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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原创长篇历史小说连载】隋末风云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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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长篇历史小说连载】隋末风云录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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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4 11:35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八章 童山大战(二)

宇文成都冷哼一声道:“尔乃何人?速速报名受死!”秦琼双眉一轩,朗声道:“某家山东秦叔宝的便是,宇文成都,今日你是插翅难逃了。”
宇文成都闻言暗吃一惊,怪不得此人如此了得,原来是赫赫有名的秦叔宝,即便是在皇城,宇文成都也听说过秦叔宝的名头。
宇文成都急于追杀李密,当下也不答话,暴喝一声,手中鎏金镗如天瀑倒流,闪缩吞吐间已是向秦琼攻出十几招,一时锐凤破空,啸声如锥般刺耳,威势端的是惊人之极,秦琼面无惧色,一纵长枪,与宇文成都杀成一团,两人的兵器如同两条咆哮的蛟龙纠缠在一起,兵器撞击声此起彼伏,就见二马盘旋间,你来我往,一时杀的难分难解,两人皆倾出全力,拼死而搏。
转眼间两人厮杀已近一百回合,兀自难以分出胜负,秦琼心中暗忖,这宇文成都真的英雄了得,看来自己若不使出独门绝学撒手锏,恐难以击败他了。
就在此际,谢映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战圈外,白皙的面孔上隐隐透着狰狞。
激斗中宇文成都蓦地如平地焦雷般大吼一声,鎏金镗刹那间在空中凝结成一道如山光墙,看上去竟似毫无缝隙,混若天成,带着嘶嘶破空之声,已然笼罩秦琼身形。
秦琼不甘示弱,知道决定生死存亡之际已然到来,他清啸一声,手中长枪幻成道道流光,疾抖成万千银芒,使出了他枪法中最为凌厉无匹的子龙十三枪,一时间劲气如涛,精芒如虹,宛若山崩海啸,威势慑人至极,四下里观战之人神为之夺。
此际就闻四下里一阵骚动,大地开始微微震动,远方开始出现一条黑线,一只骑军如飞而至,加入战团,正是张昱率军赶至。待得他赶至近前,方发现李密面色惨白如纸,坐在马上摇摇欲坠,身上血污一片,显是受了重伤,张昱心中大惊,忙催马近前,大声道:“魏公,你伤势如何?”
李密看见张昱赶来,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气,他虚弱的低声道:“贤弟不用担心,愚兄无碍。”紧接着眼中射出无边杀意,怨毒道:“替我杀了宇文成都!”张昱缓缓点头,他拨马来至战圈前。
就见秦琼与宇文成都正在殊死搏杀,张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宇文成都的厉害他可是早就领教过的,秦二哥虽然武勇盖世,可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啊,此际两人战的正紧,若是贸然呼喝秦二哥退下,一来坠了他的威名,二来恐秦琼闻言分了心神,反而会被宇文成都趁势击杀,想到这张昱伫立马上,暗中凝神聚气,在一旁为秦琼掠阵,他生恐秦琼遭遇不测。
就在秦琼和宇文成都战至酣处,不远处的谢映灯深冷一笑,反手从背后箭囊中抓出四只雕翎箭,然后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扬,四只箭如同索魂夺命的无常,带着锐啸声,闪电般笼罩宇文成都身形,紧接着谢映灯又是一抬手,又是四只箭再度射向宇文成都。
张昱见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心中暗暗呼道:“一弓四箭,这是一弓四箭啊!”他没有料到传说中箭术的巅峰一弓四箭之术会出现人间,这文静白皙的谢映灯竟然练就了这等神鬼莫测的箭法,真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虽然张昱不齿谢映灯暗箭伤人的宵小行径,但也知道谢映灯做的并没有错,宇文成都乃是敌方第一员虎将,若能将其成功袭杀,宇文化及大军定然溃败无疑。
就在宇文成都奋力击出一式“乌龙翔天”之际,就听得数声锐啸,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他暗叫一声不好,想自拨打躲闪,可在秦琼这样不世出的虎将面前,焉能在厮杀如此要紧时得以从容反击,宇文成都怒喝一声,手中鎏金镗奋力将秦琼长枪搪开,接着闪电般挥舞拨打袭来暗箭,在他成功磕飞七只箭之际,就听噗的一声,一支箭透过镗影正中宇文成都左臂。
秦琼见状倒是勒住战马,静静的看着面前的宇文成都,他乃当世豪杰,适才一番苦斗使他对宇文成都佩服的五体投地,暗忖时间长了定然不是宇文成都敌手,一时顿生惺惺相惜之感,对谢映灯这种卑劣的偷袭行径很是不屑,不愿趁人之危击杀宇文成都。
李密见状暗叫一声可惜,他见宇文成都已然受伤,知道这是杀死他的良机,嘶声喝道:“给我杀了此贼!”
却见秦琼张昱均端坐马上不动,似是没有听见自己的号令,李密的眼中寒芒连闪,一股怒意瞬间笼罩面颊。
宇文成都猛地拔出左臂上雕翎箭,鲜血如泉涌出,他乃武学大行家,当下连点左臂上几处穴道,止住流血,就见宇文成都单手擎着鎏金镗,傲然对秦琼道:“你真是一条好汉,咱家佩服的紧。”又对张昱微一颔首,嘴角流露一丝苦笑,他霍地右手扬起鎏金镗遥指谢映灯,谢映灯吓得不自禁打个寒战,在宇文成都有如实质的目光笼罩之下,他忽然生出一种茫然无助的感觉,竟是无法再动弹分毫。
宇文成都忽的叹了一口气,对谢映灯言道:“你的箭法算得上天下第一了,杀了你未免无趣。”说完仰天长啸,拨马向外杀出,竟是视众人为无物。
张昱见谢映灯还在呆若木鸡状,不禁暗叹一声,催马来至其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的张昱面色大变,他从谢映灯身上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腥气,再仔细一闻,分明是从谢映灯背后箭囊中传出,张昱厉声道:“谢将军,你的箭上很是古怪啊!”
谢映灯此时已然从惊恐中清醒过来,闻听张昱喝问,他没有感觉到张昱的冷厉,眼中闪现一阵狂热,得意洋洋道:“张将军真的好眼力,此囊中箭镞皆被我以南诏乌蛮人族内一种药粉加水浸泡过,此药粉乃是当地独有一种古树的树汁加上蛇毒炼制而成,用来浸制毒箭,端的是无药可解,此遭宇文成都左臂中箭,定死无疑,可笑这厮越是奋力厮杀,毒性越是会随着血液流淌攻袭心室,届时即便他是大罗金仙也难逃此劫。魏公早就安排咱家趁其不备射杀此贼,今遭终于天随人愿。。。。。”
张昱看着谢映灯兀自得意洋洋的说个不休,没来由的一阵厌憎,他拨转马头,看着远处宇文成都那壮若天神的背影,不禁重重的叹了口气,他清醒的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看见宇文成都了,忽然他感到有人在注视着自己,回首一看,与李密的目光碰撞在一起,李密微微一笑,可苍白的面孔上这捋笑意显得竟是无比诡异莫测。
“众儿郎随我来!”宇文成都振臂高呼,鎏金镗所到之处,依旧是血肉横飞无人可挡,此时的宇文成都浑身被猩红染遍,看起来就像是从地狱中突然现身的恶鬼,瓦岗军卒对他有一种特殊的恐惧,马到之处纷纷躲避,无人敢撄其锋。
宇文成都带着一众骁果亲卫奋力杀至宇文化及处,两军会合一处,此时已是申时,四下里死尸堆积如山,无数士卒的鲜血将此片大地染红,整个战场如同修罗地狱般可怖。
“大哥,我方好像支撑不住了!”宇文士及惊恐的对宇文化及道,宇文化及冷冷的看了弟弟一眼,暗恨他此时口不择言,乱了己方军心,可眼前的情景宇文化及看在眼里,也很是清楚,这场决战己方已然输了,此时若不迅速撤离,将会导致全军覆没的结局。
宇文化及痛苦的闭上双目,半响忽的睁开,冷冷的对二弟宇文智及道:“你带亲卫速速前往后方,护送萧后、杨浩等先行离开,只要他们还在我手中,骁果就暂时不会背叛我们,此事切记不得有误,否则无需李密杀掉我等,这帮骁果也不会放过咱们。”宇文智及默默的点了点头,虽然他素负智计过人,此时也是无力回天了,当下宇文智及带着数百名家族亲卫疾驰而去。
宇文化及这时抬首看了看面前的宇文成都,发现他左臂受伤,鲜血淋漓,不禁大惊道:“成都,你受伤了?”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宇文成都闻言心中不禁觉得温暖,父亲毕竟还是关爱自己的,虽然其所作所为令自己难以接受,可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啊!
忽然宇文成都只觉左臂一阵麻痒,他不以为意,对宇文化及道:“爹爹,事不宜迟,咱们赶紧杀出去吧!”
宇文化及点了点头,看着西边残阳,禁不住长叹一声,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失去逐鹿天下的资格,当下宇文化及率着残部约五万余人杀出重围而去。
李密在一个地势略高的土堆上,看着宇文化及大军撤出战场,他并没有下令追杀,此役太惨烈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骁果军不愧是骁果军,己方占尽天时地利,竟丝毫没有占得上风,这一仗下来瓦岗军可战之军士不会超过八万人了,想到这里李密痛苦万端,心如刀绞,宇文化及啊宇文化及,你可真狠啊!竟能有壮士断腕的勇气和自己决战。李密再想到己方这次死伤惨重,白白便宜了洛阳的大敌王世充,心头更是郁闷难言。
忽然李密感觉好像身侧少了一个人,他仔细一看,张昱、秦琼已不知去向,李密暗吃一惊,喝问身边亲卫,亲卫首领李元华禀道:“适才张将军见敌军后方有一股人马护送数辆斗篷马车离开,便不顾一切率领骑军追下去了,秦将军怕有闪失,也随同前往。”
李密闻言眉峰紧蹙,张昱为何对这些马车如此感兴趣,忽的李密失声叫道:“明白了,我明白了,原来萧后等就在车上!”
张昱在马上疾驰,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前方亡命狂奔的数辆马车,他自所以把黎阳交给曹元奎,固然是为了救援李密,可私下骨子里他是为了能在混战中救出景阳公主,一想到乱军之中一介女流无法保护自身,张昱就愁闷欲狂,心中的挂念一日强似一日。
适才在战场上一片混战中,他无法判断公主等人藏身何处,现今看见敌军后方有十几辆马车离开,他眼前一亮,断定公主和萧后、杨浩等人必在其中,于是率领一列骑军绕道追杀下去,秦琼不放心他也跟随前往。
眼见张昱等人即将追至,护送马车的为首将领脸露绝望之色,他一声呼喝,数百名黑衣骑军齐刷刷拨转马头,列队迎战张昱骑军,马车仍继续狂奔。
张昱见敌方训练有素,骑术整齐划一,知道定属宇文化及军中精锐,不但不惊,反而一阵高兴,这说明马车中定有重要人物。
当下张昱怒叱一声“挡我者死!”便策马杀入敌阵,敌方虽然均悍不畏死,奈何在张昱和秦琼两员猛将的冲杀下,根本难以招架抵挡,很快被诛杀殆尽。
张昱催马扬鞭,不多时追赶上正在奔跑的马车,他横槊断喝道:“停下马车,否则杀无赦!”
马车上的众车夫面露惊恐,见大势已去,不敢抗命,纷纷勒住缰绳,很快十几辆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张昱勒住马缰,目光投向车队最中心拱卫的那一辆,这辆车比普通马车大了一倍有余,宽大的车厢看上去十分结实牢固,窗口被厚厚的车帘遮住,看不清其中情形。
未等张昱掀开车帘,一个中年人已经从车内跳出,就见此人白净面皮,五捋长须飘洒胸前,竟是面无惧色,傲然看着面前杀气腾腾的瓦岗军。
张昱忽的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他沉声道:“你是何人?”中年人冷笑一声道:“某家乃宇文智及将军麾下,姓庞字休平的便是。”接着反问道:“观你身后旗号,莫非你就是张昱不成?”
张昱微微颔首,喝问道:“车内还有何人?”庞休平仰天哈哈大笑:“威名赫赫的张昱不过如此,你以为萧后等人会在马车之中,岂料这早在咱家将军预料之中,真正的萧后等人早就从另一路离开了。”说完大笑不止。
张昱闻言眼前一黑,如坠冰窟,他紧咬双唇,默默的看着属下将余下马车搜了个净光,竟是空无一人,半响他拔出背后鹰翔宝刀,低声对庞休平言道:“你是一个死士,咱家成全你。”说完刀光一闪,庞休平人头已然滚落,可一双眸子睁的老大,好像充满了讥诮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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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7 10:1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七十九章 成都殒命

秦琼看着张昱面若死灰,也不禁心中暗叹,他走至近前,拍了拍张昱的肩膀,张昱方回过神来,他对秦琼惨然一笑,拨转马头变回,秦琼当下也带着麾下骑军打马扬鞭紧随其后,血红的夕阳下,秦琼眼中的张昱背影无比孤寂。
在疾驰的马上,张昱恍惚中似乎看见公主那秋水般的眸子里充满了无助、哀伤和绝望,在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这一刻他的心就如同数九寒潭般冰冷。
回到了军中,天色已微黑,四下里瓦岗军正在掩埋焚烧战死的士卒尸体,免得炎热天气下瘟疫蔓延,李密见张昱垂头丧气的回来,知道定是追截萧后等人未果,心中虽微有失望,但也没有流露出来,他在亲卫簇拥下,来至张昱近前,亲热的言道:“今日得以击溃宇文化及,兄弟居功甚伟。”
张昱勉强一笑,旋即肃然道:“魏公,此番虽胜,也是惨胜,须得提防洛阳方面。”李密闻言笑容顿敛,低声道:“是啊,没料到竟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实在是我不愿看到的。”说完他陷入了沉思。
张昱见状悄然离开,他一个人来至士卒刚刚为他搭建的临时帐篷内,从怀中贴身处掏出一物,正是当日公主所赠折扇,看着已经有所磨损的折扇,张昱眼中充满了温情,这把折扇即便当日在杨玄感败亡之际,自己如同丧家之犬时也都贴身藏好,没有丢弃,今日睹物思人,怎不让他感慨万千。可此际绝非意气用事之时,只能择得良机再救公主于水火之中了。
此时的景阳公主一身男装打扮,身着骁果军服,侍女杨颦也是这样,杨浩穿着一身肥大的骁果军服显得不伦不类,唯有萧后身份尊贵,素来深得骁果军爱戴,即便宇文智及也不敢轻慢于她。
在奉宇文化及带着萧后先行离开的号令后,宇文智及让人送了一套文士打扮给萧后,等萧后等人穿着停当后,宇文智及带着数百名亲卫,将萧后等人拥在其中,悄然离开童山战场,直奔汲郡而去,一路上他不断留下斥候与宇文化及大军保持联络。
一夜急行下,可谓马不停蹄,宇文智及一行人马均是疲累不堪,萧后等人更是累的花容失色。此时天已放晓,已是卯时时分,这一刻就见风狂云密,空气中阵阵湿意,眼见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宇文智及据斥候所报,此地已属汲郡境内。但见前方一不知名所在,长满了一片茂密树林,树林深处隐隐发现一角红墙绿瓦,像是一栋寺庙,近前一看已是破败不堪,上方巨匾早已掉落地上,满是污秽,看不清庙宇名称,墙上油漆更是斑驳脱落,竟是一座无人居住的荒寺。
宇文智及眼见大雨即刻便至,暗忖以萧后等人体质,断不能经受暴雨淋打,索性在此歇息一番,顺便等候哥哥宇文化及大军,料李密自身也受重创,不致如此穷追不舍。当下宇文智及下令在庙中歇息,令军卒将正殿中打扫干净,恭恭敬敬的请萧后、杨浩、公主等进入歇息,其余军卒在外守卫。
萧后见宇文智及恭敬的样子,忍不住一阵冷笑,该死的贼子,若不是想靠自己笼络住骁果军,恐怕早就凶相毕露了,同时萧后四下环顾,想看到驸马宇文士及的身影,可他和自己女儿南阳公主却是踪迹全无,想是无颜再见自己。
公主则怔怔看着殿中那破败的神像,散落的布幔,心中无比凄苦,父皇惨遭不测,自己与母后等落入贼手,凶吉难以料定,想不到自己一介皇家金枝玉叶会落到这步田地。但公主外表温婉,实直内心刚烈,此刻心中虽愁肠百结,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一旁的颦儿也紧紧依偎在公主身侧,她银牙紧咬,暗忖若有人意图伤害公主,自己定以死相拼。倒是杨浩一介少年,这些日惊吓过度加上舟车劳累,此刻已是憔悴不堪,周身发烫,竟发起烧来,令萧后心忧不已。
风越来越大,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急骤而下,四下里弥漫着一片水气,忽然寺庙外人声鼎沸,早有斥候禀告宇文智及,言道宇文化及丞相大军已至,宇文智及闻言大喜,顾不得大雨滂沱,冲出寺庙相迎。
就见宇文化及和宇文成都大步走来,宇文智及忙将他们带至偏殿,进殿后宇文化及长长出了一口气,言道:“二弟,此番你我兄弟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宇文智及闻言心中一惊,他从没见过兄长如此沮丧过,刚要答话,就听宇文成都轻哼一声道:“父亲,我方虽败,想那李密麾下也是死伤惨重,父亲何必涨敌人气焰,灭自己威风,只要孩儿有三寸气在,断不会容人欺凌宇文家族。”
宇文化及闻言甚是欣慰,他看着面前魁伟的儿子,正要出言相赞,忽的面色大变,嘶声道:“成都,你的脸怎么了?”
宇文智及闻言也仔细端详宇文成都面颊,看后也不禁骇然色变,他清清楚楚的看见宇文成都满面青黑,此刻在昏暗的殿中宛若厉鬼。
宇文成都见父亲和叔叔惊骇的样子,感到莫名其妙,他伸手摸了一下面颊,觉得并无异常,正要问询,忽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倾覆,心头也感到一阵剧痛,这剧痛即便是如宇文成都这样的好汉也难以忍受,他大叫一声,晃了两晃,一头栽倒在地。
宇文化及与宇文智及慌忙近前,就见宇文成都面上黑气更甚,口鼻眼角中鲜血汩汩流出,宇文化及心胆俱裂,惨呼道:“成都,成都,你是怎么了?”
宇文成都只觉得周身无力,向来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力道正在迅速从自己身体内流逝,他忽然间已全然明白,惨然一笑,低声道:“好厉害的箭法,好厉害的毒!”说完虎躯一振,就此气绝,一代豪杰,毙命于荒林野寺。
宇文化及呆若木鸡,半响方嘶声痛哭,哭得泪尽血流,宇文智及也是满面泪痕,伤痛难以言表。
宇文化及呆呆的看着儿子的尸身,仿佛一切都在梦中,宇文成都孩提时的一幕幕闪现眼前,这个儿子自幼勇武,实乃武学上不世出的天才,更兼仁孝过人,可谓自己最值得骄傲的所在,可如今这一切已经彻底失去,再也不复存在。
半响宇文化及再度抚尸痛哭,口中连连惨呼:“成都吾儿!”
正殿中的萧后一行闻听偏殿中哭喊宇文成都声不绝于耳,再见看守自己的宇文家族亲卫个个含泪,如丧考妣,心中已然明白定是宇文成都遭遇不测,个个心中暗自称快。
宇文智及见兄长哀伤不能自已,忙令人扶其至一边,传营中军医熬制定神汤药,他素来多谋,知道此时四面环敌,不易久留,待雨势转小,便下令全军拔营前行,速速占据汲郡郡城,稳住己方阵脚,防止李密和王世充来袭,同时令人传信,令数日前留守东郡的降将王轨率部前来会合。
洛阳城内,皇泰帝杨侗看着面前喜不自胜的元文都,一时不明白这个心腹重臣为何如此高兴,以至于失态。
就听元文都连声道:“恭喜圣上,驱虎吞狼之计已然奏效,适才李密遣使来报,在童山一举击溃宇文化及大军,此贼仅带五万余众溃逃汲郡。而据臣暗中使人探知,李密方也是伤亡惨重,麾下能战者不超过十万人,真的是两败俱伤啊!”
杨侗闻言霍然站起,颤声道:“爱卿所言可是真的?”元文都笑道:“臣断断不敢欺君。”杨侗紧握双拳,激动地在殿中来回走动,忽的他站住身形,大声对元文都言道:“传旨大理寺卿张权,前往犒赏李密部,令其简单修整后继续追剿宇文化及。”
元文都连声称是,和杨侗相视而笑,他赞赏的看着眼前年幼的皇帝,感到由衷的高兴,陛下愈发稳重了,实乃大隋幸事。
元文都接着扫视大殿四周,欲言又止,杨侗会意,冷冷对身边宫娥太监道:“你等出去!”大殿中一下子空荡荡的,只余杨侗、元文都和杨侗最宠信的贴身太监高丰。
元文都肃然道:“陛下,如今李密、宇文化及二人皆已结下深仇大恨,已是不死不休之局,只要再相互厮杀几阵,便实力损耗殆尽,不足为虑,如今外患已去,内患倒是不可不防,此际洛阳城内军权集于王世充一人身上,此獠之害远甚于李密之流,还宜早做图谋,以免被其反噬。”说完元文都小心翼翼的看着杨侗,他也知道此举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杨侗闻言面色阴晴不定,沉声道:“依卿之见当如何?”元文都低声道:“御前侍卫统领窦凯素来忠于陛下,对王世充专权误国十分愤慨,届时可使他率甲士伏于殿后,趁王世充早朝之际一举击杀此獠,只要首恶伏诛,余者陛下只要降旨不予追究,定可安抚,如此大事可成。”
杨侗闻言默然不语,元文都见状大急,颤声道:“大隋之兴亡,殿下之安危,皆在殿下一念之间也,还望殿下早作决断,不要再有迟疑之心。”
半响,杨侗把手一挥,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肃然道:“依卿所言,还望卿不负朕之重托。”元文都拜伏于地,泣声道:“臣敢不效死力。”
出了大殿,元文都长长吁了一口浊气,他其实很是清楚,此际图谋诛杀王世充绝非上策,可据王世充府中自己暗线禀告,王世充恨自己入骨,已然多次扬言诛杀自己满门,如今形势危及,城外李密和宇文化及已是两败俱伤,暂时无法威胁洛阳,以王世充心性,外患一去,定要着手铲除自己,不得已自己只好提早行事了,否则定然在王世充雷霆一击下化为齑粉。
到了府中,元文都即刻招来心腹家将元平,沉声道:“你速去卢楚、段达、皇甫无逸大人府中,就言我相邀,今夜三更有要事相商,切记不得让外人知晓此事!”元平领令而去。
元文都看着元平远去的背影,他忽的感到一阵心惊肉跳,喃喃道:“但愿上苍眷顾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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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7 10:38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章 风云疾变

