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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艺文推荐:洛艺不绝(20150121已更新)
楼主: 洛阳凯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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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文推荐:洛艺不绝(20150121已更新)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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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5-30 13:12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2-6-1 13:49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三、五号的米皮(上)

   
    似乎在每个洛阳人的一生当中,都会有一个叫做“三皮一线”的成长历程和标签符号————“三皮”,是凉皮、米皮、擀面皮;“一线”,是指米线。
    更加有规律的一个现象是————对于很多人来说,“三皮”都是按照相同的顺序在生命里出现的————先凉皮、后米皮,最后再遇到擀面皮,于是宛如读书读到博士一般在“三皮”这条路上终于算是走完全程、功成名就,人生也终于算是小有所成,对得起列祖列宗和咱那张嘴了。
    我也是按照这个顺序吃下来的,只不过也许是因为成长年代的原因,这个过程拉得着实“长”了一些。掐指一算,我的“三皮”道路居然走了将近20年————五岁以前就在真不同西侧的胡同里被三姨带着第一次吃到了凉皮,然后直到20多岁才被我媳妇带着吃了第一碗擀面皮。
    在这两座里程碑的中间,是初一的时候我在五号吃到了第一碗米皮。
   
    第一次进入五号街,
是从二路(景华路)路口方向进入的,所以一下子就被五号南侧那几条“横亘”在眼前的长龙挡住了原本就因为眼睛太小而并不辽阔的视野————
   
    五号街北起一路(中州路)、南到二路这一段,绝对算是宽的,可是这几条“长龙”把这条路的三分之二都挡住了————
我目测了一下,如果把这几条队伍为了不把路挡得太严、于是自觉“弯曲”的那一段“撇”直的话,队伍最后的那个人完全可以钻到马路对面的音像店里。
    我仔细确认了一下,这是八十年代末,我小时候跟着大人买肉、买油都需要排长队的年代确实已经过去了————
    我看着这样的长队,忽然觉得这些人都很奇怪————啥东西值得让你们大中午的排这么长的队伍,真是没啥吃了吗?嘴都那么欠?!
   
    我带着这样的疑问,其实说白了就是带着一种不理解、甚至是一种“鄙视'的眼神,看着这些让我感觉有点儿“魔怔”的队伍,队伍里的人可能由于实在无聊,也偶尔看看我————
    一个小女孩被夹在大人的中间,眼神毫无表情从我身上掠过,她的眼神告诉我————对她来说,排这么长的队是天经地义的,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对她,我表示理解,小孩儿吗,时间多的每天都有72小时那么长。
    一个轻工戴着眼镜,蓝色的工作服上满身都是车间里带出来的油渍,这让他前后的人们都自动地“保持”宽松的距离————他看一看我,再探头出来看一看前面的队伍,再次看着我的时候,推了一下鼻子上的眼镜,然后目光移走、双手一叉腰,轻叹着一口气,似乎在接受着这个世界强加给人生的众多安排。
    两个中学生,来到队尾,一个要石头剪子布,另一个飞起一脚说“滚蛋,今天轮到你排了!”然后就拎着两个书包跑到一边的小桌子上占座位去了————被剩在队尾的那个学生,带着一点不好意思的神态,挠着后脑,目光逡巡,视线遇到我的时候,立马又变成自信飒爽的表情,象录像厅里的润发或者德华一样用大拇指扫了一下鼻子,摆出一副“排队咋了,我乐意!”的样子。   
    最后一个与我视线发生碰撞的是一个中年妇女,她似乎拿着一个不小的瓷盆儿准备一下子买好几碗,她看到我站在队伍外面发呆,于是眼神里带着一句并不能算恶意的“鄙视”————“这个信球(注:方言,“傻逼”的意思),还不赶紧去排队,越等人越多!”
   
    在我和排队的人群之间互相不理解、互相鄙视的冲突当中,
一种叫做“好奇”的情绪自然而然地诞生出来————于是我放眼望去,队伍的最前面,是一个个镶着玻璃窗棱的白色小推车,玻璃上有两个共同的字样让我觉得印象很深————“米皮”。
    时至今日————那些小推车各自究竟有什么样的名号,我已经毫无印象,甚至包括象秦冠、玉英这些后来立了门户、开了铺面的字号,我也不记得他们是否最初来自于这些小推车。
   
    在和胡波喝了很多次胡辣汤之后,我开始用指尖扫着下巴尖儿,踅摸着打量起那几条蜿蜒的“长龙”————我问胡波,“米皮这东西好吃吗?”
    “你没吃过?可球好吃啦!”
    我指指对面的长龙————“哪天咱试试?”
    “去球吧————这队太长了,排完回家饭都凉了,我家人不日挂死我!”
    于是,一点被他的前半句刚刚撩拨起来的企图,直接又被他的后半句摁死在洗脸盆儿里————因为我家比他家还远。
     
    我一直都没有去排那些队伍————因为我偶尔从那些米皮摊位的小桌子前路过的时候,我看到了那些“魔怔”的人们所搅拌的米皮,是粗不拉咭、方股抡敦的白色长条条————与凉皮那样扁扁的一层相比,这种很很“粗实”的形状,让我怀疑即使拌足了调料和辣椒油,在最里头“芯儿”的那一部分应该也不会入味。
    带着对那些“长龙”的恐惧,以及对味道的怀疑————我的“三皮”之路,一直没有迈出第二步。
   
    象很多故事一样,“忽然有那么一天”————并不是电视剧里容易让人感情迸发的漂泊大雨,也不是让人忽然诗情画意变成文艺青年的鹅毛白雪————就是那么普普通通的一个中午,放学回家,没有胡波陪着我一起去喝胡辣汤,但我还是习惯性地走在五号的街道上,带着依然不理解、依然有些“鄙视”、但也确实生出几分好奇的情绪,经过那几条“长龙”。
    “凯子————吃碗米皮再走吧!”
    我循声望去————没有熟人啊?还是人太多了————
    “凯子,我在这儿啊!马上排到了!”————我终于看到一个戴眼镜的人在一条“长龙”的人堆里蹦着对我喊。
    噢,是刘宇龙————和胡波一样,都是耐火厂的“吃材”。
   
    我说了一声“中啊————给我带一碗!”
    然后迅速地挑下自行车,飞快地在一张小桌子旁边的俩陌生人中间占了俩座,然后伸着胳膊对他喊————“我在这儿啊!”
    我的动作是如此地迅速,绝对是一种蓄谋已久、时刻准备的样子————联想起来自己曾经对那些排着长队的人们所抱以的“鄙视”和“不屑”,这时候应该有个声音对我说————装蛋!
   
    过了一会儿,虽然常挨老师批评但是带着眼镜看上去有些斯文的刘宇龙一手端一碗米皮朝我走来,沿途的“一路”,挂在他左手上的书包来回逛荡,他还要在每个经过的桌子旁不停地对别人念叨着————“借光借光,别动别动!”
    很快,进入正题————我按照搅拌凉皮的方法,一只手护着碗边儿、一只手搅拌着米皮,然后好像还没有搅拌到位的时候,就“忽”地一口翻转手腕,挑了一筷子米皮“呼腾”一下塞进了嘴里。
    那一筷子有点儿多,刘宇龙一边还在搅着一边说————“慢点,噎死你个蛋嘞!对了,一会儿把钱给我。”然后也埋头吃起来。

    其实没吃过米皮并没有什么不光荣的,但我还是怀着一种那个年龄的**对自己说————不能让这货看出来我是第一回吃米皮!
    我想,他一定是吃米皮的老资格了————要是吃的少、或者说没上瘾的,谁 TM 有毛病会自己来排这么长的队啊。
   
    为了不让他看出来,我就真的这样被自己压抑着————因为心里有一种兴奋一直在努力着想要升腾出来,去渲染和涂抹我的面部、我的口舌、我的肢体。
    可能是这样的压抑让我觉得有点委屈和无聊,我忽然有点想哭出来————这东西太他妈好吃了!!!
    我怎么知道,这么粗不拉咭、方股抡敦的东西,怎么会这么入味,这么有口感?!
    我怎么会知道,和晶莹剔透的凉皮比起来如此粗头笨脑的东西,怎么会如此地有弹性、有口感?!
    我 TM 怎么就一直没想到,这么粗的东西,一定会比稀薄的凉皮“吸”更多的辣椒油、于是辣得销魂、让人满嘴感觉蚂蚁爬啊?!
   
    我有些感动地看着刘宇龙,装着行家的样子,说————“这家吃着不错!”
    “你说那是乓!那边那家更棒,主要是那家的队太长了————不敢排!”他抬起头来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半根还留在嘴边的米皮随着他的“吸溜”,甩动着飞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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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1 10:01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2-6-1 12:09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四、五号的米皮(下)





    吃过了第一碗米皮,我在连续几天满怀激情地回味那种味道之后,才回过味儿来————刘宇龙为什么会站在队伍里到处寻找熟人,以至于遇到了我就跟遇到救星一样主动要给我带一碗。
        
    如果经历过排队的切身遭遇,这个问题的答案就会不难想象————排队排了那么久,只买一碗的话着实太可惜了,所以一定一定要找找附近有没有熟人,提高一下投入与产出盈亏,顺便做个好事、也卖个人情。
    反过来说————来吃米皮的人,如果遇到队伍的前面有自己的熟人,会该有多么地感恩戴德。
    后来,我觉得可以再说得严重一点————如果你从这里路过,这时候如果有一个熟人已经、或者快要站在队伍最前面了,即使你本来没打算吃米皮也要让他带一碗,否则实在是太可惜了。
   
    于是,当我再次每每从那几条长龙路过的时候,我总是高扬着头,恨不得薅着自己脖子把我矮小的身材再提高一个厘米,总是希望有哪个熟人正好排在队伍的前面。
    确实,偶尔遇到了那么几次真的有熟人————真的是终生难忘,只因为实在是屈指可数。
    其他的日子,实在没有时间(害怕回家晚挨训)排队,只好路过、或者就干脆老老实实和胡波去喝马路对面的胡辣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久,甚至到了后来,当我已经开始不再总是打了鸡血似的到处寻找队伍前面的熟人,同学们之间互帮互爱的事情才逐渐频繁地出现————因为随着时光的荏苒、科技的进步,有些同学开始中途逃课出来打电子游戏机,等我们放学的时候,他们早已经从游戏厅出来、排在那些买米皮队伍的最前面了。
    于是,我终于开始有更多的机会品尝、观赏起那些米皮————虽然我没有记住字号。
   
    有时候,当我有机会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或者站在那些小推车的旁边时,我才会有近距离的机会去观察一碗米皮“出炉”的过程————
    米皮最初到摊子上的时候还是一张一张有些厚度的圆形“皮子”,然后会有一个帮手事先就在一个案板上用很长的刀把这一张张的皮子切成一根根白色的细长条————这个过程很有点象手擀面的最后一道工序,就是把擀得恰到好处的一张很薄的面皮,切成一根根面条。
    但是与手擀面的面条不同的是,手擀面在切之前的那张“面皮”实在太薄,所以面条只能是很细或者很扁的形状————而米皮的“皮子”,由于在原来的上下沿儿之间存在足够的厚度,所以经过垂直方向的刀切之后,每根米皮的横截面都足以成为一个方形。   
    这样一根一根方形的米皮“细条儿”,在整张被切完之后,会被切米皮的师傅划拉着聚成一小堆儿,然后为了防止她们之间互相粘连,师傅还要对他们随意地抓起、自由落下那么几次,然后“堆”到“调制”米皮的“主厨”手边,作为备用。
   
    “主厨”每次问清了顾客要的是“大碗”还是“小碗”,就凭多年的经验和“手感”从那一堆儿米皮“细条儿”上抓起或多或少的一把,然后一边扬高手肘一边用另一只手拎起一只碗,让那些很长的细条“盘旋”着缓落入那个并不大的碗里,然后一边问着“要不要辣椒?”(几乎没见过不要辣椒的),一边就象数控机器人一样极迅速地用勺子在各个调料里或者舀起一点、或者撇上一两勺,速度之快,不仅仅需要熟练的手法,还需要对面前这一大堆的调料及其各自位置烂熟于胸。
   
    最后————也是我最爱看的阶段,就是“主厨”再从米皮“细条儿”的小堆儿上抓起大概一两根“细条儿”,然后把这两根细条儿深深地蘸入暗红深韵的辣椒油中,略微停顿一下,然后提起,把手中这一绺已然通体暗红的“神物”,盘在那一碗米皮的“山尖儿”上。
    然后,在把这碗米皮端出来的时候,那些红色的辣椒油就从那个山尖尖儿上慢慢向下,按照润物无声的扎实劲头、暗流涌动着铺天盖地浸润下来————   
   
    每当一碗这样的米皮拿到手中,心里总有一种感觉————对这种感觉的描述,最早是在课本里的英雄人物和劳模典型身上,后来也时常出现在我们那些培训谎言的作文课里————“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原本急着吃,偏偏还要耐心搅拌,好让辣椒油、让那一碗红色尽量均匀————对着那一碗毫无遮拦、漫山遍野的暗红流淌,这个过程有点拿捏人。
   
    就在这个初次品尝、主动寻找熟人、坐等排队、搅拌辣椒油的过程中,我切切实实地在五号完成了人生“三皮一线”道路上的重要一个里程碑————可是后来,随着我对米皮的新鲜劲儿逐渐退回到一种相对比较理智的沉溺和喜爱,随着五号街逐步展示出更多同样吸引我眼球的地方,特别是再后来莫家米皮在我生活中的横空出世,我在五号吃米皮的次数逐渐地减少了。而那些排在五号南口的长龙,也随着市场的整顿、以及有些小摊儿逐渐发展壮大直到租了门面开了字号,也逐渐喧嚣渐去、不见了踪影。
   
    直到大学的暑假,我和我媳妇一起逛街吃东西,我才重新开启了我在五号吃米皮的全新篇章————
    我俩一起去五号吃米皮的时候,是我我第一次在坐进一间屋子里吃五号的米皮————我记不清第一次是秦冠,还是玉英,因为我媳妇比我还爱吃米皮,那天是吃了一家又去手拉着手“趁热”跑到马路对面吃了另一家————衔接之紧凑,据说是为了要对比一下这两家到底哪一家更好吃。
    而我从那天开始,才从秦冠、玉英开始对五号的米皮有了关于“字号”的印象,而不再是之前的“最南边那一家”、“北边第二家”————
   
    和我媳妇吃米皮,是一个非常阐述人性、揭示价值观的过程,那一系列连贯的表现和会心的默契,都让我们坚信对方就是自己命里注定的另一半。因为那时候,我俩吃米皮的时候,和后来一起吃涮牛肚一样,总是会保持一个非常熟悉、也许能牢记一辈子的流程————
    两人小心翼翼地搅拌好那些米皮和辣椒油之后,我是一头朝碗的方向“埋”进去,她是小心翼翼地挑起一筷子放进嘴里。当我带着满满的收获、象揭开锅盖儿一样把脸从碗里抬起来的时候,正好遇到她刚好品出了那一口米皮之中辣椒油的销魂余味————我们望着对方嘴边好像涂乱了口红一般的满嘴辣椒油,四目相对,会心一笑,然后一起再次低头俯首大吃起来。
   
    也许是因为她在五号南侧的工学院上了四年大学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五号是她在西工之外对于涧西的唯一熟悉————所以,谈恋爱刚开始的时候,我不得不在吃米皮这件人生大事上,暂时冷落了莫家米皮,而是和她在五号频繁出没————
    吃了很多次之后,我不由地暗自赞叹五号的米皮还是很耐吃的,功底扎实,也许是得到了那些年的反复锤炼————虽然莫家米皮也许因为带着一丝“妖性”而在我心中永远无法超越,但是对于五号这样已经融进我血液的街道上,怎么可以少了米皮这样的物件儿?关键是,他们的水平也确实配得上五号这个伟大的地方。
   
    很多年了,伴随着五号街的繁荣、变迁,经历着她的白天、夜晚,轮回着她的平日、年关,直到她最终被拆去————我的脑海里都浮现着我自己最初进入五号时,五号南段靠近二路(景华路)的那几条长龙。
    至今想起来,也许初次看到那几条长龙,依然会让人感到不解、不屑,甚至是对于把时间浪费在“解馋”之上的质疑和鄙视————可是随着自己最终的“有限加入”,以及那些永远不厌其烦地站在那里排着队的人们,我很难再去说得清楚这是浪费时间还是追求理想。
    站在一个卖米皮的摊位前厮守良久,难道就不是一种对于追求的执着、坚守与务实吗————
    自己狂热地喜欢那一口米皮或者辣椒油,为什么就不可以象一个人狂热地追求音乐、文学、科学那样被人赞颂呢————
    背着书包的学生、穿着油污工作服的四眼轻工、踢啦着拖鞋拎着小面盆儿的中年妇女,他们站在队伍里的时间与望眼欲穿,难道就不可以是每一个芸芸众生在常年辛苦与付出之后,仅仅是利用自己的一点时间、向这个世界奢侈地索取点什么、或者随性地浪费点什么吗————
   
    那些排队的人们,象一道恒久的风景矗立在我心中的五号街头,“横亘”在脚步匆匆的岁月面前、让时光和记忆不会那么轻易地荏苒和流走。
    每当我想起已经被拆除的五号街,我觉得自己的身影就会象第一次涉足五号一样,站在那些长龙原来的位置边上,目光里依然是有着那么多人的五号街,依然是我和同学们追逐打闹的五号街。
然后,对面的音像店里会飘出一首歌————
    电影散场了,
    我真的要离开吗?
    故事里一直有你,
    目光里充满了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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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12-11-19 14:18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2-11-19 14:26 编辑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五、曾经的长霞砂锅面(上)
              
              
                                   
    关于长霞砂锅面,有两件事情是不得不说的。
   
    第一件事。
    20岁以前,我一般不会向父母推荐我和伙计们常去的饭馆,更不要说邀请他们同去了————因为无论你对任何一家饭馆多么地赞不绝口,他们总是会表示不屑。
    “那有啥难做的,我做的肯定比他们强”————他们这句联袂而出的口头禅早已经在我心中打败了所有的饭馆。
    而在大学的某个暑假,我破例请妈妈和我一起去尝尝长霞,也在那一次,她破天荒地笑着承认,“这家牛肉和面的味道我确实做不出来”————当时的我,确信长霞的味道确实好吃。现在的我,则在猜想是不是因为爸爸去世后,妈妈已经无力再单独去挑战这些饭馆。   
   
    第二件事。
    长霞作为五号街上我最爱的标志性饭馆之一,至今仍然坐落在翻新后的五号街头。可是自从五号拆迁后,我再也不曾进去过一次。
    也许这只是一件并没有什么原因的巧合————但是在我心中,总觉得她好象是一朵被摘下的花朵,独自凋零地站在那里。
    这让我每次看到她,就无法阻挡地想起她以前所矗立的五号街头,想起二十年多前我和伙计们在这里组团傻逼的感觉。如今我们谁都可以再次单独地站在崭新而陌生的五号街头,但是却再也找不到组织,所以再也找不回简单的快乐,就象那些曾经的饭馆离开了五号,就不可能再让我们品出期待的味道。
   
    在我把这两件略带一点哀伤的故事说完之后,其他所有关于长霞的一切,就只剩下彻头彻尾的快乐,从很多年轻人还会留着长发参加分厂或者车间足球队的年代开始,从《无地自容》和《梦回唐朝》的时代开始————
   
    每当说起长霞,我都会想起自己第一次吃到她的时候,那道划破我与周遭一切的犀利。
    犀利————来自于削面的侧面,那宛如刀刃般的一道道犀利,带着顺滑的速度与柔韧的力量,随着一道速度很快的弧线,把我从嘴角到胃部轻易地划开,让我看到削面背后一个崭新的世界。
      直到很多年后,当我唱起许巍的《晴朗》时,那一句“只因那利刃般的女人”,还会让我想起第一次在长霞把我划开的那一道犀利。
    而歌词里的那个“女人”————似乎是我、还有我的很多伙计们,每每坐在长霞对着砂锅里的面条埋头苦干的时候,潜意识所梦想的那个女人————我们总觉得似乎有一个挽着小羊角辫儿的女子,鹅蛋型的白净面庞,穿着一件缀着小金花的红色棉袄,在后厨为我们做着一碗一碗的长霞砂锅面。
    这个女子————也许应该叫“长霞”吧
    当然,我对伙计们心目中是否也有这样一个女人,不是很确定,但是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以及很多年后每每用“原来都那样想”来与大家在很多独特幻想内容上的相见恨晚,我敢说他们长霞里,也绝对这么想过————
    顶多是那个女子的脸型会根据每个人的独特口味有所不同,估计在他们的幻想中“尖脸”的居多,但我会希望她是鹅蛋脸甚至圆脸————这也是我几十年如一日地坚持隐约觉得自己“卓尔不群”的证据之一。
   
    那时候的长霞,就在涧西区著名的红星剧院旁边,路东的位置上,门口坐着一个嗑着瓜子收钱的,她的背后是一个有点宽敞的店面。与胡辣汤、海晓米线这些店的低矮桌椅板凳相比,长霞很聪明地根据自己的“内容”把选择了饭馆里那种高桌椅。
    每当我坐在那里望眼欲穿地等着我的砂锅面时,我就会无聊地开始反复琢磨胡辣汤和米线为什么是低矮的桌椅板凳,而砂锅面的桌椅要与家里饭桌一样高。
    既然我在当年已经无聊地把这个问题想了个透彻,不如就让我在今天再次无聊地把我的“研究”结果一吐为快吧————
   
    首先,胡辣汤和米线,经常会有小朋友也喜欢吃————所以,桌椅板凳需要低矮一些。可砂锅面对于小朋友来说,无疑是重口味外加“吃不完”,而且很容易被烫着,所以不用考虑小朋友。
    其次,砂锅面这个东西,端着的时候,砂锅还在沸腾————于是就必须小心翼翼,既不能烫着自己和别人,还要尽量别让铺着香菜和葱花的汤汤水水沸腾出来。这个高难度的动作,不仅需要桌子高一点以便缩短“路程”,关键是还要避免让人端着这玩意儿还要去弯腰的高难度动作。
     
    这就是当年————当我在长霞砂锅面玩着筷子无聊等待的漫长时光中,想到了这两个旷世之作的高科技研究结果。想出来这两件事的那天,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我当时的感觉无法形容。
    直到后来在一部探险的美剧中,一个在海岛上茹毛饮血很多年的“船员”说他一个人在荒岛上思考了很多年的人生,终于“顿悟了一切”————看到这句台词,我忽然想起了当年在长霞的雨帘子之下,顿悟了这个重大的研究成果,不禁有些老泪纵横。   
    我的无聊并没有结束————上了大学知道了还有“文献查新”这个玩意儿,于是查了一下,发现我确实身处一个无人问津的研究领域,感觉到自己又填补了一项国内空白。
     
    如果有人还能有耐心读到这里,你会惊叹————长霞会让一个人变得如此无聊吗?
    估计很多经历过长霞的人会闭上眼睛对你说————是的!
   
