活,只要腿有劲,腰板硬,身板稳,加上会用号子控制自己的步伐,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抬工。何况盛春还是自己的干弟弟,连经验丰富的父亲都这么讲,同样作为抬工的他,更应该努力促成这件事情。
  于是,袁中宇在父亲面前保证:一定想办法让盛春学会吼号子,那样他就不用跑山路挑煤炭了,而是可以跟着大伙儿一起抬石头挣更多的钱。
  盛春不仅长得五大三粗,而且面容俊俏,还很勤快,谁家招呼帮忙都行,从没拒绝过人家。事实上,盛春也不会拒绝人,谁找他都行,甚至那些婆娘开玩笑让他把洗完的衣服从河沟背回来他都干。
  如此这般,盛春虽然见到年轻一点的女人就脸红不说话,但人缘很好,尤其有女人缘,唐家岩的女人,无论老少,没有一个说盛春的不是,都说这个孩子老实。
  当然,那些年轻一点的婆娘也没放过拿盛春开玩笑的任何机会,有的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但从来是只说不做,只为一次又一次地看到盛春满脸通红的快速跑掉;有的趁男人不在家时,当着一帮姐妹的面叫盛春上她家,女人们起着哄,盛春却臊得拔腿就跑,留下一帮婆娘在那里放浪形骸地大声说笑。
  一天中午,当袁中宇跑到盛春家准备教他学吼抬石头的号子,看见盛春红着脸,一副害羞的样子。
  “老弟,这这是怎么了?哪个小媳妇又招惹你了?”袁中宇问道。
  盛春也不答腔,还沉浸在隔壁袁三嫂刚才那一摸一揉中。
  袁三嫂其实比盛春大不了多少,刚刚二十出头,嫁给贺老三已经两年了,一直没有生育,外面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一天婆媳两个吵架,婆婆骂袁三嫂是只不下蛋的母鸡,袁三嫂则回应是你儿子的种子不好,在唐家岩传为笑谈。
  这天做午饭炒青辣子时,盛春发现没有盐巴了,就到隔壁找袁三嫂借点应急。正是三伏天,热得连知了都噤了声,人更是能少穿就少穿。盛春穿个大裤衩,赤裸着上身就进了隔壁;袁三嫂穿得也不多,一对**子在胸前晃来晃去,晃得盛春满脸通红,直觉得口干舌燥,有些头晕。
  袁三嫂看在眼里,笑在心里,右手递给盛春盐罐,让他自己要多少舀多少;同时用左手有意无意地摸了摸盛春那鼓鼓的胸大肌,还轻轻地揉了一下,说长得还挺结实嘛,比你家三哥强壮多了。
  被袁三嫂这么一摸一揉,再闻到年轻女人身上特有的气息,盛春顿时乱了方寸,心里腾起一股火苗,大裤衩里面支起了帐篷,脸上像着了火一样发烧。他窘迫得连劳慰都忘了说,胡乱舀了一勺盐巴,快速离开了这个女人的视线,留下袁三嫂在那里哈哈大笑。
  袁中宇进来的时候,盛春正红着脸坐在灶堂前发呆,锅里的辣子糊了都没发觉。
  袁中宇问道:“你娃儿想女人了?”
  盛春点点头,又摇摇头,没有由头地慌乱起来。
  袁中宇说明来意,告诉盛春放开些,抓紧学会吼号子,那样就可以抬石头挣大钱了。盛春连说自己不行,放不开。袁中宇就生了气,大声骂盛春是个木头瓜子不开窍,不知道好歹。
  盛春也不吱声,舀了一碗米饭,就着有些炒糊的辣子吃了起来,任凭袁中宇在那里大声骂着。
  袁中宇正骂得起劲,袁三嫂端着一碗饭进了盛春的家门,问怎么回事儿,袁中宇只能如实相告。袁三嫂笑了:“这有啥难的?我这个女人家都会,大男人有什么学不会的?盛春别怕,我来教你。”
  说完,袁三嫂小声吼起了梓第山一带流行的抬工号子:“…大陡坡,慢慢梭;下头滑,踩得辣;左手有缺缺,右边才走得;地下有个洞,眼睛要好用;前头有座桥,抬稳莫要摇;前头有牲口,靠边慢点走;迎面一顶轿,各走各的道;树枝碰脑壳,草帽要挂脱…”
  吼完了,袁三嫂对盛春讲:“就这么吼,你能行的。”
  盛春眼闪过一丝亮光,嘴里却吱唔着:“我能行吗?”