 洛阳城内靠近东城处,有一处繁华所在,乃是出名的玩乐去处,此时已是入夜时分,各座秦楼楚馆纷纷张灯结彩,连空气中都似乎荡漾着丝丝脂粉味道,不时有红裙绿袖的女子凭栏而立,千娇百媚,极尽诱惑,许多达官贵人和富商巨贾沉醉在如此温柔乡里难以自拔。
元平看着在自己怀里蛇一样扭动的女子,鼻中闻着她身上的如麝香息,不禁想起适才销魂之处,眼中情欲之色大作,目光贪婪的巡视着眼前女子那高耸的胸部,可转念一想,天色已晚,自己还是及早赶回府中为妙,这几日主子元文都的火气很大,下人动辄就被杖责,自己可不要不小心触了霉头。自从前两天自己深夜奉命去请段达、卢楚等朝中大员到达元府后,主子这几天就没有露出笑脸,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元平很是聪颍,善于察颜观色,因此深得元文都的信任和赏识,也得以参与了解许多秘辛,他很清楚自己主子与王世充之间的冲突,也隐隐猜测到前几天元文都深夜和几位重臣密谋之事定与王世充有关。
想到元文都这几天咬牙切齿的摸样,他不禁激灵灵打个冷战,自己年纪轻轻,可千万不要为了此事枉死啊!主子一介书生,干吗要和手握重兵的王大人过不去,这让元平很是不解。
眼前的这个女子姓韩名宛儿,是山东人氏,乃是一个歌妓,元平一次酒醉后无意中在洛阳城东春香苑中遇见她,顿时便惊为天人,恨不得立刻为其赎身,可身为一个家奴,元平清楚的知道自己这个愚蠢的想法是多么的可笑,那惊人的赎金岂是他可以痴心妄想能够解决的,每每想到此处,元平就郁闷难言,愤恨不已。
韩宛儿从元平怀中起身,到旁边桌上为他倒了一杯茶,然后轻轻的端至元平近前,元平看着她深情款款的眸子,心中一阵感动,自己还真是幸运,能够得到这样一个美丽温柔的女子垂青。他暗自叹了一口气,沉声对韩宛儿道:“宛儿,也许我今后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韩宛儿闻言,花容惨变,她看着元平眉峰紧锁的摸样,泫然欲泣道:“平郎,你为何要说出这等话来,莫非嫌弃宛儿了不成?”
元平看着面前这个俏丽的女子满面泪痕,心中不由大痛,他站起身形,轻轻的用手抚摸了一下韩宛儿那黑亮的长发,叹道:“宛儿,元平岂是无情之人,要知这些天府内戒备森严,今晚好不容易才得以出来与你相会。唉!想我元平只是一个小厮,能够得到宛儿垂青实在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又岂敢生出嫌弃之心,只是咱不知道是否有命和你厮守终身,这样吧,最多十日,若是十日之内没有闪失,咱定要想尽办法来与你相见,至于其中缘由你还是不知为妙。”说完元平深深看了韩宛儿一眼,仰天长叹一声,转身就此离去。
韩宛儿看着元平离去的背影,眼中闪现一缕异色,她嘴角微微一撇,冷哼道:“愚不可及的东西,也敢妄想和本姑娘厮守终身,真是可笑之极!”说完她轻轻击了两下掌,很快从内室出来一个身材瘦削的中年男子,对韩宛儿微一躬身,肃然道:“姑娘有何吩咐?”
韩宛儿沉声道:“你速去禀告王仁方大人,元文都府中近日频繁往来朝中大员,据其府中小厮所言,近几日内定有异变,须提请郑国公留意。”中年男子微微颔首,返身入了内室。
郑国公府中,王世充满面阴沉,像是暴雨前乌云密布的天空,他手中拿着一封书柬,面前赫然跪伏着一名男子。这名男子战战兢兢,显是惊恐万分,此人约莫三十上下,正是朝中陈国公段达的女婿,姓张名志。
就闻张志颤声道:“还请郑国公宽恕,这都是元文都的主意,与岳父大人实不相干。”
王世充轻蔑的看了一眼面前的张志,半响冷哼一声道:“陈国公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烦请张贤侄回去告诉陈国公,就说我王某人定有回报!”张志如蒙大赦,慌忙深施一礼,顾不上擦掉脸上冷汗,出门上马疾奔而去。
陈国公段达的府邸前此刻一片冷清幽静,朱红大门紧闭。
内室里,脸色苍白的段达心神不定,一会坐到椅中,一会又站起身形,如此来回反复,整个人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看到女婿张志进来,段达慌忙迎上前去,颤声问道:“你已经将老夫书信递交郑国公了?他可说了些什么?”
张志道:“小婿断不敢误此等大事,王大人说日后定会回报岳父您的好意。”
段达闻言脸色稍稍有了几许血色,他低声喃喃道:“元大人,你想螳臂挡车,自寻死路,咱家可没有那份闲情追随,但愿你不要怨恨咱家!”
王世充站在大厅之中,负手卓然而立于壁上一幅硕大的字画前,久久默不作声,脸上不时闪现杀气。
好你个元文都,真的是活腻了,老夫没有下手铲除你,你倒是急不可耐了,哼哼,这帮腐儒,如何能成得了大事,更可笑的是他和段达等人密谋除掉老夫,自以为天衣无缝,偏偏这陈国公段达害怕事情泄露,引来杀身之祸,适才已悄然安排女婿张志前来,如实将元文都等人深夜密谋之事和盘托出,这怎不让王世充怒火中烧。
就在此时,一个黑衣人疾步走进大厅,正是王世充的侄儿王仁方。他来到王世充身后,低声道:“叔父,春香苑有密报。”
“讲!”王世充没有回头,低声说道。
“适才春香苑韩宛儿使人来报,言道这几日元府异动,恐对叔父不利。”王仁方轻声道。
王世充微微颔首,眼中闪现讥诮之色,转过身来沉声道:“我知道了,你可重赏韩宛儿。”
王仁方低声应诺正欲离去,又被王世充叫住,王仁方见此刻的叔父满面狠厉,在昏暗的灯光下有一种说不出的狰狞可怖。
就听王世充沉声道:“你速去传我号令,令众将召集兵马,今夜老夫我要血洗东都!”王仁方心头一颤,可他深知叔父定是深思熟虑方才这样行事,当下不敢再问,急急领命离开。
当夜三更时分,王世充顶盔贯甲,全身披挂,他端坐在骏马上,看着身后黑压压的精兵健卒,大吼道:“今晚诸儿郎随我杀进皇宫,为圣上除掉奸佞元文都等人,清君侧,重振朝纲!”众军士轰然应诺,接着王世充大手一挥,这股黑色洪流顷刻间向皇宫泄去,直奔含嘉门扑来。
元文都此时正在卢楚府上,正在和卢楚商议如何神不知鬼不觉的诱王世充坠入彀中,忽闻府外远处喊杀声震天,元文都霍的站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深更半夜,什么人敢在东都如此喧哗?
他知道事情不妙,匆忙上马,在几个贴身侍卫的护送下直奔皇宫,元文都知道他手中唯一筹码就是皇泰帝杨侗,若是皇上被王世充掌控了,等待自己的下场不问可知。同时他忙叫卢楚速去通知段达、皇甫无逸等人,集结军马准备与王世充决一死战。
等元文都刚进入皇宫,见到了同样被喊杀声惊醒的杨侗,没等他安慰惊魂未定的杨侗,就有侍卫跌跌碰碰进来禀报,皇宫已经被王世充大军包围得水泄不通,四周充满了震耳欲聋的“清君侧,斩杀奸佞元文都”的呼喝声。
元文都此时只觉恐惧感浸透了全身,他定了定心神,喝令护卫皇宫的御林军统领田楚迅速组织军卒抵抗,仗着皇宫城墙高大,一时王世充的军队也难以攻进来。
看着杨侗惨白的脸庞,元文都心酸不已,他清楚的知道,既然王世充先发制人,自己此遭是难逃此劫了,就是卢楚等人此际肯定也是凶多吉少。
想到这他不由哽咽道:“陛下,都是臣无能,误了陛下大事,只是在陛下心中,臣真的是奸佞吗?”
杨侗一时心乱如麻,此刻他想起了母妃曾告诫他的一句话“凡事切不可过于倚仗书生。”
看着元文都饱含期翼的目光,杨侗半响低声道:“无论成败,在朕的心中,卿都是最最忠心的。”
元文都闻言眼前一亮,他忽的笑了起来,道:“多谢陛下厚爱,如此,臣肝脑涂地,死而无憾!”
这时候元文都的一个侍卫浑身浴血跑了进来,元文都见他脸色惊惶,未等他说话,已是冷冷道:“慌什么?休要惊了圣驾,可是那王世充已经攻进皇城了?”
这名侍卫气喘吁吁的禀道:“元大人,适才守卫皇城的田楚和跋野纲二人已然投降王世充,此际已经打开宫门了。”
元文都闻言,虽然明知道这个结局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可还是不自禁的身躯摇晃了几下,几欲栽倒,他惨笑一声道:“既如此,尔等各自逃生去吧!”说完也不再看这名侍卫一眼,径自走到大殿一侧,盘腿坐下,闭目不语。
喊杀声逼近紫薇宫,杨侗在一众侍卫簇拥下登上紫薇宫顶,就见外面火把一片,照的整个皇宫亮如白昼,在大队人马前列,有一人端坐马上,看上去不可一世,赫然便是郑国公王世充。
杨侗平稳了一下恐惧的心神,扬声道:“郑国公,夤夜之间宫外兵戈之声大作,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世充闻言见杨侗在紫薇宫上头发话,当下滚鞍下马,拜倒在地,口中大声言道:“启奏陛下,元文都、卢楚等逆贼肆意横槊,图谋不轨,想要加害于臣,今请陛下诛杀此等逆贼,臣下甘受刑典。”
杨侗闻言半响没有言语,他看着火光下王世充那桀骜猖狂的面孔,心中忽的一阵怒恨欲狂,可偏偏却发作不得。
这时候就听身后一片喧哗,杨侗定睛一看,原来是段达率领一列人马闯进紫薇殿来,段达不敢看皇泰帝那几欲杀人的目光,径直奔殿角一侧的元文都而去。
走至元文都近前,段达低声道:“对不住了元大人。”说完一挥手,手下大将黄桃树上前将元文都绳捆索绑,元文都毫不反抗,更是看都不看段达一眼,此时此刻,他已全然明了。
当下段达压着元文都走出紫薇殿,元文都就在走出殿门之际,奋力扭头,对着殿顶的杨侗凄然喊道:“陛下,请多珍重!”
杨侗闻言不禁悲从中来,他毕竟只是一个弱冠少年,此时再也难以克制心中伤痛,两行热泪簌簌而下。
王世充看着眼前五花大绑的元文都,不禁纵声长笑,恨恨道:“元文都,你这个不知死活的蠢材,竟敢痴心妄想加害于我,此时此地,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元文都冷笑连连,闭目不语,竟似不屑于回答。
王世充看着元文都那副摸样,一股怒火勃然而生,难以抑制,他大声咆哮道:“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等均已伏诛,你一介腐儒,兀自不知死活,来人啊!传我号令,将元文都满门诛杀,鸡犬不留!”
元文都闻言面颊不禁抽搐几下,迅速又变得波澜不惊。他睁开双眸,一瞬不瞬的看着王世充,口中讥讽道:“元某人虽遭不测,难逃一死,可死于为国尽忠,也算死得其所,想你碧眼胡儿世受皇恩,不思回报,反倒祸乱朝纲,行大逆之事,其罪罄竹难书,本朝大儒徐文远有你这样的弟子,真算得上德行有亏,清誉不再。”
王世充闻言气的在马上一阵哆嗦,他猛地从箭壶中抽出一只雕翎箭,拉弓搭箭,就听“嗖”的一声,这只箭正中元文都胸口要害,元文都晃了两晃,扑通仆倒于地,顿时气绝。
杨侗默默的看着眼前元文都的尸身,显得甚是孤寂无助,半响他强压怒火,冷冷的对王世充道:“郑国公随意诛杀大臣,事前朕不曾闻得丝毫启奏,难道这就是为臣应有之道吗?此际郑国公亟欲肆用强力,可是欲杀朕乎?”
王世充扑通跪倒在地,声泪俱下道:“陛下,臣深蒙先帝器重,即便粉身碎骨也难回报隆恩于万一,元文都等贼结党营私,铲除异己,包藏祸心,欲招逆贼李密祸害社稷,臣实属无奈,不得不自救于危难,实在是情况紧急,来不及启奏陛下啊!若臣真的心怀不轨,有负陛下,则人神共弃之。”
口中发着毒誓,王世充心中却在暗忖:“这杨侗甚是精明,不好糊弄,此遭定已对己怀恨在心,日后寻机倒要除了他才是。”
皇泰帝默默走下宝座,亲手将王世充搀扶起来,好言安慰一番,同时下旨任王世充为左仆射,总督内外军事,其兄王世恽为内史令,王氏子侄皆有封赏。
此时元文都、卢楚、皇甫无逸等早已被杀,满门被诛,赵长文,郭文懿后也被王世充使人诛杀,自此王世充集大权于一身,行事更是肆无忌惮,不可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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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0 09:53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一章 怪力乱神

魏公李密的心头此时却是寒意阵阵,宇文化及败走了,眼下摆在李密面前最大的敌人的就是王世充了,自己费尽心血,机关算尽,可转眼间洛阳皇泰帝成了王世充的傀儡,所谓的太尉、魏国公也成了镜花水月,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与宇文化及这个疯狗的殊死一战,白白的便宜了洛阳的王世充。
如今宇文化及惶惶如丧家之犬,已不再是威胁,可眼前这座巍峨的洛阳城已经成了李密十足的梦魇,自己何时才能踏上那高耸的城楼啊!每每想到此处,李密就满嘴苦涩。这些日子,李密下令继续攻打洛阳,将洛阳围的水泄不通,他料定洛阳城内粮草快要告罄,届时不怕王世充继续做缩头乌龟。
李玄英看着李密那忧郁的眼神,不禁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时也无计可施。李密抬起头,看着李玄英,半响道:“宇文化及虽然兵败,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决不能对其掉以轻心,眼下大军均在洛阳城下,黎阳城十分空虚,那里乃是我瓦岗辎重粮草集中所在,若有闪失,咱们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可童山一战,咱们损兵折将,可堪一用的大将死的死伤的伤,如今程知节身中数箭,尚未痊愈,裴仁基、秦叔宝乃大隋降将,被逼无奈下方投靠瓦岗,此非常之际,使之镇守黎阳实在让人放心不下,单雄信、徐世绩此际定然怀恨在心,更是不敢轻信,要知所托非人,可就大事不妙了。”李密说到此处,眉峰紧缩,愈发郁闷。
李玄英忽的冷笑一声道:“密公怎么忘了还有一人可供驱驰。”李密眉峰一耸,怔怔的看着李玄英,忽的苦笑道:“你说的是张昱吧,可知人知面不知心,老实说咱家如今也看不透他。”
李玄英森然一笑,就听她言道:“童山一战,张昱纵虎归山,任宇文成都从容逃离,在密公府中,更是对妾身妄加羞辱,若不是他作梗,单雄信、徐世绩早就魂归地府,不至于留下心腹大患,他几次三番,所作所为,何尝有一分为密公着想,平日更是大肆收买人心,刻意与诸将领交好,其意昭然若揭,密公若不防范,定遭其害。”
李密闻言面色阴晴不定,半响方强笑道:“咱家知你曾受辱于他,眼下非常时期,可不准你携私怨中伤。”
李玄英闻言顿时脸色煞白,泫然欲泣道:“密公,妾身一腔深情,可昭日月,密公怎可见疑于妾身,若想试出那张昱是否狼子野心甚是简单,可问询其黎阳城可由谁镇守,若其主动请缨,定是欲携兵自重,有不贰之心,若推选他人,则可证明其忠心于密公。”李密听后默然不语。
次日一大早,李密使人唤张昱至大帐中,张昱见李密面色凝重,端坐在椅上,正欲开口相询,就听李密言道:“贤弟,如今黎阳兵少将寡,愚兄甚是担心其遭遇不测,为他人所谋,欲使一将领兵坐镇,不知贤弟可有人选?”说完目光直勾勾看着张昱。
张昱丝毫没有察觉出李密的异样,这几日他也一直在思索这个问题。黎阳城决不能再有所闪失,否则己方定然遭受灭顶之灾,眼下洛阳城久攻无果,自己在此地倒是无用武之地,闲着也是闲着,不若替李密分忧才是。
想到这张昱沉声道:“兄长若不嫌弃,小弟可前往黎阳坐镇。”李密闻言面色大变,面上瞬间失去了笑容,他霍然站起,目光冷森森的看着张昱。
张昱为之一呆,只觉一阵彻骨冰寒,他不知李密为何会如此暴怒,如此失态,这一刻,张昱甚至不怀疑李密有当场拔剑相向的可能。
李密旋即便认识到自己失态,面上煞气迅速消失不见,干笑一声道:“贤弟,此际攻打洛阳正酣,你岂可擅离,此事还是容愚兄思量一番再说。”
张昱闻言心中暗自冷笑,知道李密所言不实,可也不便追问,当下满腹狐疑,辞别而去。
出了大帐,张昱心中琢磨,为什么李密看自己的眼神会是那样的陌生,那双眸子里再也看不到曾经闪动的兄弟间的温情,有的只是凶厉。脑中忽地灵光一闪,他隐隐想到了些许关节,胸口顿时如同被重拳狠狠一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喃喃道:“张昱啊张昱,你真的是愚不可及!”
看着张昱离开的背影,李密一张脸变得无比阴沉,他双拳紧握,低声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深夜,月凉如水。宇文智及小心翼翼的看着案几后闭目不语的宇文化及,冲一旁的三弟宇文士及看了一眼,焦虑之色溢于言表,昏暗的烛光下,宇文化及那张老迈的面孔如同骷髅般可怖。
半响宇文化及方睁开双眸,冷冷道:“二弟三弟,你二人夤夜求见,可有什么事吗?”宇文智及急促禀道:“适才军中大将陈智略、樊文超等人各率自己部下叛逃,降将王轨也领军逃离,眼下大军已是散去大半,余者不到两万人,这可如何是好?”绕是宇文智及多谋善断,此际也不禁乱了方寸。
自从童山血战之后,没有粮食供给的宇文化及大军只能靠索取东郡百姓的粮食维持生存,这让东郡留守王轨不堪重负,而陈智略等人本属骁果旧将,眼见宇文化及率领骁果西归无望,当然不愿再死心塌地追随。
宇文化及闻言,浑身的力量仿佛被瞬间抽空,默然半响,他忽的仰面大笑,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惊恐的看着眼前这个陷入疯狂之状的兄长,自从爱子宇文成都不幸殒命之后,这位宇文氏的家主就已经变得让人无比陌生,喜怒无常,已是数次无故杀死麾下士卒与将领,搞得军中天怒人怨。
就听宇文化及冷笑道:“逃便逃吧,有甚值得慌张之处。”接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二人速速去将杨浩、萧后等人处死,绝不可落入他人之手,白白为他人作嫁衣裳,老夫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宇文智及和宇文士及面面相觑,骇然色变,宇文智及见宇文化及望向自己的目光可怕之极,心头一阵巨跳,知道此时万万违拗不得,忙躬身称是,然后拉着宇文士及走出营帐,身后兀自传来宇文化及那一阵阵疯狂的大笑声。
宇文智及看着天上一轮孤零零的明月,不禁潸然泪下,他转身对宇文士及道:“三弟,你与南阳公主伉俪情深,更是萧后东床快婿,二哥也不愿你做此违背良心之事,此际你可率心腹护送萧后、公主等人速速离开军中,寻一安身之处,也好替我宇文家族留个香火。萧后景阳等女流之辈不足为虑,倒是那杨浩是万万留不得的,大哥说的对,我宇文家族得不到的,也决不能落入他人之手,二哥我现在就去鸩杀杨浩,事后将追随大哥一道,生死与共。今日你我兄弟一别,相见无期,要知生死有命,你好之为之。”
宇文士及闻言大恸,他虽属心肠冷酷之人,此际也不禁泪如泉涌,肝肠寸断。
宇文智及喝道:“如此时刻,你还效那小儿女之态,真是让为兄失望至极。”
宇文士及清楚的知道大厦将倾,宇文家族灭顶之灾指日可待,按照二哥的吩咐倒也可以为宇文氏保留一支。当下宇文士及含泪拜别宇文智及,带着一百余名心腹家将将萧后、景阳、颦儿等人从睡梦中叫醒,不由她们分说,塞上马车星夜疾驰,离开了军中大营绝尘而去。
宇文智及看着马车消失在无尽黑暗之中,他转过身形,满面皆是狠厉决绝之色,喃喃道:“杨浩啊杨浩,休要怨恨咱家,要怪也只能怪你身为杨广子孙。”当夜,可怜的杨浩被无情鸩杀,尸体秘密埋葬于乱坑之中。
第二日宇文化及率着本部两万人马向东直奔魏县而去,他清醒的知道大势已去,西行之路已是彻底无望,如今只能是东进了。
张昱看着面前的徐世绩,心中感慨万千,这个昔日意气奋发的俊逸公子,如今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如纸,看来前番所受重伤对其伤害非常之大。
就听徐世绩沉声道:“张兄弟,大恩不言谢,以前是徐某人招子不亮,对不住你,还请张兄弟大人大量予以海涵,眼下徐某就要去黎阳城镇守,今天特地来向张兄弟道别。”
张昱闻言诚恳道:“自家兄弟何出此言?咱瓦岗大军目前困顿于洛阳城下,还望徐兄以大局为重,化干戈为玉帛,要知密公也是一时受人蒙蔽,现下也是后悔的紧,此番既然派徐兄镇守黎阳,足见密公心中看重之意了。”
徐世绩面颊抽动几下,眼中有着幽幽的火焰在燃烧,阴森一笑道:“如此我倒要多谢他的好意了!”
张昱苦笑道:“眼下大敌当前,黎阳城实乃我瓦岗根本,若兄弟阋墙只会白白便宜王世充,也陷瓦岗军于万劫不复之中,还望徐兄深思。”
徐世绩微微一笑道:“张兄弟放心,咱家不是不知轻重之辈,好歹咱家也是瓦岗寨出身,这瓦岗军更是大龙头毕生心血所在,我徐世绩断断不会如此行事,否则葬送了瓦岗军,日后地府之下咱家有何面目去见大龙头。”
张昱闻听此言稍稍放下心来,昨日李密决定派徐世绩镇守洛阳,张昱就不大同意,他知道李密此举乃是意在安抚瓦岗旧将,虽说徐世绩精通兵法,谋略过人,由他镇守黎阳重镇也颇为妥当,可张昱深知徐世绩乃是睚眦必报之人,当日他受李玄英飞刀重创,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早就魂归地府了,加上把兄翟让被杀,如此深仇若说他不记恨,张昱可是万万不信的。
可张昱转念一想,眼下瓦岗军军心浮动,单雄信、徐世绩本素具威望,此番被剥夺兵权,许多士卒将领均暗自不忿,李密很是害怕军心不稳,引起哗变,此举也属无奈,他全然没有料到自己当日主动请缨前往黎阳也是李密下此决定的原因之一,在李密的眼里,此时的张昱远远比一个徐世绩可怕得多。
徐世绩出了张昱大帐,紧咬双唇,瞬间渗出血丝。眸子中闪现刻骨仇恨,他默默在心中呼道:“李密啊李密,此仇不报,我徐世绩誓不为人,更对不住大龙头在天之灵!张昱啊张昱,咱家对不住你了。”
此时的王世充同样焦头烂额,虽然现在大权独揽,杨侗也被他玩弄于掌股之中,可洛阳城内,粮草已然极度匮乏,若再这样耗下去,不需李密攻打,自己内部就乱了,届时洛阳城当不攻自破。王世充虽然知道李密与宇文化及一战已然大伤元气,遭受重创,可他还是没有足够勇气出城与李密一决雌雄。
就在王世充在正厅内沉思之际,一名四旬左右的道士与大将王仁方走了进来。这个道士头戴九梁道冠,相貌清奇,面白如玉,双目藏神,头发乌黑,却有一双修长白眉,生就一番异象。
王世充颔首示意二人落座,就见王仁方躬身施礼道:“叔父,适才据暗线来报,李密已派徐世绩镇守黎阳,同时恢复单雄信左武侯大将军职务。”
王世充闻言,微微一怔,欲言又止,他轻捋胸前长须,一时陷入深思之中。
这时,眼前这名道士手中拂尘一摆,轻咳一声道:“郑国公,李密此举不外是安抚瓦岗旧将,看似高明,实则乃取死之道。”
王世充闻言眼前一亮,忙道:“还请叶先生解惑。”
眼前这个仙风道骨的道士俗家姓叶名天信,祖籍乃是河北人氏,曾是洛阳城内玄都观观内一名道士,一次无意之中与王世充得以相遇,王世充与其一番交谈下来,感觉其人气宇不凡,身怀武技,胸有韬略,遂相邀叶天信至府中担任谋士,叶天信素有抱负,本不甘终老于道观之中,于是欣然应邀,几次出谋划策均深得王世充赏识,已然隐隐居于郑国公府内谋士之首。
就见叶天信白眉微微一轩,笑道:“单雄信、徐世绩乃翟让死党,翟让一死,这二人如丧考妣,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时机未到,不得不忍气吞声,眼下李密将徐世绩派往黎阳,可谓纵虎归山,实乃自寻死路,现下洛阳粮草匮乏,我方实不宜再坚守下去,不若出城与李密决战。想那李密自童山一战以来,损兵折将,伤亡惨重,没有及时休整便日夜攻打洛阳,现今早就人困马乏了,加上徐世绩这把插在他后背上的尖刀,李密此遭定败亡无疑。”
王世充闻言若有所思,半响言道:“城内军卒大都对李密畏之如虎,老夫担心士气不振,先生可有良策?”
叶天信淡淡道:“郑国公麾下士卒,多来自荆楚之地,向来信奉巫蛊鬼神之术,贫道还有一计,用来振作士气,可收奇效。”王世充闻言,面露喜色,沉声道:“还请先生教我。”
叶天信走至王世充近前,附耳在其耳边说了一番,王世充不住点头,最后竟然大笑起来,看着眼前的叶天信,眼中溢满赞赏之色,他站起身形,拍了拍叶天信肩膀,扬声道:“我得先生,何愁大事不成。”
一旁的王仁方羡慕的看着叶天信,心中不自禁的有了些许嫉恨,这个妖道牛鼻子,故弄玄虚,冒充得道高人,有机会倒要杀杀他的威风。
很快,短短几日内,洛阳城内风传一事,左武卫军中有一名叫张永通的普通军士,三次在梦中梦见了昔日周代大贤周公,据周公言称,他在洛阳城外有座神庙,已有千年,数日前被那李密无故拆毁,周公怒李密亵渎神灵,断其香火,可谓罪恶弥天,遂在梦中令张永通宣意于王世充,让王世充主动出城迎敌,声称出击时周公会率天界神兵相助,帮他击溃李密,这个传言愈传愈烈,在军中已隐隐成为一件盛事。
王世充更是亲自在城内为周公修庙,每日亲自前往祈祷,敬求周公神助,私下里叶天信令城内道士、巫况等四下宣扬,言道:“周公欲令郑国公急讨李密,当有大功,不即兵者将皆得瘟疫而死。”
王世充麾下将士大多荆楚人士,向来信奉巫蛊之言,此番见是神灵旨意,皆信以为真,一扫平日畏惧李密之心,纷纷向王世充请战,一时洛阳城内战意高涨。
王世充见时机已然成熟,当下选精兵五万,取名“永通军”,将张永通奉为神灵使者,于九月壬子日,祷告了周公,誓师击溃李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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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2 15:54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二章 夤夜献计