    但是,长霞毕竟是长霞,毕竟是一个后厨有一位美女在幻想中忙活的五号街CBD招牌地摊儿,比起五号街南部那几家总是排着长龙的米皮摊儿来,长霞是仁慈的、人性化的,因为她至少让我们坐着等。
    后来我的研究发现,坐着等也不太好————比如说我,坐的时间长了,如果等得不耐烦、想要放弃,却发现已经不好意思走了————不象站在米皮队伍里中忽然愤而离去、头也不回地走出人群时那么洒脱和拉风。
   
    有一种时候,长霞砂锅面会在五号街CBD的茫茫人海和旗幡招展的各家铺面当中,卓尔不群地孤零零戳在你的眼前————这种时候,就是你想真正地、好好地吃一顿饭的时候。   
    每当这个时候,那些米皮摊儿首先被否了————我觉得能站着排那么长的队的人,肯定还是不饿。
    海晓米线之类也被否了,那是挂睐子谈对象才会去的地方,现在要解决的是食欲好吗?   
    胡辣汤也被否了,我宁愿在回家吃饭前去把她当餐前的点心,或者在当不当正不正的午后去那里喝个下午茶。
    而至于什么王记烧烤、红星对面的饺子馆之类,也被否了,那只是喝酒的地方。
    有一个地方,确实不会被否定,就是鼎鼎大名的贺记凉面,可惜那时候我还没有发现这个地方————因为从地理位置来说,贺记凉面不在五号的“主路”上。她只能出现在我的成年部分了。   
    所以,这个时候,你基本上别无选择,就只能走向长霞砂锅面、坐在那儿玩儿着筷子幻想后厨那位鹅蛋脸美女了。
   
    长霞砂锅面,唯一的缺点就是“烫”————这TMD等了半天好不容易端上来了,还得眼睁睁地看着砂锅再“咕嘟”一会儿!
    眼看着那些面条被沸腾的气泡掀起一个侧面或者一只尾巴,翠绿翠绿的香菜在里面摇曳善舞,青青白白的葱花在里面活蹦乱跳,还有酱红色的牛肉躲在面条背后半遮面庞引着你去猜想她该会是多么大的一块儿,就是没法下嘴!当然,我虽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也难免经常被烫。
   
    等那“咕咕嘟嘟”的动静走向缓和、最后整个砂锅都象一个孩子睡熟了、没动静了,我们就把筷子往桌子上立着一弹,终于可以开动了。
    这时候,没有阅尽人间、做不到胸有惊雷而面若平湖的人,确实有点兜不住————比如说我,经常会把筷子甩得太猛,偏偏长霞的面条都挺长,然后飞起来的面条会把一些汤汤水水洒到旁边人的脸上————被洒到的人一般都是壮汉,于是赶紧说对不起;我也被人洒到过,对方也是壮汉,我也差点说对不起。
    所以,吃长霞砂锅面,又能放开又很安全的策略,是找一个右侧靠墙的位置(右手拿筷子的话),反正墙可以随便甩。
    要不,就是找个伙计和一块儿去,你坐在他的左边,然后随便甩(大不了翻脸)————后来大家都发现了这个规律,于是谁也不坐在右边。到了后来,就只有一个左手拿筷子的伙计,跟我坐在一起,互相对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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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12-11-19 14:22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2-11-19 14:26 编辑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六、曾经的长霞砂锅面(下)


    长霞砂锅面有一绝,就是牛肉。我也不知道这牛肉是怎么————我甚至不知道该说是“怎么红烧的?”、还是该说“怎么卤的?”按理说,肯定是红烧的,可是牛肉的味道似乎被牢牢拴在了肉里面,除了吸收了温度和水分之外,味道之浓郁让我感觉就是刚卤出来的一样。
    原本来说,我是一个“无猪肉不欢”的人,而且必须是五花肉,有那种扑扑扇扇感觉的最好。牛肉基本上在猪牛羊三类红肉当中,也是被我排在最末尾的。可是长霞的牛肉块儿,确实是太符合我的口味了,说得直白点就是一下就把我“拿住”了。
    不知道别人是何感受,对我来说,长霞的牛肉除了本身的筋道和纹理感觉之外,还有一点醇厚、或者直接说就是那种因为“肥”而产生的“香”,让你丝毫都不用去担心在牛肉嚼到最后要遇到“柴”的感觉。还有一点,就是我不喜欢太烂太烘的肉,我需要一点撕拽的口感和嚼头,我需要一块儿牛肉象一个很有凝聚力的团队那样————浑然一体,互相不舍。
    我的这两个偏好,按理说不是每个人都有,但是长霞的牛肉确实似乎把和我喜好相同的全都人拿下了,而且我觉得应该还拿下了原本和我口味相悖的人,否则为啥每次都让我等那么久。
   
    长霞还有一个记忆犹新的特点,就是很长的香菜段————也许这种做法并不稀少,但是我因为去了太多次长霞,所以我只注意到了躺在长霞砂锅面里的那些香菜。
    我天生爱吃香菜,有一阵子达到如果某家火锅的涮菜中没有香菜我就不吃这一家火锅的地步。而我不是很在意关于短的、弯曲的香菜才更香的理论,因为我一吃到香菜,就巴不得希望她能有足够的长度被我连续撕咬。
    长霞砂锅面里的香菜,无疑很符合我的喜好,香菜似乎从来没有切过————我估计老板会不会和我一样恨不得香菜能再长一些。
    每次砂锅端上来、生活就基本上很美好,然后在等待沸腾停息下来的不太美好当中,我会希望有一两根很长的香菜段儿,迎着阳光,弯曲着身段,甚至带着一点汤汤水水,熏煨在蒸腾的热气中,把川流不息的人群当做背影,独自卧在沸腾颤动的砂锅之上,展示着蜿蜒舒展的身姿,和碧玉苍穹的色彩,让你想象着她在入口之后能给你带来的味道。
   
    长霞的面是我对她最后的折服,我也不知道后厨那个鹅蛋脸的美女是怎么整出来的这效果,每一根面条都是一道值得你仔细去体会的风景————其实,我在吃烩面、削面这些一盆一盆的大分量时,往往在脑海中都是只会记住那几片儿暗红或者粉红的肉、那几根儿黑褐色或者青褐色的海带、那几片儿白杆儿绿叶的青菜,然后那些具体的面条,基本上就和她们的颜色一样,很苍白————就是拿来充饥的,仅此而已。
    在来到长霞之前,我已经无奈接受了这个普遍的现实,即使偶有出众的,也不会让我因此而对面条本身产生什么奢望与幻想。毕竟,牛肉(或者羊肉)、海带、青菜这些本身就是对面条的点缀,要是图好吃的话,要上一碗牛肉和配菜,是很爽,但也就不再会是烩面的价格了。   
    来到长霞,这一切发生了改变————让我觉得那些让我老娘都不得不赞不绝口的红烧牛肉,以及那些海带和青菜,都成了搭配。
    不得不说的是,我吃烩面削面的时候,肉一般都不舍得吃完,而是放在后面吃————就象我要是吃芹菜炒肉,经常会剩很多肉到最后集中过瘾。但是来到长霞,我必须说,那几块儿很好吃的牛肉,完全都是配角和前奏————我如果先把牛肉吃完,只是为了专心吃后面的面条。
   
    我前面所说的“犀利”,并不是说长霞的削面很有硬度————相反地,你甚至可以在快要吃完的时候,在那些仍在汤水中的面条当中,可以看到在边缘和尖锐处,边界已经模糊。也许,她就是因为韧性,所以才有力度,因为她很爽滑,所以带来了速度。然后,力度和速度在一起,再加上削面忽然变薄的侧面,于是就形成了“犀利”。
    然后就是味道,我甚至猜想长霞的面条,会不会是事先被什么调料腌过、或者被花椒油之类的什么东西淋过,细细咂摸,总是觉得这东西为何会如此经得住回味。
    如果你很有空的话————我有足够的理由和经验相信,长霞的每一根面条都值得你去玩味。
    我甚至想说,每一根面都值得你去“品尝”————没错,就是“品尝”————因为在这里,你不能因为吃过前面的面条,就说自己已经对这一整锅的面条全都了如指掌。每一根面条都值得你去重新认识,每一根面条都是崭新的,每一锅面条都是崭新的,所以每一次来到长霞都是崭新的。
   
    坐在五号,坐在长霞,身边的人们或者吃面、或者剥蒜,或者瞌睡、或者猜枚。每每坐在这里,感觉眼前总是一群学生兄弟、工人大哥,农民大叔们济济一堂。我在猜想————也许砂锅面这项运动实在有些滚烫和暴力,学生妹妹、工人美女、农民大婶们应该都去三皮一线(凉皮、米皮、擀面皮、米线)了。于是这里总是有些缺乏姿色,让我这个家族里缺少同辈女娃的孩子坐在这里,一边玩着筷子一边幻想着后厨有个鹅蛋脸的女子————我也只剩后厨这个看不见的地方可以幻想了,目力所及之处,除了嗑瓜子收钱的那位,几乎都是壮汉(包括收碗擦桌子的)。
   
    冬天的时候,我很喜欢看到有人在这里喝酒,或者频频碰杯、或者自己喝自己的,抿上一口,然后自己咧咧嘴,表情也不说不清是痛苦还是享受。如果是喝白酒,要口杯的居多————那时候,街头小馆里的口杯似乎也没有什么流行不流行这一说,因为我所见过的喝过的,全是二两的“双沟”,基本属于“事实垄断”。
    夏天的时候,这里会很热闹,因为很多车间或者分厂的工人老中青,踢完了球来到这里,原本是吃饭,后来往往总是不知道咋回事儿你一瓶我一瓶就演绎成了赤裸裸的啤酒大战。
    每当我坐在长霞或者五号,看着工人们或者整齐或者杂色的球衣,我总会想起初中的时候那一个经典的镜头————我骑着自行车,看到前面一个瘦瘦的青年工人,穿着当时最经典的德国90版球衣,留着长头发,衣服上印着很骄傲的10号。他的双腿踩着脚蹬子、撇得很开,从后面看就是一个大大的“O”型,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拿着根儿烟,慢悠悠地骑着,车把上挂着一双搓板(就是飞跃足球鞋)————这个青工的身上,象一个浓缩的剪影,可以让我回想起那时候周围大厂矿里工人们无忧无虑的生活。   
    那时候你在长霞里看到一个工人穿着满是油污的工作服很疲惫或者很忧愁地坐在那里,你只用去猜想他是不是连着上了几个混乱的“三班儿倒”、或者孩子考试没有考好,而不用去担心他是否要被分流下岗、或者是节假日和奖金又被头头儿们剥夺了。   
   
    后来,我们也终于开始在长霞砂锅面里面喝酒,冬天是清一色的双沟口杯,夏天则是标签还是奔马标记的洛阳宫。冬天的时候,砂锅面就是菜,夏天的时候,根本不需要菜。
    每次喝着啤酒的时候,会经常看着旁边那些“真正”在喝酒的工人师傅们————在我们的眼里,他们只是年龄分为不同梯次的兄长和老师傅,偶尔会和他们对望过来的眼神相遇,那一瞬间,我们似乎能看见自己未来那份安逸的生活继续在五号街上流淌和走过,他们似乎也用一种打量自己过去的眼神,看着我们快要被书本撑坏的书包,看着我们喝酒时略显青涩的表情。
    直到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当我们坐在长霞的店里“干喇”着啤酒的时候,再一次和那些工人师傅的眼神对碰,我们才不带着那么多稚嫩与青涩,喝酒的感觉和气质也终于走向成熟和自然————那时候的我们,似乎知道自己将要与五号街暂时告别,与这些带着球队痕迹、扎堆喝啤酒的工人师傅们暂时告别————
    但我们谁也没有想到,那会是与五号街的诀别,以及与工人阶级们还有心情常年大规模组队踢球的年代永远告别。
                     
    每当我们从学校、录像厅、台球室、电子游戏厅来到这里,从来没有感觉是在下馆子,就好像是进了自己的家属院、幼儿园、小学校、职工食堂————这种感觉也许在五号街的每一个小馆子和地摊儿上都可以找得到,因为她们象一株株的爬山虎或者葡萄蔓,已经长在了我们的身上和脑子里。
    说起爬山虎,有一次我看到一户人家要把一面墙上的爬山虎扯掉,结果因为经年累月长的实在有些牢固,把爬山虎硬扯下来的时候,居然带起来好大几块儿墙皮,被扯掉墙皮的地方,还不是继续掉落着土块土渣,好象是伤口在流着血。
    我们当时,谁也不曾想过五号街会被拆掉重建,我们谁也没有想过那些和我们朝夕相处的饭馆儿、地摊儿有一天会不存在————直到真的有一天,在这个城市的街头偶尔地会有一些饭馆和铺面,好象是被散落的珍珠一样,在自己的招牌上非常骄傲地写着“原五号街某某店”的时候,才会幡然醒悟一般想起一个事实————五号街已经真的没有了,于是心头好像是被生生扯掉了爬山虎的墙皮一样,有一些东西在噗噗簌簌地掉落、摔碎,一地鸡毛,不敢多想。
   
    长霞砂锅面,今天依然矗立在新建之后的五号街头,但是没有什么原因的,我恰好没有再去过一次。
    我其实真的曾经想过一幅画面————自己从已经“焕然一新”的五号街头,再次走进也许已经无法再让我感到“眼熟”的长霞,然后要上一碗面,小心地、虔诚地码齐了筷子,然后怀着重逢的滋味慢慢地品尝起里面的每根面条,喝下每一口汤,细嚼着每一块牛肉————
    每次想起这幅画面,我都会觉得画面里的我已经老了————我会带着衰老以后的迟钝,缓慢地抬起头,朝着窗外寻找,向着四下聆听————我看不到那两家胡辣汤、看不到那些排着长队的米皮摊儿、看不到王记烧烤和马路对面的一排熟肉、听不到音像店里魔岩三杰和唐朝黑豹的音乐、看不见五号街正中央那些成堆的自行车和成片的孩子、遇不到一个熟人。   
    最后,我会因为找不到这一切,把一锅面吃的索然无味,然后失望地断了思念。
     
    走出店门,站在五号街头,孤零零地看着有些认不出来的五号街头,面对着偶尔的车来车往和难以接受的静谧,我那些关于过去的清晰记忆居然开始带着一些模糊————因为街头这份出离的陌生,真的让我开始怀疑我们过去在这里一切的故事是否真的发生过。
    这份飘然而至的疑惑,让我不禁拿出手机,“确认”了一下————呵呵,他们都还在,不过是换成了一个个的电话号码。     
    以前,是我们一起在这里前呼后拥,现在————是我把他们都拿出来,陪我孤零零地站在五号。         
   
    回头看看现在的长霞砂锅面,离开了那些曾经的店铺和街面,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这里独自零落,吼出那个鹅蛋脸的美女也许早已经消失匿迹————就好像我们每一条曾经一起茁壮于斯的生命,自从告别了这里,就领落在各个角落里开始分头地独自茁壮、成熟,然后也开始不再年轻。         
   
    每每想到这一切,我都似乎知道为什么自己再也没有去过一次长霞————我忽然觉得,真正的想念不是常回去看看,而是再也不敢回去看上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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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09:35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七、莫家米皮(上)            



    对我来说,莫家米皮是永远不会被超越的————因为,评选已经结束了。
   
    时至今日,我已不需要莫家米皮的味道,甚至也不需要莫家米皮的米皮,我只想坐在莫家米皮的门口,把招牌上“莫家米皮”那四个字踏踏实实地依次放进我的视野,就会感
到一切的感觉重新在这里原地满血复活。
    其他的,都已经不需要————甚至说,如果我再去买上一碗,坐在那里拌匀了那些辣椒油,吃上一口,对我来说都是多余的————因为那样一场太过具体与真实的回归,
会在今后的日子里,因为回忆不够详细、因为怀念不够清晰,而让人平添许多从舌尖弥至心肺的空洞与伤蚀。
    与其那样平添烦恼,还不如只是看一看“莫家米皮”那四个字,带着一腔曾经的味道,然后满载而归————这样就好。
   
    五岁时从老城来到涧西,然后在整个的小学生涯里,除了每周回到老城之外,我如果没有在家吃饭,就是在食堂或者邻居家里吃饭————对我来说,涧西就是一片没有任何饭馆
的空白。
    每个周末,我都会越过重庆路、武汉路、长安路、青岛路、天津路、太原路、长春路这一排被我如数家珍、终生难忘的站名,穿过七里河,“回到”洛阳。
    直到上了初中,有了自行车,我脑海里的涧西才开始苏醒————这时我才发现,“涧西”并不仅仅是带着那一串站名的中州路两侧,原来还有二路(景华路)、八路(西苑路);“涧西”也不仅仅是那些烟囱林立、火车串行的车
间与厂房,原来还有上海市场、广州市场,还有各种小摊儿和饭馆。
    我觉得自行车真是个好东西,让我终于自己见识和享受了以前经常被家里人扯着手才能光临的五号和北一这两个当年的“圣地”。
   
    整个八十年代,由于每个厂矿自己的托儿所、小学、中学、职高、食堂、浴池、俱乐部已经为人们准备好了一个完善的小社会,所以人们形成了一种”宥于“本厂厂区和家属
区范围内的生活习性————这一点在孩子们身上尤为明显,似乎离开自己的那一片儿、越过某一个路口,“方向感”乃至“安全感”就顿时间荡然无存。   
    我也是如此————所以我少年时期的热点活动区域,就是五号和北一,以及矿山厂和四零七厂俱乐部这些地方。这几个热点地区相连成片、就象地图上的一块儿“陆地”————与这片“陆地”遥相呼应的,还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岛屿,这个岛屿可能只是一个“点”————这个“点”就是莫家米皮。
   
    第一次去莫家米皮是什么时候,我已经不能记的很清楚了————只记得是每次放学都要从五中门口向西的我,某一次又要幸福地去轴承厂的二姨家度周末,于是终于可以和
很多向东骑行的同学一起,兴高采烈地越过了上海市场、天津路,来到了广州市场。   
    然后,大家很隆重地停下车子,“叫嚣乎东西,隳突乎南北”地前呼后拥着买了一盘“集资共有”的磁带————据说是要圆了他们那一场与“《潮————来自台湾的歌》
”有关的梦。
    很自然地————就象如今一起去现场看了场球赛一样,大家觉得要吃点什么,庆祝一下。
    然后,就钻进了广州酒家西侧的那条直到“村村通公路”都搞了很多年、依然在下雨天永远泥泞不堪的“小吃街”————需要说明的是,“小吃街”是“他们”起的名
字,我没来过,也不好评论这里是否算的上是“小吃街”。
    我只是感觉这条街也太 TM 窄了————这让我好生怀念五号和北一啊,要是来这条街吃饭的人敢象在五号和北一那样停放自行车,这条街可以被自行车堆的水泄不通————而且
完全可以“堆”两层。
   
    我就在拉面馆(后来也算一个传说)、烩面馆、一家家菜馆河鲜门面的目不暇接之中,被同学忽然拉住、侧身坐进了一个店里的小凳子上。   
    我问————“这是卖啥类?!”
    “米皮!”
    “估计吃着不中吧————咋没见有人排队啊?!”我这样说,只能理解为在五号为了买米皮排“长”队多年以后、希望能显示一下自己吃苦受虐的“资本”。
    “吃完再说吧————”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我们很快就吃完了,吃的时候还在互相传阅着那盘磁带的“磁带纸”————说实话,我对那盘磁带并不感冒。
    我只记得在他们抢夺磁带纸、埋怨着谁谁谁沾着辣椒油的手把磁带纸弄脏的“漫长”时间里,我坐着无聊,又把碗底那几根很细很碎的米皮一根不剩地叨起来品了品————因为怕品完
了又没事干了,于是每一根都品来品去,使劲咂摸。
    后来,又把碗底儿那点儿汤也喝了————这帮人真无聊了。
  
  
     后来的某一天,当我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时候,嘴角的一丝灵感忽然不速而至,与那天在米皮店里的味道在存留与寻觅之间嘘寒问暖、互诉衷肠起来————我不禁咂摸了咂摸嘴唇,觉得哪天得再去一趟。   
    这种机会并不难寻找,无非是等到下一次去二姨或者三姨家的机会,然后顺着洛阳市西高东低的地形,在同学们搭肩而行之间,滥竽充数着连车子都不用“蹬”就到了广州市场的“小吃街”。
    几乎还没有来得及担心会不会走错到另一家米皮店,已经再次和同学坐了进来。
    这次似乎是吃饭的“正点儿”————终于看到店门口有人排队了————我觉得这样,在五号吃碗米皮还要排队的同志们心里就平衡了!   
    这次,我就是冲着那股味道而来的————当时,我的心里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那种味道————“飞扬”!
    这次,出门的时候,我回头看了看店名————“莫家米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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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4 09:36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八、莫家米皮(下)
   
      

    随后的日子,即使不去二姨家、三姨家,偶尔我也会宁愿多骑好几站路而去尝一尝莫家米皮————每次回去的路上,我都会反复回味每一口米皮消失之时,彻底把我“拿下”的最后那一抹辣椒油。
    每一次,那种滋味都是相似的————每一次,都是无法名状和无法理解的。

     
    就象我和一个人PK ,每一次他击中我的招数都是相同的,可我就是看不懂那一招,直到最后我已经习惯了那样去“中”他的那一“招”,以致于从不解、思考、追问,逐渐过度到一种
怀念、依赖、想念,最后频频地去找他,对着他说————
    “你牛逼再来一遍?!”
    最后去的多了,他忽然问我————“你 TM 是来享受的吧!”
    这句话忽然让我有些懵懂,然后想了想,尴尬着、脸红着说————“WRTD ,还真是!”
   