  袁中宇在一旁似乎看出了什么,拍了拍盛春的肩膀:“跟三嫂学,你能行。”说完一笑,转身离去。
  三天后,盛春找到袁春福:“干爹,我能吼号子了,让我跟你们去抬石头吧。”
  次日,盛春第一次成为抬上了石头,还扯开嗓子跟着袁春福吼着抬工号子:“…太阳要落山,抬拢好吃烟;太阳要落坡,抬完好回窝;天已朦朦黑,小伙儿想堂客!…”
  十个月后,袁三嫂生下一个男婴。
  袁中宇的婆娘冉菊说这个细娃儿长得像盛春,被袁三嫂大骂了一顿,袁三嫂还撕烂了冉菊的嘴巴。从此,虽然再没人公开拿这个孩子说三道四,但袁三嫂与盛春不干不净的传言却在私下里越传越邪乎,后来甚至影响到了盛春的婚姻大事,附近的年轻姑娘都不愿嫁给他,说他不正经,靠不住。
  这可急坏了袁春福和李良开。两个人一商量,替盛春作了一个决定:离开唐家岩,到成都打工去。
  袁春福和李良开给盛春凑了盘缠,由李良开亲自把他送到万县城,从那里坐上开往成都的长途汽车。在此之前,李良开通过重庆返城知青周利波的一个亲属,在成都帮盛春找了一家新开的模具厂,让他从学徒干起。
  盛春很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逐渐成为厂里的业务骨干,后来还和厂里的一位成都姑娘恋爱结婚。再后来,他和几个成都当地的工友合伙新成立了一家模具厂,并被推举为法人,俨然成了一个颇具实力的大老板。
  7月30日这天,当看到突然造访模具厂的袁春福和李良开,盛春打心眼儿里高兴,非要请干爹和干叔吃午饭,下午还坚持陪着两位长辈逛了武侯祠、宽窄巷、大熊猫繁育基地等景点,晚上又在饭店安排了一桌丰盛的川菜,接连敬了两大杯五粮液,充分表达着那份感恩之情。
  回到李峰家,让李峰和袁淼香签完字录完相,已是深夜十一点半天了。
  临睡前,李良开对袁春福讲:“我怎么觉得有人跟踪我呢?在武侯祠门口,我好像看到徐小梦了。”
  “你净瞎扯,他跟踪你干啥?这是成都,不是重庆。”袁春福认为李良开多虑了,“你没有理由在成都上访,他就更没有理由在成都监控你。赶紧睡吧,明天咱俩还要去龙泉驿找李大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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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3 06:4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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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31日8许,李良开在袁春福的陪同下,坐上盛春找来的丰田越野车,直奔龙泉驿。
  正是交通高峰时段,成都成了“成堵”。尤其是在主城区,几乎每条街道都塞满了像蜗牛一样慢慢移动的汽车。
  李良开是个急性子,又第一次见识城里的堵车奇观,坐在车里,就像一只热锅里的蚂蚁一般急躁不安,不停地问袁春福:“这要堵到啥时候啊?”
  已在成都生活8年的袁春福见怪不怪:“莫急莫急,一会儿就好了。”
  一个小时后,当丰田越野车终于艰难地穿过主城区并驶上环城高速时,李良开忍不住对袁春福发起牢骚:“这就是一会儿?你们城里人真不容易,时间净花在道上了。刚才堵那一个多钟头,在老家我都能挖一地了。”
  袁春福正要接话,李良开又开口了:“我说春福,是不是有人跟踪我们啊?后面那辆黑色小车,怎么一直跟在我们后面?”
