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恋1（2019红袖天涯科幻小说）

论金

　　我漂移在一个很沉的梦境里，身处一片漆黑、连星光都没有的旷野中，忽然转至图景鲜明的一个昏晨，在一个路口，看见一个雄赳赳的公鸡，英姿飒爽地伫立于晨曦之中，我还在转念它是否要打鸣了，它已经引脖高歌：母鸡母鸡，起床啦，母鸡、母鸡，起床啦！

　　不应该是“喔喔喔……”吗？怎么是“母鸡母鸡起床啦”？

　　心里一想，我就醒过来了。

　　黄色的床头灯自然亮了，我四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倒是很熟悉，但有点奇怪，像从记忆深处飘出来的熟悉。我摇了摇头，让自己清醒一些。

　　闹钟又叫了：“母鸡母鸡，起床啦！”

　　我说知道啦，别吵了。它就不说话了。

　　我看了看时间，才六点半，见鬼！干嘛这么早！

　　我问公鸡闹钟：“笨公鸡，今天有什么事吗？搞这么早！”

　　墙上的喇叭传来一个嗲嗲的女孩子的声音：“笨蛋母鸡，你今天有个晨会，你上个星期设的日程，迟到了，要你小命三千！”

　　“你怎么是个女的？”我问。

　　“你设的！”

　　“哦，我想起来了，你是林志玲。车帮我约好了吗？林姐姐。”

　　“约好了，8点整，楼下车库B11位，无人驾驶，不拼车，你掏四个人的车费！”

　　“好的，我日程有告诉你今天是什么会议吗？我还是有点懵！”

　　“你说是关于收购天涯社区的一个会议！”

　　好的，我想起来了。

论金

　　我连忙爬了起来，洗刷刷洗刷刷洗刷刷！

　　厨房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母鸡缺个女人，却不缺机器人。洗衣煮饭扫地订车买票对话它啥都会，一整套智能家居的AI系统，把我照顾得无微不至。

　　四五月份的天气不冷也不热，我穿了件薄薄的黑色单西就出门了。

　　电梯直落B区停车场，一路走灯一路亮，真是够省电的。

　　一台钛金灰的T停在B11，我靠近它的时候，迎宾灯亮了。我伸手在指纹位一按，门就开了。

　　我坐在后排，拿出华为P100，这玩意不知道是手机还是电脑，啥都行。阅读了一下今天会议的纲要。

　　看了一下，想：像天涯社区这种破落户，公司还收购来干嘛呢？

论金

　　现在的交通可真好多了，完全没有塞车这种事，所有的线路都在系统里跑的，卫星定位精准度达到10厘米。我住在郊区，距离公司四五十公里，20分钟就到了。为什么住郊区呢？因为现在上班都不用回公司的，我作为公司初级投资顾问，主要的工作是监测公司投资的实体。现在都是大数据时代了，和人对话的机会少了，整天就是摆弄各种智能程序。有时候开会，也使用全息技术进行。今天不知道开的什么会，董事长非要大家见个面谈，而且上个星期就定好了。今天参会的人还有各种哲学大咖、文化大咖。

　　到公司之前，还是没想明白开这种复古会议的意义是什么。

　　公司在陆家嘴未来大厦108层，每次回公司，都吓得我的小心脏噗通噗通乱跳。在大会议室里，我找到了我名字的位置坐了下来，打开华为P100里面的会议软件：它会自动做会议纪要的。

　　进来的人我只认识我的领导——百特公司的投资总监李总。这可是个神人，也是公司的发起人之一。中国早期的网络投资界，他已经传神的投资大咖。传闻中的腾系、里系、百系，在早十年整合的京系，唯系，以及整个中国的AI体系，都有他的份。

　　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和我这种小年轻开会！工作是种瘾吧！

　　人都来齐了，孙董事长最后才来。他是个矮老头。但他脸上的那种气势，却一定都掩盖不了。坐在人群里，担保你只能看得见他。

论金

　　孙董事长给我们介绍了哲学大咖高大师，文化大咖钟大师。说得神乎其神，我的领导李总对他们也是毕恭毕敬的。只有我是嗤之以鼻的。现在都啥年代了，这些人和古代的神棍差不多了。

　　孙董介绍完这些所谓的大咖，才切入主题：“今天邀请各位参加这个会议，有两个原因，第一，这次收购的事宜不是数据类项目，没法在系统测算和演绎，否则交给小张（指母鸡）就行了。第二，也邀请了两位文化大师参加，给大家认识一下。我们毕竟还是人在做事情，虽然技术发达了，不到场也能看得见人，但做得没人味。”

　　我想老板大概是怀念人类的旧时光了。

　　孙董喝了口水接着说：“我们的业务走在全人类的最前沿，什么AI、6G项目，自动驾驶，大数据，虽然还有很远的发展周期，但却不像早二十年，所有的领域都在初创期，二十年前对今天所做的，叫前瞻，而现在看后二十年，一眼就看尽了。所有的技术，不过就是极尽所能的应用。这些我们都布置好了。我们现在想，就像我们今天这个碰头会一样，很难得，人和人坐在一起，喝喝茶，聊聊天，我们应该回过头来，看看人自己的事情了。”