    这个“他”————无疑就是莫家米皮最后留给我的印象。
    我已经不再思考,莫家米皮的辣椒为何跟别人的不一样,我也不再象最初那样总是设法把辣椒油的味道分解为“入口、嚼、咂摸、起飞、幻灭”等等几个片段————因为,
那样实在是非常的无聊。
   
        那种味道,该怎么说呢————

        就象一把饱蘸着“一得阁”墨汁的狼毫毛笔,重重地落下,砸在你的柴米油盐之上,告诉你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买了这碗米皮,以及你为什么总是来这里————
    然后转腕,慢走,讲述着这种味道随着米皮被你的咀嚼和咂摸而飞流直下、顺畅回旋的过程————
    最后提腕,收起,那种味道忽然在一切入口之后随风扑面而来,让你觉得遁离了这个小屋,出去飞了一会儿,然后象笔尖处留出的那道越来越稀疏和淡漠的“飞白”,告别周遭尘嚣,孑然一身而去————
   

     高中时,由于老是去广州市场买打口带,我越来越多地光顾莫家米皮,每次总象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同学们一样,在端详着一盘盘的磁带纸,他们会是Megadeth、Duran duran、Dangerous或者是在无甚收获时的一盘《欧美金属乐队合集》盗版拼盘,权当发掘新老乐队。
    高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我还来了好几次广州市场的这条“小吃街”,光顾了好几次莫家米皮,以及莫家米皮南侧路对面那家西北拉面馆。每次都是尽力地吃,还有一次本来打算吃两碗拉面的(经常的),后来留了一碗拉面的肚子,还是去了莫家米皮。   
   
    流年荏苒————在这个地球上,再去一次广州市场,对我来说逐渐变得并不象二十多年前一样只需要“多骑几站地”那么简单。但是,莫家米皮留给我的印象却是弥足深刻————甚至,在我见不到她的日子,也永远有一株属于她的思念,越长越长,不知如何梳理或者观赏。
   
    高中以后的很多年,我还和媳妇一起经常光顾莫家米皮,我们很喜欢坐在莫家米皮的屋子里,终于买来两碗,然后拿起一次性筷子,按照比翼齐飞的节奏一起刮刮上面的木屑————然后埋头吃下第一口,一起抬起头来,嘴唇上带着红红的辣椒油,相视而笑————然后随着她扶一下因为低头而落下的一绺头发,再次尽情享受起莫家的米皮。   
    2002年后的某个大年初三,我跟着媳妇家一起照了张全家福,照完了像,分道扬镳逛亲戚,我忽然接到一个电话说某个亲戚家安排有变,自由活动————我俩自由了,太好了!然后一看发现我俩站在小吃街的入口处,于是带着“莫家米皮会不会开门”的猜想,终于走到那里————真的开门了,\(^o^)/!
   
    如今,每一次去莫家米皮,已经仿佛一种私奔和远游————不用去那高高的雪山,不用去那遥远的云南,就在那条非常老杂、永远泥泞的小吃街上,坐在她的门口,或者排在她的门前,只要看到那四个字在我的眼前,就觉得有一种很远的气息扑面而行,久藏而至。
    坐在那里,我可以借着一抹辣椒油想到一群一群的同学和一支一支的乐队,我甚至还可以借着门口那条常常的队伍,想起曾经我站在里面时,每向前挪动一次身位,媳妇就坐在一个桌子旁边,隔着两瓶水蜜桃汽水笑着对我给出一个“V”型手势。
   
    还记得那位在莫家米皮门前排队的牛人,从我站在他身后开始就不停地被电话(还是小灵通)骚扰,不听地向老婆解释自己为什么还没回家,直到终于轮到他自己站在老板的面前,被问到“要几碗”————

    他想了想、很扭曲地吼道————“十碗!”
    这还不算什么,他排队时的两句电话解释更是“有气质”————
    “我今天真的没去喝酒!”
    “我 TM 就今天是真的没去喝酒啊!”
    回味着这两句话,喝着洛阳宫,揣度着莫家米皮的辣椒油,我觉得这条小吃街老杂得简直要“成精”了,都有点儿小资了————
   
    很多时候,当我想起莫家米皮,其实已经没有什么米皮和辣椒油————我甚至会幻想,自己会不会在逐渐不再年轻的某一天,想要好好休息一番的某一刻,来到莫家米皮的门前,并不买什么,也不吃什么,我就想坐在她的门口,让那四个依此映入我的眼帘。
    经常地————只需要幻想一下这样的场景,我就能够感的那样的几许心满意足。   
    什么米皮,还有味道,已经与这一切无关,我只想坐在那里,看看那四个字。
   
    我们只能在某一段年龄里感知和接受新的米皮、新的味道、新的音乐、新的思念,自此以往,再好的音乐和味道也只是徘徊于外,因为他们无法从心里赶走那些已经扎根于斯的莫家米皮、《潮--来自台湾的歌》、MJ、SUEDE,或者是卡尼吉亚、雷东多与巴蒂斯图塔。
    所以,他们已经无法被谁超越————因为你心里的那场评选,早已经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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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12-12-5 12:58 |显示全部楼层
楼上过奖了,呵呵,希望大家觉得还能够吸引您一读,这就是我的最大欣慰了(因为没有什么故事情节)
   
色妞妞就不谢了,一贯支持,大恩不言谢了,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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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2-12-5 12:59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九、知味香牛肉汤(上)
                                    
   
   
    坐落于五号街的知味香牛肉汤,也许是洛阳市的众多汤馆中,味道和名气最不成比例的一家了————他的名字历久弥新、时至今日仍然被人无数次提起。可实际上,包括我在内的很多朋友,都并不认为他有多么好喝。   
    这确实算的上一桩趣事。因为二十年过去了,多少曾被人津津乐道的汤馆都已经改辙易弦、甚至随风凋零————而姿色平平的她,不仅依然健在,而且至今还被广大人民群众、特别是涧西区的人民在日常生活和QQ群里频频提起,不得不让人感慨造物弄人、去哪儿说理?
   
    说到她依然被人提起的方式,确实很有喜感,甚至会让人哭笑不得,最常见的是如下两例————
    “随便喝什么汤都行啊,知味香都行!”
    “他那人好打发得很,喝一碗知味香都觉得可美可美了!”
     
    想起这些我至今时常耳闻的话语,在莞尔一笑之际,我还是要说,就是这样一碗“也许”水平很一般的汤,自有她存在的道理;而每天能对着这一碗汤乐此不疲的人,自有他关于生活的美妙哲学。
    关于知味香的这一切感悟和经历,都要从二十多年前说起,从她为我开启了五号这个心中的圣地开始说起。
   
    小时候,刚从老城来到涧西,我除了盼着每个周末回到老城的机会之外,就象一辆电动自行车,带着一块儿蓄电池,在涧西区全是大烟囱和苏式建筑的天空下,看着清冷的街道,忍受着没有汤喝的日子,捱过周一到周六的日子。
    偶尔,在捱过这些日子、等着回到老城的汤馆充电的日子里,举目四望,发现爸爸也辛苦走在这条“道路”上,与我一样形单影只、默默忍耐————
   
    我的每天,只是在完成着从家到学校这两点一线的循环。
    早晨,自不必说,像打仗一样,无心留意路上的任何事物。而在放学的时候,每个人都只能随着班里按照家庭住址编好的“小队”行走,直到自己到家、才可以向小队长(一般是住的最远的同学)说一声“报告”才可以脱离队伍。所以————我最初在涧西的日子里,只有放学回家途中,进了家属院的最后一段,才是有花花草草、小鸡小狗、树木蓝天的“生活”。
    这样的周而复始之下,我很难对涧西有什么新的发现和惊喜————所以每个礼拜,只是等待着周六的晚上,不再去重复上学的路线,而是奔向一路汽车(101电车的前身),跨越一个个用外地城市命名的街道名称(公交车站),跨越整个城市,回到老城,回到仿佛是一只盛满了汤、洋洋洒洒等待着我的“大碗”里。
   
    而爸爸与我不同,他毕竟有一辆永久牌而自行车,以及同事和朋友————终于有一天,他在涧西区有了新的发现,这就是后来的知味香牛肉汤。
   
    最初见到爸爸从知味香回来是在家属院的小马路上,我就是感觉爸爸跟涨了一级工资一样,很少见地手插在口袋里,还叼着一根烟————而他平时,除了“喝”到状态之外、是几乎不抽烟的。
    看到他飘着就过来的“动感”,我疑惑地看看还没落山的太阳,心说————天还没黑啊,这就喝多了?   
    他走到我跟前才看到了我————这几乎让他撞到了我的身上,我很疑惑地看着他,他可滋腻(注:舒服)地嘬着最后一口烟说————“今儿个喝到牛肉汤了,在五号!”
   
    这后来的很多个早晨,我都可以在起床的时候看到爸爸风风火火地回到家里,然后换上那件已经被车间里的油渍染得看不出颜色的蓝色粗布工作服,我闻到一股葱花和牛肉汤的味道,就知道他又去五号喝牛肉汤了。
    那个时候,我不知道“五号”是什么地方,我只知道那家牛肉汤肯定不在中州路上,因为那条两边“冷清”无比的主干道已经被我在每个周末看得是了如指掌而且了无新意————就象我在涧西的“日子”————我都不好意思用“生活”这个词儿!
      
    后来,爸爸好象去的少了,我大概也知道了原因————因为妈妈有一次在饭桌上问他五号的牛肉汤“喝着咋样?”的时候,爸爸只是头也懒得抬、不置可否地说一句————“般般(注:一般般)!”
     
    终于,我在每天放学说完“报告”、脱离队伍进了家属院之后仅有的那么一小段“生活空间”的滋润下,逐渐长大,甚至开始适应没有汤的涧西区,开始在每个周六欣赏起夜色中静谧宽阔的中州路主干道,欣赏起虽然不高但是有些巍峨的苏式建筑,还有大厂矿门口宽阔的广场和背后在夜色中吞云吐雾的大烟囱,以及空旷的十字路口那些虽然闪烁但是仅有的几个行人并不会为之停下的红绿灯。
    于是,早上起床也不是那么痛苦了,于是————终于有了第一次跟爸爸去五号街喝牛肉汤的机会。
   
    那是我的人生中,第一次走进五号————我当时心里说着这句话的时候,猜想着许文强如果写回忆录的时候,会不会也用同样的感觉去说————“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走进上海滩的十里洋场。”
    那是一个带着薄雾的早晨————我觉得自己从自行车的大梁上跳下来之后,手被爸爸牵着,穿过每一家店铺门口的时候,都会要穿过一团从这家店铺升起的白雾当中————这些白雾,有的是豆浆味儿,有的是豆腐脑味儿,有的是包子味儿,有的是小米汤味儿————
    后来我觉得,五号的白雾,跟天气应该没有什么关系,估计每天都会是各种味道的白雾鳞次栉比地让你在这里穿行而过,然后引来一阵阵痉挛一般的饥肠辘辘————
   
    终于,来到了那家牛肉汤————那至今我心目中依然宛如童话一般的彩色房子啊!
    对不起,我过度美化了,那只是一个蓝色的铁皮房子!这个“房子”,看上去四下漏风,还带着一些锈迹————与她看上去的“单薄”相比,极不相称的是里面人头攒动,似乎要把薄薄的铁皮顶出几块儿凹陷。
    铁皮房子的侧面,有几个四方形的大窗口,黑洞洞的,不断冒出一缕一缕白色的蒸汽,当这些蒸汽不那么连续的时候,我看到里面有很多的人,似乎还有一些嘈杂、吆喝————黑洞洞的窗口让我很难相信,我一会儿要拱到这个大铁皮里面。
   
    我进了“房子”,看到一群排着长队的人,然后和爸爸一起站在了队尾————好在喝汤的队伍一般走得都很快,我们很快就排到了。爸爸的那一碗汤是真正买的,我那碗是兑了点葱花和调料沏的一碗清汤,算是舀汤送的。
    走出光线很暗的铁皮房子里,在门外的长凳子和桌子旁找了个座位,爸爸从自己的碗里夹了几片儿肉放进我的碗里,然后我们就开始喝起来。
   
    如果我小时候的记忆不是很糟糕的话,这应该是我第一次在露天的场所喝汤————以前无论是朝阳饭店、老集九府门、东大街羊肉汤,还是洛阳剧院旁边的豆腐汤,我都是坐在屋子里面喝的。
    爸爸急头怪脑、速度很快地喝完了第一“章节”,然后去添汤————剩下我独自坐在桌子旁边,望着身边这一群操着东北、江浙、广东口音的人们,我在想————这些人也都爱喝汤吗?
    就在我带着疑惑四下张望的空当,身边跟我坐在一张长凳子的工人师傅一边擦着嘴,一边对我说,“小伙子,头回来喝汤吧?我要起身了,你往中间坐坐,小心凳子一边儿翘起来————”
   
    我愣了一下,然后赶紧往中间挪了挪坐好,看着他笑呵呵地起身,我也报以微笑,心里却在思考着一个问题————我都喝这么多年汤了,怎么看着还象头一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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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1 11:54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2-12-16 13:23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知味香牛肉汤(下)


                    
        
         

      当我真正地、自己来到知味香,并且尝试着去品尝她的时候,已经是我快要初中毕业的时候了————这就是为什么她直到现在才会出现在这个系列的少年篇,而不是少年篇的一开始、甚至是出现在我的童年部分。   
      得不承认的是,如果把她正式和老城那些汤馆当做同一个行业的话,就她的味道本身,真的没有什么值得书写或者铭记的————但是她能够不靠着也许并不算出色的味道存在二十多年,而且身边还有那么多明知她的味道并不出色、却依然能从中找到乐趣的人们,我觉得远比很多家汤馆的味道本身,更加值得我们回忆和纪念。
   
      昨晚,还在和一个比我小了6岁、与我同一个高中、同一位班主任(唐秀兰)、同一位数学老师(章熙龙)、同一间教室(拖二中高中部四楼最西头南侧)的朋友谈起五号街的构造,以及知味香牛肉汤的黄金位置————
      五号街的正北,是洛阳市最大的企业,第一拖拉机制造厂,而五号街的周围,以及她的南边,是这个厂家属区的中间部分。每天早上,五号街周围的工人,再加上从龙鳞路方向大批顺坡而下的工人,都要从五号街奔向那座生产“东方红”的工厂。
      这些工人当中的相当一部分,都要在五号街上解决早餐,于是那些平日里看上去过于繁多的铺面和小店儿,在门口排着队吃早饭的人们面前,给人感觉很不够用。
   
      而在众多铺面当中,刨开不适合作为早餐的米皮、砂锅面之类,就剩下胡辣汤、米线之类的铺面,以及一些专卖早点的临时摊贩————当然,还有五号街的早餐之王,知味香牛肉汤。
      知味香牛肉汤当初坐落于五号街CBD的核心旗舰店、世界著名的红星剧院斜对面。
      知味香牛肉汤那座蓝色的铁皮房子,往高耸巍峨的红星剧院对面一戳,锈迹斑斑、四下漏风,门口一排排高高低低的长凳方桌再那么一摆开,真的有点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的气势。
   
      铁皮房子的“门”外,到处是找不到地方坐,只好蹲着、甚至站着的人们,呼哧带喘、急头白脸地把脸往大碗里面一埋,只能看见一双筷子在脸和碗的缝隙之间来回飞舞,紧着倒腾————
      没过一会儿,碗放下、脸舒展,擤擤鼻涕、抹抹嘴儿,带着满足的表情与过往的熟人打着招呼,然后提提裤子或是送送皮带,轻舒猿臂把自己那辆很破的加重二八,从众多自行车当中拽出来,垫步凌腰地骑上,迎着速度逐渐加快的凉风,透亮地打个喷嚏,那叫一个舒服。
      每天早上都会有那么大一群人在这里排队,解决一天中最重要的早餐,然后仿佛才从夜晚的睡梦中真正苏醒,朝气蓬勃地奔向自己的工厂和这一整天————当我看着这一切时,会觉得再去追究那碗汤的味道本身究竟是否优秀和地道,似乎有些舍本逐末和过于矫情了。
   
      当我和同学们来到知味香的时候,是快要初中毕业了,在那个春夏之交(别误会,已经是1991年),早上喝汤这件事忽然开始在班里面“热”起来————
      喝汤“热”起来的原因,是在周围洋溢着踏青氛围的季节里,同学们决定组织一次春游,为了尽兴,大家决定骑自行车前往洛阳市东郊的白马寺————而我们学校,几乎处于洛阳市最西边的部分。
      这些家住涧西区同学们,家里绝大多数是响应国家号召、随着大型厂矿和科研院所从外地迁徙到洛阳的,很多人在洛阳几乎没有什么亲戚,涧西区就是他们生活的全部。所以洛阳本地特色传统的“喝汤”对他们来说,大多属于“传说”或者说“喝过那么一两次”————于是,我告诉大家,早上不要吃早饭,我带大家去老城喝汤。
      作为因本地人身份而临时兼职的向导,那次出行沿途给我带来了很大的麻烦————涧西区众多路口的红绿灯在大厂矿上下班、面临潮水一般骑着自行车的工人们时,完全处于被公认的“无视”状态————久而久之,在涧西区骑自行车也就干脆不存在“闯红灯”这个概念了。于是这些骑自行车根本就从不看红绿灯的同学们从穿过七里河(涧西区和西工区的分界线)路口开始,每每成为路口红灯下一群“撞线而出”的羚羊,偶尔还有人在小心穿过前面已经停下的自行车时会不满地喊一句————“哎?怎么都不动了!”。   
      一路上,脑子里已经启动“红灯模式”的我不时看着身边的同伴们一骑绝尘地冲过红灯线,然后听到他们的普通话和交警的洛阳话在一起格格不入,我再奔向交警面前频频解释————甚至到了后来,我几乎尾随着他们一起闯红灯,然后直接奔向交警用洛阳话做着解释和恳求。就这样一路辛苦、一路口舌,一路没有被罚款,直到返回的时候大家才基本上没有人再闯红灯了。
      就这样,骑着自行车去了一趟白马寺,我没有对白马寺的白马留下任何印象————倒是对七里河以东各个路口的交警面相如数家珍。
      很多同学和我一样,也对白马寺没什么印象————但是他们和我的记忆重点不同,因为回来之后,逐渐有大批的同学跟我提起,我带他们去喝的牛肉汤真不错。
      我当时还在回忆交警们的英雄群像————忽然一愣神,说————“噢?我还带你们去喝汤了?”