  “跟踪我们?我们两个是大款还是大官?你开什么玩笑。”袁春福不屑一顾。
  李良开还想说什么,手机却响了起来。电话是李大奎打来的,问李良开几点到龙泉驿,说他好到高速公路出口迎接,还说午饭已经安排好了。
  李良开把手机交给司机,让他告诉李大奎到达龙泉驿的大致时间,回头对袁春福讲:“这个大奎,真是饿死鬼投胎,这才几点啊,就张罗着吃午饭。”
  袁春福哈哈大笑:“这还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他老汉,谁叫他老汉当年那么苛刻娃娃?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啊。”
  李大奎的父亲叫李良云,唐家岩李家大院李有全的小儿子。作为四房的老幺和庞氏最小的孙子,李良云从小倍受宠爱,养成了好吃懒做、自私自利的习惯。即便结了婚,即使有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依然把自己摆在最重要的位置,好衣服先穿,好东西独享,尤其面对好吃的东西,他总是当仁不让地冲在最前面。
  关于李良云这个出了名的好吃佬,故事真不少,特别是他喜欢串门这个嗜好,唐家岩人尽皆知。但凡亲朋好友或左邻右舍家里有个红白喜事,李良云都会大言不惭地代表全家出席,还说自己腿脚长,走得快,快去快回,不耽误干农活。实际上谁都知道,这些理由都是扯淡,不过是李良云想借机大饱口福的一个说辞罢了。
  川渝民间多年来流传一种说法,叫做“皇帝爱长子,百姓爱幺儿”,意思是说皇帝一般都把长子培养成接班人,而平头百姓则习惯于跟最小的儿子度过晚年岁月,所以平时对排行老幺的男丁总会格外疼爱。李良云本身就是老幺,也倍受父母的庞爱,可轮到自己的小儿子李大奎时,他却没给予相应的待遇,包括在吃的方面,也从没给过任何特殊照顾。
  李大奎出生于1968年末,虽然没赶上三年自然灾害那样的大饥荒,但打记事起,对饥饿却有着极为深刻的记忆,至今挥之不去。
  李大奎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正是全国农村人**炸性增长的年月。在“人多力量大”最高指示的指引和“早栽秧早打谷,早生儿子早享福”、“多子多福”等传统观念的驱使下,即便长期处于半饥饿状态,中国广袤农村的成年男女们还是卯足了劲生儿育女,一对夫妇少则生三四个,多则生七八个。这样一来,人丁倒是兴旺了,但人多地少、靠天吃饭、粮食不够吃的问题却越来越普遍。在李大奎的印象里,土地承包到户之前,唐家岩一带,随便挑十户人家,至少有九户吃不饱。就算土地包产到户后,遇到年景不好,交了必须要交的公粮,还了头年借的粮食,孩子多的人家粮食还是不够吃。
  在李大奎的儿时记忆里,当年家里穷得叮当响,他和两个哥哥连补丁衣服都保证不了,一到夏天,经常光着屁股蛋子满山跑。
  那时,吃不饱是常有的事。最困难的时候,李大奎家晚上不开伙,天还没黑透,父母就催孩子们上床睡觉,这样可以节约一顿粮食。
  于是,李大奎和两个哥哥、三个妹妹经常在半夜里饿醒。
  11岁那年的一天晚上,李大奎又饿醒了,实在受不了,想去厨房偷一块生地瓜充饥,不料却看见父亲李良云和母亲赵富珍正在灶屋相互推让着一碗面条!
  赵富珍说:“你赶紧吃了吧,明天还得下地干活,没力气可不行。”
  李良云把面条推过去:“你先吃,给我留点就行。”
  赵富珍夹了一根面条送进嘴里,抬头说:“要不让娃儿他们都起来吃一口?”
  李良云声音突然大了起来:“你个死婆娘,让你吃就赶紧吃,哪来啷个多废话?就一碗面条,那么多细娃儿,啷个分噻?娃儿还小,吃的日子在后头。”
  赵富珍抹了抹了眼睛,低头吃面,不再说话。
  对“娃儿还小,吃的日子在后头”这句话,李大奎和兄妹们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们经常听到父亲这样讲,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要讲一次。孩子们心里不服,却不又敢多说什么,以免招来父亲的责骂。
  这一次,亲眼目睹父母“偷吃”面条的李大奎也没敢吱声,更没敢去偷生地瓜,咽了好几次口水,之后回到床上睡觉。不一会儿,李大奎梦见啃腊猪蹄,正啃得起劲哩,被二哥李大飞一脚踹醒:“个老子的你咬我脚趾头做啥子?”