癸丑日,天气炎热无比,天空中铅云密布,看上去近日内暴雨即将来临。
一身戎装,披挂整齐的张永通坐在雄健的战马上,看着正在迅捷开拔出城的王世充大军和高高飘扬的永通军战旗,觉得就如同在梦中一般,自己什么时候成了可以与周公沟通的神灵使者了?想起来他自己也是哑然失笑,可此时即便是再愚蠢的人也知道必须把这场戏演下去了,否则等待他的将是什么,张永通很是清楚。
就因为张永通比较机灵,所以王世充再三斟酌才选择了他,也正因为他颇有几分聪颖,号称道力通神的仙师叶天信看到他后也很是认同,每当想起叶天信那深不可测的眸子和诡异的微笑,张永通都不自禁的一阵寒战,他不得不打起浑身精神,克服心中的无穷恐惧,一本正经的做起了周公派来的神灵使者。
王世充大军杀出城后,迅速如暴风骤雨般将洛阳城外驻扎的一营瓦岗军杀得四散奔逃,瓦岗军首领贾雄不得不率部溃逃,当下永通军抢得许多瓦岗军遗弃粮草,就地休整一番后,士气大振。
王世充遂率部直扑偃师,不多时永通军就开到了偃师,扎营于通济渠南岸,王世充一声令下,大军迅速在渠上架起三座浮桥,准备渡河与瓦岗军决战。
而李密也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他惊愕不已,刚伺候走了疯狗宇文化及,这王世充怎么也得了失心疯,摆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李密当即令心腹王伯当留守金镛,自己亲率精兵,出偃师以北,依托邙山之险,严阵以待。
此时的李密大帐中,众将云集,个个面色凝重,均将目光投向正中帅案后的李密。李密沉声道:“王世充困兽犹斗,已然率大军倾巢出城,欲与我瓦岗军决战,诸位将军有何高见以拒敌?”
话音刚落,就听一人大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王世充乃手下败将,何足道哉,末将愿领一军迎战,定叫他有来无回。”
众人一看,分明是大将裴行俨,他的父亲裴仁基闻言心中暗自恼怒,心道:“蠢材,帐中能征善战之将比比皆是,什么时候轮到你发威了,况且咱们父子乃是大隋降将,还是要避嫌的,这孩子一点也不知韬光养晦,真的让人失望至极。”
李密闻言很是欣慰,夸奖道:“少将军真是英雄气概。”说完后忽的把目光转向张昱,问询之意溢于言表。
张昱微微躬身施了一礼,肃然道:“魏公,如今王世充举城来犯,东都必然空虚,我军可分兵守住其东退要道,使其回师不得,同时可派精兵一路,沿黄河西进,直逼东都,若王世充回军,我方则按兵不动,若其再次出军,我方则再逼东都,始终不与其对阵硬拼,这样王世充始终疲于奔命,我军则以逸待劳,饶有余力,届时王世充城破被擒之日不远矣”
李密闻言微微颔首,却不答言。
此时忽听有一人大声言道:“张将军此言差异,恕在下不敢苟同。”李密一看不禁暗吃一惊,此人分明是左武侯大将军单雄信,就闻单雄信言道:“王世充数度兵败,损兵折将,麾下将士俱已丧胆,此番倾巢出战,可谓自寻死路,况且我方江淮之间新归附的士卒将领,正欲借此机会,一展才能,立功勋以报魏公,此所谓“及其锋则用之”,故此可一举歼灭王世充。
李密闻言不禁陷入沉思,他心中暗忖:这单雄信倒很是识时务,知道翟让已死,依附于我才是上上之选,此番所言倒也是肺腑之言,也颇具道理。
单雄信在军中素来威望极高,众将大多信服,此番见他如此信心十足,加上以前数度大战均打得王世充丢盔弃甲,因此帐中诸将倒有十之八九出言附和,新归附的陈智略、樊文超等将领更是大声称是,纷纷请命,帅帐中请战声一时此起彼伏。
张昱此时没有理会众人的吵嚷,他冷眼观瞧,暗中打量着单雄信,却见单雄信说完话后站立一旁,面无表情,看不出丝毫端倪,可张昱却分明感受到单雄信的居心叵测。
他深知单雄信当日李密府中受辱,加上拜兄翟让惨遭横死,这都让心高气傲的单雄信难以忍受,他乃是绿林大盗出身,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有仇必报,绝不会就这么轻易与李密善罢甘休的,如此单雄信今日所言就十分值得玩味了,况且他的所言根本不切实际,实乃败亡之策。
想到这张昱暗下决心,绝不能任由李密听信单雄信之言,当下大声道:“诸位稍安勿躁,在下有一言,不吐不快。”
众人闻言均静了下来,李密笑道:“贤弟还不快快道来.”张昱沉声道:“魏公,要知童山一战,我瓦岗大军得力骁勇军士大多战死,余下心志疲惫懈怠,难以应敌,况且王世充乃是粮尽而出,志在死战,实在是很难与之交锋,倒不如深挖壕沟,堆筑高垒,以来抵御,如此不出半月,王世充必然粮尽而自退,我军届时趁势追杀,定获全胜。”
李密闻言却是眉峰不自禁的轻跳几下,面上显露不悦之色,要知童山一战,瓦岗军几乎算是惨胜,精锐之士折损殆尽,连他自己也差点死于宇文成都手中,至今箭创未愈,乃是他近年来首次遭受如此重创,提起此战,军中多有诟病,矛头隐隐直指李密,认为是他指挥有误,对敌判断不够,提起此战他心中就愤恨难平,这个话题实乃他心中大忌。
一旁的邴元真见状冷笑连连道:“张将军,大敌当前,你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想那王世充只不过回光返照之举,有何值得畏惧之处?”
张昱看着邴元真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顿时怒目相向,直欲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邴元真在他暴怒的眼神注视下,想起当日李密府中张昱刀劈蔡建德的神威,呼吸为之一窒,不觉一阵胆寒,口中不敢再言语。
此时就听李密冷冷道:“张兄弟多虑了,想我瓦岗,豪杰辈出,士卒骁勇,岂俱那碧眼胡儿,我意已决,当与王世充决一死战。”
张昱默然半响,面色阵红阵白,此时忽的有人轻轻抵了他一下,定睛一看乃是秦琼,秦琼示意他出去说话,二人悄悄走出帅帐。
到了帐外,张昱只觉一股郁闷之气堆积在胸腔难以宣泄,心情激愤,恨不得仰天狂啸几声,恨不得就此拔刀砍杀进帐中,将邴元真等人一一斩杀当场。
他仰天长叹道:“魏公日后必然要为今日之举后悔啊!”秦琼肃然道:“张兄弟,近期密公对你颇有微词,你还是小心为上,不要过多违拗于他才是。”
张昱苦笑一声,低声道:“二哥,我心里不甘啊!当初和杨玄感大帅举事,初始声势何等浩大,可最后终究灰飞湮灭,今日难道又要重蹈覆辙不成?想我张昱所求的只不过是裂土封侯,光宗耀祖,不负心中所学罢了,可总是功亏一篑,壮志难酬,每每思来真是令我愁闷欲狂。”
秦琼同情的看着张昱,看着他眼中无尽的萧索之色,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于他,自己素来知道这位兄弟有野心有抱负,更兼武艺绝伦,谋略过人,可自出道从军以来,一直坎坷不顺,也算是命运多舛之人了。
当下魏公李密下令,瓦岗军主力在北邙山上扎营,单雄信率一军在偃师城北扎营。
当夜,永通军的大营中,粗如儿臂的巨烛将王世充的大帐照的通明,一身道装的叶天信一派仙风道骨,手中持着佛尘坐在帐中木椅上,面前霍然站着一个五花大绑的黑衣人,头上还戴着头套,这个人看上去好像十分恐惧,体若筛糠,身躯战栗不已,王世充甚为惊讶,他不明白深夜叶天信求见自己为何?眼前这个被绑的黑衣人又是何方神圣。
就见叶天信微微笑道:“郑国公,贫道此遭给你送个大礼,届时定收奇效。”王世充闻言眼睛一亮,站起身形,拱手道:“先生请明示。”
叶天信见状也不敢怠慢,忙起身回了一礼,然后走至这黑衣人近前,一把扯掉头套,抓起此人的发髻,让他仰面于王世充,口中笑道:“郑国公可认得此人?”
王世充定睛一看,觉得眼前之人甚是面熟,像是多年相识之人,可一时又想不起在那见过,忽的王世充变色巨变,胸口如受巨锤重击,几欲喘不过起来,他颤声道:“李密!”
叶天信纵声大笑,言道:“不错,郑国公,你看这厮可是像极李密,届时乔装一番,于两军混战之中,放其出场予以当众斩杀,可令麾下士卒呼喝李密被杀,瓦岗逆贼难分真假,势必军心大乱,不战自溃。”
王世充围着眼前的黑衣人转了好几圈,口中惊叹不已,不住的说:“像,真的太像了”他忽的站住身形,对叶天信深施一礼道:“此战若胜,皆拜先生之赐。”
翌日一大早,李密亲率众将,尽起本部大军,令单雄信率军与己会合,分左中右三翼,左翼由大将程知节、陈智略、裴仁基率领,右翼由单雄信、秦琼、邴元真率领,李密亲自率张昱、房彦藻、李玄英等坐镇中军,在北邙山下摆开阵势,等候王世充。
王世充坐在站马上,手搭凉棚,看着远处旌旗招展的瓦岗大军,再看看北邙山下一片无垠平原,不禁笑道:“李密倒是选了个好所在,这里确实适合大军决战。”说完笑容一敛,冲张永通使了个眼色。
张永通会意,一催马,来到己方队前,大声呼喝道:“诸位兄弟,咱家乃是周公派来的使者张永通,如今神灵保佑我方,此战必胜!”王世充大军闻言均振臂大呼:“我方必胜,李密必败!”一时声震原野。
王世充满意的微微颔首,心中也暗自喟叹,周公啊周公,虽然那张永通并不是你真正派来的使者,也请你保佑咱家,显灵相助,日后定不敢想忘,少不了你的香火。
转念又想起叶天信昨晚所送来的那个制胜法宝,王世充不禁嘴角绽放一丝笑意,这个道人端的是厉害无比,一个出家人竟然有如此狠毒之计,也不怕三清祖师怪罪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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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4 12:26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三章 折戟沉沙

随着震耳欲聋的战鼓声响,漫山遍野的王世充大军潮水般向瓦岗军涌来,林立的枪矛在阳光下闪耀着道道寒光,战马奔腾的轰鸣声越来越响,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一时间尘土遮天蔽日。
紧接着双方骑军都把手中的箭矢疯狂般射出去,一下子锐啸阵阵,声音极其刺耳难听,天空中箭矢如同黑压压的飞蝗,几欲挡住太阳的光芒,天地也为之一暗,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各自的骑兵队伍先行撞击在一起,就像巨浪相击,卷起千堆雪,瞬间便是人仰马翻,血肉横飞,惨叫声,怒吼声此起彼伏,不幸落下马的士卒瞬间就被踩踏成肉饼,两只军队就像野兽般,疯狂的撕咬在一起,所有的将士都在殊死拼杀,亡命相搏。
王世充坐在战马上,眯着眼看着厮杀成一团的战场,胸中一股凛冽杀气勃然喷涌,最后一搏了,自己与李密之间只能有一个胜者,那就是自己。
张昱一边挥舞着长槊冲杀,一边抽空观瞧着战场,他的盔甲上此时沾满了敌人的鲜血与碎肉,就像一尊狰狞的杀神,随着观察,他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次王世充倾巢出动的军卒分明都是精锐,一个个剽悍武勇,身手更是出入如飞,一时间瓦岗军已然显露不支迹象。
程知节杀得兴起,索性赤膊上阵,就听他怒吼一声,一道森冷斧光闪过,硬生生的将面前敌将劈为两半,转瞬之间已砍杀十余人,可眨眼间又有数十名敌方军卒将他团团围住,刀枪一起往他身上招呼,这些军士个个悍不畏死,没有丝毫的退缩,嘴里还大声吼着“周公佑我,我军必胜”之类话语,怪异的举动让程知节又是好笑又是惊惧。
李密面沉似水,扭头对一旁的房彦藻道:“你拿我令旗,去右翼单雄信处督战,令他拼死顶住,不得后退。”房彦藻应诺飞马而去,李密看着远处的瓦岗军右翼,眼中寒芒闪烁不定,一向武勇过人的单雄信竟然在敌方的首轮冲击下就节节败退,也太不正常了,这让李密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
大地上到处都是一片血红,再也看不见别的颜色,双方士卒的尸体堆积如山,大多面目全非,肢体残缺不全,倒在地上尚没有死透的战马还在抽搐着,活着的将士还在互相疯狂的搏杀,被砍下的头颅在双方士卒的脚下滚来滚去。
王世充嘴角绽放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冲着身侧大将杨公卿大声道:“是时候了。”杨公卿会意,一挥手,身后一辆宽篷马车被几个士卒缓缓拉了上来。
“抓到李密了,抓到逆贼李密了!”王世充的军中忽然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呼喊,紧接着欢声雷动。就见一袭白袍的“李密”被五花大绑在一根高伟旗杆上,身上血迹斑斑,发髻散乱,面色苍白若死。
正在厮杀中的瓦岗军听到宛如山崩海啸般的呼喊,齐刷刷的看过去,一个个如同五雷轰顶,心顿时坠入无底冰窟,自己的主公,最高的统帅李密什么时候已经落入王世充的手中,沦为阶下囚了?
恐惧就像潮水一样迅速蔓延,许多瓦岗士卒顿时军心大乱,失魂落魄,对敌人砍来的战刀,竟然不知抵挡,一个个仿佛失去意识,而王世充大军则是士气大振,气势如虹,喊杀声一浪高过一浪,把瓦岗军杀的节节败退,溃不成军。
王世充无比兴奋,他大喝:“擂鼓,给我擂鼓,给儿郎们助威!”战鼓再度响起,震彻原野。李密看到远处旗杆上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脑中瓮的一声,他痛苦的捂住自己的脸,无力的呻吟了几声。
张昱此时大腿上赫然一道血槽,深可见骨,可这伤痛远远没有旗杆上那个人给他带来的伤害大,看着王世充的大军砍瓜切菜般屠戮瓦岗军,他不禁目眦欲裂。张昱抬手挑飞了近前的几个敌方军卒,拨转马头飞奔至李密处,喝令士卒高高举起李密战旗,振臂大吼道:“魏王在此!”声音响遏行云。
此时李密也回过神来,他拔出腰间宝剑,高举过顶,嘶声吼道:“儿郎们,李密在此!”瓦岗军此际听到张昱呼吼声,已然看到了身后战阵中的李密,心中稍稍安定,虽然大多数人还没有明白为啥有两个魏王出现在战场上,可身后扬剑高呼的魏王还是让他们感到一丝振奋,阵型也开始慢慢聚拢,不再散乱。
张昱见状稍稍安心,他看着不远处敌方一员大将如入无人之境,一枪便将己方将领贾雄挑落马下,不禁心中怒火中烧,杀机大动,此人正是王世充麾下骁勇大将杨公卿。
张昱森冷一笑,一抬手拿起战马一侧的巨弓,反手从后背抓出一只雕翎箭,一用力,顿时弓如满月。
杨公卿正自杀得兴起,忽地油然而生危险的战栗之感,扭头一看,只见远处一将在马上弯弓搭箭,赫然正对着自己。
张昱双目神光大盛,口中怒喝道:“去死吧!”厉啸声响,几欲刺破耳膜,一只箭如流星般飞出。
杨公卿见这只箭疾如电闪,势若惊雷,顿时生出一种无力抵抗的感觉,他狂吼一声,贯注全身力道于手中长枪之上,电射般击出,间不容发间磕中来射劲矢。
长枪与箭矢相击之际,杨公卿只觉一股势不可挡的大力传来,全身为之剧震,半边身子皆酸麻难当,几欲跌落马下,长枪也差点脱手而出,就在他骇然色变之际,就见远处敌将将手又是一抬,另一只箭已呼啸而至。
杨公卿明明清楚的掌握这支箭的来势,可偏偏无力抵挡,任由箭矢投胸而过,看着自己胸前慢慢扩散的血痕,他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接着惨哼一声,眼前黑暗无限扩大,坠入无边的深渊之中。
单雄信看了看正在冲杀的秦琼,心中不禁一阵苦涩,他低声对身侧的心腹家将单通道:“传我号令,回撤!”单通会意,喝令旗手打出回撤的旗语,本来瓦岗军就已然士气低落,败象显露无遗,此时见右翼的单雄信回撤,不知是谁发一声喊,顿时军心如同冰雪般消融,再也找不到半分斗志,潮水般往回溃败。
张宇见状仰天长叹,心中雪亮,知道右翼的单雄信终于有动作了,这个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而且此时此地,单雄信的这个动作简直可以说是致命的一击,再说溃败的局面一旦大面积形成,就不是他所能阻止得了的了,“大势已去,大势已去!”张昱绝望的喃喃道。
秦琼在厮杀中见单雄信下令回撤,不禁大惊失色,他拨马来至单雄信近前,厉声道:“单二弟,是谁下令撤退的?”单雄信默然不语,他目光转向远方中军处的李密,眼中射出刻骨仇恨,秦琼见单雄信如此神情,一下子他已全然明白,当下戟指喝道:“你,你安敢如此行事?”到最后声音已是颤抖。
单雄信大声道:“秦二哥,你已无力回天了,赶紧逃命去吧!”秦琼怒喝道:“你呢?你打算如何?”单雄信凄然一笑道:“我?呵呵,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秦琼心中一阵悲凉,他清楚的知道单雄信已经彻底与李密决裂,再也无法回头,再看看王世充大军已杀至近前,对瓦岗军形成了合围之势,而此时的瓦岗军四散奔逃,已然毫无斗志。
秦琼当下目光复杂的看了单雄信一眼,一声悲啸,催马挺枪便往冲往李密处,欲与李密、张昱等人会合,一道杀出重围。单雄信看着秦琼的背影,心中默默呼道:“秦二哥,这应当是你我兄弟最后一面了。”
邴元真浑身浴血,奋力杀至单雄信近前,就见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单雄信撕成碎片,如果目光能够杀人的话,他已经将单雄信杀死无数次,邴元真恨声道:“单雄信,你这个逆贼,果真豺狼本性,死不足惜。”
单雄信轻蔑的看了一眼邴元真,冷冷道:“若不是你等小人作祟,大龙头又怎会身遭不测,今日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自来,某家正要取你项上人头以祭大龙头在天之灵。”说完大吼一声,手中金顶枣阳槊兜头便砸向邴元真,邴元真此时也是血贯瞳仁,丝毫不觉畏惧,举起三尖两刃刀便和单雄信杀成一团。
王世充站在高岗上,面露不解之色,回首对王仁方道:“右翼乃是敌将单雄信领军,此人向来骁勇善战,精通兵法,素有飞将之称,怎会在两军交战正酣之际下令回撤,如此自乱阵脚,实是让人费解。”
王仁方也面露思索之意,未等他答话,王世充已是笑道:“不管怎么讲,他这个昏招都是帮了咱们大忙,不然李密不会这么快溃败,仁方,传我之令,若是单雄信愿降,我王世充愿意接纳于他。”
李密心如刀绞,他亲眼看见房彦藻被敌将一刀斩落马下,看到单雄信一槊刺死了邴元真,看到瓦岗军将领死的死伤的伤,此时的李密欲哭无泪,目光中充满绝望,他只觉得一阵阵晕眩,在马上几欲栽倒。
就在他魂不守舍之际,张昱飞马来至近前,冲着他吼道:“魏公,此刻还不赶紧随我杀出去!”
李密方自回过神来,他清楚的知道大势已去,此时即便孙武复生也是无力回天了,当下和李玄英、王伯当等人,在张昱、秦琼的奋力冲杀下,领亲军夺路而逃。
激战中,李密数度陷入重围,王世充麾下将领为了得到抓获李密的不世奇功,一个个悍不畏死,如附骨之蛆般追杀不止。
张昱大喝:“挡我者死!”长槊过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王世充的军卒对他有着根深蒂固的恐惧,见他如同疯虎一般,所向披靡,均被杀寒了胆,一时不敢近前,王世充眼见李密就要脱逃,不禁勃然大怒,喝令王仁方带领麾下将领层层截杀。
王仁方昔日在黑山大营被张昱深夜突袭,落个惨败,他本自诩过人,自视甚高,对那次惨败一直耿耿于怀,此际也欲领军斩杀张昱,一雪前耻,当下催马领着一军追杀至张昱近前。
见张昱正在挥舞长槊厮杀,神勇无比,王仁方心中竟没来由一慌,有了几许惴惴,他暗一咬牙,悄悄取出长弓,张弓搭箭,对准张昱后心便是一箭,就见这只箭夹着一股劲风,闪电般射向张昱后心,此时两人已是相距不足十来步,王仁方暗忖如此距离,任张昱武艺通神也是难逃一死。
张昱正自亡命搏杀,忽闻身后异响,他暗叫一声不好,左手一探,间不容发间拔出后背鹰翔宝刀,头也不回,仅凭对身后风声的判断,左手反擎宝刀至背后,来一式“苏秦背剑”,就听当的一声,王仁方射来的这只箭恰恰射在鹰翔刀厚厚的刀刃上,激起些许火花。
王仁方见状暗叫一声可惜,对眼前的对手更是有了深深惧意,可他年轻气盛,忍不下胸中这口恶气,当下怒斥一声,手中长枪一颤,抖出碗口大的枪花,直奔张昱面门扎来,顿时两人战成一团。
张昱见此人手中一杆银枪使得有如活物,也是心中暗赞其了得,酣斗中就听王仁方大吼一声,银枪化作一道长虹,直刺张昱前心,张昱一侧身,间不容发间闪过这一刺,手中长槊挥舞盘旋,一式雁渡寒潭,幻起道道乌光,封住了王仁方所有退路,更封住了他所有出枪的角度。
就听王仁方大叫一声,左脸颊上顿现一道伤痕,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王仁方心胆俱裂,当下拨马便逃,张昱也不追赶,扬声道:“能在咱家这招下逃生,你也算是一条好汉了。”
王仁方差点死于张昱槊下,其余隋军将领自忖武艺尚不如王仁方,也就不敢再近前,只在远处大声喝喊吆喝,张昱也不理会,与秦琼一道护卫着李密拼死杀出重围,直奔洛口方向逃去。
身后则是李元华率领的李密心腹卫队,为了拦截追兵,使主公李密得以逃生,他们义无反顾的选择了自己的命运,驱马扬刀迎着敌方铁骑冲去,很快被王世充的大军无情吞没,就像是一滴雨珠落入大海,没有溅起半点涟漪。
是役,瓦岗军除了李密领着残兵约一万余人逃出生天外,余者全军覆没,陈智略、樊文超死于乱军之中,裴仁基父子被俘,单雄信率军归降,程知节伤重被困,突围不得,最后在单雄信苦劝之下也降了王世充,而镇守偃师的瓦岗军将领郑珽,被麾下大将崔建斩杀,崔建散布谣言,称李密已死于乱军之中,率军献城投降,王世充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偃师城,这场大战对于王世充来说可谓大获全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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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6 12:58 |显示全部楼层
就听王仁方大叫一声,左脸颊上顿现一道伤痕,深可见骨,鲜血淋漓,王仁方心胆俱裂,当下拨马便逃,张昱也不 ...
沈盼盼 发表于 2012-1-14 13:00



   
能坚持看下去的,更是了不起,版主也是好汉,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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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6 12:59 |显示全部楼层
帮着改了一下题目,让大家看到是连载。勿怪啊。。
素颜 发表于 2012-1-15 19:39



    我不小气的,再说你也是好意,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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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16 12:59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四章 末路穷途