      慢慢地,初中同学们开始头天下午放学就相约着第二天一起去知味香喝汤,这几乎是初中毕业前,同学们最隆重的一抹集体主义色彩了————直到因为夏天的炎热到来,作为集体行为概念的喝汤才逐渐熄火。
      也许你会问,难道喝汤非要去知味香吗————我只能说,是的!
      当时在不是那么偏僻的、大家都熟悉的一大片区域之内,几乎只有知味香这一家“专业”的牛肉汤。其他牛肉汤和他相比就“更”差了————知味香至少还有一口熬汤熬牛骨头的大铁锅,而偶尔遇到的“非专业”牛肉汤,都象如今的万能充电器一样,在招牌上一排的小米汤、胡辣汤、大米粥、紫米粥、鸡蛋汤、豆腐脑、豆腐汤等等名目后面,也不太好意思地写着牛肉汤,然后进屋一看,只是一口普通炒菜锅或者大的蒸馍锅,里面卧着一块儿牛骨头,最后能端出来一碗虽然漂着几粒葱花和几根香菜、但依然能清澈地照出人影的“牛肉汤”。

      高中的时候,我和拖二中的同志们依然在重复这样的故事————我偶尔带着他们去大石桥、南大街或者廛河区喝一次驴肉汤、豆腐汤或者牛肉汤,然后由于对这些太过遥远的各种汤思念得很痛苦,于是只好就近在拖二中附近的知味香喝上一碗,按照望梅止渴的路子解解馋。
      每次坐在知味香喝汤的时候,心里只要想念起大石桥的驴肉汤、南大街的永乐豆腐汤,或者廛河区的那几家牛肉汤,然后端起碗,重复着和那些汤馆完全相似的摆馍、吃馍、喝汤、添汤这些程序,喝完之后就会不太较真地觉得和去了一趟老城其实也差球不多————
      这一切,都让我都觉得和很多年后坐在KTV里的感觉极为相似————只要你心里面反复想象着丁武、郑钧、张楚和许巍的声音和调调,自己就敢往下唱。只要你心中的想象足够强大和逼真,你就越觉得自己折腾出来的动静真的已经跟他们别无二致了。

      有些意外收获的是,就在那些频繁光顾知味香的过程中,我也逐渐开始咂摸出一点之前不曾体会到的滋味————当然,你也可以说,这就是和身边唯一的一个臭棋篓子下棋,下的时间长了自己也成了臭棋篓子。
      我不反对这种说法,但是我至少觉得这个人对于下棋非常地执著。
      而且,我觉得这就象一个喝惯了好酒的人,真的把他放到一个只能喝“一毛烧”的环境里,久而久之必然能在一毛烧之中找到乐趣————而也许以前是由于有其他的好酒,他并没有潜心、认真地去品味、读懂一毛烧的滋味。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经常回到老城的我来说,知味香也许更多地代表着我和同志们一起吃早餐、一起见面的场所————这才是五号街的主旋律,带着斯诺克、威龙录像厅、电子游戏厅的主旋律,只能是长霞砂锅面、胡辣汤、米皮、海晓米线们才有资格唱主角的主旋律。
      在这条街的主旋律之下,我曾经说过————这条街的每一家铺面都可以成为一个传奇,而且事实上在五号街拆迁以后、很多流落到各处的铺面也都会在自己的招牌上骄傲地写着“原五号街XXXX”。
      但是,在提起知味香的时候,我必须说————仅从味道来说,知味香绝对算不上一个传奇。

      是的,她确实不算传奇————可是当我在2007年因为涂涂的降生,随着已经成为医生的胡磊同志一起走到空旷的五号街坐在知味香(已经搬到了路东)喝牛肉汤时,感觉还是那么亲切,好像比以前好喝了?
      我坐在知味香的门口,看着依然那么匆忙的人们,穿着已经换了颜色的工作服,忙着在门口买票、然后进去端汤,过一会儿一边擦嘴一边骑上自行车、宛如当年一般再次奔向北边那座生产着各种“东方红”的工厂————唯一的区别只是工人们的队伍再也没有以前那么壮观。
      偶尔看到一些依然壮年,但是似乎已经不在忙着上班的中年人,抽着烟、溜着狗,似乎并不着急吃什么早饭————我不知道他们是赋闲在家还是已经自己做了老板,但是我好像觉得他们曾经穿着分厂或者车间足球队的球衣,坐在五号街上吆五喝六地喝啤酒。

       这样一家当初由于周边没有其他汤馆所以成了无数人早餐选择的牛肉汤馆,这样一家在我们心中只是其他更“优秀”汤馆替代品的牛肉汤馆,二十多年后依然有幸坐在她的门前,想着她经常被人无论以何种姿态提起的“芳名”,看着坐在她的门口依然喝得十分尽兴十分惬意的人们,我渐渐觉得她和她的拥趸们是另一种也许更为王道的传奇————
      无论是她、还是她的拥趸,并非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很多远胜于斯的汤馆,甚至如今的几百米之外就有,但是凡事大道至简,如果她的拥趸们能从她看似平凡的味道与姿色之间,品出来自以为满意的味道,读出自己每天不用绕远就能喝上一碗牛肉汤的美好————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传奇的方式。

      如果有两个爱酒的人,一个是十分讲究口味只喝茅台但是一个月只能喝一次的人,一个是极其爱酒即使是只能喝一毛烧也要每天都喝点的人————你能说清楚他们谁更懂酒?谁更爱酒?
      如果有两个爱汤的人,一个是十分“专业”全市只有三家汤馆能被他看得上的人,一个是每天都离不开喝汤于是在上班途中随便找了一家很一般的汤馆然后每天都能乐此不彼的人————你能说清楚他们谁更懂喝汤?谁更爱喝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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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2-18 13:56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2-12-20 23:38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一、海晓米线

                    


    海晓米线的名气很大,直到如今我都相信,涧西区的每一位适龄女青年都应该吃过海晓米线————也许并非所有的“她们”都认为海晓米线好吃,但是没有人会质疑海晓米线的影响力足可以作为洛阳市涧西区那个时代的LOGO之一。
    这就好象虽然大部分人听到左小祖咒唱歌就想找到他、然后揍他一顿————但是你必须承认确实有很多人都知道他,哪怕所有知道他的人都只是因为很想揍他。
   
    我本人其实直到高中毕业以后才开始第一次走进海晓米线,但是即使在我频频走过而从不考虑品尝她的年代里,我也对海晓米线的影响力深信不疑————因为我至今也还没有听说洛阳市涧西区的哪个女孩子不曾吃过海晓米线。
    这个经历中的事实,一度让我觉得在涧西区不吃海晓米线的应该只有两种人————第一种是男人、特别是并不处于恋爱期间的男人;第二种人应该是已经不和我们一个辈分的女性,例如那些阿姨们、老师们。
   
    我第一次走入海晓米线的时候,已经告别了拖二中,适逢大学的第二个寒假————带我第一次、终于走进这里的,是如今的涂涂(我儿子)他妈。
    按照这个时间来说,海晓米线是在我高中毕业以后才真正进入我的世界,但是我还是觉得应该把海晓米线放入我的少年部分予以记载————因为我觉得她为我整个少年时期的“五号时代”,默默地蕴藏着一份温柔的气息和元素,即使在我们仿佛懵懂无知、只知道打台球、看录像、吃削面、喝啤酒、踢足球的年代里,也在潜意识里为我们若隐若现地备下了一份关于异性的脉脉情怀。
    就象我的媳妇,默默地存在于我的高中时代,默默地存在于我的心里,默默地存在于我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的年代里,默默,而又真实地存在————即使在我的身体和伙计们一起出没于录像厅、台球厅、长霞砂锅面、胡辣汤,但是我的心里,还会想着默默存在的她。
   
    也许是因为从一开始我们就认为米线是女生们吃的食物,所以对于高中时代的我们来说,海晓米线有点带着一种暧昧和诱惑的色彩————那些身边比较能“挂睐子”(注:谈恋爱)的同学,似乎有一种标记,就是经常在我们只是从海晓米线门前经过的年代,就已经“端庄”、成熟地坐在了海晓米线的桌旁,而同一张桌子上,一定会有一个适龄小女孩儿。
    我至今都对那些提前于我们、早早坐在海晓里面“挂睐子”的同学,留存着一番非常清晰的记忆————
   
    一般来说,男主角坐的角度比较讲究,从门口望进去的话、恰好都是只能让人看到一个侧脸————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角度,因为这个角度足以让我们认出这位“成功”挂上的同学,而侧面角度所带来的强烈明暗对比,能让人物带着一种低调与“酷酷”的剪影效果。
    与之相对应的,一般是一个背对着我们的女子————与男生非常有造型感、而且几乎不怎么动筷子的“摆拍”不同,我们经常遇到那些“真的”是来吃米线的女同学,常常恰巧都在很“实惠”埋头大吃————对此,我们站在门外的同志们总是觉得这就是恋爱双方性格的互补性。
   
    两个人的造型周围,是海晓非常拉风的气质。
    那些坐在桌旁誓不低头的男同学们,发型无论是中分、还是“富城头”(郭富城出道时的发型),在海晓里面总会遇到从各个方向袭来的“风”————这些风,有的是来自于那扇破了一个大洞、然后补上大洞的塑料布也破了一个大洞的窗户;有的是来自于身旁、随着老板一声“锅开了”而掀开的锅盖下面那一大团白色的雾气;有的则是来自于忽然有人抱怨说“太呛了!”然后被老板打开的、噼里啪啦大声转动起来的强力电风扇————
    但是这一切,都改变不了男主角巍然不动的神色,他们往往只是用手“维护”一下或是三七开或是四六开的“富城头”,甚至只是甩一甩头,任由那有些长度的头发随着米线店里的各种不知为何物的气流随“风”飘摆。
    而那些女同学,也许偶尔地会和男同学有一句没一句地谈一两句人生,主要还是以目不斜视地速度在碗里面埋头劳作————后来我才知道,应该是在寻找鸡块儿或者牛肉。
   
    虽然说红星剧院是五号街唯一拿的出手的世界级建筑,但是我觉得类似于海晓、知味香和长霞砂锅面这些地方,也都透着各自非常不羁的气质和个性————比如说当你从门口经过,看到一个头发乱飞的男同学在饿着肚子摆着造型、身边有一个撅着屁股埋头大吃的小清新女生,即使海晓米线的那几道窝棚式的“围墙”再象《东邪西毒》里面的小木屋一样四下漏风,你也会相信这是一场香榭丽舍大街大街的下午茶,或者后海游船上的烛光晚餐。  
               
    我之所以对这些造型如此地历历在目,是因为最后的事实证明,这似乎是我们这一批人在人生中的一堂必修课。
      
    而这些场景的历历在目,逐渐给我们所有人造成一种印象————如果你还没谈恋爱、没“挂”上谁,那么好吧,你还没有资格坐到海晓里面去————对,一个人去也不行。
    这个原因,几乎成为高中时代后半段我们不去海晓的“正式”原因————而之前的原因,只是因为我们觉得米线真的没什么好吃的。
    其实,很多人后来在把五号街的其他字号吃了无数遍之后,也曾经动过念头,去尝尝海晓的米线是什么感觉,但是立刻就被自己身前身后自行车上围观过来的面孔们鄙视一番————“你挂上媳妇儿了吗?还想去海晓,浪得不轻!”
   
    于是,我们心里面,开始感觉到未来的人生会有一个里程碑,就是和一个女孩儿走进海晓————如同五号街给我们很多人的那些里程碑————第一次逃课、第一次喝酒、第一次看三级片、第一次打斯诺克、第一次被劫、第一次打架。   
    在我们还没有“资格”走进海晓米线的日子里,每次经过,我们每个人都说不清对里面可能坐着的男同学是一种什么心态————羡慕、嫉妒、敌视、气馁、不满,也许都有一点儿。我们唯一的共识似乎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未来,我们每个人也要找个女生儿、一起坐进去,开始自己新的人生,而不再是一辈子都和身边这些比自己还不讲卫生的“货”们没有前途、没有新鲜感地厮混在一起————所以,这唯一的共识,还 TM 不能说破。
        
    想说“可惜”但是也许没什么值得可惜的是,并非我们所有人都有机会和自己的另一半走入海晓米线————因为有的人去了外地,就再也不常回来,还有的人开始谈恋爱的时候,五号街已经拆了,只剩下一个海晓米线没有神韵和意义地依然坐落在那里,不仅是她自己与我们的恋爱
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意义,关键是整条五号街都不再让恋爱中的人们想去逛上一逛。
   
    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我觉得我是有些庆幸的————因为我至少有缘“忠于”我少年的梦想,在2005年的寒假里和涂涂他妈走进了海晓,买了两碗米线,俯身吃了起来。我没有在里面摆什么造型,因为大学一年级下学期开始的书信往来,和大学一年级暑假里几经辗转之后的关系确立,已经让我们很快进入了手拉手过马路的角色。
    早在我们通信的岁月里,我就总结出了她对五号最喜欢的三样东西,一是长安路和西苑路交叉口那家地摊儿型的炒面,一是玉英和秦冠的米皮,再就是她最爱的海晓米线————当她这个直到大学才开始感受五号的人提起海晓米线,我才想起自己在海晓的门前来往了无数次,却还真的没有吃过一次。
   
    米线上来了,我低头打量了一下,噢————原来传说中的海晓米线是这个样子的,喝了一口汤,还不错————   
    我忽然想起,门外也许会有一群当年说着“浪得不轻”的伙计们站在门口,象当年我们大量那些提前挂睐子的同学们一样打量着我————我想到这里,不禁笑了一下,我说不清楚自己是不好意思还是什么,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已经毕业的年份,即使让他们知道我当年的暗恋也没什么不好意思了吧!
   
    于是,我捧着碗,转过头去,用自己不禁莞尔的笑容对着门外,朝着我们当年站立的地方望去————却在依旧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五号街头,找不到那些熟悉的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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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13-9-14 15:23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3-9-14 15:27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二、长安路最南头的地摊儿炒面(上)



      
如今,每当我路过长安路和八路(西苑路)交汇的地方,都会望着路口西北角那一片已经成为混凝土路面和绿化带的“小地盘儿”,我总在心中暗想————那些当年一同“云集”在这里闷着头吃炒面、呼呼噜噜喝酸汤的人们,你们都在哪里?
    你们是否还记着当年这一片儿土地上那个端着两盘炒面四下寻找、或者舀着一勺酸汤喊着问“谁要添汤”的老太婆?
    你们是否还记着当时阳光可以穿过法国梧桐的枝繁叶茂,在身边的土地上、面前的桌子上、甚至我们金色的炒面上留下一片片树影斑驳?
    你们是否还记得那个似乎永远都人满为患、从来就没挤进去过的帆布帐篷,以及帐篷南侧那片生机盎然的土地?
    最后,你们是否还记得这个城市最后一家并不随波逐流于“钢丝炒面”这个风靡全城的流派、却能被所有人交口称赞甚至声名远播,乃至让一代人“没齿难忘”的地摊儿炒面吗?
   
    当2007年涂涂在拖厂医院降生的那些天里,每天早晨我和“宇宙名医”胡磊骑着自行车去五号CBD旗舰店红星剧院门口喝世界著名的知味香牛肉汤时,我还每每在拐进长安路的时候,向左打量一下那片“小地盘儿”,仿佛又看到那里人头攒动、仿佛又闻到那里香味四溢,在那片恍惚中瞅见自己重新坐在那些关于友谊和爱情的破碎镜头之中。
   
    我第一次去这家地摊儿炒面,完全是初中时候的一次偶然,或者说叫做“意外”。
   
    那天放了学,我和工学院的夏伟、浅井头的宋奇兵没有回家,而是来到操场上进行着课间休息时没有“做个了断”的肉搏恩仇————按理说,一般放了学我们是在操场上踢球的,但是那一段五中在修葺操场,本来并不大的工地,但是为了安全就圈了好大一片地,不能踢球,堆放着一堆堆的砖头、石子儿。
    我们三个人起初是在操场上捡着石子儿互相攻击————后来,我们一人占据了一堆石子儿,最终照例地随着一句脍炙人口的“不准攻只准守”,各自躲在一堆儿石子儿后面、不时伸着头互相砸了起来。
    后来砸的不过瘾,我们每人手里抄起了一块儿条型的短木板,然后把石子儿望半空一扔,待石子儿落下的时候用木板一板子照着对方的方向抽过去————就象现在网球比赛的发球。
    直到现在,我回想起这种玩法儿,还是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按说初中也不算太小了,我们怎么还会玩起这样幼稚而且危险的游戏呢?
    我至今还“不寒而栗”的原因很简单————我挂彩了!
   
    换了网球发球式“发射”之后,板子抽石子儿的力量确实很大,但是与手掷相比准头差了很多。过了一会儿,都出了汗,手也酸了,但是还是老打不准(幸亏老打不准……),于是越轮越急、越急抡得越狠————
    中间我觉得好象头上某块儿地方与类似于衣服(甚至只是空气?)之类的东西发生了碰撞(甚至只是刮擦?),我也没有在意,继续对着夏伟和宋奇兵抡着板子————
    某一次捡起石子儿抬头准备扔的时候,我发现他们都站在那里不动,只是看着我,然后又面面相觑。我奇怪他们为什么不打了,也停了下来————这时才知道用左胳膊去擦了擦左边脸上已经流了半天的“汗水”。
    结果一擦不要紧,我放下胳膊的时候,用余光发现衬衣的整条袖子都红了————原来我感觉左边脸上热乎乎流着的,不是汗,全是血!   
    我们三个短暂地惊诧片刻,纷纷爬出战壕,飞速奔向自己的自行车,两个人一左一右护着我出了校门,沿着唐村的小路飞奔到了拖厂医院————
   
    在医院里的事情,具体过程我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有个护士在处理过程中说过一句话————“吓死我了,半拉身子都是血,半年(作者注:“原来”的意思)伤口只有米粒儿大————”
    至今想起来这个过程,我想的最多的都不是护士怎么为我包扎伤口,也不是为什么那么小个伤口为何会包扎出来一个刚从老山前线下来的效果————而是整个过程中,似乎没有挂号、缴费、划价、结帐等等这些环节。   
    我对这个怀疑的唯一解释就是————在那个厂矿如同小社会、每个大厂从托儿所到职高技校、从食堂浴池到医院后勤全都一应俱全的八十年代,涧西区的医院似乎对全区人民都处于半福利状态,我们这几个孩子从进去到出来这一趟,就没人想起来收钱挂号这回事儿————是把我们当成拖厂子弟了吗?我们是不是拖长子弟还重要吗?
     
    出来以后,我们三个人坐在医院对面的炒面地摊儿上惊魂未定————确切地说,不是我们选择了这一家炒面,而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很自然地就走到那里坐了下来。
    虽然只有米粒大小的伤口,但是我的头被绷带和纱布缠绕地比较引人注目————
    坐在炒面摊儿上,我似乎还听到有人在议论————“现在这么小的孩子,咋一个一个都这么闯啊……”
    “这仨孩子的个头儿,看样子不是他们猛,估计是被别的孩子打了吧?”
    我们仨面面相觑,互相看看————都是班里最低的海拔……
     
    我们仨好象搜刮了一下兜里的钱,来了两盘炒面————给老板说句好话,配了三碗酸汤。
    后来的事情,好象是他俩纠结着问寒问暖、赔礼道歉————所谓“纠结”,是因为谁也不知道我是被谁击中的,所以他俩自我批评也不是,主动推脱责任也不是————
   
    那天啰哩八嗦到最后好象还下起了小雨,最终结果就是我们坐在临时支起的棚子下面从惊慌到气定神闲,然后一起慨叹————炒面吃着真不赖,酸汤喝着可球美!
    然后各回各家各见个妈!
   
    这是我第一次来吃这家炒面,现在回想起来让我觉得那天的经历有些奇妙————
    我当时坐在那里,并没有非常在意这家地摊儿简陋而有“底蕴”的气质,也并没有对着盘子里的鸡蛋或者豆芽仔细打量,更没有去仔细咂摸那碗酸汤的销魂与悠扬————   
    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当时还非常的年幼无知————并不知道这家炒面在当时、乃至后来洛阳炒面界地摊儿界小吃界的历史里,她那让人肃然起敬的江湖地位。
     
    那一次在五中操场上挂彩的记忆非常深刻————直到很多年后,当我摸着额角上那一个小伤疤的时候,我都非常后怕。因为只要这个伤口再往下半寸————也就是说飞来的石子儿再往下一点点,或者我被击中的时候再多探出一点儿身子,我的左眼就完全废了————可以想象,一颗被木板象网球一样“呼”过来的石子儿,是完全无法阻挡的。
    这几乎是一生中最让我感到后怕的经历了,头上被缠了一整圈绷带也是我此生最“爷们儿”的一次造型了————甚至于回到家里,爹妈都不知道是该批评我还是该犒劳我。
   
    这件事情的印象之深,以至于让我每每连带着此事而反复回溯追索起那家地摊炒面里的依稀细节————我们坐在棚子下面,我的胳膊和拿着筷子的手有些发抖————
     
    再后来,我在初中和高中都又去过那家炒面很多次,但是她一直被她埋没于她的北边、也就是“五号”的巨大光环之下,除了味道确实顶尖之外,并没有象五号云集的那些传说级饭馆们一起、融入进我的生活与成长。
    与拥挤而热闹的五号比起来,她象一个孤零零的孑然传说,远远地与五号熙熙攘攘的人间喜剧保持着一段距离,更象是一首孤悬一隅置身江湖之外的武林高手、静谧地存在于八路旁边那片遮天蔽日的广袤梧桐之下,迎接着那些抬头望见五号的熙熙攘攘就望而却步于是驻足于斯的人们,收留着那些从五号的拥挤和嘈杂中走来、已经感到疲惫然后想找个稍微清静之处的人们,让他们惊呆于自己大隐于马路边儿的曼妙手艺,然后终于积攒出一大批专程冲她而来的忠实拥趸,开始和继续着自己的传说与光荣。
   
    当她
再次真正带着一种情结进入我内心深处的时候,我已经身在广州,身在一个衣服挂出去晾了几天、然后用手一摸居然比挂上去时还要“湿淌啦叽”的潮湿季节里。   
    再次遇到她,是在我媳妇的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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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4 15:25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3-9-14 15:27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三、长安路最南头的地摊儿炒面(中)





    那是1995年的春天,我在一阵矛盾纠结中给我如今的媳妇、涂涂他妈写了一封信,把信扔到信箱后总觉得不妥、于是“坐等”通信员来开邮筒时又把自己的信找出来销毁掉,最后在胡磊来信的嘲笑刺激和吴剑威同学的啤酒联合作用下、终于又给她写了一封信————而且是在吴剑威同学的监视下把信直接赛给来开邮筒的通信员、因而断无再次反悔的可能。

    于是,经过了两三次照例的回忆往事和不疼不痒地东拉西扯之后,我和涂涂妈开始渐渐地在信里小心翼翼地谈论起各自大学校园里的工作、学习和生活……
    这个话题定位比较合适,不用讨论过去————因为过去好像尚未发生,也不用讨论未来————因为未来似乎早已结束。话题虽然定位的挺好,但是要对眼前的生活进行白描和记录,确实需要搜肠刮肚一番,甚至一两件小事要翻过来覆过去地使用————我觉得我这个“啰嗦”的毛病,就是在那时彻底恶化、以至发展为终生不愈的。

    在她早期所有的信件中,我印象最为清晰的是她谈到自己在工学院附近所最喜欢的几处小吃————海晓米线、玉英(或者秦冠)米皮,以及这家地摊儿炒面。
    海晓米线我从未吃过(因为没谈恋爱的人真不好意思往里进),玉英米皮或者秦冠米皮我肯定吃过,而且一直在我六年的五种和拖二中生涯中居于仅次于莫家米皮的“主流”地位————只不过我吃的时候他们应该还是推着车在露天摆摊儿的,而现在登堂入室有了自己的门面字号而已。
    倒是我媳妇这位同学提到的长安路最南头的地摊儿炒面,让我感觉好象与一位早就认识、但却从未促膝长谈和把酒小酌过的老朋友不期而遇,让我陷入深深的沉思,穿越时空地感受着与他的那一番相见恨晚。

    本来,由于在广州的日子过的实在是少盐无油寡淡无味,以至于我已经把年轻人生中吃过的各种馆子和地摊儿全部底儿掉地回忆了无数次————所以,当这家地摊儿炒面再次进入我的生活的时候,我只有两种感受————
    第一,考虑到这家炒面举世无双、鹤立鸡群的味道和手艺,我居然在大一的第一个学期都从来不曾想起过她,真是太不应该了————这让我甚至怀疑自己的心智是否健全。
    第二,我觉得我媳妇这位同学的眼光真好,她从传说如林高手如云的五号走出来,居然还能清晰独到地发现这家炒面,这样卓尔不群的品味和睿智真是值得我用一生去爱————以后写信要再稠一些!