  次日一大早,喝了一碗可以照出人影的稀饭,李大奎和9岁的大妹李小凤拉着一大一小的两只羊上了山。
  到了山坡上,在大妹惊异的目光中,李大奎用竹笼把小羊的嘴套住,嘴里还咕咙着:“你也是小娃儿,吃的日子在后头。”
  这一幕,刚好被邻居贺德方看见,问李大奎在做啥子。李大奎也不抬头,只顾在那儿嘀咕:“你还小,吃的日子还在后头。”
  贺德方回去和李良云夫妇说起这事,赵富珍红了脸,李良云低了头,嘴里恨恨地骂着:“个狗日的小兔崽子,看老子不打破他脑壳。”
  那天中午回来,李大奎没有挨打,还意外地吃到了一个煮鸡蛋。
  李大奎狼吞虎咽地消灭鸡蛋时,赵富珍抹了抹他的头:“小儿,羊儿还没长大,要让它多吃草,要不过年时你们兄弟几个的新衣服就没了。”
  这件事,一度成为附近村民的笑谈。事隔多年,当李大奎外出打拼并成为家具厂老板之后,回到唐家岩探亲,还有人拿这事开玩笑。李大奎也不生气,还坦然地承认自己当年真是饿怕了,至今总有强烈的饥饿感和危机感,总怕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在这个问题上,在生意场上经常胡话连篇的李大奎确实没有撒谎。他甚至把自己定位为饿死鬼转世:生命不止,狂吃不息。
  到如今,早已吃穿不愁的李大奎还是不改饿死鬼的造型:一上饭桌就吃个不停,生怕吃不着,更怕吃不饱。
  在家里,李大奎从不允许老婆和一对儿女碗里有剩饭,连掉在桌上和地上的也要捡起来吃掉。
  没发达之前,李大奎去上海谈生意,人家请吃自助海鲜,他要了一大堆,还有一大瓶可口可乐。那位上海人看傻了眼,提醒他这个店不让剩东西,否则要加倍付钱。
  听主人这么讲,李大奎有些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吃完了那些海鲜,还强撑着喝完了那一大瓶可口可乐。
  没几天,李大奎被查出得了糖尿病,诱因是暴饮暴食。
  从此,李大奎走哪都带着一次性注射器和药品,吃饭前也不避人,当着男男女女的面,掀开衣服,露出滚圆的肚皮,很潇洒地扎上一针,之后该吃吃,该喝喝,真就活脱脱地一个饿死鬼转世。
  7月31日中午,陪李良开、袁春福吃饭前,李大奎同样很潇洒地在肚皮上扎了一针,之后吃菜喝酒、签字录相,啥也没耽误。
  下午,李大奎陪着李良开和袁春福逛了逛龙泉驿的主要景点,到他家具厂转了一圈,还非留二人吃了晚饭。
  晚上坐车返回成都,李良开看见了那辆黑色小车,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丰田越野车后面,到李峰家附近才没了踪影。
  李良开心生疑惑:“真有人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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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3 06:4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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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月1日凌晨四点刚过,李良开被一阵胃痛弄醒,之后再也没有睡着。
  躲在床上,李良开想到了当天要做的三件事情:今天是建军节,待会儿给二儿子李远打个电话,说一声节日快乐;徐小芳一直说三儿子李流在成都过得不太好,他这个当父亲的,上午到三儿子的住处看一眼,要不还真是放心不下;抽空再给小儿子李长打个电话,解释一下在重庆期间没去他家的原因。
  六点一刻,估摸着远在西藏部队当副团长的二儿子已经起床,李良开拨通了李远的手机。
  “爸,您在哪儿啊?还在成都?胃痛好些没有?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起来这么早干啥?今天怎么安排?”