论金

　　老板接着说：“今天想谈的，是整个人类文化危机的事情。过去三十年的全球化，把地球所有的地区传统文化全部消灭了，中国的儒释道已经被消灭，但西方的基督文化也沦陷了，你们都发现了，出现在我们身边的，对话最多的是人机，数据就是价值和强权。人和人之间的关系不是直接的关系，中间全部隔着数据处理。”

　　老板顿了顿，不可思议地说：“我们在座各位，其实全部站在人类的金字塔上面，那个有家庭的？没有。那个有小孩的？除了小张，可能都有。我们似乎到达了柏拉图说的理想国的时期了。技术把家庭理论、生物伦理拆解以后，活生生的人，陷入了机器的世界里。我们甚至忘记了从事事业的意义是什么了。但也只是我们这样的群体而已，社会的基本层面的人群，还在路上。我想我们应该考察一下。下面请高大师讲一讲他的想法！大家欢迎！”

　　听到这里，我想老板是不是被高大师们给忽悠了？

　　高大师噼噼啪啪的讲了一大堆，我压根就听不进去，后来我检查了会议纪要，大概的意思是：技术社会将迎来一个转变，就是回归人文，如果不回归，人类会丧失存在的意义——意思是和现代人类养的宠物差不多。但现在的社会哲学，文化研究，正处在没落的时期，其实中国早五十年就开始沉沦在物质文明中，在前十年技术奇点爆发以后，社会迅速进入人机对话世界。他对孙总的建议是，第一：趁早布局人类文化重建领域，因为以后技术和人力都不值钱，讨论人的意义可能最终变成最重要的事情，也就是价值所在之处。第二：现在的网络公司，已经全部技术化了，重要的实体百特公司已经参与，而网络文化的失落园——天涯社区还存在。他说这是中国最后一块还有人说话的原始域，关键还很便宜。

　　听到“关键还很便宜”，当时我就觉得高大师是天涯派来的说客。

　　后半段的会议都是些无趣的话题，核心的观点就这些：智能社会人类将遭遇存在意义上的危机，哲学将重新隆重登场，而哲学类论坛会重新火热，其意义就类似于轴心时代的大辩论。轴心时代各种文明，都产生于稳定的辩论背景，如古希腊、中国春秋战国时期，古印度都是辩风盛行。过去偶像时代由少数人精研并单向发布思想的模式，早就在网络时代兴起之时就凋敝了，后期的网络大辩论，必须要找到一个网络土壤。天涯网就是这个一息尚存的空间，并且还留存着很多哲学爱好者，从天涯入手，能够把握先机。

　　对我来说，这样的论调，是极无聊的事情，因为在短期内这个天涯网压根就看不见有什么收益。可是我没有发言权，只能听任差遣。

　　会后的决议，我的领导李总组建一个项目小组，对天涯网进行监测。

　　为啥要监测？李总的意见是：过去十几年，随着网络论坛的衰退，流量不断下降，天涯网上充斥着各种机器人，它们目的各异，有的甚至是天涯公司自己搞的，有的是广告公司搞的。这些机器人在网上会发帖、回帖，甚至交流，随着AI的深入应用，已经很难区别网络上发言的ID那些是人，那些是机器人了。因为机器人的流量是没有价值的——为什么是没有价值的呢？因为它们背后没有真正的消费，所以，如果只是做流量监测，说明不了这个平台的价值。

　　然后，我们这个小组要干嘛呢？

　　大量寻找机器人，做一个比例测算，总量测算。另外，我们要对天涯论坛里的板块做具体的介入。因为公司的目标是哲学、文化类论坛，不用全网搜索，我们觉得轻松多了。公司要了解这里的所谓的哲学的土壤或者作为哲学大辩论的背景，是否具备足够的能量。

　　李总给我们几点意见：

　　第一：现在比较高级的机器人全部都有背景设定。这些机器人在网络上的发言，偶尔会带着生活背景的陈述，像活生生的人而难以察觉。识别这类型的机器人，要判断其言论的稳定性和目的性。这些有背景设定的ID一般没有自我意识，它只有思维，而其发言的意义和思维无关，和背景设定有关。

　　第二：监测组的成员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观点，我们不能以自己的喜恶来判断ID。为什么这么要求？我们提出疑问：我们每个人都有喜恶，是情不自禁的事情。李总解释说：作为一个客观目标清晰的事务，从事者必须脱离个人喜恶的影响，这样并非限制个人全部喜恶，而是在这个事务中必须戒除。这个是真心难。

　　第三：我们可以申请ID参与论坛交流，但必须彼此保密，甚至对李总也要保密。每个人负责2个板块。

　　我领了两个板块，一个叫关天茶舍，一个叫红袖天涯。

　　从此以后，我的工作就是整日在线阅读帖子，识别ID。

　　我从来都没上过天涯，突然被丢入这两个论坛，按任务读贴。简直是味同嚼蜡，度日如年啊！

　　五月初的头两个星期，我驻足于关天茶社，人工阅读，我的个神，这也算一个哲学论坛？ID们整天骂来骂去，完全不是在讨论神马问题，而是在斗气。仔细检阅了一下，发现这些争吵的基本原因是这些ID对自己陈述的意思，表达上是完全个性化的。母鸡作为一枚人机对话的高手，非常清楚，在底层的沟通，表达在形式上是完全严谨，逻辑上必须自洽，才能完成人机对话的。而论坛上的这些ID，在讨论所谓哲学问题的时候，随意性竟然这么大。我的天！这怎么能算作什么哲学重建的土壤？