    在对自己的责备与遗憾当中,我开始深深地去回忆和咂摸这家也许在我有生之年都无法被超越的炒面————

    确切地说,那里不止有一家炒面,但是对我和(也许)大部分人来说,从北往南走时,走完那些各式各样的简易门面,右手边遇到的第一家炒面、同时也是紧挨着长安路和路口的这家炒面是唯一可以让我留存最深刻记忆的,也就是老太太这家————其他还有一两家,但是我几乎不记得他们的存在,我甚至觉得其他人和老太太家紧挨在一起卖炒面是不太明智的。
    那位老太太在我的记忆中属于那种一看就比同年龄段老人要矍铄、精神很多的感觉,她经常带着一个纺织女工常戴的那种白色帽子,帮她拢住那些已经散乱和稀疏的灰白色头发,然后常年是一件灰色的大翻领“疑似”西装,或者大厂工人后来常穿的灰色工作服。她总是“出着”一件蓝布的围腰————从这件围腰上,我似乎可以感受到她所有的打扮应该都有一番刻意的用心————帽子为的是让自己的头发少一点掉下来落在不该落的地方,上衣经常的浅灰色是让人们感受到她的洁净是可以经得住浅色考验的,而深蓝色则是因为要面对油渍和杂物时无奈地选择————即使深蓝色很耐脏,但是我也必须说她把围腰还是时常保持得比较干净。
    她总是整个地摊儿上最为活跃的人物,不是端着两盘炒面给人送过去,就是忙前忙后地给人舀酸汤、收钱、送杯子筷子,还要经常地催促甚至呵斥着后厨和打杂的小伙子————他们似乎永远都跟不上她的节奏,所以在她的映衬下总让我感觉到一种昏昏欲睡。
    老太太经常让我疑惑,也许一个人保持经常劳作和操心、象她这样总是忙前忙后念念叨叨,会不会有助于延缓衰老和保持好身体?有一次看到她在雨水中一个趔趄差一点滑倒然后急忙调整一下后稳稳站住、并且迅速确保手中堆满炒面的盘子保持平衡,我第一反应是心中有些酸楚————身体这么好的老太太也老了,第二个感觉就是觉得她比那些坐在门口晒太阳、呈现馒头面色的同龄人真的要矫健太多。

    与老太太的整洁和利落相比,这个地摊儿的环境和卫生状况确实不是太好————这已经是把标准放在地摊儿这个范畴里的评论了。
    在靠近那一排简易房铺面的地方————也基本上算作简易铺面们最后的延续部分,是一个看上去有些昏暗的“厨房”,里面常年就是几堆很旺的火苗,然后两三个年轻人在上下翻炒,不时地喊出一声“两份儿鸡蛋的好了!”厨房的“围墙”好象不是很完整,靠南那一面的很大一部分,是被军绿色的厚帆布所覆盖的,中间还被一些不知道是断墙残垣还是桌椅杂物的棱角撑起来几处,让人不太敢去思考里面的的东西是如何放置的……
    “厨房”南侧,就是那片很大的空地,有逗孩子的、抽烟的、看报的、聊天的、发呆的、瞎喷的————我一想起来如果放在现在一定是所有人都在埋头安静看手机的“学习型社会”感觉,就很想笑;我再一想起来那时候不会有人把狗带到地摊儿上,就非常非常地怀念那个年代。

    头上参天的法国梧桐,象滑盖一样铺满整个天空,真有一点郭德纲嘴里“天为罗盖地为毯,日月星辰伴我眠”的味道————如果赶上一年中那些短暂的好季节,你会感受到从树叶当中漏过来的徐徐轻风,耳畔响起树叶婆娑的动静,让你象总是慨叹“世上还是好人多”一样无端地就觉得“生活总的来说还是美好的”,然后自己不察觉地已经在嘴角弯出一副微笑。
    更多的时候,我们都是处于生活美好的“总体”之外、那些不怎么美好的非冷即热模式里。我每每在一些炎热的天气里,费尽心思地寻找一个“片儿”比较大的阴影处坐下————然后开始感谢老天爷至少是冬天才收走树叶,这要是夏天没树叶可怎么办?然后等着炒面来的时候,总是思考免费送的酸汤能在夏天换成绿豆汤就更好了。我又每每在一些比较冷的日子里,看到很多人不时地跺着脚,看到很多人吃面的时候鼻子尖儿红红的、不时还要细溜两下,然后看到所有人都是双手捧着那碗冒着热气儿的酸汤,一个比一个虔诚的样子。
    还有一些极惨的时候,是在下雨天,雨水打在临时支起的棚子上,雨滴落下的声音偶尔还会被风吹得更加急促,棚子外面就是一滴滴砸在地上然后四下溅起的水花,每当这个时候,所有坐在棚子底下的人都比较沉闷,然后当老太太进到棚子底下来送炒面或者酸汤的时候,看到她帽子边缘被打湿的头发和有些泥泞的胶鞋,就会给棚子下面更加增添一些关于愁绪的气氛。

    无论春夏秋冬阴晴圆缺阳光雨露寒冷温暖,我们这些不算认识但确实已经发展出不少“熟脸儿”的人们,都会等到一个殊途同归的内容————炒面。

    我必须首先提醒,这家的炒面,不是“钢丝炒面”————
    我觉得大概就是在我高中的时候,这个城市里忽然象掀地砖一样的速度,突然地就兴起了“钢丝炒面”————就是面条一根是一根、又干又硬又有韧劲儿,好象不是用油炒出来、倒像是油炸过的一样。
    钢丝炒面好象一下子就统一了全城,与之相吻合的是全市人民好象忽然非“钢丝”就不吃炒面了。直到现在,钢丝炒面已经完全可以代替和覆盖“炒面”这个概念,我似乎最近一次吃到不是非常“典型”的钢丝炒面,是在407厂俱乐部东边的老崔大腰片,我似乎能感受到他家炒面里那一点点不是特别愿意“全钢丝化”的独立思考,但是实际上也比较钢丝了————除此之外,全城里不管炒面的味道、水平如何,不管炒出来的是否算是标准钢丝典型钢丝,你都能从那些哪怕是山寨的、次品的、失败的钢丝口感中,感受到老板和厨子那一颗颗永远向着钢丝的心。

    我还坐在老太太家的地摊儿上时,真的没想过后来洛阳的炒面界会被“钢丝”所风靡和统治————如今回想,我觉得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老太太的炒面即使放在今天,也绝对能够在“钢丝”的洪流中傲然挺立、独树一帜。

    现在的洛阳,我们几乎已经想象不出一盘炒面不往钢丝的方向走,会是什么样子————于是老太太家炒面的最大特点已经在我脑海中成为最后的特例————蓬松、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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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14 15:26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四、长安路最南头的地摊儿炒面(下)


    蓬松与柔软,是我每次想起老太太家炒面时最大的感受。每次提起她家盘子里堆满的炒面,我都会想到一副景象————我好象看到很多松针自然飘落,然后毫无规则毫无约束完全自由地降落在一个盘子里,松针全部抖落之后,并没有人再去刻意地把它们压实一些或者调整一下密度与姿势。如果你拿动盘子,松针还会随着你脚步的节奏与起落,轻轻地颤动和跳跃。
    回到这家的盘子上,只不过是把绿色、挺直的松针,换成金黄色、弯曲的炒面和豆芽————每次夹起来一筷子,我都在幻想着这些面条和豆芽会不会是在那个残破的“厨房”里自然飘落,一层层一根根叠放在盘子里,堆成一堆,然后最上面再轻轻地铺上一片鸡蛋。
    这家炒面虽然并不钢丝,但在一个本地炒面的铁律面前也是非常之到位的————面条很干。我是后来到了外地才知道原来全世界的炒面并不全是干的,每每这时都让我非常怀念那些曾经非常独立、互相并无粘连、每根都可以独自飘落并无牵挂并不抱团的洛阳炒面。
   
    也许我把这一切地夸张得过于完美了,而现实可能并不如此————甚至于有时候炒面端上来,我还可以清楚地看到面条的颜色深浅不均、甚至有些面条和豆芽都已经炒胡、燎卷了。但是这些真的不会丝毫破坏我心目中这家炒面的伟大形象,因为整体堆放之均匀和舒展,会让你觉得神清气爽,似乎能够看到一缕缕热气从那些面条和豆芽蓬松的空隙里慢慢均匀地散出,那些热气流出时的孔径粗细似乎都是一样的————因为所有的缝隙都是那么平均和随意。   
    轻轻地夹起一筷子,你会通过筷子感受到那份均匀的蓬松,如果轻轻抖一下,还会掉落下来两三根独立而轻松的面条或者豆芽————放进嘴里,你能清楚地感受到每一根面条和豆芽都是不同的,她们全都带着自己的曲线和咸淡,她们每一根和每一根都有着那么清晰的存在感,似乎无论你这一口有多小、都不会觉得不够味儿,也无论你这一口有多大、都不会让你因为她们的拥挤而噎住。
   
    豆芽和面条的分布总是那么恰到好处,在她们一根一根经过你的牙齿时,豆芽既不会拥挤地扎堆出现,也不会等到你的牙齿主动去说“要是能来一根豆芽搭配一下该有多好?!”
    如果你要的不是全素的、而是鸡蛋炒面,那就更加完美了————面条、豆芽和你自己用筷子分的更碎的鸡蛋们,分别裹挟夹杂着孜然的气息,以各自不同的身段穿过你的身体,直到你的胃底、再次洋洋洒洒地飘落成一堆儿蓬松与柔软,依然掺杂均匀、错落有致。
   
    孜然,当然是炒面佐料里的灵魂,这家的炒面中,我总觉得还有一种调料的味道比较突出,就是五香粉。这种平时炒菜用的并不是很多的调料,总是在这盘炒面里充当着比较“二”的角色,“呼”地一下就首当其冲地出现了,象单口相声上来用“穷摔”来压了压言一样、把周围打了个“底儿”,然后尾随着不紧不慢很有气质的孜然,来回逡巡穿梭于面条豆芽和鸡蛋当中,让你有时候想要保持一种不紧不慢,但却常常忍不住一筷子赶着一筷子很迅速地就把一整盘消灭光了。
   
    等吃完了,我就不得不提这家炒面非常销魂的收尾————那碗酸汤。
    我可能又把它夸大了————因为它不过是碗炒面附送的佐料水,在端出来前又捏进去了一小撮香菜葱花之类的菜“毛印儿”而已————说起来也许还没有方便面的一小包佐料复杂。
    但是这碗汤就是缺不了————而且还就是现在动辄想起来、但是喝不到的醋与胡椒的搭配。搭配的很完美,让我经常觉得其中应该还有什么奥秘————因为给我一堆佐料我也整不出这个完美而又销魂的境界。
   
    就是这样一家完美的炒面,我在收到媳妇同学的信之前,居然已经把她遗忘了多半年的时间————这真是让我感到不可思议和无法原谅!
    于是,我在回信里跟我媳妇也谈起了这家炒面,告诉她我非常非常地爱吃这家炒面————然后还非常非常小心翼翼、斟词酌句地说“有机会也许可以一起去吃这家炒面(我觉得自己真是太没犊子了!)。”
   
    后来,经历了一些同样让人终生难忘的纠结、试探,走过了诸如百货楼、七里河桥、洛河滩等等诸多山山水水,以及象很多电影里必然会出事儿的暴雨等等,我们终于确立了谈恋爱的真实目的,在吃过了广州市场的烧卖、百货楼休闲一族旁边的三丝和担担面、以及五号一大堆传奇之后,终于一起来到这家传奇的炒面。
   
    照例,和很多饭馆小摊儿一样,我第一次和一个女生步入这个老地方、老地摊儿,我忽然觉得那天的地摊儿上怎么好象全是熟脸儿,我在想他们和老板会不会都在想————“咦————?这孩子也挂睐子(注:谈恋爱意思,但带着一点不成熟或非真心的味道)了?”
    我就在这样一点儿全世界都在看着我的感觉中吃完了炒面,喝完了酸汤————我忽然发现好象离开这家炒面太久了,所以我没有和媳妇同学说话,而且我吃得太快了,她还在不时扶着从额头上耷拉下来的头发、很注意姿态和形象地吃着。这让我多少有些尴尬,自己无疑还处于“考察期”,吃得快、贪吃这些倒都无所谓,关键是剩下她一个人独自在战斗,会衬得她太能吃了————
    于是我又要了一盘,心里说“MB的主要这炒面太球好吃了!”
     
    我和媳妇同学每年只能在寒暑假见面————平时我们只能保持书信往来,最多的一个学期我一共写了41封信,所有信件一个永恒的主题就是盼着放假,盼着再次见面。
    于是,每次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我们总要面临“最后一次见面”————这让我们的生活非常纠结,每个学期都在盼着见面,每个假期真正来临的时候却又进入了“见面倒计时”的氛围当中,似乎真正彻头彻尾的快乐只有在放假前的那一个晚上————每到放假前的那一个晚上,无论是冬天还是夏天,我都会坐在宿舍的走廊边喝着啤酒看着星星逐渐暗淡、天色逐渐明亮,好让这一点点彻头彻尾的快乐一秒钟都不会被浪费。
    写到这里,也许我必须承认我这个做儿子的确实不怎么样,因为我几乎完全是在思念她,而不是渴望见到我的父母————
   
    每个假期,我都会非常害怕那“最后一次见面”,基本上这次见面我们出门的时候心情就是沉重的,见面以后脸上都阴沉和难受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差豆大的泪珠直接滑落而出。
    有那么几次,我们的最后一面,都是在五号附近,所以那几年的五号街和百货楼的喷水池基本上都是我的伤心地。
   
    有那么两三次,我们最后一面的最后一顿饭,就是在这家地摊儿炒面。
    我只记得,那盘平时蓬松柔软、宛如飘动一般行云流水的炒面,总是拥挤成团,就象如今北京的“第二环形停车场”(二环路)一样总是拥堵和噎住。那碗酸汤喝的也寡然无味,我们磨磨蹭蹭地吃完了炒面,酸汤也基本没动,坐在地摊儿上,依然不想走。
    最后看看太阳快要落山了,我说“走吧”,于是缓缓地站起了身,瞅瞅没落下什么东西,T恤都塞在裤腰里,裙子也没有卷边儿,慢慢地朝景华路103车站的方向走去。我们一改平时所拒绝的肉麻,手拉着手。
    到了103车站,我和她亲了一下就走了,然后又回头看了几眼,直到最后一眼,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会有人问————为什么要“头也不回”呢?难道这时候还要耍酷?
    不,我不是耍酷————我没有再回头,只因为这是“最后一眼”。   
    每次假期,最要命的就是这“最后一眼”————其实,没有人规定看完这“最后”一眼就不能再回头————永远都可以再回头、甚至可以再回去和她站在一起。
    但是————总有一次,早晚要有一次,是最后的一次回头————看完这一眼,就再也不能回头了。
   
    那些年里,我总是这样和她告别————无论是从地摊儿炒面、海晓米线,还是从长霞砂锅面或者玉英米皮、秦冠米皮中走出来,一跨出门我就感到一种大限将至————在一阵“徒劳”的耳厮磨鬓之后,看完最后一眼,扭过头去,让泪水模糊着眼前的五号街,然后凭着记忆和经验躲避着迎面而来的自行车和行人,想一想广州未来那一个漫长的学期,在心里哇哇大哭起来,努力保持着五官尽量正常的位置,使劲地抹着眼泪,走过这条看着自己从小到大、从初中到大学、从和父母和同学们来买菜吃饭又直到和她来谈恋爱的路上。
   
    到了我们真的结婚、又有了涂涂之后,地摊儿炒面作为我们曾经开启爱情的第一批话题,已经飘然而去不知所踪了————和同样消失的五号街一样,让我至今每次路过他们,还会在她们曾经的那一片位置上,或者驻足一下、或者远远地凝望一番。
    我经常提醒自己说,趁着自己还没有老得遗忘了她们,尽量把她们一个一个都记下来吧,因为总有一天会想不起来的————我们过去的故事和渊源的爱情,很多就是这样丢失的;而我们自以为的乏味和遗憾,其实只是因为这些遗忘与丢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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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9-30 13:52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3-9-30 14:13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五、五号贺记凉面(上)


        
     
     
    每当我想起贺记凉面,
想起我和贺记凉面的相见恨晚,想起他家背后那些播放着《姐姐》和《无地自容》的音像店,想起躺在门槛上打瞌睡的小胡子老板,想起我和涂涂他妈吃完川北片粉手拉手站在从自己小时候开始就是那样灯火阑珊的五号街头,想起后来和很多论坛的朋友们一起寻找他不断变迁的店址,想起自己后来终于在岁月的奔涌和生活的颠沛中再也找不到他、甚至如今已经断了思念不再去寻找,想起自己曾经并未觉察如今总觉得回忆万千的生活片段,我就会有一种想在酒后的深夜中独自带着种种回忆、幸福或者悲伤地鼻子一酸然后涌出泪水的感觉。
    因为我不知道————面对贺记凉面、面对涧西80年代那个恐怕在历史上再也不会出现的移民时代、面对我从小长大然后又能和涂涂妈一起手拉手站在时光里的五号街头、面对那些时候自己曾经的幸福————我不知道是该遗憾她们终于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还是应该庆幸在自己的一生中至少曾经有幸与他们相遇。
   
    对于贺记凉面,最让我懊悔的事情在于,我中学的时候就见到了他————那是一次下雨,我中午不用回家,“有幸”自己去五号解决午饭。那次我没有带伞,于是没有按照正常的光明大道“周五郑王”地从二路(景华路)进入五号,而是和同学一起溜着墙角和楼跟前儿走的————于是,我有幸碰到了“藏匿”于五号“背面”的五号。
    为什么说他坐落在五号的“背面”————这要从五号的结构说起。
   
    五号的大名是长安路,在一路(中州路)和二路之间的北边这一段很宽,左右分别是五号和六号街坊,这一段也就是我们俗称的“五号”。南边那一段夹在22号和23号街坊之间,非常的窄。
    无论是很宽的北边半段还是很窄的南边半段,“正式”的马路牙子和街区正式的建筑物(例如家属楼、银行、世界著名的红星剧院、邮局等等)之间都还有一段距离。就是利用这段距离,勤劳的各族人民一左一右盖起了两排“非正式”的建筑,这些建筑有的是铁栏杆围着的菜市场,有的是看不出房顶是水泥还是石棉瓦的小铺面,有些则是一排铁皮房子的牛肉汤馆或者小商店。
    而在北边这一段最南头的路东,也就是从二路进入五号街的话,右手边有一排在上述“非正式”建筑物中算是非常结实的水泥砖瓦门面房,坐落在五号街的马路和“正式”的家属楼
(路东已经属于六号街坊)之间。
    这排房子并不长,面朝五号的“正面”是音像店、文具杂货店和花店,而面朝家属路的“背面”,则是几家米皮两面之类的小摊————贺记凉面就坐落于此。
     
    我就是在那天下雨的时候路过了那排门面房的背面,也就是门面房和家属楼夹层之间那条有些狭窄和阴暗的“小路”————也就是贺记凉面那一排摊位的门脸儿“正面”。
    我当时并没有驻足————因为那条“小路”并不能避雨,但是我注意到了贺记凉面。因为我注意到一个我这个吃货居然不曾听说过的东西————“川北片儿粉”。
    我当时一边冒着腰前行,一边自己嘟囔了一句,啥叫“川北片儿粉”啊。胡波一边挡雨一边甩了一句————“就是凉皮吧!”
   