入夜时分,洛阳城内张灯结彩,四下里一片喜庆气氛,显得热闹非凡,被围困了许久的洛阳人终于可以弹冠相庆了,逆贼李密被彻底打败了,这个洛阳人心中的梦魇终于不复存在,如今他们可以随心所欲的进出洛阳城,可以随意的在城外折柳踏青,这是多么惬意美好啊!
郑国公王世充此时也是心花怒放,压在心头的一块巨石终于被搬开,此番虽然还没有彻底斩杀李密,可凭他如今仅余的可怜实力,被剿灭指日可待。
此时他正在府中设宴款待此役立下大功的张永通和叶天信,看着面前正襟危坐的张永通,看着对方那一张因酒意膨胀而微红的面颊,王世充不由得在心里暗自冷笑一声,在洛阳城内只能是自己独尊,岂可让一个编造出来的神棍获得军士信仰。
与李密这一战洛阳方大获全胜,绝大多数隋军将士均认为乃是周公使者张永通神力所致,对其崇拜的五体投地,奉若神明,这种情形是王世充决不愿看到的。
王世充看了一眼面前的张永通,冲一旁的叶天信使了个眼色,叶天信会意,微微颔首,端起案几上的酒盏,站起身形,朗声道:“此番击溃李贼,皆仗郑国公运筹帷幄,贫道敬郑国公一杯,聊表敬意。”
王世充大笑,举盏一饮而尽,张永通也慌忙站起,端起酒盏相敬王世充,王世充显得甚是高兴,来者不拒,很快就酩酊大醉,被侍女扶进内室歇息。
叶天信和张永通此时也是醉态毕现,挣扎着告辞离去。出了郑国公府,叶天信打了一个酒嗝,笑着对张永通言道:“张先生,此遭击败李密,你功不可没啊,贫道深感钦佩,来郑国公府邸之前,贫道已令徒儿在观中摆下酒宴,还请张先生赏脸,前往贫道观中,你我二人接着痛饮一番如何?”
张永通只觉酒意上涌,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和快意,叶天信的建议他竟深以为然,如此好意岂可相拒?况且他也知道眼前这位道人可是深得王世充宠信,是万万得罪不得的,当下大声允诺。
若是张永通还有几分清醒的话,他会发现此时的叶天信笑容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诡谲。
深夜的洛阳城内,此时大多数人已经进入梦乡,路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叶天信和张永通跌跌撞撞的走到了一座桥上,桥对面一座巍峨道观耸立,门口两盏昏黄的灯笼兀自发出微弱亮光。大门上方,高高悬挂着一块大匾,上面书着“玄都观”三个大字,这正是是叶天信主持的道观。
叶天信打量了四周,见四下里无比寂静,漆黑一片,他突然森然一笑,面露狰狞之色,酒醉之态竟是一扫而空,就听叶天信阴测测的对张永通道:“张使者,周公他老人家此际正在等着你呢!”
未等张永通反应过来,就见叶天信袖中寒光一闪,一把明晃晃的短刃正插在张永通前心要害处,张永通一双眸子睁的老大,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叶天信一抬手拔出短刃,一股鲜血从刀口中飞激喷出,张永通打了几个趔趄,慢慢的萎顿于地,抽搐了几下就此气绝身亡。
叶天信俯下身来,看着张永通那死不瞑目的双眸,不禁发出一阵冷笑道:“愚蠢的东西,你以为你真是什么周公使者不成?”在寂静的夜晚,叶天信的冷笑声宛若枭鸣,就见他将短刃纳至袖中,单手一把抓起张永通的尸身,竟如同无物般随心,几个纵身间便有如大鸟般消失在玄都观内。
枯草几可及膝的古道上,一队七零八乱的人马正在前行,凄艳的夕阳照耀下,骑在马上的李密,身上仿佛镀上了一层红光,看上去有了几许庄严,可是在张昱等人的眼中,却是分外的刺眼,甚至就像一片血色海洋,每个人都默不作声,耳中只听到坐骑粗重的喘息声和散乱的马蹄声。
半响,张昱打破了沉寂,他沉声对李密道:“魏公,为今之计,只有到黎阳城落脚了,好在徐世绩兄弟尚有两万大军驻扎黎阳,届时两军合至一处,好生休整一番,再图击败王世充。”
李密闻言眼睛一亮,可瞬间眼神便暗淡下去,他没有言语,默默的骑在马上前行。
此时就听王伯当冷笑一声道:“张将军此言差矣,恕王某人不敢苟同,当初主公诛杀翟让时,若不是张将军之力,那徐世绩早做了刀下之鬼,如此深仇大恨他岂能轻易忘掉,此番我等冒失前往,只会沦为阶下之囚,定落得个死无葬身之地。”
张昱闻言眉头一轩,欲待反驳,却见李密面色苍白如纸,他顿时胸口一堵,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在张昱的心中,也丝毫没有把握让徐世绩能够不计前嫌,那个孤傲的公子哥看上去也绝非心胸开阔之辈。
李玄英则想起当日徐世绩身受重伤,气息奄奄萎顿在地的情形,那怨毒的眼神至今让她思来不寒而栗,不管怎么说自己都是重伤他的元凶,要是真的徐世绩翻脸寻仇,落到他的手中下场可想而知,想到这李玄英打定主意,决不能前去投靠徐世绩。当下她也肃然道:“密公,王将军此言甚为有理,黎阳城绝计去不得。”
李密仰天长叹一声,落寞道:“黎阳是绝计不能去的,想那徐世绩定然已布下甲兵,正在等我自投罗网,可笑我李密纵横一生,一度拥兵百万,如今竟落得如此下场。”说完唏嘘不已,众人也是默然无语,一时不知从何安慰。
半响李密勒住缰绳,转过脸来对众将道:“诸位,如果我南以黄河天险为界,北以太行山为屏障,东连黎阳,只要我李密一日不死,想那徐世绩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叛,如此慢慢收集部下,再图进取如何?”说完目光期翼的看着众将。
这时就闻祖君彦叹道:“密公,如今我方刚遭惨败,军卒之心危急惊惧,若再停留此地,恐叛逃之人有增无减,不出几日,士卒定逃散无余,要知人心不愿,难以成功啊!”王伯当、李玄英等将领均纷纷颔首称是。
李密闻言半响不语,忽的凄然道:“想我李密起事靠的就是诸君,现今诸君既然都不愿意跟随于我,密之道穷矣哉!今已兵败,久苦诸君,密当自刎,请以谢众。”说完他猛地抽出腰间佩剑,便欲横剑自刎,张昱眼疾手快,一把上前死死抱住李密,王伯当等人则近前夺过李密手中宝剑。
李玄英扑到李密怀中哭道:“密公万万不可寻此短见啊!”其声凄凄惨惨,余者闻之皆落泪,即便天性凉薄如王伯当之流,此际也是潸然泪下。
贾润甫大声道:“魏公,昔日汉高屡败,终得天下,项羽长胜,卒遭夷灭,今魏公作此短视之举,实非丈夫所为。”
李密面上没有任何血色和表情,只是双拳紧握,手面上青筋凸起,他目光环视众人,忽然仰天大笑,半响方止住笑声,扬声道:“诸君既不弃李密,密当与诸君共富贵,想我李密与唐公李渊乃是同族,兼有往日称兄道弟之旧情,尽管未曾陪唐公一同起兵,但我东阻洛阳,断了隋室西归之路,大败逆贼宇文化及,使唐公不战而安然占据长安,也是大功一件,既如此,我等当西入关中,投奔唐公李渊,此实乃上上之策也。”
话音未落,就听一人厉喝道:“魏公,此事万万行不得!”众人定睛一看,赫然便是张昱,李密面色微变,沉声道:“贤弟何出此言?”
张昱看着李密,诚恳言道:“魏公,想那李渊父子皆枭雄之辈,有虎狼之心,岂肯容魏公这等人物于左右,初始会以魏公之威望招纳四方贤才,时候一久,定不能相容,即便魏公韬光隐晦,也无法令李氏父子放心,届时其余众人皆可富贵,独魏公难逃斧钺加身。”
李密闻言默然不语,王伯当则大怒道:“张昱,你休要在此危言耸听!”张昱霍然转身,一双眸子冷森森的盯着王伯当,此时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要厌恶面前的这个人。
王伯当顿时感到一股无形的凌人劲道如山般挤压过来,想要出言相讥,却偏偏觉得周身皆被这股森森气机所压迫,一时竟无法动弹分毫,口中也是连一句话都难以说出,一张枯黄瘦脸上此刻已是殷红一片。
秦琼见状皱了皱眉,有意无意的近前,他一脚踏在了两人之间,王伯当顿觉周身一松,如山压力顿时消失,可已是冷汗透衫,当下他不敢再出言相激,只是饱含怨毒的看着张昱。
张昱复又大声对李密言道:“魏公,一入关中,生死皆操控于他人之手,还请魏公三思啊!”李密沉吟许久,方悠悠叹了一口气,道:“张贤弟,我意已决,此遭唯有投关中一途。”
张昱闻言心若死灰,一种无力感漫延全身,眼前的李密末路穷途,王世充麾下追兵不日将至,偏偏又投靠徐世绩不得,麾下士卒这些天悄悄逃的逃,散的散,余下不到八千人,全军上下士气低迷,投靠如日中天的李渊看上去好像是一个上好选择。
可是张昱和李渊父子昔日打过交道,深知这父子二人的厉害,以他们的心性,是绝不会容得下李密这头猛虎的存在。
他的眼前再度浮现二公子李世民那俊朗淡定的面容,曾几何时张昱一直拿他当自己的潜在对手,视为当世最大的敌人,可如今却要灰溜溜的投靠于他,这让张昱如何甘心。
李世民这个人确属一代人杰,出身显赫世家,英俊倜傥,文采武略皆是上上之选,好像集上苍的万千宠爱于一身。
在这个男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无可形容的气质,任谁和他一接触,都会不知不觉就被其吸引。他天生就有一种沛然难当的自信,仿佛在这个世上,没有李二公子攻不破的险关,没有李二公子战胜不了的敌人,即便是素来自负的张昱,每每想起此人,心中泛起的也是一种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的心情。
恍惚中,张昱仿佛看到李世民正嘲弄的对他笑道:“张昱,你终于还是前来投靠于我了,也只有在我的麾下,你才可以尽展所长,实现裂土封侯的抱负,当初你又何苦与我为敌来哉?”在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情愿在绝望的深渊中就此沉沦,永远也不要再醒来。
可李密的眼神分明告诉张昱,西进关中,投靠李氏父子之事已经不容商量,想到这张昱暗中下定决心,冲着昔日情谊,自己决不能在此危难之际丢下李密不顾,既然李密铁了心要归顺李渊,也不是自己所能够左右,如今自己所能做的就是护送他平安抵达长安,也算是全了兄弟之义。
但是张昱也暗下狠心,到了长安,他绝不随李密投靠李氏父子,即便从此归隐也在所不惜,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挫败感使他无法容忍自己再遇到李世民。
想到这张昱低声道:“魏公,小弟有一事想与魏公单独谈谈。”说完拨马前行,离眼前诸将约有十几步远,李密微微颔首,也是催马过去。
张昱看着眼前的李密,就见其老态毕现,耳边发梢皆已斑白,已全然没有当初的意气风发和睿智,数月前,魏公李密还是威慑天下,不可一世,可短短几个月,竟落至这副田地,世事变幻无常,确是让人无法预测。
想到这张昱心中不禁一阵恻隐,复又是一阵痛恨,恨自己,更恨李密,要是李密听从自己相劝,不下毒手诛杀大龙头翟让,导致瓦岗内部四分五裂,事情何至于此?可此时悔之晚矣,为山九仞而功亏一篑,张昱清楚的知道,从此以后,李密再无机会卷土重来了。
张昱黯然道:“魏公,你我多年兄弟,可谓情同手足,此遭关中之行即便刀山火海,小弟也要护送你安然到达长安,可是我决不愿再以此身伺那李氏父子,届时到了长安,小弟将独自归隐,不再追随魏公于左右,还请魏公成全。”语气中带着几分苦涩和决绝。
李密默然,半响方道:“咱家深知贤弟心高气傲,不肯屈于人下,断不敢让贤弟为难,只是还望贤弟不要丢了兄弟情分,时常来看看哥哥我。”
如血残阳下,张昱只觉李密在马匹上的身影是无比的孤寂落寞,不觉虎目微红,他转过脸去,害怕让李密看见自己眼中几欲夺眶的泪水。
这时候,天空一只乌鸦不识趣的从一旁掠过,呱的一声凄鸣后便飞向远方,这使张昱更是多了几分不祥的预感。天色将晚,旧的一天已将过去,可新的一天等待李密和自己的又是什么?是阳光坦途,还是万丈深渊,又有谁能够未卜先知啊!以后的事情,唯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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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发表于 2012-1-17 13:46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五章 龙游浅滩

秋风瑟瑟,落木萧萧,此时已快近十月。
长安东城外,一队人马正自肃立,正是已然抵达的李密所部,忽然,不知是谁低声嚷道:“来了,来了!”就见城东的官道上轻尘微扬,大队人马从长安城内浩浩荡荡而来,一时旌旗招展,遮天蔽日。
到了近前方发现这队人马乃是由数列方阵组成,方阵内一个个军士手执铁戟长矛,盔明甲亮,威严肃穆。
张昱见中间杏黄旗下,为首一员将领金盔金甲,骑一匹高头白色骏马,端的是风流俊美,英气逼人,而明亮的铠甲又使他多了几分剽悍与铁血,此人正是李世民亲临,几年不见,李二公子面上多了几许沧桑,颔下还蓄了短须,却是更见从容。
张昱暗叹一声,满嘴苦涩,他低声对李密言道:“这就是李世民。”李密闻言不禁叹道:“真是虎父无犬子啊!”他已经闻讯就是眼前这个李世民,刚刚在陇西大败宗罗睺,擒杀万人敌薛仁杲,此时声势端的是如日中天。
张昱不再言语,悄然从怀中掏出人皮面具戴上,慢慢后退至己方队伍后方,他知道李世民曾见过这张面具,因此丝毫不敢大意,即便在队后也是低首而立,生恐被李世民目光扫视到。
李密看在眼里,面色阴晴不定,却也没有出声,他已然清楚的知道张昱的选择。很快李世民骑马飞至近前,还未等李密下马,他已是飞身下马,对李密深施一礼道:“李叔叔在上,恕侄儿甲胄在身,不能全礼了。”
李密慌忙下马,拱手道:“莫非这位就是秦王殿下?李密待罪之身,实在是惶恐至极!”李世民朗声道:“小侄正是李世民,父皇闻听李叔叔前来,万分高兴,特命小侄前来恭迎叔叔大驾。”说完亲热的上前,挽住李密的胳膊,将其再度扶上战马,当下李世民领着李密,两人并辔而行,直奔长安城而去。
行驰中,李世民与李密麾下将领有说有笑,丝毫没有王子殿下的颐指气使,秦琼等人看在眼里,也是心中暗赞。就听李世民看似漫不经心的问李密道:“叔叔,此番怎么不见你麾下大将张昱张横秋啊?”
李密闻言面颊不自禁的微微抽搐一下,旋即平静如常,口中呵呵笑道:“你说的是张将军啊,十数日前他言称其师门有要事须相助,单人匹马已然离开,眼下就是咱家也不知他的去向。”
李世民闻言,脸上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叹道:“昔日辽东与张将军得以谋面,小侄对其文韬武略深为钦佩,雁门关前更是对其神勇惊为天人,本以为此遭能再度与之相逢,谁知。。。。”李世民连连叹息不已,显得甚是遗憾,他一边叹息一边暗自留心李密身侧诸将的反应,见众人面色不一,不禁暗暗冷笑,心知其中定有蹊跷。
李密见李世民对张昱如此留意,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不安,对适才隐瞒张昱去向之举竟有了几许释然。
武德元年,十月,唐高祖李渊下旨,任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刑国公。赐宅东城,这座宅院甚为广大,水榭楼台,雕梁画栋,一应俱全,楼阁重叠,气宇不凡,显得高祖皇帝对李密的器重非同一般。
此刻就在该院中,张昱一袭布衣,背插鹰翔宝刀,黯然对李密言道:“小弟此番心灰意冷,再无意功名,更不愿此身依附那李氏父子,还请兄长原谅则个,小弟住所乃在西城,届时定会遣人详告兄长所在,只是还请兄长不要告知他人,若有要事可使曹元奎转告小弟便可,秦二哥那里就烦请兄长相告一声,小弟就不去叨扰了。”说完深施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李密欲言又止,他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究是未能出声,与一侧的李玄英互相看了一眼,眼中落寞之色更浓,即便是对张昱恨之入骨的李玄英,此际心中也是恨意大减,多了几分悲凉。
秦琼闻讯后则是心酸不已,一方面气恼张昱的不辞而别,另一方面对这位兄弟又煞是挂念。
李二公子这段日子甚是活跃,动不动就缠着秦琼传授自己马上马下功夫,然后就是带着李密麾下诸将一道饮酒作乐,很快就与他们打的火热,人人皆称颂秦王殿下礼贤下士,实乃当世英主。
现在的李密,除了李玄英朝夕相伴外,就数王伯当最为忠心耿耿,始终不离左右。李密对李世民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心中虽然着实郁闷,可也知道此时此地实在是发作不得,韬光养晦方为上策。这几日他已然发现府外出现无数生面孔,装作贩夫走卒摸样,以他的眼光一看便知是李氏父子安插的眼线,看来自己此遭真的是自投罗网了。
李密现在想起张昱当日之言,心中已是隐隐有了几分悔意,现在的刑国公府门前门可罗雀,一片冷清,和初来长安时车水马龙的景观可谓天壤之别。如今他麾下所有士卒皆已打散并入秦王军中,将领也被李世民成功笼络大半,李渊更是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权限,现在的李密就像是一位富家翁,过着安逸享乐的生活,更像是笼中鸟,再难翱翔蓝天。
这就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李密在心中问自己,不知不觉中他牙关紧咬,唇边渗出缕缕血迹。
武德元年十二月中旬,刑国公李密上奏折,奏折中言道:“臣李密蒙受圣上恩宠,安坐京师,不能行报效之事,今山东之众,皆为密故时麾下,臣请前往收抚,如此凭籍国威,取王世充如拾草芥耳。。。。。。”
张昱此际在长安城西,一偏僻小巷内租了一个单独院落,三进三出,接近三十间房子,倒也宽敞。曹元奎很是细心,给他买了几个仆人婢女照顾起居,平日里张昱除了到巷口一粗陋酒肆饮酒外,其余时间均呆在院内,练练拳脚器械,看看诗书典籍,一门心思的过起了深入简出的生活。
除了心腹曹元奎知道他的这个藏身之处外,张昱连秦琼都没有告知,他知道这位二哥义气甚重,若是知晓定免不了前来探访看望,时间久了定然走漏风声,被李氏父子得知可就大事不妙了。
而他和曹元奎之所以保持联系,除了曹元奎机敏忠贞,属于贴身心腹外,更多的是他想通过曹元奎来掌握长安城内外的动向,及时知晓景阳公主等皇室成员的下落。在这个世上,让他能够时刻挂念在心的除了在老家过着隐士般生活的父亲,就要数到那位景阳公主了。
太子府,大殿中,龙涎香的味道让人陶醉迷恋,李建成一袭白袍,坐在椅上,四面壁上皆是粗如儿臂的烛火,烛光闪动下,李建成轮廓分明的面孔显得无比深沉和英武。他直勾勾的看着对面的齐王李元吉,直到李元吉被他的目光看的发毛。
几年下来,李建成行事变得成熟稳重了许多,在朝野都赢得很高的声望,即便是唐高祖李渊也是看在眼里,对其也多了几分嘉许,少了几分责难。
而李元吉此时已是声名赫赫,他武艺愈发超群,加上性格残暴,杀人成癖,所以无论是他的敌人还是同党皆畏之如虎。
这几年李元吉选择了坚定的与大哥李建成站在一边,他虽然残暴凶悍,可却绝不愚笨,李元吉清楚的知道自古皇家无亲情,,在九五尊位面前,即便是父子兄弟的关系也照样无济于事,更多的则是无情杀戮。
二哥李世民近几年羽翼日渐丰满,对太子之位更是虎视眈眈,他成立天策府,麾下良臣猛将如云,如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等,皆有经天纬地之才,定国安邦之策,李靖、刘宏基、段志玄等均是沙场宿将,能决胜千里。
这位二哥看上去贤明仁爱,实则上心狠手辣,端的是霹雳手段,即便凶残如李元吉,对其也是暗自畏惧,情知若是让他得以荣登九五之尊,自己和大哥李建成必死无疑。
李元吉发话了,他不满的斜睨了李建成一眼,“大哥,你看着我干吗?你要再不动手,李密属下的那些将佐都要被二哥拉拢一空了,你看看最近那秦琼等人和二哥走的多勤?。”
李建成不禁笑了起来,这个目中无人的四弟如今也知道人才的重要了,倒也难得,他温和的对弟弟言道:“李密麾下除了秦叔宝乃是当世之虎将,魏征乃济世能臣外,余者皆碌碌也,如今秦叔宝已然与你二哥打得火热,我此刻就是插手也是迟了,那魏征倒是识相,此刻已经效忠于我了。”李元吉嘿嘿一笑,道:“大哥,你怎么会忘了一人?此人你可是时刻念叨的啊。”
李建成闻言眼睛一亮,失声道:“你可是说那张昱?”李元吉颔首,李建成颓然道:“我何尝不想拥有张昱这样的名将,可惜自李密归附我大唐后,他早就不知所踪了。”
李元吉冷笑一声道:“二哥安排眼线终日盯着李密府邸,本王也没有闲着,这几日据属下来报,一个叫曹元奎的已有三次夤夜潜往京城西郊,可惜这厮轻功了得,人又机警,跟踪几次均被其甩脱,只知道他所往的大概方位。”
李元吉说完端起案几上一盏热茶,吹了几下,放到唇边,似是嫌太烫,又放了下来,接着道:“据我所知,这曹元奎乃是张昱心腹,从塞外就一直跟随左右,他可不属于李密的阵营,大哥,你想想,这深更半夜的,曹元奎往京城西郊去干什么?”
李建成霍然站起,颤声道:“你说他是去见张昱?”李元吉重重的点了点头,冷哼道:“张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这样的鬼话李密说得出,可我却绝不相信,就是二哥又何曾信过?我已安排人持张昱画像,暗中前往西城打探,只要张昱真的潜匿在此处,我就不信找不到他。”
  李建成很是兴奋,当下站了起来,在殿中走动了几个来回,停住身形后对李元吉道:“四弟,若是你所料不虚,这实在是天大的喜讯,想那张昱当年在辽东欠我一个天大的人情,只要我寻见了他,恳请其相助我一臂之力,他断无相拒之理。”
李元吉见大哥一副失态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李建成气恼的瞪了他一眼,可眉梢眼角还是笼罩不住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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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
发表于 2012-1-18 14:57 |显示全部楼层
能静下心来写历史题材的小说,很了不起,而且从文笔与情节上看,都很娴熟。
素颜 发表于 2012-1-17 22:14



    我是专业跑江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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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发表于 2012-1-18 14:58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六章 一意孤行