  “你小子,怎么问起来没完了?别跟老子扯淡,我也不是三岁细娃,会照顾好自己。对了,今天是八一建军节,节日快乐哈。”
  “我屋老汉就是行,娃儿们过生日打电话,过年过节打电话,军人节日还打电话,并且年年打。爸,我这个副团长真得向您好好学习,如果我带兵也像您这样细心,他们一定会心甘情愿地跟着我上阵杀敌。”
  “别给你老子戴高帽,我又不是你领导,扯这些没用的干啥?过年回不回来?你妈说了,今年过年你们几兄弟都要带着婆娘回来,我们全家人回唐家岩老屋过一个团圆年。”
  “肯定回来。我们四兄弟都约好了,您就放心吧。对了爸,昨晚老三给我打电话,说他今天上午八点钟开车到李峰家接您,要带您去峨眉山转一转。李永哥也给我打电话了,说他在乐山跟您们汇合,然后一起去峨眉山。”
  “乱弹琴!李流不是要开出租挣钱吗?去什么峨眉山?李永也给我打电话了,非要我过去一趟。不行我自己坐客车去,不用你三弟娃陪我。”
  “都定了的事,您就别管了。还有,我给您订了后天成都飞北京的机票,到时让我弟娃把您送到双流机场就行。”
  “坐啥子飞机?哪得多少钱?告诉你,我可没带那么多银子。再说你在西藏,怎么给我订成都飞北京的机票?坐火车就很好,又不赶时间,那么着急做啥子?也不等着投胎。”
  “哈哈,您这个老汉,又心痛钱了。这钱我出,还不行吗?实话告诉您吧,现在只要有钱,在哪都能订机票,并且还能订外地的机票。别看我在西藏,照样可以订成都飞北京的机票。好了,我有事,不跟您讲了,挂了哈。”
  “这小子,我还没说完哩,怎么就把电话挂了?”听着手机里传出来的忙音,李良开自个儿嘟嚷着,接着又拨通了小儿子李长的手机。
  李良开告诉小儿子,在重庆那两天太忙,加上事情办得不顺利,心情不好,所以没到他们的住处看看,让李长给他媳妇解释解释,省得她误会公公老汉。
  听到平时一向严厉的父亲这么讲,李长在电话里笑出了声:“老汉,您逗我呢?您是老汉,您说啥是啥,我们这些当后人的听着就是。再说了,您在重庆时,我和您幺儿媳妇不是去宾馆看过您吗?一家人,您客气啥子哟?难不成是您走了几个城市,也变得文明礼貌起来了?”
  “哈哈,个老子的,你这个小兔崽子,还敢涮你老汉坛子?”小儿子拿自己开涮,李良开一点也不生气,还觉得很开心。
  “你笑个锤子!吵得老子睡不着。”袁春福嘟嚷了一句,无可奈何地起了床,带着李良开到附近的公园逛了几圈。
  八点没到,李流开着一辆丰田霸道越野车来到李峰家楼下。
  装好行李,李良开坐上副驾驶的位置,按李流的指点系上安全带,之后让三儿子打开车窗,挥手和袁春福、李峰、袁淼香告别。
  出了李峰家所在的小区,李良开问三儿子:“怎么不开你的出租车?这车谁的?”
  “老汉,我哪有出租车?出租车是公司的,我们租用而已。再说我那台车是和别人合租的,我不开,别人要开嘛。”李流耐心地解释着,“这台车,是我找朋友借的。跑高速,还是越野车带劲。”
  “先去你家看看。”李良开不容质疑地命令道。
  “老汉,咱们从峨眉山回来再去我家行不行?那也不是我家啊,租来的房子,哪能叫家?我的家在唐家岩。”李流小心翼翼地和父亲商量着,“这会儿您三儿媳妇也不在,上班去了,你光看房子,有什么看头?”
  李良开没再坚持,任由李流开车往乐山方向驶去。
  在成乐高速入口,李良开又看到那辆黑色小车。他对李流讲:“老三,你注意一下后面那辆黑色小车,昨天就跟着我们,我怀疑是有人在跟踪我。一会儿你想个办法停一下车,我去会会车里的人,看看是哪个家伙。”
  “进了高速可不敢乱停车。”李流回应道,“等会看看情况。不行咱们找一个服务区休整一下,顺便看看那台车里到底是什么人。”
  父子俩一商量,最后决定在夹江天福服务区作短暂停留。
  果不然,那辆黑色小车也跟着李流的丰田霸道进了天福服务区。
  天福服务区也叫天福茶园,占地面积380亩,是成都到乐山、峨眉山旅游必经的第一站。这是一个茶业综合园区,含高速公路服务区、茶博物馆、川茶的产销枢纽等三大部分,系农业部首批全国农业旅游示范点。在这里,不仅能看到梯田一般的茶园,买到上好的茶叶茶具,还能品尝到用茶叶制作的各种美食,了解到博大精深的中国茶文化。
  李良开平时也喝茶,对茶很感兴趣。但因急于搞清黑色小车究竟是不是在跟踪自己,他没了品茶买茶的兴致,而是玩起了斗智斗勇的游戏。
  下了车,李良开先去了一趟洗手间,之后到茶博物馆逛了一圈,又到卖茶的地方逗留了一阵子,还装模作样地和服务员讨价还价。暗地里,他却在观察那辆黑色小车,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人。
  奇怪的是,从停在服务区开始,那辆黑色小车里的人一个也没出来。李良开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多,干脆买了一壶茶,坐在一个角落里,和李流一边品茶,一边观察着黑色小车的动静。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黑色小车的人终于憋不住了,先后出来两个人朝洗手间方向走去。
  “那个穿黑衣服的不是徐小梦吗?”李良开大吃一惊,继而愤怒起来,“这小子,还真是在跟踪我。我得去和他说道说道,他凭什么跟踪我?”