    就这样,随着下雨天的仓促,随着胡波口中那个在“三皮一线”的时间序列中属于已被我淘汰的“凉皮”式定位,我就再也没有想到过贺记凉面,甚至除了有一次帮朋友结婚买花、再也没有从贺记凉面的“正门”————那条家属楼下的小路走过。
   
    与贺记凉面的这一别,就是将近十年。   
    ————这一段多年的分别,无疑是让我后来直到现在都非常懊悔无比的事情,特别在五号被拆毁重建、那些往日伴随我长大的传说级小店宛如一件件珍宝在人世间各自飘零而去、终于无法寻觅之后,我感觉就象一段人生,放在我从小长大的路边,而被我无视————最终导致我本可以延长的生命却被我自己生生错过。
    同时,我必须小小地埋怨和责备一下那些与我同行多年的朋友们————那么多年他们都不曾和我提起贺记凉面,然后当我们都谈恋爱、结婚、可以用手机告诉他们“有一家凉面和片儿粉吃着可造(注:很棒的意思)!”的时候,他们却惊诧地嘲笑我————“日啊,吃多少年了,你不会才知道吧!”
     
    是的,当你听到这样一番回答的时候,心里真的有些憋屈和懊恼————特别是面对这样一家后来被证明确实是一个巨大传奇的小店,这样一个似乎全世界人民都对他如雷贯耳的小店,我居然一直都没去吃过————这简直是无法原谅和容忍的,我甚至感觉自己是昨天才第一次来到五号————而之前那么多年在这条街上的吃喝玩乐、逡巡无的,如今看来简直就是虚度光阴和不学无术。
    直到如今,这种“全世界除了我都知道”的“被歧视”感都让我无法安宁,因为你至今在洛阳信息港论坛上搜索一下,还可以找到差不多一整页的帖子,都是关于贺记凉面————当然,大多数都是在寻找这个传说。
   
    我已经记不清自己第一次去吃贺记凉面是什么时候,只知道是毕业以后,和涂涂妈一起去的。
    我只记得,那天是我俩吃完了秦冠米皮之后,继续在五号街寻找吃的————这是我们的习惯,来到五号这样的世界美食中心CBD,如果一碗削面就把自己打发了,确实有点对不起路上那些寸金难买的寸光阴,先来碗胡辣汤(干喝不要水煎包)或者小碗米皮这种“轻量级”的东西,然后自己肚子里还有空间可以再去寻找一个轻量级的东西品尝一下。
    插一句,不用怀疑我还能记住那天的事情————因为那一天是第一次吃贺记凉面的日子,那个日子的印象,伴随着我对他后来的寻找、以及前文所述的“被歧视”感,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里。
    那天我们去的时候不是“饭点儿”,各家铺面里都没什么人,所以米皮吃得很轻松悠闲,然后吃完米皮喝着涂涂妈推荐的水蜜桃,看着一个个门可罗雀的饭馆,总觉得这是一个机会,要好好利用一下。
    可是世事就是这样无常————就好象你在工作完成之前一条、哪怕是一条广告都会让你觉得很有意思可以让你分心,但是把所有工作都做完之后即使是打三国群英传2都觉得没劲儿————那天我对各家各户的传奇们挨个算计和“联想”了一遍,居然发现没有感觉。
    砂锅面吧,现在已经吃不下一整锅了;胡辣汤吧,涂涂妈不老喜欢;海晓吧,我前几天刚陪她喝过,最近我都可以不用再去了(我觉得米线是真没啥吃的);米皮吧————刚吃完的就是米皮。看看那些铺面门口已经开始爬着打盹儿的收款“前台”,我觉得不在饭点儿————这条街上大概可以选择的也就这些了。
   
    于是我们打算去寻找一下精神食粮————就那样走到了花店北边的音像店。
    我一直很奇怪,五号街音像店的位置那么好,为什么“打口带”少得可怜————是生意太好所以可以不思进取了吗?殊不知,“打口带”的数量、以及一些很小众很另类的欧美乐队,是我和很多人对一家音像店品位的重要判断依据————就好比一家服装店的的老板,自己总不能穿的太“嗦拉西”(注:小气、猥琐、难看)吧?!
    我带着对音像店长久的盼望和依然如故的失望,从店里面走了出来,然后就那样很自然地,走向了花店————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结婚了。
   
    站在花店的时候,我再一次注意到了那条似乎只有下雨天才会涉足的小路————就是音像店这排门面房和六号街坊家属楼之间的那条小路,我忽然发现————我靠,这里面还有好几家小店,而且从来没吃过!
    我好想发现了新大陆,然后拉着曾经无数次叮嘱我“别给我买花、有那钱还不胜去吃小街朱妹子”的涂涂妈,就那样走了进去————站在了贺记凉面的门前,站在了正躺在门槛儿上睡觉、留着小胡子的老板面前。                  
    那一天,我终于知道,我以前对五号的认识是多么地浅薄,我在这个世界上是多么地孤陋寡闻,以及你必须容忍你的朋友遇到好吃的之后不一定会推荐给你。
    那一天所引起的事情,让我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城市里又多了一种生活,因为有很多美丽的东西经常带着自己的双脚四处漂泊————需要你自己去寻觅和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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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3-14 09:07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4-3-14 09:23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六、五号贺记凉面(中)
        
         
               
   
    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我和涂涂妈两个人手拉手逛完了整条我自认为熟得不能再熟的五号街,然后忽然在五号南头的音像店背后、和六号的家属楼之间,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我当时的感觉用如今应景的一句话说,就是————“我和媳妇们都惊呆了!”

   
在我惊呆的时候,就站在贺记凉面的门口,看着那个后来总被我们谈起的小胡子老板躺在宽宽的门槛上打盹儿。
   
老板看了我们一眼,并没有起身的意思————我喜欢!无论是进服装店还是站在一个小摊前,我最希望的事情就是店主最好视我为无物,让我自己来自己去自己看自己问,然后他(她)在答话。

   
老板这种无视,让我觉得获得了一种自由,于是开始和媳妇仔细打量着那个方型大玻璃罩子下面的东西。
   
大玻璃罩子上写着“川北片儿粉”————这个东西我没吃过,而且字体还鲜艳硕大,感觉就是一种炫耀和对我的嘲笑————所以我和涂涂妈一直在玻璃罩子下面找,啥是川北片儿粉?
   
这个————不是,这是麻辣面!那个?是米皮————
   
很快,把案子上所有我俩认识的品种排除完之后,我们锁定了一堆比平时的凉皮要厚、几乎相当于火锅店里的川粉、但是颜色更发灰一些的东西。
  
   
“半年这斗是川北片粉啊!(注:半年,表示“原来”的意思,斗是,表示“就是”)”—————我不禁手指压在嘴边说了一句。
   
我们探着身子在案子边上踅摸了半天,那感觉就差自己动手抓这满案子的皮子和面条了————这时候老板才躺着歪了外脑袋,问道————“想吃啥?”
  
   
说实话————我的视线还停留在川北片儿粉上,被他的问话一打断,猛地一回头,看到老板歪着嘴角皱着眉头、好梦被打断的样子,我愣了一下————
   
我之所以愣了一下,是因为我有点搞不清楚这老板是想做我们一份生意,还是想继续睡————
  
   
我犹豫了一下,说————“来碗川北片儿粉吧?”
   
“好!”————老板恢复到刚才的姿势又回味了一下,然后才站了起来。
  
   
这个老板在后来的很多年里都保持着如下的这幅形象————两撇小胡子,面无表情(而且永远面无表情),然后是掀起到胸口部位、还掖了一下的短袖T恤,露着白白的肚皮————我不记得冬天是否见过他(他的品种也只适合夏天),反正我见他的时候都是穿着短袖露着肚皮————好象直到最后一次在上海市场步行街北口见到他的时候,他的T恤才象别人一样全部拉了下来。
   
打量老板的肤色,我不知道说略微有些发黑是否合适,但是肯定不能算白。平头,短发,尖尖的下巴,面颊是两侧腮部稍有些隆起的那种造型,干净利落,然后就是————木有表情。
   
   
老板起身后似乎还活动了一下手脚,然后走到案子前,手法非常讲究地抻起了一缕川北粉皮————这时候我能看到这种粉皮虽然比火锅店的川粉软了很多,但是比起“提溜”起来一点形状都没有的米皮凉皮这些,显然是有些硬度和弹性的。
     
   
老板干起活来的动作和眼神,虽然轻松自如,但是目不转睛————凭我的经验,在这个行业里应该算是非常一丝不苟的级别。
   
面对这么认真和敬业的人,我反而觉得在这个当不当正不正的点儿把他叫醒有些不好意思————
   
于是,我做了一个英明无比、事后证明善有善报的决定————“老板,再来碗麻辣面吧————”
     
   
老板看了我一眼,说“好,就是凉面是吧!”————同样面无表情,让我不知道他是有点小高兴、还是我耽误他继续睡觉了?
  
   
我之所以选择凉面,是因为我注意到他的凉面和经常见到的凉面还是有区别的————
   
首先,颜色比起洛阳常见的那种明黄色的凉面要淡得多,甚至可以说是“发白”;其次是比起其他凉面那种流畅顺滑的曲线来说,他家的凉面“浑身”遍及着小小的弯曲————说的简单一点,就是介于流畅的曲线和泡开泡软的方便面之间,有弯曲,但是弯曲度不大。
   
老板去调凉面的时候,我注意到他抓起凉面之后,使劲地甩了几下————甩的幅度不小,好似还挺用力————我觉得就是为了让他这种独特的、有点居居连连的面条彻底伸展,会不会还能让面条在收缩回去的时候更“饥渴”地吸收调料?
     
   
调完了片儿粉和凉面,老板端到我们面前,然后说了一句————“走时要是有零钱,放桌子上就行了。”
   
然后就继续回到门槛那里坐下,抬腿躺下继续睡去————
   
他的话和这一连串动作是如此的干净利落,以至于让我简直想问一句————“吃完不用刷碗吧?”
  
   
我俩扭头开吃————两双筷子不约而同地一起伸进了川北片儿粉,分别夹起一条放进嘴里,在各自品味了几秒钟之后,才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在一起,抿着嘴幸福地相视一笑,然后继续抬手下筷子————
     
   
川北片儿粉这东西的第一口下去,就让我对老板有一种感恩的意境————我觉得他应该是四川人,然后也只有他从自己家乡带来的手艺(甚至原料)才能让我在洛阳城里吃了这么久之后还能遇到一个全新的、而且在这个城市里应该是独一无二的东西。
   
这东西首先是爽滑的————单论这一项的话,超过凉皮、米皮很多(擀面皮就不要提爽滑二字了),直接赶上细凉粉和水豆腐————单论这一项的话倒也不足为奇,关键是在爽滑的同时,保持了结实而有韧性的身段,绝对不会象滚熟的豆腐、鸭血那样易碎、甚至用筷子都不好夹起来。
   
   
这种爽滑而又“皮实”的东西带着辣酱、裹着麻酱“顺”到嘴里,感觉仿佛象是一个浑身溜光水滑穿着泳衣的家伙,在随着水上乐园的那种旋转水道飘飞直下————我甚至觉得筷子还没把她送进去,那片儿粉皮就自己“出溜”下去了————
   
而且“顺”进去之后,这样一个滑溜而又结实又有弹性的东西,一定会让同样爽滑柔韧的舌头同学大吃一惊————“我日他哥啊,这是啥?是咱双生儿吗?!(注:双生儿,即孪生兄弟姊妹的意思)”
   
   
我还要特意地提一提他的辣椒————
      
   
首先说点背景————在我和涂涂妈心目中,洛阳最让我们喜欢的“主流”辣椒(或者说辣椒油)就是很多米皮、擀面皮所努力达到的那种不减“辣劲儿”的香辣,只不过是各家在方向和高度上略有不同罢了。这同时也是我们吃涮牛肚时非常喜欢、并且一直追求的辣椒,除了五号街的各家米皮之外,早期的宁记牛肚王、七里河陈记、解放路口(和唐宫路)擀面皮、已经消失的独一处麻辣烫都是这种辣椒的典型代表————
   
而要说最高境界,在我心里就是莫家米皮,以及2009年被我媳妇发现、又在2012年左右消失的健康东路擀面皮(消防队后面、菜市场东边一点)。其中,健康路那家“红颜薄命”的绝味擀面皮(我自己起的名字,人家店名就是“擀面皮”仨字),是把前面所说的、众多三皮们追求的辣味在精确无误的方向上做到了“妙到颠豪”,而且似乎在原本只能站下一只脚尖的“山尖儿尖儿”上又来了一段浓烈的舞蹈。而莫家米皮虽然没有象前者那样一丝不差地站在那个最精准的巅峰,但是带着一点让人难以忘怀却在脑海里无法还原的“妖气”————辣味的前面大半截算是身子,还属于看得见品得出的辣和香,后面小半截好象只是一种气息,飘然而生飘渺而去、无法触及只可意会。
   
需要说明的是,我俩这种“主流”的辣味去向,只是品尝三皮、涮牛肚时的追求,而在喝汤的时候,我希望辣椒不要太香(喧宾夺主),最好带点干辣,带点“呛劲”、甚至有点“刺挠”的感觉更好。
     
   
回到贺记凉面的辣椒,我脑子里立即蹦出来两个从未使用过的字————泼辣。
   
我想了一下,对这个一般用来说人、今天被我用来形容味道的词语,我似乎感到无法进行解释————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好似一种泼洒出去、畅然达底的畅快————没有什么技巧,但也不并非是浓烈如盖昏天暗地;并不玩什么幽深回味娓娓绵长,但也是错落有致不乏层次。
      
   
吃完了片儿粉,我们开始攻向凉面。
   
原本,我俩还矗立于对片儿粉的回忆,觉得真的很惊艳————但是看到只是“添头”的凉面(前面提到,贺记凉面实际就是麻辣面这一路),我和涂涂妈才忽然想起,人家的招牌不是“片儿粉”,而是“凉面”!!!
     
   
这让我开始重视起这盘“计划外”的凉面————姿态确实是我喜欢的样子,和其他的麻辣面貌似有惊喜!
   
我喜欢吃(甚至我怀疑只是我更喜欢看到)的面食,是那种蓬松、有些间隙的面————最典型的视觉效果(不说口感和味道)港式茶餐厅里那种很细发黄的面条煮熟以后捞起来蓬松杂乱、“不不塞塞”(注:类似于杂乱甩动的意思,不好解释)的样子,似乎每根面条都有些自己的卷曲、于是无法和周边的面条很“团结”地贴在一起。
   
类似的经典造型还包括卤面、炒面这种堆得不是很“瓷实”的面食。当然,还包括不吃的时候会想念、吃完觉得一辈子不想再吃的方便面泡熟泡软的样子。
   
这些面的统一特点就是————每根面条自身带着点小弯曲————无疑,洛阳街头绝大部分的麻辣面,线条都流畅无比,并不是我所追求的这种造型。
     
   
前面提到,这家凉面属于自身带着点小弯曲的那种————但是我没想到的是,拌完了之后————甚至是在我们品尝完了片儿粉之后,还能“支杈”着保持着那些弯曲,以至于继续让每个面条之间都还带着空间与蓬松。
   
正是由于这种小弯曲的身段、以及蓬松的空间,让每根面条在离开“小伙伴们”的时候可以伸缩摇曳着自己完整或者断裂的身段,顺着筷子夹起的部位离开或者回归。

   
这种质感的凉面,加上前面所说的泼辣,就是我第一次吃到贺记“凉面”时的第一印象————你必须要想起,我们吃到这盘“凉面”的时候,前面已经吃了米皮和片儿粉,这必须让我们对于这盘两面的味道难以去全面发掘和感受。
     
   
直到后来————我才确认贺记的牌子为什么是“贺记凉面”而不是“贺记片儿粉”————因为至今为止,贺记这两个标志性品种在我心里的印象,分别代表着新奇与伟大。
   
其中的片儿粉,带着灵动、独特与绮丽,但是在吃完第一盘之后,即使赞不绝口,夸一句“这东西有点意思!”,也觉得一盘也就够了,下次还会再吃。
   
而贺记的凉面,确实是一种伟大,让人欲罢不能的伟大!
   
关于伟大————我想起小时候看一个纪录片是提到卢浮宫的整体造型,说“伟大的不都是新奇的”,而我在很多年后则更想说一句————“伟大的,都不是新奇的。”
     
   
关于这两个品种的区别,很象我“围观”了多年的马晓春与李昌镐————前者是一种天赋灵异和妙手生花,让你即使做为对手也不时感到一种艺术和美妙————而后者,从布局、序盘,直到官子,让你感受不到艺术、只感到一种巨石压顶的力量,也让你感受不到什么美妙与欣赏、只感到一种从头至尾的绝望。
   
老板用伟大的“凉面”而不是新奇的“片儿粉”(那样似乎更有噱头、更易于招徕生意)来作为招牌,也许是因为他坚信伟大要比新奇更加持久。
   
   
对我来说,这种取舍似乎还暗合着他和李昌镐的一个共同点————面无表情,而且永远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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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14-3-14 09:30 |显示全部楼层
有些不好意思啊
作为一个深受大家“抬举”的坛友
这么一篇我原本以为写起来并不很麻烦的长篇连载,居然跨越了好几年还没有写完(后面至少还有40%的感觉~)
好几年也就罢了————关键是兄弟我比较懒散,老是几个月不更新(自己给自己的理由就是“木有状态”)
  
几个月不更新也就算了————而且我是不发帖就几乎不来坛子的人……
      
我这样不够意思,然后更新一下就被置顶,真是有点害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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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
发表于 2014-3-17 09:21 |显示全部楼层
这次更新,引来几位新老朋友的捧场和夸奖
感谢的话我不多说,但也要表达两句————我对自己写的这一篇也自我感觉良好(不要说我不谦虚,我只想表达真实),每次到了写这个系列的时候,状态和投入(忘我、忘记身边一切)程度都提升了好几个等级。我最想感谢的是朋友们投入的阅读和不吝美词的夸奖————我同样要坦诚表达的是,我是一个内心里面喜欢听到夸奖得人,甚至在很小的时候我的校外辅导员和班主任都说我爱慕虚荣(我不觉得这很丢脸)。因为你们的夸奖让我感到很高兴很快乐,这就是我真实的想法。

每次遇到大家如此的夸奖,以及每次越来越要认真地划出时间、专门地写出每一集(这两年比过去忙碌了),一个长期伴随我的疑问、甚至是求助再次浮上我的心头————
       “我到底有没有希望凭借我的写作或者作品改变我现在的生活?”————这是我经常问自己的问题。

      这个问题可以简单分解如下(以下是我个人很坦诚很自我但是绝对真实的内心活动,不喜见谅):
      1)到底有多少人愿意看我写的东西?
      每一个深入阅读的朋友都基本给了很高的评价,可是我也能感觉到(因为在洛阳本地论坛也发过),(目前为止)我这些没有什么故事情节可以吸引人的东东,是不大吸引人的,能安心看的人很少(这应该已经成为一个硬伤),所以可能注定冷门。
      2)是不是真的好到了可以发表或者面世的地步?
      很多我很看重的朋友,包括六星论坛夸奖我的朋友,都给了我很大的信心————就是写的应该真是不错————我在想————有没有“不错”到可以掩盖“并不怎么吸引人”这个问题的地步?能在小众范围内获得好评或者足够的反响?
      3)有没有可能转化为功利化的东西、比如为我带来收入?
      我也会偶尔有一些作文或者约稿获得发表,但都是零零碎碎————很多年下来,我都想给自己寻找一个途径,去尝试更多的发表一些自己的作文,可是几年下来,大部分都是没有什么回应(原因倒不一定是因为水平,而是体裁、字数、篇幅之类的限制),而且最近我发现在网上连载发表自己作文的那些大型中文网站,基本都冠以了“小说”二字,我写的这些东西几乎也没什么希望了。

       说来说去,我真的很想有一个职业————靠这写自己喜欢的字就可以活下去甚至活得很好的职业————因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平时工作的内容越来越容易让我感到乏味和无趣(当然,这可能是大多数人的状态)。

       总之,今天一大早这一番牢骚,我不知道多少次自己翻腾过、和别人讲述过,然后一次次说说就算了。然后每次再遇到非常真挚的夸奖,我就又会燃起关于一系列的梦想————成为已给小有名气的写手?成为一个逐渐积累名气的专栏作者?成为一个收入颇丰的自由撰稿人(说实话我感觉让我感到佩服的人也不多,也许是我看的书太少)?甚至成为一个有些名气的作家?(以上这一段臆想,也许不知天高地厚了,更请大家可以笑话,但不要太鄙视

      不过我知道,现在这种抽空写点什么的状态,似乎很难————例如,这种不连续的状态,无法去从事唯一具有市场的文学体裁————小说。

      每次看到大家的夸奖,我都觉得————他们这么赞赏我,我把心里什么话都说说也无妨吧,甚至可以以此作为一种很投入的回应和感谢。

      也许我扯得太远了————现实一点,我在想————先谋求一个让《洛艺不绝》面世的机会,绝对是最现实的。‘

      再次谢谢大家!