唐高祖李渊看了一眼御案上的奏折,搁下玉管朱笔,从鼻腔中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脸上怒容隐现,看上去显得甚是不悦。
就闻李渊冷冷道:“刘文静,李密他到底想干什么?”
一旁的户部尚书刘文静小心翼翼道:“刑国公上书,言称去山东招抚旧日部下前来归附我大唐。”
“一派胡言!”李渊怒斥道,吓得刘文静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慌忙跪伏在地,叩首不已。
李渊不满的看着刘文静,眼前的这个人素来与秦王交往过密,乃是秦王的智囊,据悉他多次鼓动秦王觊觎太子之位,隐隐对太子李建成的地位构成极大威胁,这是李渊所不愿意看到的。
这些日子他对李建成的看法已大为改观,认为长子不失忠厚仁义,自己昔日对其也是太过苛刻了,而自己春秋正盛,对权欲的迷恋更是与日俱增,恰恰是因为这样,李渊对二子李世民的日渐势大也多了几分忌惮,这个二儿子有时候让他这个父亲都隐隐有畏惧之感。
此时裴寂上前言道:“皇上,李密近来见其归附后,麾下军士被剥夺一空,将领离心,多有怨言,乃心生叵测,意欲借招抚旧部为名,暗行蛟龙脱锁之计,其心可诛啊!”
   太子李建成亦道:“儿臣细观李密,文武兼备,为人更是阴险狡诈,实乃当世枭雄,若令其重返中原,无异纵虎归山,不若寻个借口,除之以绝后患。”
李渊闻言,默然不语,面色阴晴不定,半响方冷冷道:“李密刚刚归附不久,眼下言其心存叛逃之念,尚无依据,若轻率予以诛杀,恐令天下人心寒,届时言我大唐无容人之量,日后谁还敢前来投效?”
裴寂闻言心中暗自冷笑,他很是清楚,皇帝陛下对李密素来忌惮,绝不会容忍这头猛虎环伺左右,只不过苦于没有借口诛杀李密罢了,当下笑道:“陛下,要想证明李密是否有反意十分简单,可准其奏折,只需在他前往山东途中,尚未出关之际,下旨令其返回长安,若接旨返回,则无反意,若抗旨不遵,则其心昭然若揭,届时令右翊卫将军史万宝率军剿杀即可。”
李渊闻言,点了点头,言道:“裴卿言之有理,传旨,准李密所奏。”他接着看了看阶下面泛得色的裴寂,森然一笑道:“但愿裴卿所料有误,也望那李密不要辜负朕的一番苦心。”
裴寂在李渊的灼灼目光注视下,也是没来由的一阵心惊肉跳。
刘文静羡慕的看着一侧的裴寂,眸中嫉恨之色一闪而逝,这裴寂乃是平庸之辈,别的本领没有,只会察颜观色,一意谄上,可却贵为仆射,稳居百官之首,即便是当日为李渊晋阳起兵立下汗马功劳的刘文静,也不过是被委以户部尚书一职,位列其下,每每想到此处,刘文静就愤恨难平。
“夫君万万不可!”李玄英噗通一声跪倒在李密面前,俏目含泪,显得楚楚可怜,分外动人,可是李密已是无心爱怜,他皱了皱眉头,不悦道:“夫人,你这是为何?”
李玄英颤声道:“夫君,想你刚刚归附李渊未久,那李渊对你安能放心得下,定时刻防范你有异心,此际准许夫君你前往山东招抚旧部,纯属试探之举,前日夫君进献此奏已犯大忌,若是再不知进退,真的意图出关,定会招来杀身之祸,届时悔之晚矣。”
李密勃然大怒,斥道:“真是妇人之见,难道你愿意让我终老此处,做个田舍翁不成?”说完拂袖而去。李玄英失神的看着李密的背影,一脸苍白,目中充满绝望,良久,李玄英方幽幽叹了口气,唤来心腹卫士,对其言道:“请曹元奎将军到我这里来。”
天刚放亮,寒意正浓,张昱在院中挥舞鹰翔宝刀,就见刀光霍霍,泼水难进,半响他收住刀势,轻轻吁了一口气,虽然全身已是汗水淋漓,却觉得分外神清气爽,他换下汗湿的衣衫,来到偏房,坐在饭桌边享用早膳。
刚刚喝完一碗稀粥,张昱就听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武学精深,听力过人,从脚步声响就可以判定来客为两人,并且其中肯定有一女子。
张昱明白,定是那李玄英来了。昨夜心腹曹元奎悄然前来禀报,言道李玄英传话与他,欲与张昱商议要事,曹元奎不敢怠慢,特地连夜禀告张昱,看是否应允,张昱闻讯后思忖良久,还是决定见一见她,不管怎么说李玄英毕竟是李密的夫人,看在李密的份上也不好过于冷落怠慢她,再则他也想知道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脑海中在不停思索,表面上张昱倒是不动声色,又用勺子装了一碗稀粥,不急不慢的吃将起来。
“张将军,妾身能够进来说话吗?”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起在耳畔,张昱暗自冷笑,别人不知道,自己可是知之甚详,这个女人可没有她言语上哪么温柔可人,身上总有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想起阴冷的毒蛇或者蜈蚣,谁要是小瞧她非死无葬身之地不可。
启目望去,只见李玄英身披白色大氅,面罩白纱,站在门前,身后赫然便是曹元奎,除此再无别人。张昱故作讶意,忙站起身形,道:“不知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边呵斥随同前来的曹元奎,“还不赶紧给夫人看座!”
“什么?”听了李玄英所言,张昱顶门如同被一盆凉水浇灌下来,浑身都是冷意,他霍的站起,一双眸子炯炯的看着李玄英,冷笑道:“敢问这是夫人的主意吗?”
李玄英在他目光逼视之下,心中隐隐有股寒意浮了上来,她苦笑一声,言道:“要是妾身的主意,妾身还需要前来和张将军商量吗?”
张昱闻言,颓然跌坐椅上,口中喃喃道:“魏公啊魏公,当初咱家苦劝你不要归附李渊,你偏偏不听,这才短短两个月,你又要离开长安,这可是自取杀身之祸啊!”他痛苦的闭上双眼,只觉得周身无力。
半响张昱缓缓睁开双眼,沉声对李玄英道:“夫人,我马上就去见魏公!”李玄英闻言似是松了口气,面泛喜色,她盈盈站起,对张昱微微一福,“有劳张将军了。”
此刻已是午时,天气看上去很不好,彤云密布,低垂的似乎举手便可触及,西北风呼啸连连,狼嚎般刮个不停。
刑国公李密的府上,也是花木凋零,一片萧索,甚是凄凉幽静,府内很少看到有人来往走动。
一间内室里,只有两人,正中红木案几上放着酒菜,可分明无人动过,看上去菜已经凉了好长时间,坐在案几两侧的正是李密与张昱,连李玄英都不在其中。
此刻两个人都沉默不语,面色难看,气氛极度压抑,半响张昱哑声道:“兄长,小弟言尽于此,你此番若是出了长安,就是取死之道,还望兄长三思。”
李密闻言冷笑连连,他站起身形,面露凄厉之色,道“想我李密,自幼熟读兵书战策,师从当代大儒徐文远,即便昔日越王千岁对我也是另眼相看,本以为能在这乱世成就一番伟业,可却数度坎坷,最后竟落得个如此下场,如今李渊像养条狗一样把我困在长安,肆意剥夺我军士将佐,若再困顿于此,届时李氏江山稳固,定拿我李密开刀不可,此时不走,日后可就再无机会,这次离开长安,即便身遭不测,我也认了!”
张昱刚要答言,李密把手一挥,“贤弟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在这一瞬间,张昱发现李密突然变老许多,额头上的皱纹有如刀刻般清晰可见,由于面色凄惨,更是显得嘴角凭空多出两条深深苦线。
张昱默默站起,一言不发,他撩起衣袍,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对李密拜了一拜,然后站起身形,转身大步走出内室。
李密看着张昱远去的背影,忽的仰面大笑,笑声中隐隐露着癫狂,如果留意,就会发现此刻李密的眼中也有了一丝泪光。
李玄英伫立在院内,面色苍白无比,在寒冷的西北风中如同一只即将凋零的花朵,显得柔弱无助。看见张昱面色铁青的大步走了出来,她心头大震,似乎全然明白了结果,苦涩的一笑,对张昱轻声道:“不管如何,有劳张将军了。”
张昱看了看眼前这个女人,忽然觉得不光自己和李密可怜,这李玄英也属可怜之人,昔日对她的满腔恨意此刻已经烟消云散,只觉得一切都宛如黄粱一梦。他微微摇头,就欲离开李府,忽的张昱停住脚步,转身对李玄英肃然道:“夫人可早做打算,这黄泉路上多几个枉死鬼无济于事。”李玄英凄然一笑,颔首道:“多谢了!”
张昱仰天长叹,头也不回的离开。
武德元年十二月末,唐高祖李渊准许刑国公李密所奏,让其前往山东招抚旧部,李密上奏欲与王伯当等旧部一道前往,李渊也一概应允,许其召集旧日麾下军卒四千人马,加上新拨的秦王麾下军士,共计六千人马一道前往山东。
可是等李密真正召集旧部的时候,他才心酸的发现,旧日部卒前来归附的尚不到两千人,大将秦琼暗恨其昔日困杀大帅张须陀,当日归附他也是虚与委蛇,更兼对其杀死翟让之举齿冷,所以拒绝与其一道前往山东。
而魏征则已被太子李建成招揽,被任为太子府秘书丞,死心塌地的为太子效力,根本不愿奉令,其余诸将也是以种种理由推搪不从,唯有王伯当和贾润甫二人应召前来,这让李密怅恨的心中多少有些慰籍。
李密看了一眼正在收拾行装的李玄英,忽的感到一阵歉意,这些日子实在是冷落了这位佳人,他走上近前,轻轻抱住李玄英,李玄英也闭上双眸,娇躯无力的倒在李密的怀中。
就在李密感受怀中美人柔若无骨的躯体之际,王伯当急冲冲的闯了进来,李密没有责怪他的莽撞无礼,因为他分明从王伯当的脸上看到了惊惶。
李密缓缓放开李玄英,沉声道:“伯当,何事如此张皇失措?”王伯当气喘吁吁,他端起室内案几上的茶盏就是一阵狂饮,然后用手一抹嘴巴,恨声道:“魏公,当日没有除掉徐世绩真是大大失策啊!”李密闻言面颊不自禁的抽动几下,心中隐隐有不祥之感,急忙催促道:“还不快快道来!”
王伯当道:“昨日,镇守黎阳的徐世绩遣使拜见李渊,表示愿意率部归顺大唐,那李渊喜出望外,当即下诏封徐世绩这厮为黎州总管、英国公,还赐这厮国姓,更名为李世勣,使其经略虎牢关以东。”
李密听完王伯当所言,身躯僵直,默然良久,面上露出一丝凄凉来,忽的仰天长叹:“时也,命也!”一时间李密可谓心若死灰。
徐世绩的这一招,彻底断了他暗中前往黎阳,招抚昔日瓦岗旧部的念头,李密心中更是对当日没有斩杀徐世绩而悔恨不迭。王伯当则在一旁一个劲的破口大骂,对当日张昱阻拦李密诛杀徐世绩一事怨恨难平。
可此时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李密清楚的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权利,事到如今只有硬着头皮走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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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
发表于 2012-1-22 10:31 |显示全部楼层
武德元年,十月,唐高祖李渊下旨,任李密为光禄卿,上柱国,赐爵刑国公。


佩服这样熟悉历史
沈盼盼 发表于 2012-1-18 23:38



    盼盼同志不必佩服,发点奖金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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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
发表于 2012-1-22 10:32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七章 在劫难逃

一支军队蜿蜒行走在一条羊肠小道上,正是以为得脱牢笼的李密一行,他挥舞着马鞭,意气奋发的对一旁的王伯当道:“伯当,现在已是华州境内,前边不日就要到潼关了,出了潼关可就是你我兄弟的天下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马飞驰而至,后面尘烟滚滚,有几辆高篷马车尾随而来,为首的正是军中长史张宝德。
李密看见是他前来,不自禁的皱了一下眉头,此人乃是李渊派遣,不属自己旧部,分明就是李渊安排在军中监视自己的眼线。正自思忖间,张宝德已来至李密跟前,飞身下马,气喘吁吁的拱手道:“刑国公,圣上使宫中马公公前来传旨。”李密慌忙下马,王伯当等人也是随之下马,一众跪伏于道旁。
很快后面马车来至近前,一个宦官摸样的走下马车,尖着嗓子宣旨。李密一边听旨,一边怒火中烧,原来这马公公所宣李渊旨意,乃是要李密留下一半军士在华州另有要务,余下军士可随他一道出潼关。
李密强压怒火,口中却连道遵旨,马公公也不逗留,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李密假意遵从旨意,暗中将李渊安排跟随的秦王麾下的两千军士留在华州,他暗忖,这两千人乃是李世民麾下,不是自己嫡系旧部,若是有了变故肯定不会忠于自己,留在身侧反倒是隐患,不如留在华州反而稳妥。
张宝德见李密如此安排,不禁暗自冷笑,心道果不出皇上所料,这李密果有反意,当下暗中手书一份密信,安排心腹星夜奔赴长安禀告李渊,自己也托病不再跟随,免遭杀身之祸。
大兴殿内,李渊面沉似水,目光冰冷如刀,他咬牙切齿道:“果真是不出寡人所料,这李密狡诈好反,狼子野心,真是可恨至极!”
阶下的李世民微微一笑,眼中隐有不屑之意,道:“李密如今已是没牙的老虎,不足为虑,父皇可使人传旨,诏其接旨之日起速速返回长安,单骑入朝,另有任用,李密若遵旨,则可宽恕于他,若抗旨不遵,一意叛逃,可使史万宝挥军诛之,如此罪责按理当夷九族,其部下也当无怨言。”
李渊闻言颔首,用一种冷酷无情的口吻道:“既然你李密铁了心要叛逃,也就不要怪朕心狠了。”
李密率众刚到稠桑境内,李渊的旨意已到,接旨后李密一时心乱如麻,背心一股寒意升起,他清楚的知道李渊已然识破他的意图。
半响李密安排人唤来王伯当、贾润甫和李玄英等密议此事,大帐外戒备森严,鸟雀难过,帐内四个人却是满腹愁肠,死一般沉寂。
李密打破沉寂,低声道:“李渊无故召我返回长安,乃是识破我等计谋,若是返回,定是死路一条,如今不若趁机攻破前方桃林县,收集粮草,渡过黄河北进,等李渊派人再追击,我等早已龙游大海,不知你等意下如何?”
贾润甫欲言又止,最后鼓起勇气言道:“皇上对待魏公其实不薄,况且史万宝、任瑰等将在熊、谷二州虎视眈眈,离我们不到一日路程,届时攻陷桃林,也无时间招募士卒,一旦被认定叛逆,还有谁敢容纳魏公?不若暂且按照李渊旨意,回归长安,以示无谋反之意,届时谗言不攻自破,也渡过眼前难关,日后徐徐图之,寻机再往山东不迟。”
李密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怕人,一旁的李玄英分明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害怕,看到了惊慌,甚至还看到一丝绝望。
就听李密大吼道:“想我李密率众归顺李渊,却不能割地分王,反而深陷桎梏,此事焉能忍受,况昔日有云:“李氏当王”,今日我李密得脱牢笼,足见应了上苍所言,王者不死,岂可平白推却上苍好意,贾润甫,你是咱家好兄弟,岂可在此胡言,若不愿与我同心,今日唯有拿你祭旗了。”
言罢难忍心中激愤,手掌重重击打在面前案几之上,虽然他极力抑制掌上力道,那案几依然咔嚓一声从中折断。
贾润甫缓缓跪倒,泪流满面道:“魏公,我若心有异心,也就不会尾随魏公至此了。如今你是逃亡之人,还有谁会听令于你?当日魏公杀了翟让大龙头,人人皆言你忘恩负义,今日谁还甘心将自己军卒地盘交付于你?魏公你这些所谓旧部,不但不会归附你,反而会担心你夺了他们的兵马地盘,肯定会与魏公对抗,届时那里会有你的容身之地?咱家只是担心魏公执意叛唐,失去了今日富贵,日后就不会再有机会了,若魏公有一安身立命之所,咱家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李密勃然大怒,眸中射出从未有过的两道凶光,他刷的抽出腰间佩剑,就要将贾润甫斩杀于当前。
李玄英、王伯当慌忙上前拦住,苦苦哀求李密,贾润甫长叹一声,丝毫不介意李密手中长剑和无边杀意,径自走出帐中。
李密面色难看至极,目光时而凶狠,时而悲愤,时而阴沉,转瞬数变,半响方神色恢复正常,缓缓将长剑插入剑鞘。
很快有士卒来报,贾润甫策马出营扬长而去,从此不知所踪,奇怪的是李密闻讯默默无语,并没有安排人前去追截。
年三十一大早,李密率着不到两千的部众,来到了桃林县城,县令章仁河尚不知李密已然谋反,闻讯后率一众下属于道上相迎。
李密在马上冷冷道:“本公奉诏暂回长安,所带家眷行动不便,意欲寄宿贵县衙,不知县令大人意下如何?”章仁河一介县令,岂敢得罪当朝刑国公,况且李密是打着奉诏旗号,于是忙不迭的答应。
当夜李密使王伯当率人血溅县衙,斩杀章仁河等数十人,将桃林县所有粮草物资占为己有,派兵掳了当地不到一千百姓,强征当他们为部卒,并派人连夜奔赴伊州,报信李密昔日旧部,今日的伊州刺史张善相,要他派兵接应。同时他声东击西,使人四处传言,道自己准备前往洛阳,与宿敌王世充决一死战。
熊州右翊卫将军府内,灯火通明。
右翊卫将军史万宝和行军总管盛彦师正坐于内府一座小厅内,这厅内除了简单的桌椅外别无他物,四周岗哨林立,一看就是专门用作密议之用。
此时史万宝正忧心忡忡的对盛彦师道:“李密威震天下,实属一等一的厉害人物,麾下那王伯当也是狠厉角色,此番叛逃,恐怕我等难以顺利剿平啊!”
盛彦师微微一笑,站起身形,好整以暇的拿起案几上的剪刀,轻轻的剪了一下灯花,道:“将军不必忧虑,此一时彼一时也,那李密如今只不过一丧家之犬罢了,此遭将军只要给我五千人马,下官就可以砍下李密的项上人头。”
史万宝不满的看了盛彦师一眼,心中暗道:“真是狂妄,你是不知李密的厉害,想当初那可是差点倾覆大隋江山的风云人物啊!”口中却言道:“哦,不知盛将军有何良策?”
盛彦师哈哈大笑,“天机不可泄露,请恕下官现在暂且保密,不久自有喜讯相告,现烦请将军拨军马五千于下官即可,届时若不完成使命,甘受责罚。”
史万宝也属心机深沉之人,虽然心中甚是不悦,可当下也不再追问,他暗中打定主意,届时若是无功而返,定要这盛彦师吃罪不可。
武德二年初的一个傍晚,李密率部悄然到达陕州,一路上无人阻挡,他准备于第二日一大早就通过熊耳山谷,直奔伊州,与张善相部会合。
当朝阳冉冉升起之时,晨间的阳光将光辉洒遍熊耳山的每一处地方,把熊耳山谷镀上一层红色,看上去多了几分暖意,山谷内除了鸟鸣啾啾外,一片寂静,一切都显得无比的宁和安详。
可李密的心此时却是如坠冰窟,周身上下完全冰冷,他手中拿着一张素笺,手却在不住的颤抖,忽的李密大吼一声:“连你也要负我!”说完仰天悲啸,其声有种困兽般无助的凄凉,只吓得身侧林中鸟儿四下飞窜,李密半响止住啸声,他忽的又疯狂大笑起来。
王伯当骇然看着眼前的李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眼前的李密面色苍白若死,双目中早就没有了昔日的神采飞扬,充满了绝望的神情。
半响,李密无力的松开手,任由手中的纸笺轻轻飘落,王伯当忙近前捡起,只见上面书着四个娟秀字迹“君请珍重”。
王伯当顿时全然明白,这分明是夫人李玄英的笔迹,怪不得今早没有看到她的人影,原来已是昨夜趁李密不备,悄然远遁,不知所踪,想必是知道李密此遭定是凶多吉少,不愿再以身涉险,陪李密一道赴死了。
李密口中喃喃道:“玄英啊玄英,你也离我而去,真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啊!”说完霍的转过身形,直勾勾的看着王伯当,眸中射出一丝凶光,厉声道:“伯当,如今咱家已是众叛亲离,你有何打算?”
王伯当忽的嘿嘿笑了起来,他直视着李密目光,竟是毫不退缩,朗声道:“魏公,义士之志,不以生死而变心,当初伯当发誓效忠于你时,就没想过独善其身,你对伯当恩同再造,伯当粉身碎骨,无以为报,今愿与魏公一道赴险。”
李密闻言大笑,手指天空,状若疯狂的大呼道:“老天,你虽对我李密不仁,可也赐予我一个生死兄弟,我李密此生无憾了!”
此时的盛彦师坐在高处一块山石上,他看了看缓缓进入熊耳山谷内的李密部众,再看看埋伏在山谷两侧的弓弩手和刀盾手,一丝残忍的笑意袭上嘴角,暗暗道今遭定叫史万宝那厮大吃一惊。他沉声下令:“等李密部众走过一半时再予以攻击。”
麾下一名将佐羡慕道:“将军怎么知道这李密贼子肯定从此经过?真神人也!”盛彦师微微笑道:“李密前些日放话要挥军前往洛阳,实际上兵者诡道也,李密是想行瞒天过海之策,他这番鬼话,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盛彦师,洛阳早就没有他的落脚之处,他去洛阳干什么?眼下他能投奔的只有那张善相了,而投奔张善相,这熊耳山谷乃是必经之处,现在咱们抢先一步,断其道路,此遭李密贼子是插翅难逃了。”说完禁不住心头一阵欢畅,咧嘴低声笑了起来。
李密正在行进中,忽的浑身恶寒,一股不祥的预感充塞心头,他出入疆场多年,经验无比丰富,再见远处谷中飞鸟惊起,当下暗叫一声不好,刚要提醒王伯当,就闻一声断喝:“放!”,眼见四下里万箭齐发,漫天箭矢如雨,李密部众顿时阵脚大乱。一轮箭雨下来,李密麾下这两千多部众已是死伤大半,谷中尸横遍野,军卒们哭喊着四下溃逃,可均被无情的箭矢一一射杀。
李密奋力挥舞手中宝剑,拨打飞蝗般的箭矢,一边与王伯当等人会合,欲夺路突围而走,无奈山口均被盛彦师着麾下军士用箭雨封死,左冲右突,李密等人也是无路可逃。
眼见着身侧人马愈发稀少,死伤殆尽,最后只剩下王伯当一人,李密暗叹一声,知道此番已是逃生无望。而盛彦师此时也喝令麾下停止放箭,他轻蔑的看着谷中这两个狼狈不堪的人,扬声大喝道:“李密,事到如今,你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李密只觉得漫天俱是灰暗之色,再也看不到一丝生机,被伏击前后不过盏茶功夫,可他却觉得时光比一生还要漫长,他清楚的知道,一世功名梦想,将在今日悉数灰飞烟灭,再也与他无缘。事到如今,李密心中不禁升起一阵悔意,悔不该不听张昱、贾润甫等人苦劝。
李密看着身侧的王伯当,就见他身上插着几支箭矢,鲜血把大半个身体都已染红,披头散发,宛若厉鬼,此时此刻即便心肠冷酷如李密者,也不禁潸然泪下,哽咽道:“伯当啊伯当,都是我李密误了你。”
王伯当哈哈大笑道:“魏公,你一世英雄,何出此言?今日你我兄弟虽死于宵小之手,可也不负结义一场。”说完戟指盛彦师,喝道:“我王伯当一生纵横,杀人无数,难道今日还要在你这等宵小面前畏缩不成!”接着更是骂不绝口。
盛彦师眸中凶光大作,一时怒不可遏,他一声令下,箭矢如雨,倾盆而下,王伯当扑到在李密身上,死死抱住李密,二人顷刻间被射的如同刺猬一般。
盛彦师定定的看着眼前的战场,他清楚的知道,以往不可一世的李密终于死了,死在了自己的手中,从此这个人再也不能威胁大唐王朝了。
当下盛彦师下令割下李密、王伯当二人人头,以木匣衬以石灰装殓,使人带信给史万宝,言称李密已然伏法,自己则亲率一组军卒带着李、王二人首级,星夜直奔长安而去。
史万宝闻讯切齿痛恨,这盛彦师端的是利欲熏心,丝毫没有把他这个上司放在眼里,怎不让他怒发欲狂,他明白盛彦师此举无非是仗着立下大功,料定那李渊肯定对其加官进爵,所以才敢如此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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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8 11:07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八章 血溅长街