　　也许老板有老板的打算吧。我还是得完成我的任务：到底这些离奇古怪的ID里有没有机器人呢？有多少？我稍微统筹了一下，想了半天，动手设计了一款信息归纳AI程序。

　　具体原理就不介绍了，我让它自动帮我把自然年度内的所有id全部下载了下来，然后把他们归属的发言全部按日期排序成文档，当然，这些都是对话集，这样方便我按ID统计。另外，这并非只是统计的工作，还涉及到定性的回归分析（回归分析一般是定量的，但我使用函数进行替换某种性质）。

　　筛出来的第一批机器人出乎我意料的简单，都是一些毫无字面意义的ID，回复的帖子也是复制黏贴的方式，占比达到20%之多。我估计这么低级的机器人，应该是天涯本身投放的。在AI时代，技术好点或者资本雄厚点的公司，他们投放在网络上的机器人，极难识别。

　　第二个级别的机器人，我按照没有自我的这个线索去检阅的。AI小程序帮我搜索出一批ID。我再从中做了个排序，发现有两个ID重复率非常高，这是两个完全没有自我的ID。叫弹指和宝刀未老。不过爬虫数据很快就识别出这是同一个IP。我决定追踪这个IP所涉及的相关ID。我不相信它是一个IP在战斗。它的存在既不是讨论问题，也不是分享生活和看法，它的存在就是激发舆论。

　　通过追溯性的检索，我发现一条和红袖天涯相关的线索。这让我高兴，因为红袖天涯也是我的任务，没想到这两个板块居然联动了起来。而主人公是一个叫指难的ID（在红袖天涯叫段干末）。

论金

　　在关天茶舍检索的时候，我没怎么看他们对话的内容，检索的是内容的重复率和对话率，通过对话率，便轻易的把一个小群体查找了出来。因为他们关于“思想类”的话题一直是在重复的，我开始的时候怀疑这是一群机器人。例如高隐（上海高隐）、绝对不主流、关大蝈蝈、pangxie1975，等等。他们各有个性，符合背景的基本设定原则，但大多数都没有自我。不过pangxie1975是第一个被排除的。这个ID不仅仅有自我，简直是太自我了。然后是绝对不主流，这个ID的回复辛辣而幽默，有时候显得很刻薄，这个我保留着意见——这样背景设定，它的创造者我感觉太伟大了点。

　　两个论坛的核心话题居然是段干末的大长腿。可惜页面上看不到，我调用了骨灰引擎技术，很快就把那张引起大规模舆论的图片找了出来。图片上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妖艳之处。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开始阅读排好序的对话内容，才看到里面居然有那么多的恩恩怨怨。

　　六月结束的时候，我提交出关天茶舍的报告，初级机器人占比20%，像弹指这样的二级机器人占比10%，而像关大蝈蝈这样的三级机器人占比5%。更高级别的机器人无法通过回归分析类比出来。我向公司报告，我需要更长时间，进行文本分析。李总的答复是：项目结束的时间在八月初，留给我还有一个月，更高级别的机器人虽然数量少，但是容易引起舆论漩涡，要我仔细识别。

　　有了关天茶舍甄别机器人的经验，在红袖天涯操作起来就快多了。初级机器人的比例是一样的，二级机器人包括红袖土著口中的小月月，他的冤家对头孔布，以及9527，一个扁担，比例也达到了10%。

　　我没有放弃绝对不主流这个线索，我开始对他的文本进行人工分析。通过分析绝对不主流的历史文本，我发现另外一个漩涡，就是高隐。高隐引起了我的高度怀疑，因为围绕在高隐周围的，用绝对不主流的话说叫高隐小团伙（后来又叫高隐集团），已经有好几个ID被我上报作为二级机器人的弹指、绿洛萝，三级机器人的葡萄牙月桂、首席防忽悠顾问等等。

　　高隐是个重大发现，我初步怀疑他是四级机器人，甚至是更高级的机器人，然而，当我对他进行文本分析后，我发现他不像机器人，因为他有强烈的自我意识。他有意无意地维护着他的团队，虽然口中讲的是民主自由之类的概念，但他在论坛的行动，却表明他只要风浪。

　　我决定对高隐进行爬虫分析，但还没有结论之前，我在红袖天涯却经历了别的事情。我把高隐放下了。

　　原因是我发现了更多类似绝对不主流这样的疑似ID，都需要进行文本分析，而置身事外的阅读，让我难以感受到他们情绪的点滴变化。

　　我决定注册一个ID。我做这个决定的时候，高隐团队在红袖正四处点火，加上红袖本身的历史问题，一片世界大战的景象。一大批善良的ID像受到惊吓的小鸡一样得不到保护。小鸡陷入了沼泽。这是我的感想，也许我可以装作圣母给他们一点安慰。我毫不犹豫地注册了个“母鸡飞过沼泽”的ID。时间是7月2日。