++++++++++++++++++++++++++
好多次在喝酒的时候我都深情而又装逼的说————“我最梦想的工作就是靠写字能养活自己和一家人”
朋友们都说-——你TM不是已经实现了吗?写需求分析、设计方案、申请书、验收报告……这TM典型地靠写字吃饭啊!   
我@$%%^%$^————来,干干干!杯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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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14-3-17 10:00 |显示全部楼层
大脸猫叫我“先生”
暮雪叫我“老师”
……
我76年的,比我小的叫凯哥就行,比我大的叫我小弟或者老弟就好,或者都叫凯凯或者凯子,吼吼~~~~      

——————

回暮雪关于长句的问题:
对我来说,能不用长句就不用,但是如何在一些必须用长句的地方 、把长句写的并不让人觉得长、读起来轻快舒服,这是我很大的追求。
     
暮雪所说的情况(读起来不舒服、记不住),究其原因只有一个————我的水平没到。
我不认为读者有义务去把一个长句从头到尾分解一遍、然后说句式结构和语法没有问题!————读者读完了觉得有点拗口,这就是写作的问题。
     
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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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14-3-18 22:47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4-3-18 22:54 编辑

我刚刚去和朋友们去喝啤酒看亚冠了,回来看到大家这一下午和一晚上的回帖,有好多话要说,所以忽然有些乱。

先从远去的烟云所说的一个意思开始吧————“真诚才能换来真诚”      
我的真诚,我想在于我那篇长长的、关于困惑的跟帖,里面透露出的各种美妙臆想(甚至属于冥想),我也知道很幼稚————不过,这种透着“头脑简单”的想法,我觉得没有任何需要遮掩的————因为我经常会冒出这样明知是幻想、但仍然会去想一想问一问的念头,就象一个人明知道这条路真的很长而且是唯一的路,但是经常会问问陌路相逢的朋友————真的没有近道吗?   
我觉得哪怕是我经常会白日做梦,我再次把这些曾经自己也觉得好笑的想法和盘托出一次,也挺好的————因为,我总觉得我们在进化了几千年之后,终于把对人所有维度的价值观和判别标准都化繁就简地封装在一个简单的问题里————“装”与“不装”。只要我是真实的,一定会被理解的。
   
然后,我就看到了大家对我真诚地理解、认可、讨论,以及烟云最后长篇对我的长篇回复————可以说,大家都是在提醒我(关于那条很长、而且没有近道的路)、鼓励我(坚持不一定有收获,但是不坚持一定什么都没有)。
   
我好象还是说得有点乱————

+++++++++++++++++++++++++++++++++++++
   
其实我最初的写作,是不带有任何功利目的的,我最开始的写作,是一篇小说,记录了我和我爱人(现在的孩子他妈)从高中开始的初恋故事,按我的计划还没有写完。
当时我写这些东西的时候只有一个梦想————我觉得把现在的事情记录下来,是在积攒一笔非常巨大的精神财富,我曾经很多次表示————我写这些东西什么都不为,只为了到我和我媳妇白发苍苍的时候,看着这些东西能够感慨万千、回味无穷。
   
在这部小说写出来之后,有一次我把他打印出来,想在火车上挑选一下错别字(那时候还没有微博和智能手机,火车很漫长),结果在我把打印稿随手丢在家里之后————有一天,我在午饭时间回到我媳妇的娘家,我发现一桌子饭摆在那里没人动,然后我岳父、岳母、我媳妇的哥哥一人拿了几页打印稿(被拆成三部分)在看,看的都很认真、寂静无声、非常入迷。   
这件事给我很深的印象,我觉得即使最朴素的记录,也会日积月累出无限的价值。
   
时至今日,如果按照我最初关于写作的想法,我和我媳妇白发苍苍时读起我的作文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至少在我的周边已经有一大批人被我所记录的五号、北一、洛阳的各种饭馆所感染和感慨————有些人是在我不在的城市一隅回忆过去给我醉酒电话,有的老同学在异国他乡泪流满面,有的是和我现在都在一个球队所以经常把酒回忆、不断地碰杯感谢我为一代人记录了这一切(因为这不知道喝多多少次了,倒!),等等如此————

从这些角度来说,我对于未来等我和我老婆白发苍苍之时拿起我的帖子(打印版)再去细细阅读时、会是什么感受、会是多么大的幸福————我只能很自豪地说,很多(我也认为)确实很美妙的句子,如果不是别人的提醒,我已经忘了这些是出自于我的笔下、出自我自己的某篇帖子(不“装”的人生就是如此,心里怎么自夸、再恶心也要承认,对吧?!)————大家可以想象,这道我老了的时候,该有多大一笔财富在等着我!
   
从上述真实的“自夸”来说,我想————我最初关于写作的梦想已经提前实现了、而且未来一定会比我最初的预期要大得多!
   
++++++++++++++++++++++++++++++++
   
最近关于这些要把写作的内容变成功利性的事情,我觉得吧————实在是因为我这个人太懒了、而且还有些任性了————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就是想换换了。
也许吧————这可能属于“春节后综合征”,所以开始借着大家的夸奖,重新在一个貌似的“路口”,到处找人问————“唉?哥们儿,这是抄近道的入口吗?”
   
大家说的苦难,以及烟云提到的很具体的、要面对的那些沟沟坎坎,在我目前来说,(因为还有主业……)也只能是如大家所言,慢慢地寻找机会,而且唯一不变的就是————坚持(我想大家在看完我自己对于写作的初衷之后,应该已经不会怀疑我会继续坚持)。  
      
+++++++++++++++++++++++++++++++++

说来说去,不“装”地说,最近就更新了一次,就把这个贴子给整了个总置顶,然后吸引来了很多老朋友和新朋友————对于我这个即使愿意默默写字儿也但总还是很希望有人来捧场的“爱慕虚荣”的小伙子来说,这也是一大收获————然后不“装”地说,一有人夸我,我就心里挺舒服的!
   
+++++++++++++++++++++++++++++++++

写了这么多不会保存失败一下子没了吧?
  
我感觉烟云是不是在北京啊?
我在戒酒————属于一年戒酒好几十次那种,有机会和天津的墓歌(还有谁近的?宋朝远吗?)一起喝酒吧?
我这人喝酒出过不少洋相(这些年好一些了,但还有),我觉得这事儿挺实在。
   
+++++++++++++++++++++++++++++++++++
        
感谢这些天回帖的各位朋友(我没有提到每位朋友的名字)————有时候我甚至想 ,只要你们说好,我就觉得确实不错,然后有持无恐继续信心百倍地写下去,就这样!
昨晚给暮雪回短信说————写作是我最后一个小时候的梦想了。
其实,我想说的是————好在这个梦想不象球星、歌星,受到年龄、长相的限制,所以我完全可以把这个梦想怀揣到死————不管到最终这个梦想实现与否,至少这个梦想也陪我走了一辈子————到时候,实现与否还重要吗?

+++++++++++++++++++++++++++++++++++++

那啥,喝酒的事儿大家组织一下吧,在北京的有几位?我在知春路附近。
不行哪个周末天津也行啊,住宿自理就可以就当去天津耍了,我还没见过六星的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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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
发表于 2014-3-22 14:06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4-3-22 14:08 编辑
二月三十号 发表于 2014-3-22 01:15
路过,很艰难地打开了这张帖子。艰难的原因是楼太高,爬得确实辛苦,最要命的是楼爬完了,也只能从走马观花 ...

非常感谢这位朋友的关注
以及非常花费心思的指点

此处省略200字关于感谢和客气的话

且不要说我对一切指点是抱以感谢的
更何况,这位朋友实际是在抬举我的作品————认为它高到了题目应该再予以慎重考虑的地步。
这个指点对我来说是很符合我的胃口,比如我一般不会接用别的句式和习惯(例如我永远不会给自己的贴子起名字为《XXXX的那些事儿》),今天这位朋友的讲述,也让我觉得是否对的上这篇“巨著”。

不过这个名字的由来,我确实不曾仔细思量过,感觉就是脑海里忽然蹦出来的,一个直觉。

不过这个名字随着这篇断断续续的帖子已经在洛阳本地的论坛延续了好几年,已经“比较”和大家有人缘了,所以,是否改名还真是要十分慎重。

再次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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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
发表于 2014-3-22 18:28 来自手机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23和老宋!我一直认为批评和意见是最高级别的在意与关注方式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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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
发表于 2014-4-3 11:13 |显示全部楼层
色妞妞 发表于 2014-4-3 10:38
凯凯,如果有新贴,单独出一个,这里在贴一个。
有时候以为没有更新,就忽略了,得遗憾死你的粉丝。

美女,这样重发乱发合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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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发表于 2014-5-29 13:48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洛阳凯凯 于 2014-5-29 16:54 编辑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七、五号贺记凉面(下)
     
                     

   
自打第一次与贺记凉面“交手”之后,这一家的片儿粉和凉面便成了我和媳妇之间的嘴边话题————我俩是那种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都能让自己很满意的人————比如只要买了一件东西,回来就能把这件东西、这个牌子、那家商店、甚至那个老板夸到要死,哪怕最后没有买到真正需要的东西(闲置一边)、甚至最后证明是个次品,但是在刚买回来之后的日子里永远都会赞不绝口。
  可以猜测————象我俩这么“高素质”的顾客,一旦遇到贺记凉面这样的“真神”,那真是天天都会感恩地夸上几遍。
   
  可是,我俩信誓旦旦的第二次光顾却是姗姗来迟————可能也没耽搁多少日子,但是按照“吃货回头”的节奏来说,确实比我们挂在嘴边的“返场计划”延迟了那么几天。
  为什么延迟,这要照例从一个人的工作、生活和学习开始说起————
   
  也许我命里注定就是一个坚定不移地、以五号为“核心”的人———初中在五中,高中在拖二中,媳妇上了工学院,我上了五年大学(医科大学本科都是五年,但是我不是医生)回到了从小就听说过、但除了高考后军校体检之外从没有去过的150医院,然后涂涂又生在拖厂医院————几年下来,好象都是五号周围晃荡。
  那时候,无论是从我家(涧西区西部)去150,还是从我媳妇家(西工区)去150医院,都要依靠50路车————那时候我们还没正式结婚(“领证”什么的都是浮云啊,正式“过事儿”之前都不算),所以照例,我90%的时间都是去媳妇家,然后就靠50路车在150附近的庄稼地、上海市场广州市场百货楼等等这些世界著名的CBD之间来来回回。
  除此之外,我很少从150那边的“山上”下来,然后即使下来,能等到一辆50路车、特别是占到一个座位,真的很不容易,所以一般不可能再从中途下车,所以五号真是成年累月地很少去————除非拖厂医院宇宙级别的专家胡磊大夫邀请我去五号喝啤酒。
   
  如果不是那一段时间我在医院里的生活非常悠闲,我想我第二次光顾贺记凉面的日子恐怕还要推迟————
  那段时间,科主任去上博士了,科里面主管我的老兄是个技术爱好者,比较“务实”————我所谓的“务实”,是指他能解决的事情就不找别人,而且三个人能解决的事情绝不找第四个人,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只注重解决现实问题,而不在意什么考勤时间之类————当然,事情没干完的话,下班时间即使“到了”也同样不考虑!
  于是乎,那段时间,我过得很悠闲————上午上班,吃完午饭午睡,然后上班,下班就被其他人叫去5111厂那边喝啤酒。
  比较”典型“的事情,就是有一天我午睡的时候,忽然听见院里面上班的“广播”响了,于是赶紧提起裤子就往门外走,然后出了门一听发现是“下班”的广播。
   
  大背景是如此的悠闲————所以当我有一天因为头天值班(晚上睡在服务器机房里,也就是我这样的人能真的睡着)、下午可以调休半天的时候,上午就开始盘算起下午的工作生活和学习————
  这时候,在心里面和嘴里面被念叨多日的贺记凉面在我灵魂高度的精神层面油然而生,让我突然感慨————人,应该勤快一些!
  于是,我在中午下班以后忽然之间就站在了医院门口的50路车站。然后就象广告栏一样被无数医生询问————“就一个下午你还回去找媳妇?你媳妇也休息?”、“晚上还找你喝啤酒类,你这就窜了?”、……
    说实话,要不是贺记凉面教育一个人要勤奋,我真的都被他们这三言两语劝回去了————大热天,来回跑啥?!
   
  于是,大概中午一点左右的时候,五号街南头那几家喧嚣的音像店背后,一个军人打扮的胖子,在静谧的五号背后、坐在小板凳上弯着腰、对这一盘儿凉面嚎啕大吃。
    如果从背后看我,一定是只看到一个后背,而看不到埋下去很深的脑袋,然后就看见这个后背被军装下面的肥肉撑的满满的、一耸一耸专注急促。
  忽然,这个后背停了下来,从这个后背的上端,满满“升腾”起一个大低脑,这个大低脑看起来很满足的样子————很缓慢、很回味。
  如果这时候看这个大低脑的正面,其实会发现,一张大如洗脸盆的脸上,其实充满了忧伤与苦恼————因为大低脑在思考着关于人生和宇宙的一些问题————“日他哥一回啊,要不要再来一盘?!”
  因为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已经吃完一份凉面和一份片儿粉了————实际是已经吃不动了,但是这么热的天“下山”一趟,这么快就打发了?实在不甘心啊!
   
  最后我做了一个“伟光正”的决定,解决了关于人生和灵魂的各种纠结————“日他衲,打包!”
   
  没多久,一个疑似“军人”打扮的胖子,拎着两个塑料袋站在50路车上————木有办法,上车跟中奖一样有个座位,刚坐了一站,从联盟路那里上来一个女类,扯着孩子的手走到我跟前,说————“来,咱站在解放军叔叔旁边(悲催啊……)!”
  回到医院,遇到两个平时主要在啤酒滩上见面的医生,都问我“跑恁快干啥,上班还早”,我的回答都是“我下午不上班”————然后留下两个更加迷茫的地摊儿“圣斗士”。
   
  我跑着回家是有道理的————因为在我决定打包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承担面条会“焖”住的风险,于是尽快回家,门都没锁,“唰”地一下把面条和片儿粉倒进两个盘子里,然后用筷子迅速地搅开————还不错,没有“焖”住,但是到了晚上是否还能保持灵动,就不敢期待了。
  那天晚上实验的结果大告成功————我和媳妇一人吃了“一盘”————不是她吃
一盘,我吃这一盘,而是俩人都吃吃这一盘,再吃吃那一盘————告诉大家,写作文的诀窍,就是要会“啰嗦”,就象我这样啰嗦。
   
  我媳妇很满意,觉得自己的爱情很成功,觉得10年前在拖二中没有看错我,我也很满意————因为媳妇总在显示出和我有着共同的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不枉我上学时给她“啰嗦”出来的几百封信————不是谁都会理解和赞赏一颗为了凉面在大热天跑了一中午的心。
   
  后来,这成了一种习惯————只要我媳妇给我“扩机”留言说回医院(150太远,基本一礼拜算上周末也就回来一两次),我如果没事,经常会下了班去买凉面和片儿粉————而且不会自己在摊儿上吃了,一般买两份凉面一份片儿粉,或者有时候天热地让人“撕急”或者排队等“操气”了,就干脆两份凉面两份片儿粉心净!
  买好这些东西,我就回家,把他们分别倒在盘子里,一会儿来搅搅、一会儿来看看,感觉就象后来第一次给涂涂买了两条小金鱼————总是担心涂涂还没回来,鱼就被我“喂”死了。
   
  那段时间,凉面和片儿粉成为了我生活的主题————
  除了媳妇晚上回来的日子,我都是在医院的食堂或者5111厂那里的地摊上,媳妇回来的日子,经常就是凉面和片儿粉,这也是我至今基本不会“揍”(注:不会炒外面饭馆菜单上的菜)的原因————很多年里,我都只会做豆腐冬瓜、西红柿炒鸡蛋、炒空心菜(青菜)、炒茄子这四个菜————“奏”这,哄媳妇开心都绰绰有余。
  那段时间里,可能是由于我去的很有节奏很有规律,贺记凉面的小胡子老板终于赏脸跟我有了一句凉面之外的交流————“你为啥总是打包?打包就不好吃了吧?”
  于是,我和媳妇有机会还是要到摊上吃凉面和片儿粉的。
  当然,机会都是创造出来的————比如,在西工区的百货楼,“顺路”到涧西区的贺记凉面。
   
  后来,发生了一些让我生气的事情,就是在跟高中同学喝啤酒的时候,当我说起关于贺记凉面的新发现,好几个同学都说————日他哥啊,你不是现在才知道吧?!都吃几百年了!
    这真的让我觉得很失望,我觉得他们是不是不把我当朋友?
当然,我媳妇(我俩的高中同学是同一批人)说,可能是他们觉得贺记凉面一般般吧,我说————给北不可能啊(注:给北,即“根本”的加重谐称)!他们奏是不够意思!   
  后来,在扩机换成手机之后,我把凉面很好吃这件事情又用短信“尝试着”发给过另外的一些同学————那时候还是收到短信很兴奋、有短信必看甚至必回的年代。于是,凡是吃过的同学,回的短信都差不多————你不是现在才知道吧?!
  然后,以及然后的然后,我才明白我和我媳妇的感情是难得的————因为别人都不把“吃”这件事当个事儿!所以,我觉得在价值观这个高度上能够有共鸣,真是非常非常难得————哪怕一起喝啤酒,哪怕一起猜枚,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
  然后,遇到这样在价值观层面上有共鸣的人,应该考虑结婚————我觉得我的同学们不仅不会象我一样吃到好东西还整天惦记着告诉别人,而且一定觉得一个男的为了一碗凉面在大热天跑那么远纯属神经病。
   
  后来,一些一言难尽的经历和想法,让我告别了洛阳,也告别了医院和军队,告别了每周都能吃到贺记凉面的日子。当然,照例是告别那段生活的时候,我并没有觉得什么,也没有想到会成为我关于快乐的经典回忆————不过话说回来,好象没有什么事会不被你我所回忆。
   
  
五号拆迁之后,我只觉得自己心里的一件用无数珍珠镶成宝贝,忽然间被打碎了,散落了一地的珍珠,一颗一颗地散落在时光和心境里,有的还可以再次找到,有的却再也不复此生。
    当我很多年后再一次偶然遇到贺记凉面的时候,是在上海市场步行街的北头入口处,路西。
  当我在芸芸众生和川流不息之间偶然地看到了贺记凉面的字号,那一瞬间似乎定格了一下,特意地告慰了一下我对他曾经的思念与追索————看到他的玻璃框上象无数从五号被“驱散”的传奇一样,写着“原长安路”的字样,我激动地拉着我媳妇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绕过脚下因为施工而散落的砖头瓦块儿,朝他小跑而去。那个镜头如果拍成电影特写的话,大家一定会觉得我们很幸福————虽然背后的步行街和八十年代的涧西相比、已经老杂到全省之内无与伦比,虽然小胡子老板照例地把T恤卷起来露着半截肚皮,但是观众如果只看我俩的话,应该还是会有一星星小文艺的感觉的。
   
  当我俩“唰”地出现在老板面前时,小胡子老板好象有点懵————因为他既不可能记得我,也可能并不明白贺记凉面的传说和地位。
  我很理解他,如果我是一个歌迷,总不可能指望许巍或者窦唯在人群中一眼把我认出来,然后说————“感谢你那么多年坚持听我的磁带……”
  我只好压抑着心头的激动,照例地买了一份凉面和片儿粉————我甚至有些不熟悉这些步骤了,然后掏钱提着塑料袋,又打量了一番小胡子老板和贺记凉面的摊位,就走了。
   
  我和我媳妇又一次提着贺记凉面的片儿粉和凉面,又一次手拉着手走在已经没有五号的涧西区,我们都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在回想刚才穿越人群的激动,或者也不需要为什么吧。
    甚至那天的凉面与片儿粉是什么味道、我们是在哪里吃的,我都已经忘了,我只觉得我俩手拉手,象打包带走了最后一段与贺记凉面的故事————而且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尝试、甚至期待着与贺记凉面的重逢。

   
  直到今天,我回想起那一次和贺记凉面的最后一次见面,才想起那天我们“选择”了打包,其实是被迫的————因为已经没有了座位和桌子(至少在当天是没有的),回想起贺记凉面的周围和背影中那些“跨越”、“攻坚战”、“打赢”、“造福”、“都市”、“加速”等等字样的各种红色横幅,我总想狠狠地问一句————
  “洛阳啊,你都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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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发表于 2014-5-29 15:51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所以,我都尽量注一下
当然,也有很多地方漏掉了“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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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发表于 2014-7-31 18:17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八、太原路最北头的钢丝炒面(上)
     
           
    在三线建设和工业移民所造就的涧西区,各大厂矿基本都是东西排列,于是连带着各个家属区、商圈(含菜市场和地摊)、科研院所、甚至各个厂矿子弟们的“势力范围”也都沿着东西方向整齐有序地铺排而去,于是造就了一个东西很长、南北很窄的新城区。
    沿着这个格局,在东西方向上造就了几条贯通绵延的主干道————无论是整齐畅通的中州路、熙熙攘攘的景华路、还是宽敞通幽的西苑路,
由北到南泾渭分明地分别代表着这个新城区里“工业区”、“商业区”、“生活区”、“科教区”等等不同的气息。而且这几条“高大上”的马路由于被人提到得实在太过频繁,于是干脆按当时各条路上最重要的公交车路线,分别被人们简称为一路、二路、八路。
    这三条路,加上后来陆续贯通和热闹起来的建设路、联盟路,成为现在这个城区东西方向上仅有的五条贯通式主干道————为何从南向北至今只有“五条”,因为这个区的南北方向实在太窄了!
    由于这个南北方向实在太窄了,所以这个区所有南北方向的路大都比较短————而且由于东西方向又确实很长,所以南北方向这些大都“短小”的马路又极其众多————造就了这些本来就不知名的小马路、又数量繁多地与“物以稀为贵”的常理彻底背道而驰,于是大多默默无闻或很难被人叫得出名字————长安路的中段也许算个例外,但它常被提起、却是因为已经被“改造”为集贸市场和小吃一条街了(也就是五号)。
      
    然而,在南北方向上,还有两条路是相当有些长度和故事的————它们之所以“绵长”,是因为涧西区走到东头的时候,南部山麓已经趋于平缓,让这两条路能够徐徐而上、延伸良久,得以在沿途串联起由南到北几个不同的层面、分段展示着不同的风景————反而比一味肃静的一路、一味热闹的二路、一味清凉的八路更有些“一路走来”的起伏与搭配。
    这两条路中,从“长相”到配置都更胜一筹的,无疑是天津路————从最北段的工业元素,到中段的绿化带、俱乐部、医院、街心花园(牡丹广场的前世),直到南段的设计院、学校、菜市场、家属区等等,象是一个横截面,采撷记录了整个涧西从南到北的工业区、商业区、生活区和科教区域。
   