  在洗手间出口,李良开堵住徐小梦:“舅佬倌,怎么这么巧?你也去峨眉山?”
  “姐夫,你也去峨眉山?真是太巧了!”徐小梦装着很意外很惊喜的样子,上来就要跟李良开握手。
  “你他妈的少跟我装蒜!”李良开甩开右手,“你个狗日的,老实跟我讲,你是不是在跟踪我?你为啥要跟踪我?你不说实话,小心老子收拾你。”
  看着一旁含怒而立的李流,徐小梦有些打憷,只能实话实说:“姐夫,我也是公事公办啊。领导安排的,我能不听吗?县里给乡里下死命令了,要我们一定掌握你的行踪,防止你进京上访。你知道的,一旦出现进京上访事件,不仅乡里的信访排名要受影响,县里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是要被市里通报批评的。”
  “谁说我要上访了?谁说我要进京上访了?”李良开怒不可遏,“我说过吗?没有!都是你们这些当官的乱猜!我这是收集民意,是要把唐家岩李家后人的意见收集起来,然后回去和乡领导交涉,不行再去县里。我也是个老党员了,我以党性和人格保证:我不会进京上访!就算去北京,我也绝对不会去上访!这下你满意了吧?徐主任!”
  “这个,这个……”徐小梦窘迫得满脸通红,“姐夫,你就别为难我了,你知道我说了不算。这样吧,我先去打个电话,回头咱俩再唠。”
  李良开气鼓鼓地回到丰田霸道车里,等着徐小梦回话。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徐小梦也坐进丰田霸道车,向李良开反馈他请示汇报的情况:“姐夫,我跟乡里和县信访办领导都通了电话,他们都相信你说的话,也请你体谅他们,都是为了工作,谁也不愿意这样做。还有,他们让我跟你商量一下,看看你能不能给我留个字条,这样我回去也好交差。姐夫,咱们是亲戚,你可不要为难我啊。”说着说着,徐小梦显得可怜巴巴起来。
  李良开叹了一口气:“唉,我也知道这不是你的意思。留字条?是保证书吧?这样,既然咱们是亲戚,我也不为难你,保证书,我给你写,但你也要保证别再跟踪我。我不是特务,你也不是间谍,咱们别玩这套,行不?”
  “好好好!”徐小梦连说了三个“好”,并赶紧递上早就备好的一张A4纸和派克钢笔。。
  李良开无奈地笑了笑,接过纸和笔,在纸上写下三行字:“我以党性和人格保证:我决不会进京访!李良开2013年8月1日”。
  收好纸条,徐小梦如释重负,坐上黑色小车,在李良开的注视下朝成都方向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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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1-13 06:49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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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甩脱了徐小梦这个尾巴,李良开的心情好了许多。尤其是在乐山高速路口和与大哥李良川的长子李永汇合后,看到李永12岁的孙子贝贝,听到贝贝左一声“祖祖”右一声“祖祖”地叫着,李良开完全忘掉了之前的不快。
  李永出生于1960年,1978年与妻子隋燕丽结婚,次年儿子出生,三年后女儿出生。后因隋艳丽大哥隋燕生的提携而到乐山从事林木和苗圃生意,至今名下有公司,有苗圃,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还有一个宝贝孙子和一个外孙女,日子过得像模像样,有滋有味。
  见到李良开,李永很兴奋,非要李良开坐到他的奔驰车里,说三叔好不容易来一趟,他这个亲侄子一定要尽尽地主之谊,不仅要带李良开去峨眉山,还要带他去看乐山大佛。
  到了峨眉山景区,李永坚持由他掏钱买门票,花钱请了一个姓熊的女导游坐,还动用他的人际关系,让两台车一直开到通往峨眉金顶的索道所在处。
  导游一个能说会道的本地人,开车上山的路上,她坐在奔驰里,一直在滔滔不绝讲着与峨眉山有关的传说和典故,慢声细语的,听起来倒也惬意。
  小熊讲了很多,李良开印象最深的,莫过于她对“峨眉四怪”的生动描述。
  按照小熊的说法,峨眉第一怪当数“蚯蚓当裤腰带”,说是这里的蚯蚓又长又粗,长得跟蛇一般大小,经常吓得游客们吱哇乱叫。峨眉第二怪是“枯叶变蝴蝶卖”,说是该山出产的一种非常珍惜的枯叶蝶,当地人为了赚钱,真拿枯黄的树叶制造能够以假乱真的枯叶蝶赝品。峨眉第三怪是“猴子能当猪卖”,说是来这里旅游的人太多,争先恐后地给猴子喂好吃的,结果猴子一个个肥胖如猪,还经常勒索要挟女游客,不给零食就往美女身上扑,还极不老实的动手动脚。峨眉第四是“青蛙也会弹琴说爱”,说得当地盛产一种青蛙,叫声优美得如同清脆悠扬的琴声,此起彼伏,你唱我和,就像对情歌的青年男女一般热闹。