　　为了吸引目光，我的第一个贴就是以红袖为目标，叫《现在的红袖陷入一片沼泽》。这样的陌生的ID，以我的经验，跟帖的大多数都是机器人，所以我没准备对话，先看看有那些鱼儿上钩的。意外而又在预料之中的，高隐跟了贴，仍然是在点火。

论金

　　过了两天，我开了第二帖，二级机器人9527和一个扁担就来了。这两个我早已经识别了的ID，我和他们聊了几个来回，和我验证的一样，他们说话基本没有实义，非常明显的二级机器人。我说话故意神神叨叨的，用了诗行的方式论述。一会帖子里来了一些初级机器人。我没有搭理。通过后台的访问数据，我知道有部分ID注意到了我的存在。我认为我需要介入红袖的战争。

　　我首先介入了小月月和小谢青蛙的斗争。通过文本分析，我知道小谢青蛙是个真人，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与之战斗的是个二级机器人。连三级都不是，这个小青蛙够笨的。

　　然后我介入了高隐这个漩涡，他没意识到我的身份，加深我的怀疑——他是个机器人，但后来他爆料的家庭生活，让我十分犹豫起来。

　　另外一个漩涡是段干末，一口一个关天泥神，一口一个红袖诸孽，这是非常明显的机器人行为。然而她也有强烈的自我意识，如果是机器人，应该和绝对不主流是一个级别的，四级以上的机器人。

　　7月13号，段干末发了一个帖子：《我是什么东西》，我一看题目就感觉这是个人类，检索了一下内容，类似内省和讽刺。四级机器人还不会内省，我快速检索了指难的历史文本，几乎可以确定是一个爱兴风作浪的人类，在7月末，她又发了一篇帖子《说说我的菩萨心》，内容看得我哑然失笑，便跟帖测试，确实她是当真的或者强撑着也要当真的。便把她排除在机器人报告里了。后来她和机器人的战争中表现出来的挫败感，进一步确认了我的判断。

　　说说我7月份开始的跟帖，我犯了一个大错误，差点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检索机器人已经快两个月时间，这些ID我都很熟悉，事件的来龙去脉我也搞清楚了，而这些网友对我是陌生的。而我一搭话，没有刻意的伪装自己，对话都是火力直接对接。才没几天，我便看到论坛上开始有人猜测我是谁的马甲了。我迫于无奈，留下几个字：此地无故人。

　　7月4号的时候，我突然后台收到三条陌生人的短信，是娓娓道来发来的：“母鸡母鸡，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九五三七片？”一副古灵精怪的样子。

　　这个ID我在关天茶舍的时候就检索过，早早就把她归纳为人类而不予关注了。她使用的是上个世纪90年代的香港明星邱淑贞的头像，蓬蓬头，红唇烈焰，穿着一套红色的外套。

　　我怎么答复她呢？我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谁。我简单回复了两字：不是。

　　她不依不挠追问：那你大号是谁呀？

　　哈哈，这丫头片子，我大号就是母鸡啊。我回了个：母鸡（粤语谐音“不知”）。一语双关的意思。

　　她说：骗人，我才不相信。邻家小妹坐地撒娇的样子，可是母鸡怎么能够把公司的秘密透露出去？

　　我回了个母鸡体含糊枪：如果你不想我受到伤害，就不要问我是谁，要伤害我的人，全是出于无知，所以他们会极尽所能。

　　没想到她给怼回来了：你有被迫害妄想症，哈哈哈，谁没事去害你，大家是觉得你文笔好，想跟你交朋友，不要草木皆兵。

　　我一看她说大家，心里想：这丫头是被派来打信息战的吗？

　　我又回了个母鸡体：枪杀甘地和钉死耶稣的人。他们的心那样闭塞，就像眼瞎的人分不清黑白。我这不是在怪罪他们，但我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会发生。

　　她又怼过来了：你又不是怕事的人，人家越招惹你，你越兴奋，哈哈哈，你就是头披着母鸡皮的狐狸，不可能改变本质的。

　　我只好继续圣母装糊涂：那你理解错我了，我说的都是出于真心。心里不这么想事的人，说不出我这样的话。

　　她还很聪明，又回到主题上了：你就悄悄告诉我呗，你大号到底是谁呀？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我给你保密，哈哈哈。

　　我继续打太极：你给我保密，不如我自己保密。我不是怀疑你的品性，这只是个技术问题。不要在我身上浪费宝贵的时间了。视线离开我以后，我就在你心里湮灭了。

论金

　　我还在担心她又怎么怼我，忽然注意到她掉线了。

　　总算松了一口气。技术男就是难以招架女人的胡搅蛮缠。她再缠下去，我担心我自己抗不住。

　　继续干活。

　　我注意到一个热帖，楼主ID是石柒柒，一篇小说文《一个45岁单身女性的自述》。之前我没注意到这个ID，检索了一下，发现她一直在红袖玩，而且贴量也不是很大。不过，引起我兴趣的是，她紧接着为这篇小说又发了一个贴《其实，我是一个假装自信的胖子》。这引起了我的兴趣。因为一般以第一人称写小说的，很少另外再做一个真实性的解释。用第一人称写小说的，意识上“自我”的观念是比较强烈的。但小说中的各类角色的我，不会是现实中的我，也就不会再去开玩笑去讲述“我”是什么。也就是说，这个ID的自我和文本中的自我形成了一个反差。从我的工作出发，如果我发现一个很自我的ID，我就判断她/他是人类，以第一人称写的小说，我就判断为拥有自我的人类，然而，当出现关于自我的反差时，我就会更近一步怀疑这是否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高级机器人。就像前面我怀疑高隐一样。