    另一条,则是“长相”和“气势”都稍逊一筹的太原路————这条路的最南边从那个时代的“浅井头”(地名)中“混沌”地诞生、然后“艰难”地“抽出”一条逐渐清晰的身段,忍耐着街心花园的“排挤”,向北却又遭遇到那个麻辣烫(其实就是川味火锅)云集的路段。当她捏着鼻子经过两侧如火如荼的各种麻辣锅、鸳鸯锅、以及夜晚在绿化带里“嘘嘘”的啤酒男们,终于走向了相对恬静的铜加工厂家属院路段————这时候,一路走来的“身形”已经被“倾轧”到了骨瘦如柴的地步————
    最后,太原路同志挣扎了半天,在最北头遇到涧西乃至洛阳市的“老大”————中州路,于是彻底心凉、瞬间歇菜,无心北望、噶然而止————唯一的里程碑,只是路口对面消防队的那一排红色建筑。
   
    我要说的地摊(怎么又是地摊……),就位于太原路同学终止于中州路的地方————太原路的最北头,消防队的对面。精确位置,位于中州路南、太原路西的三叉路口西南角。
    我不知道那个时候有多少人来这一家吃过————如果所有读到这篇作文的人都表示从未来过这里,那我只能表示遗憾————因为当时去这里吃的人还是非常多的。   
    来这里吃的人很多,我想味道会是主要原因。但人多到一定地步,在我看来也因为它的出现填补了中州路(涧西段)、以及附近小范围的一个综合“空白”————换句话说,她的内容与位置非常地恰如其分、甚至让人觉得妙手偶得。
   
    中州路涧西段(也就是中州西路)沿途的每个大小路口,几乎都有一个让人怀疑是固定编制的“标配”————馄饨摊儿(当然,有些馄饨滩也卖炒面)。但是炒面摊却极少,即使有的话,也总是与路口有上一段距离————例如北一路口(武汉路中州路路口往北)、天津路路口(轴承厂门口)、长安路口。
    似乎中州路两边肃立的翠柏与严谨的冬青之侧,不适合炒面?于是,这一家钢丝炒面,飘然出现在青松翠柏之后,会让中州路沿途的行人忽然觉得有些“相见恨晚”。
    再看周围的“小环境”————座落于两处热闹地段(广州市场小吃街与长春路)之间,而且毗邻轴二中与四中。且不说经过这个路口的学生配额本来就不少,单是广州市场小吃街北段腥味十足的水产市场就让学生特意从这里经过或驻足,所以光是学生的“流量”就非常可观。
    就这,还不说正南方向“麻辣烫大全”路口那些准备奔北回家、喝完酒总觉得需要踅摸着“再垫点儿啥”的人们。
   
    综上所述,这个小摊儿虽然身处于夜晚非常安静的中州西路上、扎在一棚不算大的帷幔之下,却是一个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锅碗瓢盆抡起翻炒之声叮咣响彻的所在,甚至它的炊烟袅袅会不会让后半夜回家之人倍觉温暖、忽然把她幻化成一个温暖的港湾也说不定。
   
    这个地方,我们第一次发现,是源于一次当年拖二中的学生“福利”————晚自习停电!
    照例————喜悦的来临一点征兆到没有。忽然地就停电了!
    于是整个高中部的楼都沸腾了,让我感觉整个楼和每张桌子都在颤抖————教室里的同学们执手相庆老泪纵横,纷纷说着“我还担心最近不会停电了”、“这事儿不赖咱们”、“今天停的正好、晚自习刚开始”之类的话,纷纷收拾书包走出教室。
   
    遇到这样的节日,我们总是几个人一伙往东骑着自行车往东而去————因为拖二中西边除了“北一”实在属于“荒无人烟”了、而北一除了喝酒啥都没有————趁着停电的时间出去转转无所谓,要是喝了酒回家可是万万无法交代的。
   
    我们那天一路向东,路过五号、青岛路(代表着上海市场)、天津路(代表着街心花园和广州市场)都没有拐弯,一直骑到了七里河。   
    我们把自行车停在路边,然后纷纷来到七里河岗亭旁边那种涂着白底和红线的水泥墩子旁边,站在路口相对宽敞、几乎构成一个小广场的地方,四下打量着,但是都没有继续向东的意思。
    虽然继续向东的时间和路程是个问题,但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是决定大家其实“不会”向东的。
   
    说到这个原因,就基本要联系起本篇作文的开头,再次简述一下这个建立于工业移民时代的城区所特有某些习惯————
   
我的同学们大都随着父母来自于祖国各地,和父母祖辈一起,各自生活在由每个大厂矿自己的幼儿园、澡堂、食堂、医院、小学、中学、职高技校、俱乐部、体育场馆所构成“小社会”环境当中。由于缺少本地的亲戚朋友,对我的大部分同学来说————爸爸妈妈的同事工友、自己这个厂的家属区和小朋友,就代表着他们小时候在这个陌生城市里最大的归属感与安全感。除了一些特殊的活动和突发奇想,他们平时没有愿望、关键是没有任何“必要”离开自己厂区的小社会。久而久之,离开自己熟悉的区域会让童年的他们感到陌生、不舒服和不习惯、甚至连路都不认识了。
    再加上每个厂区家属院里都有各自山头儿的小霸王和少年“社团”,遇到那些“跨家属区”的陌生小朋友往往会欺负一下(终于遇到个不熟的),就导致这个城区的孩子,在儿童和少年时期,潜意识里都不愿意离开自己最经常活动的区域。
   
    搬到我们今晚的游历来说————我身边这些拖长子弟为主的同学们,在小学甚至初中以前,基本是向西不过矿山场俱乐部、向东不过天津路的。
    如今虽然已经是高中,但是来到七里河,向东面对意味着洛阳本土的区域,潜意识里多少带着一点拒绝和回避————话说回来,除了我,他们再往前走基本全都不认识路————因为他们很多人除了跟父母坐火车回老家,就没有出过涧西区。   
    很多年来,我都觉得七里河岗亭旁边空地上那个水泥墩子,都是我们高中时代的一个里程碑————高中毕业之前,我们几乎每次向东都是止步于此,一群多半对老城和西工完全陌生的孩子,即使对着东方几十米外的夜色,眼神里都能露出宇宙探索的眼神,幻想起自己无尽的未来和那些远在天边的大城市。
         
    坐了一会儿————我们就转头返回了。
    回去的路上,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你们饿不饿?”
    我只能说,高中那个年龄,饿是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问任何时间的————而且只要一有人提这个字,马上全体人员都能在瞬间表示“确实可球饿!”
   
    这时候,我们正好骑到了太原路北口的消防队那里,胡磊机警地四下望了望,说————“那儿有家炒面,看着可‘兴’!”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和这家钢丝炒面的数年交情。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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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
发表于 2014-8-1 17:51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抬爱,又被置顶了!
今后还是更新在这里吧,我看就这样定了,不再对更新篇章另外开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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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
发表于 2014-8-2 16:19 |显示全部楼层
大脸猫 发表于 2014-8-1 18:37
凯凯,猫姐说得不一定对,我仅是从读者的角度来谈一些浅显的看法。

作品2--8自然段描写路

这些东西,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对与不对
  
只是把自己想写的东西写出来就是了。  
从读者的角度来说,这些内容都和题目无关。  
对我自己来说,我只是把自己想写的东西都写出来。
   
这个连载写的是一种生活,或者说是我自己生活历史(某个视角下),无论是炒面、凉面、米皮,都是这段生活、这段历程里的地标、背景、路边的路标、站牌等等。
   
当然,我也可以说“写这些是为了描述炒面的时代和生活背景”,不过这样的解释我觉得无聊了。
   
这篇连载无疑是很自我的,我只是凭着自己的感觉去写我希望记录的东西————也就是说,写这些路,在我自己看来就是这段生活的一部分,很重要的一部分。
至于这些是否有意义,我想有一部分取决于————这是一篇写美食的连载,还是记录一段自我历史和生活的连载。
   
对错与否,在我看来是不存在的,我必须、也只能遵照自己的意愿和感觉去写,每个不同的部分,可能分别为赢得、或者流失一部分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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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发表于 2014-8-6 13:00 |显示全部楼层
    
            ( 第二章  少年篇————涧西的故事 )
               
                       十九、太原路最北头的钢丝炒面(中)
      
     
        
  就那样————我们顺着胡磊所指的方向,就看到了那家地摊儿炒面。
  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这个地摊儿的瞬间也许有点“寸”,因为我只看到了一团手忙脚乱————路边炉灶上的铁锅里腾起着一团火焰,把四下照的一团闪亮,“拎大勺”的伙计被映得满脸通红————他从往后欠着的上半身“努力”伸出两只手,一手把着锅把儿,一手继续叮里咣当地抡着大勺上下翻炒着。

  在等着过马路的时候我停下来看了几秒,甚至都能看到被大勺掀起来飞到半空然后落下的面条、鸡蛋和豆芽,也似乎看到了伙计在手忙脚乱背后的那种习以为常之下的不慌不忙,这时候我忽然察觉到这个地摊儿所透着的那种关于“吃喝”的特殊气质————
  很多年来,我不知道这种特殊气质应该如何描述和“称谓”,总之这是一种能够决定你面对一个馆子是否想进去坐一坐的奇怪气质。这种气质很难名状和历数————有的馆子窗明几净整洁大方,但是视野里就是“说不出”的让你觉得哪里有点不大对劲,觉得这不是一个适合吃饭的地方;而有的地方看上去乱糟糟、甚至可能牌匾还有点歪七扭八,但是视野里同样是“说不出”的哪一处又会让你觉得没缘由地就是想进去坐上一坐。
  这个地摊儿,就是靠着这个几十年来我也没有为它“起个名字”的特殊气质,吸引了我————让我觉得这里应该去坐坐、让我觉得这个地摊儿很有前途。

  就从这一刻开始,这个地摊儿开始进入我们的生活,开始成为我们的“老地方”,开始在没有手机和电话的年代里成为我们只要坐在可以就往往真的能等来朋友的地方————直到终于在某个年头,最后一个发现“大家已经不会再来这里”的人,无奈地骑上自行车,独自离开,大家才再也没有回来。

  过马路的时候,胡磊照例甩了一下已经耷拉到眼睛的“富城头”,很不耐烦地用手往后压了压那一大撮“讨厌”的刘海,然后动作非常紧凑地再次把头往后猛地一甩,做完这个“全套动作”之后,才看看两边没车,就很“僧”地骑过了马路,直奔炒面摊儿而去。(注:“富城头”,是指当时很流行的郭富城式分头;“僧”,是指看上去挺厉害、又带点‘生瓜胆儿’的意思。)   
  我们陆陆续续地进入马路对面的慢车道里,趁着马路牙子支好自行车————方法都很潮,就是用脚蹬子在“前进”的转动方向上压住马路牙子,连支架都不用踢下来就可以把车子很“时髦”地停好了————这种可能让过路人会对“自行车是怎么站住”感到疑惑(特别是在夜里)的停车方法,后来愈演愈烈发展成了“漂移”式“甩”进停车位。

  寻找座位————似乎是费了一点劲儿才让我们的大队人马全都围着两张拼起来的桌子落座了————照例,两张桌子略有不平,垫上啤酒瓶盖就好了。纷纷落了座,大家都很跃跃欲试地在低矮的、甚至缺一条腿的小凳子上尽量摆出很“社会”的造型,在四下漏风的帷幔里“整”出一座说不来是老杂还是青春的群像。
  照例,这时候还会有人更加“成熟”地掏出烟来,用尽量“新版”的姿势点着、拿在手里,然后幻想着《喋血双雄》或者《旺角卡门》里某个镜头里的姿势、在有点微风的暗夜里吐上一小口唾沫,让自己那一把刘海在风中宛如“一巴掌宽护心毛随风飘摆”,然后在心里幻想着自己的发型其实已经超越郭富城的效果了。
  其实————我分明看到有时候某一双眼睛会被忽然扶摇直上的香烟熏到了眼睛,然后眼睛有些酸潮,甚至还有点想咳嗽,但是不影响拿烟的手型继续保持“港片儿”里的效果。

  点“菜”的内容简单到了不用交流————每人一盘炒面,配一碗酸汤。

  我忘了这是不是我第一次吃“钢丝”炒面————因为之前在我心目中一直占据统治地位的是长安路最南头、八路(西苑路)交叉口的那家地摊儿炒面(应该说直到现在都是一座巅峰),那家炒面并不钢丝,而是蓬松柔软。后来再吃过的一些炒面,也许有很多都会再坚硬,但是还没有遇到象这个地摊儿上如此之硬的炒面————只是我们坐在这个地摊儿上吃的时候,还并不知道用“钢丝”来形容这种风格的炒面。

  我“顺”下去第一口面的时候,觉得拎大勺那个伙计的翻炒是否太过随意和潦草,导致每根面条的味道、火候、咸淡似乎都是不均匀和不确定的。如果单拿出来一根,很可能不是炒“过”了,就是还有点生了,不是味道太重了、就是颜色太淡了————幸亏,也就是不均匀到了极致、所有的“不确定”充分地杂揉、冲突、纠缠在一起,结果反倒让每个“走偏”的方向上都能“派出”足够多的面条均匀地出现在每个局部,然后各种“走偏”势均力敌、又共同搭配、调和出一个整体的“平衡”。
  这个整体平衡在“入口”之后的结果是————在大体平稳的整体背景下,总会由于某一个面条的特殊与突兀,打破你的舌尖与口腔里的那种由于平衡而了然生出的“寂寞”————也许那根面条身上沾了太多的盐或孜然,也许那根面条还带着一点油炸的浓烈,也许那一根极度生硬的面条会在你的口中砰然断裂成几段,总之他们或是因为在某一方面鹤立鸡群因此卓尔不群地给你留下犀利的一道印象,或是因为在一群芸芸众生的面条中走在最后而给你留下一个棱角十足有些难忘的背影。
  总之,这一根根面条象是一个个“失足青年”,每一根都不是味道、火候、咸淡正常的面条,每一根都是有些剑走偏锋、局部残缺或者个性突兀的面条,它们在你的口中熙攘而来、绵延而去之时,不免会拼命为自己留下那一点举世无双、并不中庸的味道。

  想想这样一群说是“独特”也好、说是“畸形”也好的一根根面条,仿佛就是那些长成歪瓜裂枣的盆景————因为自己并不完美、并不正常,并不顺利、并不平庸,用自己的残缺与异类,为这个世界展示出一种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美丽。
  什么样的环境早就了这样一群面条————温和的锅里是造就不来的,只有那种设备简陋却又燃着烈焰、连厨师都无法照顾到每一寸方圆的锅里才可以造就,只有在那种也许连油还没有充分受热均匀就已经炒完“起锅”、“装盘儿”的地摊儿上,才造就出来这样一群与火焰、佐料接触机会完全不均、只能凭缘分的面条们。

  这样一群面条,配着鸡蛋、豆芽和蒜苗,身染着孜然的颜色,为这个中州路边寂静的夜晚带来一丝刺激的味道,让我们觉得那些平日里肃立在中州路边的松柏,也都随着夜风和火苗而带着灵气与生机。
  过去,我总觉得这些打破生活平衡、让你试图刺破周围那些层层束缚的元素和味道只应该出现在五号或者二路(景华路)上,一路(中州路)给人带来的应该只有宁静、秩序、平和————这是很美好的感觉,因为两条路相隔不远,你如果在一条路上厌倦了————随便走上一段,就可以切换出另一个焕然一新的频道。

  当这碗炒面的各种不羁与冲突,在最后那晚酸汤的平抚之下消殒于一路的宁静时,我们一群人纷纷拎起书包、起身、准备回家————生活总是不允许我们这些高中生有太多的舒服和惬意,我们在并不成熟和暮气的年龄里面被“强摁头”一般认识到只有把足够多的时间花在自己并不快乐的学习上,才能换来心里的踏实。
  这种思维形成的潜意识就是————如果自己已经高兴和惬意了好一段时间,心里会提醒自己“好了,停吧!”否则,心理会觉得很绝望,觉得这一切都将会得到报应的。
  于是,在享受完炒面之后,每一个人都知道和明白,忘记这些美好的事情,尽快回到家里,打开复习资料和练习题,然后当钟表走到足够晚的时间,才可以躺在床上,才可以心安理得地睡去————

  当我回去趟在床上的时候,想起来一个在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镜头————在炒面的地摊上,我看到似乎有一束光芒,从南边的“麻辣烫路口”顺着太原路照了过来,一直让自己的光辉闪动在一路那静谧的夜色当中,而且这道光芒还随着麻辣烫路口那些人们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而来回闪动,仿佛一束美丽欢乐的电影,投射在我宛如一路一般必须安静和必须单调如止水的心里。
  这个感觉,很象动画片里的一个场景,我坐在一间朝向东边的小屋子里,看到一束光沿着门前的街道从南边照在北面的墙上————我可以看到墙上的光影跃动,但是这束光却无法拐弯打进我坐的屋子里————如果我想融入这道光芒,只有走出屋子,站在那条南北向的路上。

  我和那道光芒只隔几步路————只要我走到太原路上就可以站在那道光芒里,但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只有等到我们高考以后,才可以不是简单地吃一碗炒面然后回家学习,而是去麻辣烫路口的独一处、众人丛、潘家园那些火锅店,吃到很晚————即使回家也不用再惦记学习。

  这家炒面从此开始了与我们相濡以沫的生涯————最初的时候,我们对于素炒面还有些觉不够过瘾,总想来点肉,可是时间长了,就觉得钢丝炒面配着鸡蛋、豆芽、蒜苗,以及最后收尾很漂亮的那碗酸汤,就是最完美和最恰到好处的搭配了。甚至到了最后,有时候还会选择连鸡蛋都没有的“真素”炒面。
  有时候,我觉得简直不是去吃炒面,就是喜欢那个过程————或多或少地一群人,紧紧趁趁地挤在一起,书包扔在地上或者堆在胸前,然后在脱成光脊梁的夏天、或者搓着手(还总踅摸着伸到谁的衣领子里)的冬天,等着那一盘炒面————那盘炒面就那样随随便便浮皮潦草地“叮当”几下起了锅,然后歪七八扭偏离准心儿地卧在盘子里,就那样被端到面前,然后叨起一大筷子,直到被“噎”了一下,才想起来挣扎地喊一句————“老板,上酸汤啊!”
  然后,我们照例只敢在一路的边上这里品味一下浅尝则止、而且不足以被担心为“玩物丧志”的快乐,匆匆地回家————在路上,想起那些学习的事情笑容自然地走向凝固

  一切就是这样,只敢在一路,只敢在这条安静的一路上尝试一下炒面的简单快乐,而不敢去二路————不敢去那条热闹的路上面对和尝试那种痛快淋漓,那种真去一次天也不会塌下来、关键去完还会不停想要再去尝试的痛快。
  一路与二路,钢丝炒面与四川火锅,太原路最北头的地摊与“麻辣烫路口”之间,横亘着一个很令人绝望的东西————高考。

  这个伟大的地摊儿,陪伴着我们从高二的那一次停电开始,直到我们大学里的寒假暑假————
  从高中时代来这里寒酸、老杂、可僧地摆着港片造型,直到我们高考完后来这里面对着一盘盘炒面也能喝到酩酊大醉————
  从我们每次谨慎地快乐然后还要回家继续挑灯夜读,直到我们躺在地摊旁边一路的绿化带里诉说着自己偷偷喜欢的高中女生————
  从我们幻想着何时可以走到麻辣烫路口从独一处吃到众人丛不醉不归,到我们真的从麻辣烫路口吃完回来继续坐在这里一碗一碗地要着酸汤————
  从我们总是在停电以后呼朋唤友地骑到七里河然后一群人来到这里高朋满座凳子不够用,直到我们把它当成“老地方”、在没有电话和手机的年代里一两个人重新回到这里,坐在那里心想也许会和哪个同学偶遇、然后真的就会发生偶遇和重逢————

  直到后来,当我(们)每次屡屡坐在那里,真的已经再也等不来一个同学的时候,这个炒面摊才终于退出了我们的生活————

  其中的两次,是我和波波继续在这里,而且那一天我俩明明知道————连一个人都不可能等来了。
  然后,涂涂他妈就出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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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发表于 2014-9-24 17:49 |显示全部楼层
妈妈DEI啊!
这一篇“下”我再也更新不出来了!
原本这一篇“下”要记述的故事,是我给朋友、家人讲了无数次的故事
或者真情,或者煽情,或者温暖,我都讲过许多遍
可是现在起了几次笔,全都中途放弃了……
   
苦恼。
我担心这是继《百花深处》和《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写给许巍》这两篇难产作文之后的有一块儿巨石。
前两块儿巨石,一块儿挡了几乎一年的时间让我什么都没写(题目这么美,再说总要有个先来后到);另一篇撑到最后现在也没写,加上许巍前三张专辑之后的作品我都逐渐不那么热爱了,估计永远不写了。
  
这块儿巨石要压多久?
   
+++++++++++++++++++++++++++++++++

你造吗?其实我说了这么多,只是为了掩盖我想把自己的帖子顶起来的真实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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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发表于 2014-12-8 10:01 |显示全部楼层
打开电脑,发现视点板块没了
立马感到不妙
还好,这个帖子还在
要是这个帖子没了,我会找那几位美女版主拼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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