朔风凛冽,彤云密布,漫天大雪如碎琼乱玉般纷纷扬扬的下着,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就在这大雪中,一队人马开进了长安城。
街道两旁此时围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丝毫不顾雪花把自己身上覆盖厚厚的银白,大伙都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忽然有人嚷道:“来了,来了,就是那个盛将军杀了逆贼李密!四下里人群顿时一阵骚动,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着,惊叹声此起彼伏。
盛彦师端坐在马背上,一时志得意满,刻骨的寒风也驱不走他身上阵阵暖意,在临近长安的途中,他已经接到圣旨,得知圣上李渊获悉逆贼李密伏诛后大喜,当即下旨重赏于他,封他为葛国公,拜武卫将军,同时下诏盛彦师,令其速将李密首级呈上,皇帝陛下要亲眼看上一看,届时要将逆贼李密的首级悬挂在长安城头,让所有人都看看反叛者的可悲下场,这也彰显大唐王朝的威严容不得半点轻慢。
想到自己很快就能见到当今大唐天子,想到天子见了逆贼李密的首级时那种欣慰的神情,此刻盛彦师的心里就禁不住激情澎湃,一张脸也因为兴奋而变得潮红。
自己从军多年,马革裹尸,从一介普通士卒熬至今日,图的就是有一日光宗耀祖,得到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如今皇天不负有心人,这一切马上就要实现了,怎能不让盛彦师心花怒放。
盛彦师轻轻用手抚摸着身前马匹横梁上的那个黑色木匣,这个木匣已经被牛筋带子牢牢的捆绑好,自从这个木匣装殓了李密和王伯当的首级后,就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他很是清楚,这个木匣乃是关系他一生荣华富贵的紧要物事。
盛彦师的眼前忽然浮现上司史万宝的身影,想到史万宝此刻定是暴跳如雷,一副气急败坏的摸样,盛彦师禁不住低声吃吃的笑了起来。
忽的,盛彦师感到一丝寒意掠过心头,不由自主的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这种感觉让他突然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他举目四顾,街道两侧还是那些看热闹的百姓,并无反常之处,盛彦师暗暗摇了摇头,笑自己太过小心,天子脚下,皇城根儿,能有什么凶险?
就在他恍惚思忖间,奇变已生,就见一道白色人影犹如神魔般从一侧的民房屋脊上电闪般穿下,几个纵身就已经出现在离盛彦师马头右侧不到五六步远处,令在场所有人都无暇做任何反应。
盛彦师前后左右的士卒均大吃一惊,甚至有人失声惊呼起来,盛彦师的目光顿时为之收缩,他乃沙场宿将,此时倒也没有惊慌失措,当下仔细打量眼前来客,就见此人身躯雄伟,一袭白衣胜雪,浓密的长发披散脑后,手中一杆镔铁长枪,傲立长街当中,隐隐有不可一世之势,脸上却是毫无表情,枯槁焦黄的面皮与这身打扮甚为不合。
盛彦师扬手止住身侧欲要上前的士卒,凝声道:“尊驾何人,为何拦住盛某的去路?”白衣人出声了,声音如同来自九幽地域,透着无边寒意,就听他冷冷道:“你就是在熊耳山谷截杀李密的盛彦师?”盛彦师右手悄悄探出,握住腰间刀柄,缓缓的点了点头,道:“正是某家。”
白衣人也点了点头,沉声道:“既如此,你可以去死了。”说完身形忽的有如翱翔苍鹰般凭空掠起,手中长枪如惊虹划破天际,带着凄厉无比的杀气直扑盛彦师,盛彦师身侧的卫士此刻已经镇定下来,纷纷挥舞刀枪迎上,意图阻截此人。
那白衣人一声厉啸,声音穿云裂石,有一股说不出的霸道之意,手中长枪毒蛇吐信般闪缩吞吐不定,干脆利落的连挑数人,军卒的尸身纷纷在空中盘旋飞落,殷红的鲜血四处飞溅,滴撒在皑皑白雪上,构成一幅凄美的画卷。
白衣人每一枪刺出,必有一人死于非命,无人是一枪之敌,就闻惨嚎声此起彼伏,盛彦师的卫士平日何曾见过这等杀神,个个心胆俱裂,不知谁发一声喊,顿时四散奔逃,只留下盛彦师孤零零一个人立于马上。
盛彦师面色惨白,他也是精通武技之人,可白衣人这样强横的武艺他却是闻所未闻,脑海中电光石火般闪过一个念头:“天下竟有这等人物!”心中不由得一阵悲凉,知道自己绝非眼前之人敌手,可是就快唾手可得的富贵,竟然要葬送在面前这个人手中,让他有强烈的不甘与愤怒。
当下盛彦师大吼一声,拔出腰间长刀,催马上前,对着白衣人凌空劈下,刀势沛然如电,显是力道无限,白衣人眼中露出一丝讥诮之意,身形闪动飘忽,如同天马行空般无迹可寻,轻轻松松的避开盛彦师全力劈出的几刀,摇头叹道:“不要再困兽犹斗了。”
盛彦师也属沙场宿将,心性狠厉,白衣人的轻蔑之意反而让他凶性大发,就见他从马背上腾空跃起,掌中刀一式天河倒挂,化作一片刀芒,直劈白衣人眉心。
白衣人冷哼一声,手中长枪反手一挑,正击在劈来的长刀之上,盛彦师只觉得右臂剧痛,虎口震裂,长刀脱手而飞,自己也难以稳住身形,像是喝醉酒般打了几个趔趄,差点摔倒在雪地中,还未等他站稳,白衣人手中长枪如毒龙般闪电刺向他前心要害,盛彦师眼见此枪来势无法抵御,迫不得已乘势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方夺过这夺命一枪。
无助和恐惧感此时笼罩盛彦师的心头,知晓眼前这个可怕的对手实在不是他所能够抗衡的,心中油然而生逃生之念。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形,一纵身飞跃上自己坐骑,虚晃一刀,拨转马头,死命的用脚一磕马腹,战马一声悲鸣,撒开四蹄飞奔而去。
白衣人冷冷的看着盛彦师在马背上的背影,深吸一口气,一股如山力道涌至右臂,他怒睁双眸,口中大吼道:“去死吧!”,吼声中长臂一扬,手中长枪脱手电射而出。
盛彦师正在亡命催马奔逃,忽听身后破空之风大作,他心知不好,未待他有所反应,长枪已在他的后背插个正着,余势未尽,带着一蓬血雨竟然透体而过,盛彦师在马上晃了几晃,轰然跌落马下,胯下战马此时竟然不肯离去,围着盛彦师的尸身打转,口中不住悲嘶。
此时的大街上哭喊声连片,老百姓混同着盛彦师的卫士,连滚带爬的奔逃,一时间乱成一团。白衣人信步走至盛彦师尸身近前,看着他死不瞑目的双眸,微微轻叹一声,他又走至盛彦师的坐骑跟前,伸手一扯,捆绑木匣的牛筋绳索顿时断裂成数段。白衣人抄起将要掉落的木匣,身形再度掠起,未见他如何动作,已如飞鸟般登上一侧民房屋顶,几个起落间就已不见,消失在漫天飞雪之中。
夜已深,大雪依旧飘洒,在皑皑白雪反映下,四下里倒也显得并不十分黑暗,长安城外一处荒野处,一盏昏黄的灯笼挂在一棵枯死的老树上,在风中轻幅飘摇,在这寂静无人的夜里,出现在荒野之中的这盏灯笼,显得无比诡异。
近前看,光线照耀下的地面上分明被人用铲子挖了一个大坑,一个昂藏大汉肃立坑旁,有如石雕,竟是不曾动弹分毫。
约莫盏茶功夫,那大汉忽的仰天长叹一声,这声叹息中包含无数的伤心哀愁,无数的痛苦回忆。他慢慢俯下身形,看着地上的一个木匣,那双精光内蕴的眸子里,浮现一些泪光,此人伟岸的身躯在这一瞬间也起了一阵变化,看上去好像很是克制,可身躯还是不自禁的轻微颤抖。
就见他颤抖着双手打开木匣,一股刺鼻的血腥气直冲鼻梁,借着微弱的灯光,就见匣子里盛放的,赫然是并排放着的两颗人头,尽管首级已被石灰风干,皮肉皆已收缩干瘪,但面目依然清楚可见,面上均带着愤怒、不甘之色。
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日间击杀盛彦师于长街之上的张昱,虽然早有心里准备,可是目睹李密这颗头颅的时候,张昱还是悲痛万分,情难自禁,面孔也变得扭曲,泪水点点滴滴洒落衣襟。
他跪伏于地,哽咽道:“兄长,你泉下有知,当可瞑目,盛彦师这狗贼已被小弟击杀,以告慰你在天英灵。”接着又自垂泪道:“兄长,你为何如此固执不悟,数度不听小弟良言相劝,以致最后葬送了身家性命啊!思来真是令人痛彻心腑。”
半响张昱把目光投向王伯当的首级,喃喃道:“王兄啊王兄,你从此也不必再嫉恨于我了。”说着说着张昱再度泪如雨下,觉得身边的兄弟无论是活着的还是死去的,都一个个相续离自己而去,只剩下自己孤零零的苟活在长安城中,一众兄弟们把酒言欢,快意恩仇的美好日子已一去不再复返。
良久,张昱将木匣合上,小心翼翼的放在挖好的坑内,站起身形,用一旁的铲子填土,不多时土坑已被填好,形成一座坟茔。张昱看着这座新坟,又跪倒在地,重重的磕了几个头,低声道:“两位哥哥至死都不离不弃,既如此,小弟就将二位哥哥合葬一处,日后选择机会再来拜祭。”
看着这座不起眼的坟茔,谁能想到里面竟然埋葬着昔日叱仛风云的一代豪杰李密和王伯当啊,是非成败俱是空,最终只是一抷黄土罢了,想到这张昱不胜唏嘘,他暗下决心,只要寻到景阳公主,则此生心愿已了,届时与之一道归隐田园,侍奉年迈老父,山林清泉间终老此身,再也不卷入这世间无谓纷争。
太子府中,齐王李元吉兴冲冲的跃过几道石阶,推开了一扇朱红房门,这是一间布置精巧的厅房,一座高大的楠木椅子放在正中,上面铺着厚厚的虎皮,周遭窗帘布幔低垂,将屋外寒风悉数遮拦,一个巨大的铜盆内燃烧着熊熊炭火,整个房间暖洋洋一片,丝毫感觉不到外面已是冰天雪地。
太子李建成身着淡青色长衫,正坐在椅中与身旁两人交谈,其中一人正是已经投靠于他的魏征魏玄成,另一人一袭黑袍,身材高瘦,约莫四旬左右,生的是白净面孔,颔下稀疏长髯飘洒,双目细长,鼻尖微勾加上颧骨高耸,给人以无情的感觉,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太子李建成麾下第一谋臣----太子舍人徐师谟。
看着李元吉不请自入,李建成不满的言道:“四弟,你下次进来时不要这样唐突好不好。”李元吉并不生气,落座后笑嘻嘻的说道:“大哥,休要着恼,小弟此次前来是带一个喜讯给你。”李建成轻轻哦了一声,坐正了身体,笑道:“有甚好消息,说来听听。”
李元吉看了看一旁的魏征和徐师谟,知道这二人皆是大哥的心腹,当下也不避讳,言道:“昨日丑时,在熊耳山斩杀李密的盛彦师奉旨进京,未曾想在长街之上被一白衣人刺杀,装有李密首级的木匣也被这白衣人夺走。”李建成闻言不满的看了李元吉一眼,冷哼道:“这消息我早就知晓了。”
李元吉拿起面前的一柄尖铲,搅动了一下铜盆里的炭火,笑道:“大哥,你是有所不知,想那李密被王世充大败后,就树倒猢狲散了,到了京师后更是众叛亲离,此际能够为他报仇,甘冒奇险于京师内刺杀朝廷大员的,除了他还有谁,更何况除了他,别人即便有此心愿,也没有这般了得的武技啊。”
一旁的魏征见李元吉提起李密众叛亲离的事情,不禁面上一红,心里很不是滋味,毕竟背叛旧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当下把目光转向一侧,装作未曾在意的样子。
倒是太子李建成猛地一拍大腿,大声道:“四弟,还是你鬼灵精,这一提醒,我倒是恍然大悟,能有如此胆色血性,又如此霹雳手段的,除了那张昱张横秋,恐天下再无第二人了,再则即便有人能有这般能耐,也不会有闲心替那李密报仇,这么说来,你前些日子说他隐匿在长安果真属实了。”
接着李建成又略带责怪的言道:“四弟,你麾下那帮属下也真是无能至极,这么多天了竟然还没有找到张昱的踪迹。”
李元吉笑道:“这等非常时期,怎可兴师动众的去寻找那张昱,若是被二哥知晓可就大大不妙了,况且诺大的长安城,找一个隐匿之人无异大海捞针,谈何容易,不过大哥你不必心焦,既然确定他就在长安,那我相信咱们迟早会找到他的。”李建成也明白四弟李元吉所言甚为有理,于是轻轻颔首,一丝笑意隐隐闪现在脸上。
魏征此时已然明白,太子和李元吉说的已经很是清楚,昨日那刺客就是昔日和自己同在李密麾下为将的张昱了,想到自己当日背叛李密之举,再对照张昱涉险刺杀盛彦师,为旧日恩主报仇的所为,魏征忽然觉得此时屋中燥热无比,令他呼吸都很困难,一时间汗透重衣。
而一旁的徐师谟表面上面不改色,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他从来没有见过太子李建成如此重视过一个人,通过李元吉与李建成的一番言谈,他才知道昨日轰动长安的刺客竟然就是瓦岗旧将张昱。这个人早就听说骁勇了得,一身武学与昔日的大隋第一好汉宇文成都在伯仲之间,谋略胆识也是超群,现在如日中天的秦王李世民就多次在人前流露对此人的敬佩之意,叹息杨玄感、李密之流白白浪费如此良才。
要是这样的人被太子成功招揽,日后在这太子府中,自己还能稳坐第一把交椅吗?徐师谟忽然觉得一阵莫名烦躁,眼中寒光闪烁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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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6 11:05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十九章 颠沛流离

就在李密被杀不久,他的宿敌王世充也加快了篡位的步伐,武德二年三月,王世充矫皇泰帝诏书,封自己为郑王,加九锡。
四月,王世充再度矫诏,令长史韦节、杨续等人会同太常博士孔颖达制作禅让依仗,令段达等人上奏皇泰帝,暗示其退位禅让。
  皇泰帝杨侗悲愤莫名,他冷冷的对面前的段达等人言道:“天下乃是高祖之天下,若隋祚未败,尔等安敢出此大逆不道之言,若天命已改,大隋当亡,又何须如此惺惺作态,自欺欺人。尔等皆为高祖和先皇旧臣,身居高位,不想今日却都来逼迫朕退位,真是可笑之极,朕还有什么指望?”段达等满面通红,羞惭而退。
王世充闻讯大怒,于是派其哥哥王世恽领军进宫,强行将皇泰帝杨侗打入冷宫含凉殿,至此皇泰帝被废,降级为潞国公。废掉杨侗后,王世充迫不及待的登基为帝,建元曰开明,国号郑,立长子王宏应为太子,次子王玄恕为汉王,其余宗族部下皆有封赏。
六月的一个夜晚,四下漆黑如墨,刚坐上皇位的王世充为绝后患,彻底断了隋朝旧臣重新拥立皇泰帝的念头,下令侄子王仁则和府中勇士梁百年等人悄悄去除掉杨侗。
此时的杨侗正一个人呆呆的静坐于含凉殿内,孤零零的显得无比凄凉,看见王仁则等人杀气腾腾的闯了进来,年轻的皇帝面容微微抽搐了几下,心中似有预感。
王仁则走至杨侗近前,眼中寒光闪烁,狞笑着从侍从手中端过一杯毒酒,恶声道:“潞国公,还请速速饮下此酒,早些上路去吧。”杨侗缓缓站起,来到殿内香炉近前,再度点燃一炷香插上,双目现出伤感之色,口中喃喃道:“请佛祖保佑于我,但愿来世投胎,不要再生在帝王之家。”言毕,杨侗不再犹豫,转身从王仁则手中接过毒酒,仰面一饮而尽,少倾七窍流血而亡。
鸩杀皇泰帝后,王世充谥号杨侗为隋恭帝,恰在此时,身在长安的杨侑也突然暴病而亡,死因被严密封锁,令人讳莫如深,唐高祖李渊也将其谥号隋恭帝,至此,昔日大隋太子杨昭一脉三子,两个恭帝,一个燕王杨倓全部死于非命。
景阳公主坐在马车内,随着一阵阵轻微的颠簸,她的思绪也随之延伸开去,这段日子对她来说恍如隔世,就如同在恶梦中没有醒来一般。吹弹得破的脸上看不到半丝欢乐,有的只是无尽的悲伤与哀愁,忧郁和无助像大山一样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这一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变故,身边的亲人们接踵离自己远去,化作一缕缕魂魄,金枝玉叶的公主虽然性情坚毅,可也无法承受一个又一个噩耗,巨大的伤痛让她几乎要崩溃了。
驸马宇文士及也许是良心发现,觉得愧对萧后等人,加上对自己的结发妻子南阳公主他亦念着旧日之情,疼爱依旧,所以在南阳公主的终日泪眼下,宇文士及终于招架不住了,他决定不再带着萧后等人回归关中,毕竟关中已经成了李氏的天下。
而据后方传讯的家将得到的消息,兄长宇文化及数日前攻打魏州不下,反而被守将元宝藏打的大败而逃,现在率残部据守聊城,已是困顿不堪,在窦建德等当世豪强的窥伺下,败亡是迟早的事情。
此际宇文士及身侧的队伍,除了三十来个家族死士一直忠心跟随外,就剩下公主身侧的青云庵仪平等四位尼姑了,这四位懂得武技的出家人谨遵庵主虚云师太之令,一路守护公主,不离不弃,实是可敬,其余的军士随从眼看情形不对,宇文氏大厦将倾,一个个树倒猢狲散,在途中相续暗中逃遁,不再跟随自己。
宇文士及清楚的知道自己必须有所选择了,于是他近日来刻意讨好萧后,并遵从萧后的意愿,决定北上突厥,投靠大隋义成公主,欲借助突厥的力量以图家族东山再起。
萧后也选择了原谅宇文士及,一来他毕竟是自己女婿,二来在杨氏皇族风光不再之际,他对自己和景阳公主等还算是执礼甚恭,对妻子南阳公主也是恩爱有加,三来现在还必须继续仰仗自己这个女婿,虽然他是萧后切齿痛恨的宇文家族的一员。
可是出乎萧后等人的意料,在北上途中,她们却被窦建德麾下的一队精锐骑军发现,这只骑军乃是奉窦建德之令,四下掠夺青壮男子从军的,见到萧后等人后也很是意外,见这帮人竟然敢擎刀意图抗争,为首将领怒从心头起,一声呼哨之下将宇文士及等人团团围住,箭矢刀枪一齐招呼,很快负隅顽抗的宇文士及的亲卫被杀戮一空,青云庵四位女尼也仅仪平得以身免,萧后、景阳、宇文士及等人成了窦建德的阶下囚。
好在窦建德对昔日素有贤名的萧后很是尊敬,不愿背上杀害旧日国母的恶名,因此萧后等人倒是不虞性命之忧。窦建德对萧后等人非常友善,终日盛情款待,并将她们安置在一处旧隋郡守的府中,可谓照顾有加。
可窦建德的妻子曹氏却对此大为不满,以为窦建德乃是垂涎萧后、景阳公主等女眷的美貌,深为忌恨,为此夫妻二人数度争吵,这一切让景阳公主感到无比的羞辱,她恨不得立即离开此地。
而萧后此时得到了一个令她极度震惊又无比欣慰的消息,当初江都流血之夜,杨氏皇族被杀戮一空,没成想齐王杨暕妃子却因为回娘家省亲,得以逃过一劫,留下遗腹子杨政道,后被秦王李世民麾下密谍首领侯君集无意中发现,将母子二人献于秦王,李世民不敢做主,详细禀告唐高祖李渊,李渊知晓杨广一族大势已去,已是无力回天,索性大度收容杨政道母子,已彰显自己仁爱之名。
萧后本已心如死灰,对这个人世一度绝望,如今知晓自己尚有一孙子活在人间,杨氏血脉得以延续,心中真的是狂喜万端,难以言表。她按耐不住舐犊之情,数度上书窦建德,欲前往长安探望杨氏一族唯一的骨血。
  窦建德的妻子曹氏闻讯,巴不得萧后等眼中钉立即离开,于是也一个劲的劝说窦建德成人之美,窦建德本有收容萧后,拉拢旧隋将士归顺之意,可架不住曹氏数度劝说,终于答应,于是曹氏即刻安排一队卫士星夜护送萧后等人直奔长安。
一阵欢呼声打断了景阳公主的思绪,帘子一挑,杨颦的笑脸出现在眼前,“公主,前面马上就到长安城了,听说那李渊闻讯皇后娘娘前来,已经使人前来迎接了。”杨颦兴奋的言道。
毕竟这些日子的颠簸让几个昔日锦衣玉食的女流着实吃不消了,就是宇文化及等人也是形容憔悴,现在听说到了长安,大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景阳公主让马车停下,在杨颦的搀扶下,她下了马车,放眼望去,就见远处一座巍峨雄伟的城池出现在眼中,这就是长安城了。小时候自己就是在这里长大的,记忆里还依稀有所印象,可如今物是人非,这里已经成了大唐的都城,大隋朝已经成为过眼云烟。
想到这景阳公主不禁想起了江都城那个可怕的夜晚,不知多少皇族中人倒在血泊之中,惨死在宇文化及的屠刀之下。“父皇啊父皇,你可知道你害了多少杨氏子孙”公主喃喃道,不知不觉间泪水挂满腮边。
忽的远处烟尘滚滚,一列骑军风驰电掣般赶来,到了近前,就听一声呼哨,整个骑军队伍齐刷刷止住奔驰,动作整齐划一,显是训练有素。就见为首一人一袭白袍,坐在马上端的是风流俊美,仪表堂堂,此人不是别人,正是秦王李世民。
要知唐高祖李渊与杨广本是姨表兄弟,其母与杨广生母独孤伽罗为嫡亲姊妹,昔日李渊在大隋为官,殿下称臣,如今自己却废了代王杨侑,登基做了皇帝,可谓夺了一个晚辈的江山,因此李渊也觉得此遭见了萧后不免尴尬。他知道二子世民言谈得当,举止得体,所以就派李世民代表他前来迎接萧后。
就见李世民飞身下马,对着萧后的马车深施一礼,口中朗声道:“娘娘一路劳顿,世民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萧后闻声掀开帘子,看着面前这个人,只觉得此人立在当地,有如渊停岳峙,额角峥嵘,星目生辉,举手投足之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洒脱,周身王者之气更是扑面而来,她不禁暗暗喝了一声采,如此人物想我杨氏一族何曾有过啊,想到这心中不禁一阵酸楚,一阵嫉妒。
萧后轻声道:“你就是秦王殿下了,看不出如此年轻有为,此遭妾身前来长安,不免叨扰殿下了。”李世民连称不敢,正欲引萧后等人入城,忽的他眼前一亮,看到在一辆马车旁,此际正俏生生的伫立一位女子,这名女子有着一张近乎完美的脸庞,瑶鼻樱唇,肤色如玉,眼波流转间顾盼生姿,一袭白色宫装,使得她清丽绝俗,丝毫不带一点人间烟火之气,一时间,即便深沉如李世民者,也不禁为之失态,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位丽人。
半响李世民方清醒过来,暗叫一声惭愧,他心知此女定是昔日风华冠绝京城的景阳公主了,当下微微一笑,对公主一拱手道:“这位莫非就是杨景表妹?”景阳公主苦涩一笑,微微一福,轻声言道:“杨景见过二表哥,此番多有叨扰。”
李世民哈哈大笑道:“都是自家人,表妹何须如此客套。”当下带着萧后等人进入长安城,将萧后一行安置在淮安王李神通的府邸,这李神通乃是高祖李渊之弟,现任山东道安抚大使,长年不在京城,萧后等人住在他的府中很是适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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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
发表于 2012-2-7 09:53 |显示全部楼层
素颜 发表于 2012-2-6 12:17
问候臭字母,元宵节快乐。。。

谢谢,同乐同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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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8
发表于 2012-2-7 09:54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章 肝肠寸断

高祖李渊坐在龙椅上,看着阶下跪伏的宇文士及,半响都没有出声,他对宇文家族向来没有好感,当初还差点死在宇文化及的谗言之下,幸亏自己处事一向低调,靠着出神入化的韬光养晦功夫方保住身家性命,每每想到此处,李渊就不禁怒火中烧,愤恨不已,他不由得重重的冷哼了一声。这一声冷哼在宇文士及耳中不偙于一声惊雷,整个背脊瞬间变得凉飕飕的,冷汗浸透衣衫。
就听李渊冷冷道:“想你兄弟三人为虎作伥,祸乱朝纲,端的是天怒人怨,乃兄宇文化及更是弑君之罪人,此际你前来投靠朕,难道就不怕朕杀了你吗?”
宇文士及一时吓得体弱筛糠,他颤声道:“陛下,罪臣兄弟三人都深受前朝皇恩,但却各有其心,罪臣也未曾料到胞兄竟胆敢弑君,事发之后罪臣深感震惊,可也无力回天,罪臣实在是身不由己的牵涉到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当中,如今只求世人能够谅解,万望陛下可怜罪臣一腔赤诚。”说着磕头如捣蒜,一边泪如雨下一边悄悄打量李渊脸色。
李渊闻言脸色稍霁,这宇文士及向来爱惜自己的羽毛,贵为旧隋驸马之时也甚少恶行,此际远道来投,算起来倒也是一片赤诚,想到这李渊看了看面前的李世民和封德彝,就见李世民微微颔首,封德彝眼角余光见秦王颔首,也是忙不迭的点头,当下李渊稍加思索,心中已是打定了主意,他微微一笑,满面春风的令宇文士及平身,好言宽慰了几句。
从大殿中退出时,宇文士及方发现周身皆已被冷汗浸湿,不禁一阵一阵晕眩,他知道自己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遭,若不是事先准备好的一套说辞加上秦王李世民的暗中态度,自己早就成了刀下之鬼。
宇文士及心里明白,自己家族的风光已经一去不再,如今唯有抓住李世民这棵大树方可在长安城中苟活,他暗下决心要不惜一切代价向李世民示好。这个秦王势力滔天,麾下能人猛将如云,可自己一介丧家犬,又是一无所长,实在难以取悦于他,想到这宇文士及不禁忧心忡忡。
忽的他脑中灵光一闪,昨日秦王殿下看到景阳公主时那一副失态的样子浮现眼前,宇文士及乃是花丛老手,岂有看不出秦王殿下对景阳公主的爱慕之意。公主风华绝代,秦王一代人杰,加上表兄妹的亲戚关系,两人若是成为夫妻可谓天作之合,届时看谁还敢欺辱于自己,想到这宇文士及嘴角不禁绽放一丝微笑,他打定主意,这段姻缘自己是非撮合不可了。
此时正当盛夏,天空万里无云,骄阳似火,淮安王李神通的府邸中却是清凉袭人,宅院内水榭楼台,雕梁画栋,气派非凡,无不显示主人的显赫荣耀。
在宅院后进一角,有个不太引人注意的院落,四下里种满了翠竹,竹影婆娑,十分怡人,更显得清雅幽静。
此际院落正中的房间厅堂内,萧后端坐在椅上,景阳公主、宇文士及分坐两旁,杨颦则侍立于公主身后。萧后面前不远处,一位身材修长的中年文士正自站立,但见此人墨黑的长须飘洒胸前,面如冠玉,丹凤眼中闪耀着智慧的光芒,有一种说不出的潇洒不羁。
萧后怔怔的看着面前的杜如晦,这个秦王府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正肃立当场,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她心中不禁暗恼对方的无礼,可又清楚的知道如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自己早就不是昔日权倾天下的皇后了。
适才她已然听了这杜如晦一番言辞,此番乃是为秦王殿下提亲来了,杜如晦言辞诚恳的称秦王对景阳公主一见倾心,愿意纳其为侧妃。
萧后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该说些什么,她无助的看了一眼一旁的景阳公主。此刻的公主听了杜如晦适才的一番话,心中就像被一支利剑刺中,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与屈辱霎时袭遍全身,她紧咬双唇,面色惨白,一双纤纤玉手紧握并不住轻微颤抖,口中却是一言不发,身侧的杨颦则俏脸涨的通红,银牙紧咬,显是愤恨异常。
就见杜如晦微微一笑,又道:“秦王殿下知晓娘娘此番前来长安乃是牵挂孙儿,故此特命在下将这位小公子带来。”
萧后闻言浑身一颤,有若雷殛,本以为杨氏一族已无后人,谁曾想齐王杨暕尚留下遗腹子在这个世上。这些天自己午夜梦回之际不知多少次梦到这个孩子啊!他可是杨氏一族的希望所在。
一旁的景阳公主、宇文士及等闻言也是又惊又喜,公主浑然忘了适才听到杜如晦提亲时候的那种难以忍受的愤怒与孤苦。
此际就见一个嬷嬷走进室内,怀中抱着一个周岁左右正在酣睡的孩童,身后还紧紧跟随一位宫装妇人。
萧后见到这名妇人后腾的站起,颤声道:“冯氏,真的是你吗?”这妇人紧走几步,来至萧后近前,拜倒在地,放声大哭,口中连称母后,这妇人正是昔日齐王杨暕的侧妃冯燕儿。
萧后一把扶起冯燕儿,景阳公主也自上前抱住嫂子,三个人是抱头痛哭,杨颦在一旁也是暗自垂泪。哭了一会萧后方想起看看自己的孙儿,就见这孩子生的是虎头虎脑,白白胖胖,煞是可爱,眉宇间像极了齐王杨暕,萧后与公主看见此子又是一番泪雨滂沱,悲从中来,再度想起了惨死的杨暕和一众皇族中人。
半响,三人方止住悲声,萧后抱过幼小的杨政道,一时爱不释手,景阳公主也是满心欢喜,看着孩子粉嘟嘟的脸蛋,暗暗祈祷这孩子从此远离磨难困苦。
这时候杜如晦轻咳一声道:“娘娘,我家殿下还等着娘娘玉成此事呢。”他的言语温和,却有着一股令人不容拒绝的力量,萧后这才想起这杜如晦的来意,不禁呆了一呆。
一旁的宇文士及见状生恐萧后回绝,连忙近前低声道:“母后,此等美事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秦王殿下英明神武,可谓盖世英杰,公主能嫁给他可谓上天眷顾啊!”他见萧后没有言语,不禁大急,大声道:“母后,你不为公主着想,也要为皇孙考虑啊,若是公主与秦王殿下结为夫妻,杨氏一门日后定可再度荣耀,错过此等良机,届时可就悔之晚矣。”
萧后也是聪慧之人,此际已然看出宇文士及用心乃是借景阳公主来讨好李世民,为自己日后谋得荣华富贵,他宇文家族乃是大隋朝轰然崩塌的罪魁祸首,如今却在此大言不惭,言辞凿凿,想到这萧后心中不禁一阵厌憎,她用冰冷的眼神看了宇文士及一眼,转过脸去,不再理睬于他。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若死的公主,萧后心中是一阵酸楚,禁不住再度珠泪盈盈,点点滴滴洒落胸前,杨氏一族已经沦落到要靠一个弱女子来拯救的地步了,先皇啊先皇,你泉下有知,若是知晓咱们孤儿寡母遭受如此欺凌羞辱,不知是否会愧悔难当。
公主紧咬双唇,脸上因惊惧羞愤而泛起的惨白逐渐被一片淡定之色取代,半响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轻抬臻首对杜如晦低声道:“烦请杜先生禀告秦王殿下,就言杨景应允此事了。”
萧后闻言大吃一惊,她本以为公主会宁死不从,这个女儿自小性格刚烈,当初与那该死的武夫张昱相恋,被自己强行拆散后,不知多少贵胄公子,当朝名士示爱,她都一概不从,甚至不惜以死相抗,宁愿终老此身也不再嫁人,此际怎么答应的如此干脆?
此际萧后看到了公主正仔细的看着幼小的杨政道,目中充满无尽怜爱,她忽然间全明白了,自己的女儿乃是为了保全杨氏一族啊,如今杨氏皇族寄人篱下,唯有得一靠山方可生存,若是此遭拒绝秦王,惹恼了这位炙手可热的权贵,到时候定给杨氏一族带来祸患,甚至是灭门之灾,唯一的皇孙能否保住性命都很难说,天知道李氏父子会不会容忍先皇的唯一后裔活在这个世上。
“公主,此事万万不可,难道你忘了张将军了吗?”一旁的杨颦闻言大急,禁不住失声大叫了起来。
“放肆!”公主霍然转身,冷冷的看着杨颦,眼中寒意逼人,“若不是念在你自幼跟随于我,今日我就将你逐出此地了,我意已决,你休得多言。”杨颦一时呆若木鸡。
宇文士及闻言暗暗松了一口气,一颗心放下来了,他谄笑着对杜如晦道:“烦请先生转告秦王殿下,娘娘和公主均已应允婚事。”
杜如晦闻言,捋须轻声长笑了起来,虽然这个结局早在意料之中,可他还是不禁一阵心花怒放,毕竟秦王殿下临来之前再三叮嘱,一定要办成此事,决不可有半点差错,此番这个结果殿下一定会非常满意的。
能够得到秦王殿下的赞许,绕是杜如晦心机深沉,也难掩喜悦兴奋之意,他止住笑声,近前对萧后和公主深施一礼,当下告辞,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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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9
发表于 2012-2-10 09:41 |显示全部楼层
素颜 发表于 2012-2-7 13:16
此际已然看出宇文士及用心乃是借景阳公主来讨好李世民,为自己日后谋得荣华富贵,他宇文家族乃是大隋朝轰然 ...