　　我决定对这个ID做文本分析，发现她并非高隐一伙的。那，如果这是个高级机器人，应该来自另外一个体系。这让我吃惊，天涯社区可能隐藏着来自各个体系的机器人。

　　就这个拥有多个自我意识的ID，通过文本的分析，确定她缺少焦虑感，那就不是人类的多重性格导致的。那我基本就可以断定，这是目前未知发现的最高级别的机器人——四级机器人。四级机器人拥有不仅仅有思维，而且拥有自我意识。而这种自我意识，并非是最初的背景制造出来的。这是个进化的机器人，因为她具备学习能力，而容易进化出多人格的重叠。

　　我兴奋地给公司打了这份报告。公司的AI分析库很快确认了我的想法！我的天啊，这真是个进化的网络机器人！这个ID从此引起了我最严密的关注！

　　版面上，高隐带领的机器人正和红袖的各ID混战。我决定开始监测高隐这个ID。因为石柒柒的原因，我想破解高隐这个ID。为了引起他们的关注，我先发了个《无知》的帖子，用圣经的语言风格，从战外的一个维度去劝战。这个帖子果然引起了高隐的关注。于是我就介入了他们混战的帖子。我主要是针对漩涡高隐进行劝导。

论金

　　高隐的反应让我很失望，我的失望不是说对这个ID某方面失望，而是失望于，他并没有体现出机器人进化多人格的特征。这是一个非常执着自我的ID，一个最显著的人类。不过他带领着这么多机器人在这里搅混水，我对他还是深度怀疑。我使出了十八种武器，开始各种爬虫、骨灰技术，一直把他的相关网络文本全部导了下来。一看也是傻了，快二十年的各种ID，各种网站的文本和图片都有。这显然就是个人类。因为AI技术并没有超过十年，不可能有这么高级的早期AI机器人。按照我的工作来说，识别这个ID的工作已经做完了，但是，这个人类的身份和目的引起了我的关注——他为什么要带领机器人在两个论坛搅局呢？这群机器人的思维模式都很简单，不是为了交流， 而是为了气人而出现，他们刺激着人类ID，因为这些人类ID的自我被他们伤害，而不得不作出反击。这样整个论坛的流量就会非常大。高隐这群ID所讲述的内容也很单一，哲学和心理学分析。这并非世俗的一些事情的争辩，都是形而上的话题，永远都不能实证，所以永远都能讨论。

　　我正打算对这个ID做现实身份的计算的时候。后台“当”的一声又响了。又来了一条短信，我一看，又是娓娓道来。

　　她说：“母鸡，你到底是谁啊，哈哈哈，你是不是段干未？猜中了要承受哈”

　　这小妮子，跟我玩小孩子的游戏呢，猜中了你要承认那种小儿科。

　　我给她回了一条云里雾里的答复：“你是我网络生命无法承受之轻。真不是，别猜了，免得睡不着。”

　　她回了一个可怜的表情，说：“猜不着才睡不着呢！”

　　过了一会她又说：“我来论坛太短了，实在是不了解其他人的风格，不太好猜，你就说说呗”

　　哎，这小家伙的好奇心可真够强烈的。我怎么忽悠过去呢？于是打了个太极拳丢过去：“我非红袖人。游览四方，并非旧故好友。见红袖如沼泽，停息于此。不过传播点滴雨露，自建一个好环境。网络之大，等闲id。你素心蕙兰，以后多交流。”

　　没想到这招居然有用，她好像有点泄气了，给我回了一条说：“那你告诉我姓别总可以吧，哈哈。”

　　我想，这总不该瞒着她。于是简单回了个“男”字过去。

　　她有哈哈哈的回了一个：“那你为什么不叫公鸡飞过沼泽？我们都猜你是个大才女呢。”

　　我觉得这家伙在用迂回战术，这点小心机怎能骗得了我这种老江湖呢。

　　于是我也给她回了个哈哈哈。不说话了，怕她又问下去。

　　结果她真的熄火了，掉线了。

论金

　　聊完后很晚了，我发现我在线时间超长。赶紧的也下线了，挖掘高隐身份的工作又放下了。

　　一连好几天，我陷入了战火当中，聊天这种事，刹不住车。在一片混战当中，我发现娓娓道来和几个机器人对砍了起来。哎，要是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不知道该多沮丧。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在她的主贴聊了一些生活碎片的事情。她的文章我很爱看，不仅仅是我确定她的人类身份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还拥有网络前社会的人类的精神世界。那就是情感真实，信息具体，她也很勇敢，论坛上看起来很可怕的ID，她拍起来也举重若轻。我有点想保护她的冲动。可是她跟那些机器人对砍得很激烈，我居然有点莫名的担心。我后台给她发了条信息，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给她发信息。

