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说起来，管虎可谓少年得志，能够在二十四岁便手执导演话筒的大陆导演并不多，不过遗憾的是，《头发乱了》这种带着摇滚逼格的电影在中国市场反响并不好，国人向来就不喜欢玩叛逆玩残酷。
因为头发乱了，管虎剃光了头发，老实了好几年。
在韬光养晦的几年，管虎不再愤怒，不再偏激，他的镜头语言不再放纵，变得节约，克制，冷静。但在这貌似冷静的画面背后，却隐藏着一颗勃勃雄心，因为他始终没有放弃对人性的关注，而人性，是属于世界的。
二
也许斗牛最富有喜剧色彩的恰恰是用抗日这个严肃的历史话题作为故事的商业点缀。但它显然无意跟政治发生暧昧行为，它无意同情哪一方，控诉哪一方。管虎始终以上帝的姿态俯瞰众生，无论是日寇，还是流民，国军，牛二，他一概平等视之，这是种悲悯的审视，不过他很快用冷酷的方式结束掉这种悲悯：那位被命运操控的日寇在艰难地挣扎了相当长一段时间后，终于还是被流弹击中死掉了。
某种意义上说，牛二和这位在家本该养牛的日寇应该同病相怜才是，不过他们的命运却并不属于自己，他们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所左右，而这股强大的力量让他们成为敌人。
作为个体来讲，他们都处在一种身不由己的盲目中，这与正义和责任基本无关。
牛二和活着中的富贵，和贫嘴张大民有许多相似之处：他们的生存同样卑微而顽固，他们不懂得悲怆，不懂得辛酸，不懂得理想，他们最大的愿望只是平平安安的活着。所以虽然生活是如此艰难，他们却总能够自得其乐。
这是一种卑微下的选择，既然无法反抗，既然总是要活着，就只有尽量苦中作乐。
但牛二和富贵和张大民又是不一样的，他比他们多出了一种叫作孤独的气质。过了六七年之后，几乎已经丧失语言功能的牛二甚至还特意请解放军同志为自己写下牛二之墓四个大字。他已经厌倦了在人间生活，决定从此不再下山，于是牛二的江湖生涯到此结束。
三
该谈一谈那头荷兰奶牛了。在临近末尾，牛二和奶牛对话的时候，忽然突兀地插入一个介绍奶牛的黑白短片，可以说是电影的神来之笔，我猛然想起了毛主席那篇著名的《纪念白求恩》，在此完全可以套用一下：一头外国奶牛，不远万里来到中国，毫无利己的挤奶，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作它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这是国际主义的精神……
而打算宰牛的流民用河南腔说出的那句鲁迅名言也充满韵味，这牛，草吃的不多，奶挤的可不少。
荷兰奶牛显然是本片的女主角。它的出镜率要比闫妮的九儿频繁得多，也更多了几分耐人寻味。它曾经是庄严的，从容的，在落难之后，它和牛二已经成为相依为命的革命伴侣，当牛二温柔抚摩它的时候，它深沉的面孔配上几声哀婉的哞叫，竟然让人生出几分甜蜜的感动。
四
毫无疑问，斗牛是一部先锋色彩浓郁的实验电影，是一则冷峻的寓言故事。它注定是当下缺乏想象力和思考力的国产电影中的异数，那些原本土气的画面被管虎用高超的镜头处理技巧勾勒出另外一种清冷的精妙，充满了隐喻和象征，流畅且意味深长。
即使讲故事的方式，它也颇有可观之处。这是一种叙事技巧，它巧妙地解决了一些婆婆妈妈的问题，因而使整个故事显得简洁而富有张力。
当我在电脑前观看此片中途暂停的时候，弹出一个广告：无痛，无创，无副作用。这也是个隐喻，在当下，大多电影都具有这些功效，而斗牛不在此列。只不过它的痛，它的创，被黑色幽默这层外衣含蓄地掩盖了。
作于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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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7 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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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斤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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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8 1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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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6-7 14:5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