要保持这一良好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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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
发表于 2012-2-10 09:41 |显示全部楼层
色妞妞 发表于 2012-2-8 16:52
字母兄威武!
这篇历史风云小说,写得荡气回肠,情节恢宏,人物丰满。真教俺大开眼界!
红泥小炉温绿醅, ...

谢谢色妞妞厚爱,晕,怎么这么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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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
发表于 2012-2-10 09:42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一章 再遇建成

九月,长安城西,张记酒肆。
这是一座非常简陋的酒肆,坐立在巷口处,一个露天棚子搭在路边,下面放着几张低矮粗糙的案几,棚子前面竖立着一根粗细不均的木杆,上面飘扬着一面招客旗,早已是破烂不堪,看不清上面写的张记酒肆字样。棚子后面则是三间低矮的房子,酒肆正堂极其狭小,只够放下一副桌椅,所以大多数酒客都是在外面的棚子下喝酒用菜。
此刻一位客人正面向室外,坐在酒肆正堂内喝酒,面前的下酒菜很是简单,一大盘酱牛肉而已。此人身形魁伟,即便坐在凳子上也看得出健硕剽悍,体态异于常人,一身黑色长衣,连同腰间腰带也是黑色的。正面观之,就见面似银盆,颔下短须,双目不经意间精光四射,有若冷电,气势甚是不凡,看他那泰然自若,怡然自得的神情,好像自己不是在简陋的酒肆内饮酒,而是身处宫阙王庭内一般,手里的劣酒,也好似那琼浆玉液。
就见他抓起面前酒坛,倒了满满一大碗烈酒,仰面一饮而尽,酒入口如刀,其味虽然粗劣,然而劲道十足,这汉子不禁口中大呼痛快,一旁的张掌柜见客人夸赞自己的酒,也不禁眉梢眼角皆是喜色。
眼前这个昂藏汉子可算是这个酒店的老客了,近一年多来,无论阴晴雨雪,每日皆要来自己店中喝上十好几碗烈酒,很少有过间断,出手也甚是大方,所以很受张掌柜欢迎,看这客人气度不凡,非同等闲,可不知为啥非要选择自己这个粗陋不堪的酒肆作为饮酒之所,每每想到此处,张掌柜就很纳闷。
忽然外面棚子下面的客人都放下酒碗,齐齐抬头朝前看去,远远的,就见四条大汉,抬着一顶轿子,健步如飞,直冲酒肆而来,轿子前后还紧随着八名劲装汉子,一个个肋下佩刀,步履矫健,面容冷峻,看上去皆是练家子。
轿子来到张记酒肆前,缓缓放了下来,张掌柜见架势知道来了贵客,忙不迭的迎上前去,这伙人中的一个汉子缓步走出,对着张掌柜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就见张掌柜面色大变,慌忙来到棚中,对棚子下面几位酒客连作几个揖,口中言道:“各位客官,现下小老儿店中有事,需要打烊,烦请各位早些离开,各位的酒菜钱一概不收了。”
几个酒客一看外面抬轿子一行人如此声势,知道非富即贵,绝非自己能够招惹的,个个都不敢多言,加上张掌柜答应免了酒菜钱,当下几个人赶紧起身离开,正在正堂内饮酒的大汉见状不禁微微皱了皱眉头,旋即继续伏案大嚼,不再看外面这伙人。
轿子的帘子此时被掀起,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从轿中走出,,此人一袭青色华服,腰间玉带,丰神俊朗,广额秀目,端的是气宇不凡。就见他径直朝酒肆正堂走来,饮酒大汉见了此人面色为之一变,再看眼前情形,情知已是无法躲避。
青衣人行至饮酒大汉近前处停了下来,微微一笑道:“张贤弟别来无恙。”饮酒大汉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酒碗,站起身形,冲着青衣人一拱手道:“太子殿下亲临,张昱有失远迎,尚乞恕罪。”这大汉不是别人,正是隐居于城西的张昱,而青衣人赫然便是大唐太子李建成。
李建成略带埋怨的对张昱言道:“张贤弟,莫非对本王有成见不成,否则这么长时间为何对本王避而不见?”
张昱苦笑一声,没有应答。他冷冷的看了一眼不远处局促不安的张掌柜,知道定是此人泄露了自己行踪,本欲斥骂于他,可转念一想,在长安城,凭着太子的滔天势力,按图像索人,岂有找不到自己的道理,一个酒肆掌柜的,与自己非亲非故,在财物利诱下,出卖自己乃是正常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责难的。
想到此处,张昱从怀中掏出一吊钱来,掷于桌子上面,对张掌柜冷冷道:“掌柜的,酒钱在此。”旋又沉声对李建成道:“殿下,此地不便多言,烦请殿下移驾到敝处如何?”李建成微微颔首。
张掌柜看着张昱和这伙人逐渐远去,心中忽然莫名惆怅起来,他隐隐感觉到从此这位客人再也不会到自己的酒肆来饮酒了。
张昱在前引路,李建成一行紧随其后,很快到了张昱的住所,恰好曹元奎此时也在此处,闻听院内脚步声嘈杂,显然是有多人来临,忙出屋看个究竟,刚一出屋,他抬首猛然看见太子李建成一行,不禁面色大变,惊骇不已,心中委实不知太子是如何找到此处的。可此时欲要躲闪已是不及,张昱冲他使了个眼色,曹元奎方回过神来,赶紧喝令院内几个仆人婢女出去,自己则引二人入正堂落座,快速的为二人沏上茶水,躬身退出室外,李建成的随从也皆侍立室外。
张昱请李建成上坐,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顾品茗茶水,一时室内陷入沉寂,气氛很是压抑。
半响,李建成按耐不住,打破了沉默,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室内,不禁轻叹道:“贤弟如此简朴,真是深谙大隐隐于市之道啊!可以贤弟绝世之才,一身通天本领,就此隐伏,难道真的甘心不成?”说完目光炯炯的看着张昱。
张昱何等样人,他已然清楚的知道李建成的来意,一丝苦笑掠过嘴角,他叹道:“殿下,张某人已是心若死灰,再没有雄心壮志可言,唯求平平安安,得以终老此身,还请殿下成全。”
李建成见张昱一口拒绝,不禁面色微变。在他看来,自己以太子之尊,屈尊纡贵的来请张昱出山辅佐自己,已是将礼贤下士之举做到了极致,未曾想还是被断然拒绝,心中未免大为不快。
他强压怒气,轻声道:“张贤弟,你一身所学,就此埋没,实在是可惜至极,本王也不愿勉强贤弟,你再思忖几日,届时再给本王一个答复。”说完幽幽一叹,接着道:“想必你也知晓,本王与世民如今已是势成水火,去年逆贼薛仁杲作乱,连败我大唐殷开山、李安远、刘宏基等名将,朝野为之震动,岁末,皇上任命世民领军讨伐,他大胜薛仁杲于浅水源,将薛仁杲斩于市中,声势可谓一时无两。”
顿了顿李建成又道:“现今大唐文臣武将皆知秦王殿下,不知我这个太子了,长此下去,本王危矣!就是上苍好像也屡屡眷顾于他,这不,三日后他就要迎娶昔日风华冠盖洛阳的旧隋景阳公主了,本王实在不明白为啥这些好事都轮到他了?你要再不帮我,本王可真就一败涂地了。”说完李建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心里涌上一阵又是艳羡又是嫉恨的感觉。
这番话说完后,李建成没有听到张昱出声,他抬眼看去,就见张昱此时浑身颤抖,面色苍白,血色尽失,双眸中那份神采飞扬早已不在,代之以无穷绝望之意,周身全无半点潇洒从容,口中更是喘息不止,李建成不禁大奇,不知张昱为何闻言如此失态,一时怔怔地看着他。
半响,张昱低声道:“殿下,你说的可是真的?秦王真的要迎娶那景阳公主了?”李建成闻言不禁一愣,暗忖这张昱为何对一介女子如此关注,偏偏对自己所求之事推三阻四,想到这他不禁不满道:“本王岂是妄言之辈。”张昱哑声道:“愿闻其详。”李建成当下简要的将萧后、景阳等人来至长安,世民求婚一事叙说了一番。
张昱此时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如同坠入无底深渊,眼前皆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心中更是锥心刺骨般痛楚。
他强自抑制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嘶声吼叫出来,即便是当日兵败,自己心灰意冷决定隐居的时候,那种打击也远远没有这次严重。
半响,张昱回过神来,见李建成满面紧张的看着自己,目中充满关切之意,他惨然一笑道:“殿下,不知这景阳公主现下何处?”李建成也非愚笨之人,此时已然看出张昱与那景阳公主之间定有外人不知的惊人隐情,他一面暗暗称奇,一边缓缓道:“此女现下住在淮安王李神通的府邸之中。”
张昱慢慢站起身形,肃然对李建成道:“殿下,张昱现今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对,失态之处还请殿下海涵,殿下身份尊贵,能记着旧日情谊前来看望于我,张昱感激涕零,天色不早,殿下还是请回吧,以免府中挂念。”
李建成心知一时想让张昱就此出山追随于己已不可能,心中虽有遗憾,但他转念又想,如今已然成功寻到张昱,日子久了,只要自己一直礼遇于他,精诚所致,金石为开,不愁他不心生感激,届时定会成为自己左膀右臂,想到这心情为之大好,他面带微笑,拍了拍张昱肩膀,道:“本王即刻回府,过几日再来看望贤弟你。”
送走了李建成,张昱再度走进屋内,茫然跌坐在椅上,一时心乱如麻。曹元奎此时走了进来,见张昱面色惨淡,心中煞是吃惊,低声道:“当家的,太子殿下前来意欲何为?可有啥子变故?”
张昱看了他一眼,心中忽的一阵怒气难抑,这个曹元奎,自己将他留在身边,就是看中他灵敏多智,想让他在长安城中帮自家打探公主一行消息,现如今李世民三日后就要迎娶公主了,可他竟然一无所知,真是无用至极,自己端的是看走眼了。
可张昱转念一想,要知公主乃是旧隋皇室中人,身份更是非同小可,此番前来长安,李氏父子出于种种顾忌,定不会大肆宣扬,其行踪定然隐密;况且年初在长街之上击杀盛彦师后,大唐上下都传言乃是自己所为,朝廷更是四下缉捕自己未果。军中皆知曹元奎乃是自己旧日心腹,即便英明如李世民者也暗自忌惮,不敢委以重任,而是授以闲职,处处防范于他。如今他只是军中一介普通校尉,是断断没有机会知晓此等秘事的,因此事迁怒于他实在是不该。
曹元奎见他脸色阴晴不定,似是极力压制着愤怒,心中也自忐忑,侍立一旁不敢出声。半响,张昱淡淡道:“元奎,不要惊慌,太子殿下前来没有恶意,你也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曹元奎不敢多言,诺诺退去。
张昱一个人就此坐在椅上一动不动,直到华灯初上,新月东挂,也不曾动弹分毫,看上去如同一具失去生气的躯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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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3 09:57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盼盼沈和素颜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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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3 09:57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盼盼沈和素颜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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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3 09:58 |显示全部楼层
问好盼盼沈和素颜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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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4 10:46 |显示全部楼层
人家过节我发呆,老头子一个,这洋玩意我是没指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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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4 10:47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二章 情何以堪

夜已深,天气忽然变了,刚才还是清辉满地,现下却是乌云阵阵翻滚,一轮明月虽然极不甘心,可还是被云层牢牢遮盖住,四下里静寂无声,所有人此时都已进入了梦乡,唯有远处偶尔传来更夫的梆子声。
此时淮安王李神通的府邸后院墙外,忽的闪过一道黑影,一个人捷若猿猴,无声无息的翻过高墙落入院内,一双发亮的眸子扫视着周围。可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两只半人高的异种巨犬已经悄无声息的由黑暗中冲至近前,此人微微一惊,但并不介意,似是早在意料之中,就见他将手一挥,寒光连闪,两只巨犬脑门上已是没入两把短刃,直插至柄,当下四脚抽搐几下便双双毙命,竟是来不及发出半点声响。
此时已是深夜时分,这后院中的侍卫早就松懈困顿,一起伏案打盹,更是懒得四下巡逻,倒是便宜此人行动了。这个人继续潜行,借助着府中花草树木的掩护,身形就像一只狸猫般悄无声息,去势更是快如闪电,即便此时有人看到,也肯定当是夜间飞鸟掠过。
不多时这人便已来至一院落处,就见这是一所极为精致的宅院,坐落于王府花园一角,四周种满翠竹,夜风微微,竹影婆娑,十分清幽怡人,掩映于竹影之间,有一座两层画楼,楼上有几间房间内隐有灯光传出,似是屋内之人此时还没有歇息。
这个人就如同幽灵般在黑暗中默然伫立,半响方微微轻叹一声,弯腰潜至画楼阴暗处,接着一纵身便扣住楼外木质廊柱,像壁虎般紧附其上,然后一个巨蟒翻身,凌空飞跃至二楼的回廊走道。
他弯下身形,迅捷来至有灯光的那间屋子的窗棂下,借着窗户传出来的微弱光亮,隐隐可见此人一袭黑色劲装,眼中精光四射,面上却蒙着黑巾,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日间从李建成处得到景阳公主消息的张昱。
张昱轻轻从怀中掏出一把锋利短刃,沿着窗棂边际插入,微微一使力,窗户便悄无声息的被打开,他一手收起短刃,一手轻托窗棂,然后身形一闪,如同一条灵蛇般钻入室内,窗子又无声无息的掩上。
里面很是宽敞,设有内室,四下轻纱垂幔,外面一张案几上点着烛火,一位女子伏在案几边,正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微鼾声,手中还拿着一册书卷,显是看书倦了,不觉间坠入睡梦中,张昱见其面部朝下,伏于案几之上,一时也难以看清是什么长相。
正自思忖间,忽然就闻内室内传出一声幽幽叹息,这声叹息虽然低的有如蚊呐,在深夜里,张昱听来却不偙于黄钟大吕,一颗心顿时狂跳不已。
紧接着又听到这个声音低低的出声,似是在呼唤谁的名字,张昱耳力何等灵敏,凝神间已是听出此人唤的正是自己的名字。此时张昱如同在梦中一般,多少次午夜梦回之际,他都在强烈的思念这个天籁般的声音,思念着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可每次醒来后都发现乃是不切实际的梦幻,而越是这样,这种思念也就愈发炽热,与日俱增,使他无法自持,几近崩溃。
如今这个声音再度出现在耳边,是她吗?真的是她吗?张昱深吸一口气,平定一下心神,同时使劲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一阵疼痛传来,使他确信自己不是在梦中。
他失魂落魄的走到内室门帘前,颤抖着双手轻轻挑起帘子,就见室内一角也自点燃一烛灯火,乃是一个女子闺房。摆设也甚是简单,一案一榻一台,案旁置放着一只八宝镂空香炉,另有几个曲凳和一张小几,一个女子此时坐在檀木秀榻边,正自怔怔出神。
她娇美的身躯此刻被一袭白色轻裘包裹,柳眉凤目,凝肌纤颈,一张俏脸在灯光照耀下,端的是美丽无匹,周身上下绰约出尘,让人不敢逼视,只是看上去多了几分清减,眉宇间似有一丝化解不了的淡淡惆怅。
此刻在张昱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杀伐血腥,没有了功名利禄,一切都在见到这个女子的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在他的眼里,此刻天地间只剩下公主,他朝思暮想,魂牵梦萦的景阳公主。
张昱不禁低低的无力的呻吟了一声,喃喃道:“公主,真的是你吗?”
这一声极大的震骇着公主,把她从沉思中惊醒过来,就见公主霍然站起,一抬手就将床边悬挂的一柄宝剑摘下,紧紧握在手中,口中低声喝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夤夜闯入王府?”
张昱轻轻的抬手摘掉了面上黑巾,一张清癯俊朗的面孔出现在景阳公主的眼前。
公主猛然间如同雷殛,禁不住玉手轻掩嘴角,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紧接着两个人就这样一动不动的互相凝视着对方,似乎要将对方的身影永远印入脑海,永不相忘。虽然双方都没有出声,可是数年来刻骨的相思此际已尽在不言中,尽在彼此深深的凝望中。
张昱近前一步,看着公主艳丽绝伦的面庞,鼻中嗅到她身上如麝如兰的醉人气息,不禁神魂俱醉,彻底的迷失了自己。
半响,张昱回过神来,猛然间他想起今夜所来的目的,顿时面色一黯,低声言道:“公主,张昱听闻你三日后即要嫁给那秦王李世民,不知可有此事?”
公主闻言面色刹那间变得惨白,毫无血色,娇躯轻晃几下,她紧咬双唇,看着张昱紧张无比的目光,半响方点了点头,虽然只是简单的点头,却像是渡过千山万水般艰辛。
张昱眸子中的光芒顿时暗淡下去,面色瞬间变得铁青,浑身不禁微微震颤,许久方冷冷道:“这么说来此事果然是真的了,可笑我日间听闻还自不信,只是不知公主你为何要嫁给秦王,莫非嫌弃张某人一介武夫,无功名在身,配不上你不成?”公主轻轻的摇了摇头,低声道:“难道在你心中我也是这样的人吗?”
张昱眼中一亮,期翼之情溢于言表,他颤声道:“那你还等什么,我们此刻就连夜离开长安,一道远走高飞,届时择一山清水秀之地隐居,从此相依相伴,琴瑟和鸣,永不分离,岂不美哉?”
公主惨然一笑,伸出雪白五指,轻轻的理了一下鬓边微有点凌乱的发丝,幽幽道:“远走高飞?我倒是想远走高飞,可是母后、姐姐、冯妃、颦儿等人怎么办?我皇侄怎么办,他可是我杨氏唯一骨血,若有半点闪失,我百死莫恕其罪,若得罪了权势滔天的秦王,杨氏一族的下场不问可知,想我杨景虽为女子之身,却也知道孰轻孰重,岂可因儿女私情坏了家族兴盛保全的大计。”
接着公主走上近前,轻抬皓腕,玉手触摸着张昱脸庞,眼中不禁珠泪盈盈,哽咽道:“张将军,此生杨景实是对不住你,来世若有缘,当衔环结草相报。”
张昱此时只觉得周身冰冷,一时间心中又是痛楚又是绝望,他知道公主乃心性决绝之人,既然如此相告,分明已是无力挽回,想到这么多年的刻骨相思尽付流水,使他此刻有一种想纵声长笑的冲动。
就在他心中翻江倒海之际,忽的背后一阵剧痛,一件利器已是抵在后心要害之处,就闻身后有一女子低声道:“你这大胆狂徒,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若敢有半点抗拒,今遭定叫你死于非命。”说完利器似又刺进几分。
要知张昱适才乃因心神受创,波动不已,一时乱了方寸,方才被此女得以欺身相近,制住要害之处,此刻后背的疼痛已使张昱从心神激荡中瞬间清醒过来,他暗自凝神,运转全身功力,准备施以雷霆一击来制服身后敌人,当下张昱没有言语,口中却是冷哼一声。此时就闻公主急急呵斥道:“颦儿你疯啦,你这丫头还不赶紧撤剑,他乃是张将军啊!”
身后女子闻听公主所言,口中不禁发出一声娇呼,张昱感到背后利器迅速移开,此时他已然感到后背上鲜血涔涔而下,可心灵上的伤害远过于背后伤痛,使他无心察看后背上的伤口。
张昱缓缓转过身形,眼前怯生生的站立着一位女子,正是昔日公主身侧的俏婢杨颦,看上去这位颦儿仍如过去般娇美可人,岁月没有给她脸上带来丝毫印迹,就见她一张俏脸上满是惊骇之意,圆溜溜的大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手中正茫然失措的擎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剑尖上隐有血痕。
此时就闻房门外传来一阵轻微急促的脚步声响,门猛地被人推开,一个女子手持宝剑窜了进来,看此女打扮乃是一出家尼姑,就见她满面皆是紧张之色,口中低声喝问道:“公主,此人是谁,可伤着你没有?”
公主见此人乃是青云庵的尼姑仪平,想必是适才她听到杨颦惊呼之声,以为自己遇到不测,方自急急赶了过来,当下沉声言道:“仪平师傅,休要惊慌,我很好,这位壮士乃是自己人。”
仪平见公主如此说法,加上张昱手无寸铁,方略微放下心来,面色稍缓,当下擎剑侍立一旁,眼中却是紧盯着张昱不放,暗中凝神戒备。
公主见张昱后背已被鲜血染红一片,一时心痛无比,宛若钻心般,她狠狠冲兀自发呆的杨颦瞪了一眼,疾步上前,从腰间解下丝带,欲要替张昱包扎好后背伤口,却被张昱抬手挡住。
张昱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公主,咱家再问你一次,此遭你可愿与张某人一道远走高飞?”到最后声音几近哀求。
公主闻言娇躯一颤,目中射出复杂难言的神色,似是怜悯又似乎是无尽的悲哀,半响她决然的摇摇头,此际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是如骨鲠在喉,难以吐出。
张昱默默的看着公主,面色忽明忽暗,那是一种极度无奈与绝望交织在一起的神态,凄凉而落寞,此时他最后的一丝希望已消失殆尽。
半响,他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物,递交公主手上,低声道:“既如此,张某人不敢相强,这把折扇张某人珍藏多年,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说完转身大踏步走至房门前,仰天长叹一声,一纵身飞身而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杨颦见张昱离开,急得紧跟几步至室外,可四下里黑沉沉一片,那里还有张昱的影子,杨颦顿时目中噙满泪水,簌簌而下,她猛地一跺脚,转身对一旁满脸莫名其妙的仪平言道:“仪平师傅,烦请你赶紧跟上去,他此刻身上已经受伤了,可千万不要被王府侍卫发现。”
仪平正自犹豫,就闻耳中公主言道:“颦儿说的是,仪平你赶紧尾随护送一番,千万不要再生差错。”仪平闻言颔首,她在青云庵诸弟子中素以轻身功夫了得著称,当下也是一纵身下了画楼,在夜色掩映下转瞬消失不见。
公主怔怔的看着手中这把尚带余温的折扇,就见此扇已经旧损,从磨损痕迹来看便知乃是被时时把玩手中,扇面上还隐隐带有斑斑血迹,可见此物定是随着张昱东征西讨,血雨腥风里也从没有相离身侧左右的缘故。
她颤抖着双手将折扇打开,上面赫然题写着大才子薛道衡的那首夏晚诗,正是昔日自己亲笔所题。
公主只觉得以往的一幕幕闪现眼前,仿佛就在昨日,再度想起了当年与张昱一起吟诗作画、寄情山水的那段美好时光,她清楚的知道,从此一别直至老死,恐再无相见之期,一切皆成泡影,此情此景,任公主再如何心志坚韧,也自忍耐不住,禁不住掩面失声痛哭。    张昱疾步走在空旷的街道上,四下里依旧空无一人,夜风中阵阵寒意袭人,可他浑然不觉,背后的伤口已经被他用指法点住附近几处穴道,止住了流血,可心灵上的伤痛却让他无比绝望,就在这一刻他恨不得立时死去,不再活在这尘世之中。
张昱猛地撕开衣衫,露出赤裸的胸膛,迎着寒风,陡然发出一阵凄厉长啸,有如一头独行的孤狼对月长嚎,充满着怨恨与不甘,孤独而苍凉的啸声高亢无匹,无穷无尽,一时间附近居民皆从睡梦中被惊醒。
正在为失去张昱踪迹而焦虑的仪平闻听得啸声,忙施展轻功身法飞速赶至,震耳发馈的啸声让她心惊不已,已然知晓远处的这个人功力着实可怖至极,就是师尊虚云师太亲至也远非其敌,当下不敢过于靠近,于是小心翼翼的尾随其后。
眼见张昱到了长安城西一巷落中,入了一所宅院之内,仪平窥伺许久见张昱不再出来,断定此处就是他落脚之处,忙展开身形迅速返回淮安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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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7
发表于 2012-2-16 10:20 |显示全部楼层
色妞妞 发表于 2012-2-14 11:19
这样的小说竟让我想起少年时候读读梁羽生、黄易,被那种恢宏的布局震撼的感觉。厚重的历史背景,波云诡谲的 ...