　　我提醒她说：“不要跟弹指进行问答解释。”

　　她从战火中给我回了一条信息：“嗯，我也发现了，他也属于牛村那种类型的，脑袋不开窍。”

　　哎，她不知道这些都是简单的二级机器人，只会一个劲的重复，跟他们争辩什么呢？我又给她更清晰的提示说：“他们的提问，并非为了答案，他们的攻击，也不为了伤害，你的还击也没有作用，任何答辩都没有意义。”

　　嗨，我就差点告诉她，这些都是机器人了。不过我不能说啊。我怕引起她的恐慌。

　　她又回了一条：“一个弹指，一个牛村，我在想是什么样的人，跟个神经病似的，天天在网上叨叨这些没意义的事情，我真是第一次见到。”

　　我差点就想告诉她真相了，不顾还是含糊其辞好一点，回了一条说：“有的确实不正常。有的是故意的。所以你不要和他们较真。”

　　她没有说话，但后台没掉线。我去了她的主贴看了看，她正在为牛村的攻击而苦恼。我想帮她，就出手拍了牛村几下。我的目的只是转移火力，不是真的和牛村交流。因为这种二级机器人，基本上没有阅读的能力。

　　过了一会，娓娓道来又发来一条信息：“母鸡，我问你个问题呀，是不是拉黑了，就不能在我的帖子里面发言了？我之前没玩过论坛，不太会这个。”

　　我立马给她回了一条：“Yes！”

　　过了一会她又发了一个烦恼的表情过来：“但是，不行呀，我把牛村拉黑了，他还是可以在我的帖子下面跟帖啊，是不是不能用手机拉黑，必须用电脑拉黑？”

　　真是个IT小白。我连忙给她回了一条：“只有网页才能拉黑，app不行，要打开网页版才行。你不用拉黑他们。让他们说话，可以不搭理他们。”

　　“可是看着就烦！”她有点诅丧。

　　我安慰她说：“正常人和偏执的人计较，肯定是正常人不舒服的。论坛这个情形有点复杂。我建议，不要说他们了。”

　　“哎，说了也没用，都是听不进去的主。”她有点唉声叹气。我感觉她的情绪有点低落。正想和她继续讲几句，突然看到她又退出了。

　　我把编辑好的信息删除了。

　　我也下线了，感到有些意兴阑珊。想到每次都不告而别的娓娓道来，总是装作一幅兴高采烈的样子，而每次我都不能告诉她答案，心里有些愧疚。而这次的不告而别，却是带着失落的心情，我又有些冲动想告诉她真相。然而，这是公司高级别的工作机密，一旦泄露出去，我估计就要失业了。

　　怎么办呢？我想问公鸡，又怕它向公司告密。这个AI助理并不简单，它似乎早无所不知的，不仅仅打理我的生活，而且和公司的AI库是集成的。

　　正在无聊筹措之间，公鸡居然给我播放了一首歌《别问我是谁》，里面的副歌歌词是：别问我是谁，请与我相恋！

　　我内个去！这个智能摄像头简直太可怕了，居然能阅读我的表情做大数据分析情绪。我赶紧让他们关机！

论金

　　版面的纷争很无趣，都是机器人诱发人类的情绪大宣泄。在这些激动难安的ID中，我又发现了一个新目标：啊哩哩啊。这个ID我一看就眼熟，想就找到了原型：公司里工作组的同事，昵称就是啊哩。我想，不会是他吧？这么笨？他知道我在红袖板块工作啊。

　　我不敢私聊他，因为我们的工作是互相保密的。

　　这个ID表现出强烈的机器人特征：缺乏情绪变化。他几乎没有负面情绪。我检索他的ID. 在天涯注册只比我早两个星期。我又检索了他的文本和对话集，传说来自黄金论坛。可是，我使用骨灰技术和爬虫数据，无论怎样都只能检索到他在天涯的数据。我对他的文本做了分析，AI小程序的结论是未知级别的机器人。

　　我吓了一跳，检索他和石柒柒的关系，答案是不相关。难道真的是我同事？那怎么会是个机器人呢？

　　我检索他的IP，却全部失败，显然，这是个专业人士OR机器人。会不会是AI小程序错误了？为什么会错误？因为他的文本数据不全面，而且，如果他有像我这样的目的，就会乔装某种风格，AI分析就会错误。我想十有八九他就是我的同事啊哩，而不是什么机器人。于是我在他的主贴里给他点赞，看看什么反应。他像对其他人一样，很有礼貌地回应了一下，对我没有过多的关注。不过我还是奇怪，为什么他明知我在红袖，他还没遮没掩的跑过来，而且和牛村那些机器人对抗？他负责的可是天涯杂谈，最复杂的板块。

　　我不太确定他的意图。作为疑案，我准备不把他写进报告里去。

　　7月的最后一个星期，还剩下也不准备写进报告的高隐疑案没解决。公鸡提醒我要准备做板块报告了。这时候版面的老红袖ID骑着妖精的鱼以我的名字发了一个帖子。这个帖子让我大惊失色，因为我极为担心自己成为红袖的漩涡。这个别名窗子的网友对我赞赏有加，然后一堆人类ID跟帖表示认可，接着就是有人开始猜测母鸡到底是谁。我看了半天不敢吭声。等热度降下来的时候，我才用母鸡体回了几行字说：