  小熊说得绘声绘色,李良开也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间便到了坐索道的地方。
  这是李良开第一次坐索道,有些兴奋,也有些害怕。好在索道车又快又稳,很快就到了金顶。
  通过导游介绍,李良开了解到金顶为峨眉山游程的最高峰,海拔为3077米,顶上是个小平原,建有气势恢弘的金殿银殿,还有一座巨大的、金光闪闪、需仰视才能一睹尊容的十方普贤菩萨塑像。
  登上金顶,李良开顿时觉得心胸开阔,豪情顿生。
  按照导游的指点,李良开举目远眺,美丽的成都平原若隐若现,崇山峻岭错落有致,岷江、青衣江、大渡河清晰可见,贡嗄雪山尽收眼底。还有那翻腾奔涌、时隐时现的云海,白如雪,动若兔,千姿百态,婀娜多姿,让李良开禁不住感叹大自然的无比神奇。
  从金顶下来,坐车往山下走,李良开注意到峨眉山的林木很茂密,就和李永开起了玩笑:“我说李永,你看这峨眉山,到处都是树木,要是让你这里弄柴,你娃儿肯定不会输给燕丽。”
  贝贝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奇地打探起来:“祖祖,啥叫弄柴啊?燕丽不是我奶奶吗?我爷爷怎么输给我奶奶了?”
  李良开和李永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得贝贝莫名其妙,满脸问号。
  这一是段有趣而温馨的往事。
  小时候,李永不会弄柴,也最烦弄柴,连“弄柴”这个词他也觉得别扭。人家都叫“砍柴”,叫“弄柴”多难听啊,典型的土包子叫法。
  不过李永清楚,在自己的故乡,尤其是在梓第山唐家岩一带,“弄柴”的叫法还是很传神的。因为人太多,柴火太少,快意砍柴没有可能,四处弄柴倒是事实,杂草和松毛都用耙杷捞回家了,悬崖上的荆荆草草也通通不见踪影,光秃秃的,像极了那些头上不长毛的癞子。
  小时候,李永不会弄柴。不是说他不会用弯刀砍树桠或灌丛,也不是说他连拿镰子割杂草都不会,而是他不会爬树,弄柴总是要多吃一些苦头,还经常受到小伙伴们的嘲笑和冷落。
  因为这个显而易见的劣势,李永13岁那年狠狠地丢了一次人。
  那个初秋的上午,阳光明媚,凉风习习,在外婆家作客的李永背着背篓,哼着小曲,跟着小舅和他的小伙伴们向屋后的松林走去。
  这一天,因为弄柴的队伍里有自己暗暗喜欢的隋燕丽,李永的心情大好,伙伴们嘲笑他不会背洋马也没让他生气。他甚至安慰自己:用背篓不一样吗?不见得比洋马背得少,只要能顺利把柴弄回家就行。
  到了松林,男孩们把弯刀往腰杆上一别,两手抱树,双脚一跃,手脚并用,嗖嗖地往上爬,之后手起刀落,粗壮的松桠杷噼里啪啦往下掉,眼看弄柴任务就要完成,让不知所措的李永很是眼热。
  隋燕丽虽是女孩,却是爬树的高手,只是她没有着急上树,而是过来鼓励李永:“你也试试看,很简单的。”说完开始给李永做示范。
  架不住隋燕丽的热切期待目光,也不想在自己喜欢的女孩面前丢丑,李永壮着胆子,颤颤微微上了树。但不是动作麻利地爬树,而是踩着以前别人砍完树枝留下的节,像爬台阶似的,一点一点往上挪。
  快够到松桠杷时,悲剧发生了:那个树节没有承受住李永的体重,突然断裂,李永紧贴着树杆滑了下来,划破了衣裳,胸前留下一道深深的伤痕,鲜血不断渗出,惨不忍睹。
  李永痛得龇牙咧嘴,一直在树下喊加油的隋燕丽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李永,更不晓得如何收拾自己惹下了麻烦…
  这一次彻底失败的爬树弄柴经历,让李永丢尽了脸面,但也收获了与隋燕丽更近一步的友谊,隋燕丽甚至缠着妈妈要来5个鸡蛋送过来让李永补充营养。
  李永17岁那年,经外婆托人介绍,他和隋燕丽订了亲,可以公开在一起弄柴了。
  一天,还是在外婆家,李永、隋燕丽和一群都已长大成人的伙伴到山上的林场偷柴火,被林场职工发现了,撵得一群年轻人满山乱跑。李永拉着隋燕丽的手跑在最后,被抓了个正着,没收了镰子和弯刀。
  不仅如此,林场那个外号黄二锤的家伙竟然跑到李永外婆家里要罚款,否则就告到乡里派出所,把李永抓去关黑屋子。李永的小舅一来气,招呼家里的大花狗狠狠地咬了黄二锤一口。后经旁人周旋和调解,黄二锤才拿着20元钱和一块腊肉骂骂咧咧地走了。
  从这以后,李永发誓不再弄柴,开始学当货郎,挑个担担儿走村串户,啥东西挣钱倒腾啥。
  一来二去,李永手里有了闲钱,不仅不时给隋燕丽扯点花布或买个头巾,偶尔也给未来的岳父岳母买点糖果酒水。18岁那年,李永把隋燕丽娶回了唐家岩李家大院。
  1982年,打工浪潮兴起不久,李永把儿子、女儿交给父母在老家带着,自己和隋燕丽去了外国人很多的西安卖起了包子,而且专门到旅游景点卖,一个包子最高卖到5元钱。
  后来,经隋燕丽的大哥、乐山市林业局干部隋燕生引荐,李永夫妇到乐山做起了林木和苗圃生意,正儿八经地当起了老板,还在乐山买了房子,配上了煤气灶、电饭锅、电磁炉,彻底告别了靠柴火或煤炭取火的日子。