您的评价太高了,汗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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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
发表于 2012-2-16 10:21 |显示全部楼层
素颜 发表于 2012-2-14 15:54
张昱猛地撕开衣衫,露出赤裸的胸膛,迎着寒风,陡然发出一阵凄厉长啸,有如一头独行的孤狼对月长嚎,充满着 ...

谢谢素颜点评,多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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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
发表于 2012-2-16 10:21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三章 白衣骑者

诺大的庭院内此时静寂无声,屋中的烛火早已熄灭,一众仆人婢女还在酣睡之中,张昱推开房门,“吱呀”一声,房门发出了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在静寂的深夜里显得很是刺耳。
张昱默默的走进内室,他木然坐在床边,屈辱、愤懑、伤命、恨天等诸多情绪一起涌上心头,这些情绪如同一条条毒蛇在咬噬着他的心。他愤恨这世道是如此无常,如此残酷无情,想起当日与公主在一起的轻颦浅语,脉脉含情,想起公主那亦喜亦嗔的娇憨神态和那张娇艳如花的俏脸,此刻这一切都已变作过眼云烟,皆为泡影。
是啊,自己与公主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有缘相遇结识,却造化弄人,无缘厮守终生,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悲哀到了极致,以至于此时张昱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然微亮,隔壁院中雄鸡的一声长啼,把他惊醒过来。“都结束了,从此我们各自形同陌人,谁都不会再打搅谁了!”张昱心中得出了结论,在心里一再对自己强调着。
还有三天就是公主与李世民大喜的日子,长安城这个让他伤心透顶的地方他实在不愿意再呆下去了,还是到老家看望老迈的父亲吧。张昱打定主意,天明即打点行囊离开,至于曹元奎,只需留下一封书函告之即可,自己归隐山林本是无奈之举,不必拖着别人和自己一道到乡间遭罪,况且曹元奎心机深沉,素来野心勃勃,决不是甘于蛰伏之辈,自己也不便勉强于他,这些日承他不离不弃的伺候左右已经很是感激了。
走出房门,清新的空气让张昱的精神为之一振,昏昏沉沉的脑袋也清醒许多,在这里住了好些日子,临别时还别说真的有点依恋,想到这张昱不禁苦笑一声,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副心性了。
此时奴仆婢女皆已起身,正各自忙碌着,有一个婢女见主人站立院中赶紧施礼,张昱令她将自己的衣物收拾一番,打成包裹,这婢女不知何故但也不敢问询,慌忙前去收拾。张昱又令一男仆将坐骑好生喂饱,自己则留了一封信函,着人等曹元奎前来后递交给他。
当下张昱收拾好足够用的盘缠,将鹰翔宝刀插在背后,牵马出门后飞身上了坐骑,他回首深深看了一眼身后的院落,然后两脚一磕马腹,健马一声暴嘶,撒开四蹄疾驰而去。。。。。。
此时虽然天下群雄并起,大唐境内倒是一片升平景象,虽然还有王世充、窦建德、杜伏威等豪雄环伺,可境内百姓都对秦王殿下充满信心,认为这些豪雄远不是秦王对手,覆灭是迟早的事情,因此大道畅通,商贾旅者络绎不绝。
张昱由着骏马在官道上奔驰,今日已是他离开长安的第三日,也正是秦王迎娶景阳公主的吉日,张昱强烈控制自己不去想这个令自己崩溃的事情,他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赶到父亲面前,抱着他诉说这些年的离别之情与万般委屈,也许只有在慈祥的父亲面前,他才能感受到关爱。
此时已近日中,张昱连续在马上颠簸驰骋,不觉腹中已微有饥饿之感,眼见前方道上扬着一面旗招,上面写个酒字,分明是座酒家,张昱心中暗喜,勒住缰绳,慢慢止住健马步伐,很快到了酒家面前。
就见这座酒家甚是简陋,就立在道旁不远处,店家在门外搭个凉棚,一直伸展到官道边,上面盖上茅草遮挡阳光风雨,下面则摆上方桌供客人饮酒歇息。张昱将马在道边一棵枯树上拴好,点了几个酒菜,要了一坛子酒,伏案畅饮,倒也十分惬意。
他一边饮酒一边四下打量着棚内客人,就见棚角一个桌边坐着一个客人,约莫四旬左右,身躯魁伟至极,张昱本已是身躯雄长,可此人比自己尤胜三分,身着蓝袍,腰束犀角腰带,满头乱发披散,目光炯炯,张合间有如电闪,一双眸子给人以一种视万物为土鸡瓦狗的感觉,面上更是虬须纠结,根根见肉,即便坐在凳子上,周身威势也是呼之欲出。
张昱不禁暗暗称奇,没料到在乡野之处也能见到如此人物,这人似是感应到张昱的目光,也是抬眼看去,两人目光交汇后均是心中一凛,分明看出对方皆是身怀绝技之辈。
就见这汉子迅捷垂下目光,继续伏案大嚼,张昱虽看不出此人来历,可从对方眼中他还是看出了如山杀意,这令他很是奇怪,不知此人为何如此敌视自己,可他不欲多事,虽然好奇,却也没有显露声色,当下也自继续享用酒饭,只是暗中凝神戒备。
此时就见道边又驰来一匹骏马,周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神骏非凡,看上去比张昱所乘的坐骑更为名贵。马上骑者很是瘦弱,一袭白袍,头上戴着斗笠,看不清容颜。张昱暗自冷笑一声,这个人从几日前自己出了长安城就一直跟着自己,一路上鬼鬼祟祟,形迹煞是可疑。
可张昱自恃勇武,也未将之放在眼里,一直暗中冷眼观瞧,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这个白袍客将马匹栓好后,径自走进棚下,背朝着张昱,低声要了两个小菜和一壶茶水,也自享用起来。
张昱用完酒饭,略略歇息,便起身上路,他骑上健马后,眼角余光扫视之下,果不出其所料,那白袍人也匆忙结账出了酒家,上马跟随自己而来,奇怪的是那虬髯怪客却是没有出现。
行了大约一个多时辰,来至一官道转角处,就见那个白袍人还是不紧不慢的策马跟在后面,张昱心中不耐,可又不便在官道上行惊世骇俗之举,于是一拨马缰,沿官道旁一个斜斜开辟出的荒凉小道驰了下去,那白袍人似是出乎意料,楞了一愣,也慌忙催马追了下去。
行不多时,张昱眼见四下里已无人迹,道旁更是杂草丛生,几可过人,于是勒住马缰,飞身下马,转身站立道中,双手环抱,目光冷冷的看着不远处马上的白袍人,这白袍人见张昱如此举动,似是惊慌失措,慌忙勒住缰绳后,在马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张昱冷冷道:“尊驾何人,一路尾随张某人意欲何为,此遭若是不说个明白,休怪咱家手下无情。”语气至最后已是森然。
白袍人默然不语,还是坐在马上,一动不动。张昱心头火气,几个纵身已是来至其近前,仓啷啷一声响,手中鹰翔宝刀已擎在手中,杀气瞬间弥漫,一股浓浓的气机牢牢罩住了这白袍人。
就听这白袍人尖叫一声,似是受到很大的惊吓,张昱闻听叫声不禁一怔,这叫声分明乃是女子声音,正在疑惑间,白袍人已是缓缓摘下了斗笠,就见一张清丽绝俗的面庞出现在张昱的视线之中。
张昱只觉脑中轰的一声巨响,站在当地不禁一个趔趄,此女赫然便是景阳公主身侧的侍女杨颦,此刻就见杨颦目中含怨,一双圆圆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正痴痴的看着张昱,一男一女就这样默默注视着。
半响张昱方从震惊中清醒过来,他冷冷道:“原来是颦儿姑娘,不知一路尾随在下有何贵干?”杨颦微微咬了一下嘴唇,忽的涨红了面颊,垂下臻首,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昱见其不言语,神色很是异常,虽感奇怪,可此时他已是心若死灰之人,对此事也失去了想知晓的兴趣,当下又冷冷说道:“既然颦儿姑娘不欲相告,张某人也不便相强,告辞了。”说完转身就欲离去。杨颦闻言大急,顾不上许多,大声道:“不要走,张将军,我是来找你的!”
张昱转身看着杨颦,目中流露迷惑不解之意,杨颦面色再度涨红,可她再也顾及不上,抬起头勇敢的看着张昱,口中道:“昨夜你离开王府后,仪平师傅尾随探知了你的住处,公主便命我在你的院落附近守候,她称张将军乃是当世豪杰,看开了儿女私情后定会离开长安,特命我从此追随将军,伺候左右。”到最后声音已是有如蚊呐,几不可闻。
张昱闻言,心中是一阵翻江倒海,往事再度浮现眼前,忽而心酸忽而甜蜜,紧接着就是一阵羞愤难以自抑。他冷笑一声道:“哦,原来如此,张某人倒要多谢公主好意了,只是咱家一介武夫,糟践不得颦儿姑娘,这番好意唯有心领了。”说完转身离去。
杨颦见状竟是从马上一跃而下,赶至张昱近前一把扯住他的袍襟,口中急急道:“张将军,我知道你恨公主殿下,可是你可曾体谅过她的难处,那夜自打你走后,她哭得泪尽血流,几度昏厥,醒来后还不忘叮嘱我一定要追随将军,终身照顾于你,她说此生欠将军太多,唯有来世相报,还望将军念在公主如此凄苦的份上原谅她吧,要知公主刚刚失去父兄等亲人,她才是这个世上最最可怜的人。”
杨颦一边诉说一边紧紧抓住张昱袍襟,生怕眨眼间他就不知踪影。张昱闻言心中不禁一阵大恸,想起了公主那哀怨欲绝的眼神,可复又心肠刚硬起来,他运指如刀,刷的一声将杨颦手中扯住的袍襟割裂开,厉声道:“颦儿姑娘休得如此,咱家与尔等已是恩断情绝,还望姑娘自重。”
杨颦呆呆的看着手中那段袍襟,再看看张昱冷酷决绝的眼神,心中顿时如同一块冰压放在上面,冷的浑身战栗,她的目光变得绝望。
张昱不敢再看杨颦一眼,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心中有个声音大声呼道:“张昱啊张昱,既然你已经与公主断情绝意了,岂能与她的贴身侍女再有瓜葛,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还优柔寡断作甚。”
想到这他飞身上马,健马四蹄飞扬,迅捷驰离当地,身后传来杨颦阵阵哭喊声,张昱心中翻江倒海,却始终不敢回头。
奔驰中,张昱忽的发现道旁杂草内一道蓝色身影,闪现一下就自不见,脑中一个念头闪过,此人莫非就是适才酒店中那个虬髯怪客?
想到这张昱勒住马缰,暗自思忖,这蓝袍虬髯怪客气度不凡,绝对有惊人艺业在身,自己更是从其眸子中看出了敌意和杀机。不好!要知那颦儿还在后面,若是虬髯怪客对其不怀好意,凭颦儿一介女流那是万万抵敌不了的,想到这张昱不禁心中大悔。
颦儿娇憨可人,公主更是与她情若姐妹,毫无主仆贵贱之分,当日在洛阳,这个丫头虽然一度刁蛮任性,可那只不过是少女心性罢了,后来对自己可算得上是百般关照,没有因自己乃是武夫出身而有丝毫的鄙视轻贱,这遭若是颦儿有所闪失,自己真是百死莫恕。
张昱心头狂跳,当下一拨马,回头疾驰,很快就赶至杨颦停留之地,就见杨颦一个人跌坐在地上,尚自哀哀哭泣,身侧并无他人,张昱长长松了一口气。他暗叹一声,跃下马来,缓步走至杨颦近前,默默的从袖中掏出汗巾递了过去。
杨颦抬起头来,一双秀目已经红肿,此时射出惊喜的光芒,她抬手接过汗巾,擦拭着脸上泪痕,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涔涔而下。“路上不太平,你一个姑娘家实在是不宜单身出行。”张昱尽量放松了语气言道。
杨颦泫然欲泣,“张将军,你是不是嫌弃我乃是婢女出身,配不上你的大英雄身份,颦儿自从当日将军你孤身杀虎之日起,一颗心就系于你的身上,只是当时将军你与公主乃是天造地设的良配,颦儿也断不敢痴心妄想,只盼着公主能与将军恩爱到老,琴瑟合鸣,岂料造化弄人,竟至于斯。”
杨颦顿了顿,又痴痴道:“公主知道我的心思,她不愿误了我,故命我前来寻找将军,这几日,你不知道我为了怕跟丢了你,连睡觉都不敢睡的沉,生怕一觉醒来再也找不到将军了,我知道这会让将军你瞧不起我,可是我实在是克制不住自己。”说完这番话后,杨颦似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郁积在心中的思念之情也得到了宣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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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
发表于 2012-2-19 16:56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十四章虬髯怪客

张昱苦笑一声,我是大英雄吗?他在心中暗暗的问自己,再看看杨颦梨花带雨般的摸样,看着她那纯洁如婴儿般的眼神,心中不禁一颤,叹道:“咱家也是出身寒微,岂有轻看你的意思!”
杨颦闻言大喜过望,忙大声道:“你真的不嫌弃我是婢女出身?你可是当世英雄,可不能骗我?”说着已是满面笑意,显是开心无限。
张昱暗叹一声,面上阴晴不定,杨颦见他脸上顷刻间无数变化,快乐与愁苦,悲伤与欣慰接踵爬上眉宇之间。默然半响,张昱目光渐转柔和,心中一阵豪气不断上涌,他仰面吁了一声,似是把什么东西从胸腔中吐出,从此再也不会受到任何羁绊,这世间的勾心斗角,纷乱情仇,都随之抛散。
当下张昱朗声道:“起来吧,颦儿,此遭我要带你到我的家乡去,让你看看乡间的风光,只是届时你可不许叫苦。”杨颦闻言一声欢呼,从地上跃了起来,就像一个孩子般雀跃不已。
张昱默默的注视着她,心中暗暗呼道:“我既然不能给公主带来喜乐安康,可也不能再辜负对我情深一片的颦儿,这么多年过去了,换在别的家世,她早就是有儿有女的人了,大丈夫立于世上,岂能没有担待!”
杨颦也在注视着张昱,幸福像潮水般在周身流淌蔓延,天边的云霞似乎也变得更加鲜艳明亮,她看着眼前这个魁伟英武的汉子,心中在想:“公主,我会替你好好的伺候他一辈子,永远不离不弃,他是一个英雄,他需要有个体贴女人来精心照料。”在她心中,能够与张昱在一起种两亩薄田,直至垂垂老矣仍相互依靠,这样的日子胜过任何人间的荣华富贵。
杨颦使劲的揉捏着自己的衣角,忽的脸布红晕,低声对张昱道:“刚才见你哪么绝情的走了,我连死了的心都有了,可又觉得你断断不会丢下我不管。”张昱微微苦笑,欲言又止,只是饱含怜惜的看着眼前这位女子。
就在两人默默相视之际,一声冷哼传来,就见不远处赫然出现一人,正是那神出鬼没的虬髯怪客。杨颦先是一惊接着一阵羞恼,暗恨自己适才窘态都被此人悉数看在眼里,不禁又气又急。
而张昱却是心中暗凛,虽然刚才自己心神激荡,被对方趁机潜近身侧,可也说明此人一身轻功实是非同小可,想到这他不敢大意,浓眉一轩,一双眸子顿时寒光四射,霎也不霎的看着虬髯怪客,这虬髯怪客却毫不介意,与之对视,眸子中丝毫没有退让惊惧之意。
张昱森然道:“尊驾有何贵干?”虬髯怪客哈哈一笑道:“适才见你婆婆妈妈的,甚是不耐,这小丫头如此可爱,你怎可弃之如敝屐,某家正欲出手教训于你,不料你还算有所担待,马马虎虎算个汉子。”
张昱闻言面上一红,面上很是挂不住,那颦儿倒是觉得这个虬髯怪客忽的变得顺眼起来。
当下张昱冷哼道:“不知道尊驾手底下的功夫是否有嘴皮子哪么厉害?”虬髯怪客又是一阵狂笑,言道:“既如此还啰嗦什么?”说完身形已如鹰隼般欺身而近,双臂闪动之间,已是劈出数掌,一时掌影漫天,罩住张昱身形,张昱怒啸一声,身形不退反进,挥掌如风相迎,瞬息间,两人已是战在一起,斗的不可开交。
就见虬髯怪客招招疾若迅雷,势大力沉,威势惊人至极,而张昱则身形矢矫如龙,进退间如同鬼魅。虬髯客一边酣战一边大呼痛快,张昱也是暗暗佩服,心知对方一身所学绝不在自己之下。战至酣处,虬髯客陡地一声长啸,大吼道:“给咱家小心了!”说完手中已是赫然多了一把形如弯月的利刃,似刀非刀,足有六尺来长,看上去锋锐无比。
张昱见状不禁一怔,这虬髯怪客一身武学好似不像来自中原,就连兵刃也煞是怪异,当下他不敢轻敌,更是多了几分争胜之心,一抬手鹰翔宝刀已握在手中。
就见虬髯怪客手中弯刀映着天上太阳光辉,发出耀眼光芒,弯刀划出道道刀花,就如同一条条灵蛇四下游动。张昱脸色变得愈发凝重起来,知道此人的刀法定然诡异莫名。就连杨颦现在也替张昱担心起来,在她看来当世已无人是张昱的对手,可一番较量下来,这个大胡子怪人却是丝毫不落下风,这让她觉得此人面目再度可憎起来。
虬髯怪客虎吼一声,手中数道灵蛇忽的汇做一道寒气森森的长虹,有如天际闪电般,直奔张昱前胸袭来,张昱双目寒光暴涨,也是一声大吼,手中宝刀龙吟般长鸣,幻出如山刀芒,有如彗星袭月,猛然冲天而起,两道光芒在空中闪电般的交击三次,发出一阵刺耳金铁交鸣声,火花四射。
两人已是自空中各自交换了一下位置,就见张昱身形甫一沾地,掌中刀立即一式凤栖昆仑,带着一阵撕裂空气的锐啸声猛扑虬髯怪客,虬髯怪客身形连闪,手中弯月型怪刀从令人目瞪口呆的角度内,向张昱劈出数刀。
一时间场内刀光如练,上下翻飞,寒光飒飒,风雷隐隐,两个人均是以快打快,杀的是难分难解,一时分不清谁是张昱谁是虬髯怪客,就见两道人影兔起鹘落般飞舞交错。
两人酣战多时,杨颦的眼睛都看花了,无法看清到底是谁占据了上风,正自心焦间,忽听再度一阵金铁交鸣声,场上刀光顿敛,就见两人各自擎着宝刀,有如斗鸡般互相对视,浑身均汗出如浆,湿透衣衫,更兼满面潮红,气喘如牛。
虬髯怪客忽的将手中弯刀掷在地上,刀锋深深扎入地面,刀身仍旧颤抖不止,他口中大声道:“奶奶的不打了,赢不了你还打啥?”说完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息不止。
张昱此时对这虬髯怪客的功夫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油然生出惺惺相惜之意,他平生阅人无数,觉得撇开武艺不谈,单以豪气而论当以此人为最,当下也将刀插还后背,盘膝坐了下来,笑道:“兄台勿要谦逊,你赢不了我,我又何曾能奈何得了你啊!”
虬髯怪客闻言哈哈大笑起来,道:“你一身武艺端的厉害了得,确属一条好汉,观你面相分明不是奸邪之辈,可某家那二弟三妹为啥恨你入骨,欲除之而后快,真是奇哉怪也!”
张昱闻言一惊,又甚是纳闷,忙追问道:“不知兄台二弟三妹乃是何人,张昱愚钝,实是记不起曾经得罪过这样的人?”
虬髯怪客笑道:“某家二弟提起来你定然知晓,现今秦王麾下,赫赫有名的大将李靖李药师便是他,三妹乃是他的夫人红拂女,姓张名出尘,某家叫张仲坚,江湖人称虬髯客的便是,某家与他二人昔日结拜为异姓兄妹,没料到俺那二弟看似木讷实则厉害,不动声色间便把三妹变成自己媳妇啦,哈哈!”
张昱见他虽然口中笑声不绝,但从其眼神中分明可以看出一丝惆怅,一丝迷惘,面色也瞬间变得古怪之极,想是当初这三人之间关系绝非如虬髯客所说的哪么简单,只是其间的情感纠葛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知晓的。
张昱已然隐隐明了这张仲坚为啥对自己如此敌视了,定是那李靖红拂二人尚为昔日杨素府中一事含恨在心,曾在虬髯客面前提起过。
正在思忖间,就听张仲坚道:“某家那二弟几日前听闻太子李建成于城西暗中探访一人,心中很是留意,当即使人查个究竟,这才知晓乃是你隐匿城西,秦王殿下获悉本欲招揽于你,可二弟坚决反对,说你乃豺狼本性,手段卑劣,断不愿与你同殿称臣,为绝秦王招揽之念,二弟请某家暗中寻机,出手将你除去,于是某家一路跟踪你出了长安城,可未曾想到还有这小丫头也一路尾随,某家实在好奇,就忍住没有出手,想看看其中到底有何猫腻,哈哈,没料到竟是看到一出儿女情长的好戏。”
张昱闻言苦笑一声,杨颦则是满脸通红,张仲坚看了她一眼,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敢作敢当,很投某家的脾气。”杨颦闻言更是大窘。
张昱见张仲坚如此豪迈不羁,也是心折不已,当下将昔日与李靖红拂间发生误解之事和盘托出,张仲坚闻言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此事包在某家身上了,某家即刻返回长安,替你们化解这段恩怨。”说到这他忽的重重叹息一声,意态忽的萧索起来。
张昱见状甚是费解,言道:“张兄世之豪杰,不知有何事能令你如此不开怀?”张仲坚默然良久,言道:“不瞒兄弟,某家数年前来至中原,本有逐鹿天下之心,可是自打结识二弟李靖,接着遇到李世民,现下又遇到你,方知中原实乃卧虎藏龙,人才济济,尤其是那李世民,更是某家王图霸业的最大敌手。当日某家曾在太原城外一道观内见过他一次,观面相端的是气宇轩昂,顾盼生雄,犹如日出之朝霞,英彩逼人,某家与其一盘棋未曾下完,心里就明白中原已出真主,非是某家可以驰骋的地方了,现今等为你与二弟夫妇化解冤仇之后,某家就要离开中原了。”
张昱闻言顿时满嘴苦涩,他心中其实对李世民也很是心折,可是当日争霸疆场,乃是敌对阵营,接着义兄李密殁于李氏父子手中,今日又有公主一事横亘其间,公主下嫁李世民一事就像一根毒刺,牢牢的扎在张昱心中,他清楚的知道,自己与李世民今生今世是万万不会成为朋友了。
当下张昱问张仲坚道:“不知张兄有何去向?”张仲坚笑道:“天涯海角,飘萍无定,此后十年,东南数千里外倘有异闻,便是某家得意之时,到那时,张兄弟和这个小丫头可洒酒东南以相贺。”
说完呼的站起身形,朗声道:“某家也该走了,你们好之为之吧,但愿日后还有相见之日。”说完一声呼哨,很快一匹枣红色骏马撒着欢沿着小道跑了过来,张仲坚一跃上马,冲张昱、杨颦摆了摆手,一催马已是绝尘而去。
张昱怔怔的看着张仲坚一人一马逐渐远去,想到张仲坚如此英雄也难免壮志未酬,再想到自身境遇更是一阵黯然。忽的他看到地上尚有张仲坚遗留的那把弯刀,以为张仲坚一时疏忽忘了,忙扬声喊他停住,提醒他宝刀遗落了。
可张仲坚丝毫没有停留,在马上大声回应道:“既然无法打败对手,这样的刀不要也罢!”说完哈哈一笑,转瞬已是不见,远方传来他苍凉雄浑的歌声:“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碳兮,万物为铜。。。。。。。。。。”
张昱看张仲坚已经去的无影无踪,只好近前捡起这把弯刀,小心的用布包裹好,放进坐骑后面的行囊里。他伸出大手,拉着杨颦温润的纤手,温言道:“天色已不早,咱们赶紧上路吧。”
相挽的手掌,传到两个人心里的却是别样触动心弦的感受,杨颦嗯了一声,赶紧上了马,眉梢眼角皆是喜色。夕阳照耀下,两个马上的人身上像是镀了一层金,两道身影时分时合,最终汇成一道长长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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