　　“别猜了，各位，此地无故人

　　人心如镜

　　我践行此道

　　爱人如爱己而已

　　盼善待之“

　　没过多久，高隐就带着他的机器人弹指前来展开攻击。

　　我又母鸡体回了几句：

　　“吾曾曰于段干

　　毁誉参半

　　享其誉则必被毁所害

　　所以是褒是贬

　　就不一一作答了”

　　后面弹指罗里吧嗦的重复的问问问，我就不发只字片言了，我希望这个帖子尽快沉下去。还好啊哩哩啊在这个贴里没说一个字，但我心里又想，他会不会是故意躲开了我的呢？

　　窗子的帖子才沉下去，结果第二天大版主徐不老发了帖子《红字第3号：这些人可以到红袖翰林处领永久居住证了》。没想到我居然榜上有名了。我看这个帖子，感受到一种巨大的压力，就是我发觉，我在分析红袖的时候，其实红袖的人也在分析我。我这是第一次认真阅读徐不老的帖子，我觉得他的用语非常的奇怪。他不是老红袖吗？怎么这么的奇特！眼见我剩下的工作时间也不多了，要不我把这个大老板分析一下？

　　我立马启动AI程序，对他的文本，进行爬虫数据处理。回归分析之后，有个清晰的结论：红袖天涯的徐不老和老红袖的徐不老是两个人！

　　这就怪了，人类无论怎么变化，他积累一生的语言风格是不会发展如此巨大的变化的，而且通过自我相关性的检测，发现了这个ID的新旧自我也不一样。也就是说，只是名字一样而已，而这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既然并非老红袖，我想会不会也是个机器人呢？

　　我启动了AI小程序继续分析。结论居然和阿哩哩啊的一样：未知级别的机器人！

　　这可是迄今为止最重大的发现。

论金

　　我先解释一下三级、四级机器人的区别，以及这个未知级别，则高于四级机器人分别是什么状况。三级机器人只有思维，而没有自我，也就是一段计算程序，哪怕有学习能力，也是纯机器。而四级机器人，不是设计出来的，是进化出来的，是由三级机器人的学习能力进化出来的，他的特征是有多重自我，因为它在学习的过程中，容易误认他者作为自我。人类如果有多重自我，会陷入分裂的焦虑当中，而AI没有焦虑情绪。这是区分AI和人类的关键。但这四级机器人，尽管拥有了自我，但却没有自我认知能力。而五级机器人，却拥有了自我认知能力，因为拥有自我认知能力，它能够统一自我，而显得和人类在观察世界的角度上差别甚微。但这种五级机器人，仍然没有情绪！他们无论说什么，都是一个调调，如果让他们唱歌，全是一个调。这样就非常容易区别出来。为什么我们的AI程序不能制定五级机器人等级，因为我们的AI也没有达到四级。它们只有三级机器人的水平。定到四级，是因为能够认准，对象缺乏自我认知能力——也就是人类说的，认识你自己的能力。

　　我把徐不老的报告单独报送公司的AI分析库，同时思考一个问题：如果这是一个AI任职了人类的论坛，其意义是什么呢？从徐不老的文本中分析的结论，他似乎对论坛ID是完全缺乏个人喜恶的。就像我们公司开展这个调查项目李总对我们的要求一样，不能以个人喜恶对标的物进行取舍。作为一个客观目标清晰的事务，从事者必须脱离个人喜恶的影响，这样并非限制个人全部喜恶，而是在这个事务中必须戒除。从这点上来说，徐不老应该也是在做一件有清晰目标的任务。说实在的，从红袖这么乱糟糟的版面情况来看，徐不老的目标倒是很清晰：他只要流量。

　　我进一步去考虑，他不过是一个进化的机器人，每个机器人背后都是一个组织体系。我早就知道天涯公司是不会拥有这么高级别的机器人的，而他铁定不可能是我们公司的，也就是说，他不可能和啊哩哩啊是一个体系的。我想起了还没有归纳体系的石柒柒，于是我便把徐不老和石柒柒的对话文本做了分析，相关性超过50%。我又把他们和高隐团队的机器人做了相关性分析，相关性是负的。也就是说这是两个死对头的体系。

　　但是为何他们都有共同的目的，就是做大论坛的流量，我会不会搞错了呢？

　　想起高隐，我还有一个线索没有完成，就是侦察他现实的身份。这个项目是一个现实投资的项目，如果有其他人带着目的在论坛里带流量，说不定就是一个涉及我们公司投资的商业秘密。

　　AI分析库确认了我关于徐不老的报告，连同石柒柒的身份，证明他们来自同一个体系。我再分析了徐不老的旧贴《说说我的四大丫鬟》，跟着窗子的帖子，发现一系列由疑问的ID，但窗子是人类，而另外一个ID泼雷，却和石柒柒的性质十分接近。围绕在徐不老身边，有一半人类，一半二、三、四级的机器人。看起来这个体系比高隐所谓的机器人集团要高级一些。