  再后来,不仅李永、隋燕丽这些城里人不再弄柴,那些为数不多、留在唐家岩的乡亲们也很少有人弄柴了,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电器或煤气。
  于是,唐家岩的人越来越少,生态越来越好,原本光秃秃的山又绿了,漫山遍野都是取之不尽的柴火,连曾经通畅的山间小路也长满了荆棘。
  ……
  当着孙子的面旧事重提,李永没再觉得尴尬,他甚至一天比一天怀念那些与家乡一起渐渐老去和消失的弄柴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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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
发表于 2014-2-8 10:06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0 07:14
  21
  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并且是动车组,坐的还是一等座,李良开感觉好极了,兴奋得像个孩子,不停 ...

在农村,因为地界的事儿打架的好像很多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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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
发表于 2014-2-8 10:07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0 07:14
  21
  因为是第一次坐火车,并且是动车组,坐的还是一等座,李良开感觉好极了,兴奋得像个孩子,不停 ...

徐小梦这个信访办主任的身份有点可疑哦{: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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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发表于 2014-2-8 10:16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0 07:17
  
  22
  尽管睡得很晚,但天一亮,李良开还是按时醒来。睁眼看看,一旁的袁春福打着呼噜,睡得正 ...

乡村的女人真豪放啊{: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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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发表于 2014-2-8 10:30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3 06:48
  24
  8月1日凌晨四点刚过,李良开被一阵胃痛弄醒,之后再也没有睡着。
  躲在床上,李良开想到了 ...

真是跟踪的。这么全国大追踪,有点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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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发表于 2014-2-8 10:35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4-1-13 06:49
  
  
  25

唐家岩能人辈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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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发表于 2014-2-9 08:17 来自手机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4-2-8 10:06
在农村,因为地界的事儿打架的好像很多哦

比較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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