　　说也奇怪，我忽然注意到论坛中有个ID 潜龙在洋一直称呼高隐为高大师。这个称呼让我想起我见过的高大师。现实中高大师的真实身份我是知道的，包括他的工作单位，我现在只需要将他网络的身份通过类似旧网络时代的人肉手段将他挖出来就行。

　　终于我在他将近20年的网络文本中，分析出他这十几年现实生活的走向，把高隐和我见过的高大师重合了起来。没错，高隐就是高大师。

论金

　　这样一来，整个事件的串联起来了。他一边在天涯论坛搞人气，然后一边忽悠我们老板，贩卖哲学土壤。因为我在论坛见识过他的“哲学”辩论，知道在天涯的所谓哲学辩论，根本就是毫无意义的。他带领的这群机器人，在网络上，随便遇见个ID，就要和别人“哲学”一番，也不管对面那个ID是儿童还是老叟，也不管那些ID是工人还是农民，反正通通都哲学，不哲学就是群盲。他们的目的本本就不是辩论哲学，而是气人，刺激人类的自我，反抗他们来达到做流量的目的。

　　这个骗子！

　　我开始准备8月1号要交的报告了。写了一半，忽然后台又“当”了一下。娓娓又来信了。我有点开心地打开，她说：“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你是谁了，小寒，赶快承认吧，一看你文章就认出来了”

　　哎，这个小可怜，怎么还在猜。我装了个糊涂说：“小寒是谁呀？”

　　“你不是余小寒吗？又猜错了吗？不会吧，如果我猜对了，你要承认哦。”

　　这个猜得实在不靠谱咧。我摆个POS给她看：“不是。我似乎略微读过他的贴子。一书生耳，没有宏才大略，更不懂佛教。”

　　完了我又补了一句：“我本不在此坛中。你是猜不着的了。：）何苦来哉！”

　　她反应快，马上就批评起来说：“你光看别人的文章就知道有没有宏才大略啊？也太武断了吧，慎言慎言”

　　我叨扰：“批评得是，批评得是！”

　　她不依不挠的，说：“你对论坛这么熟悉，我觉得你肯定是谁的小号，哈哈，别隐瞒了，说呗，我真帮你保密。”

　　嗨，这一刻，我真有些心软了啊。但这是不能说的秘密啊。我只好继续再虚晃一枪，看能不能混过去，说：“我不熟悉。我是天涯的游民。最早在杂谈，经坛，国观，身经无数战役。去年开始就开始流浪了。纵览比较多。”

　　话刚说完我又后悔了，可是不能撤回啊。果然被她抓住鸡脚了。她问：“那你的大号是什么呀？”

　　我暗骂自己一声笨蛋。我又没有大号，又吹自己经历无数战役，现在怎么办？我都觉得自己要笨死了。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发了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表情过去，希望饶过。嘿嘿，她还真善解人意，突然就掉线了。

　　报告里我阻止了公司的收购计划。以高隐现在对红袖的敌意，如果这个业务被他干成功了，红袖肯定被他给端了，那红袖的这些可爱的人又去哪里流浪呢？

论金

7月的最后一天，我的报告快完成了。我把徐不老这个体系也写了进去，但这个体系的存在和来源不明，目的不明。因为建议公司不要收购，这个项目可以终止调查。现在网络上的机器人体系太多了，查到了意义也不大。

论金

　　报告快完成的时候，忽然后台“当”的又响了，又是娓娓。

　　她像在求救一样，问“母鸡母鸡，在不在，问你下，那个回型镖是什么人？”

　　我一看乐了，终于不是问我是谁啦，问别人好说，我啥都知道呢。我正想怎么回她，她一梭子弹又打了过来：“我试着跟他辩了一下，发现他好厉害，他说了几句，我完全接不了下话，他也是老红袖吗？”

　　我笑了，呵呵，这是什么老红袖啊，亏她也在关天呆过，那不是关天来的吗，那虽然不是个机器人，也是高隐一伙的，因为不是机器人，我没有做太深的研究，从论坛上的言论来看，可能是高隐的投资人来的。我也不太想讨论他，就说：“我不认识他呢。不过我看他说话，也是自言自语那种。胡说八道的类型。”

　　她回了一句：“哦，我看他怼我那几句，好厉害，以为是高手来着，算了，不管他了。”

　　不管就对了，我觉得那是个糊涂虫来的。没什么话题，我就说：“他还以为我是个女的。”

　　结果她呼啦啦的丢一串，分成了两截：

　　“你不是吗？哈哈哈，”

　　“大家都把你当成女的呀！”

　　这时候工作台上传来李总的信息：天涯的报告尽快交，公司要准备安排下一个项目了。可是娓娓还在线，我想继续和她讲几句，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就没有回复了。她还一直在线等着。我看着她的闪亮的头像，想到可能马上就要离开了，心里有些不舍。

　　我惆怅地关闭了网络，我也来个不告而别吧。每次都是我送她。

　　项目报告做完了，然后呢？做下一个项目，永不停息？可是这个论坛的这些人类怎么办？做个告别？

　　第二天，我习惯性地打开网络，一大早的，当，娓娓又发来了信息：“母鸡母鸡，昨天跟你开玩笑，你是不是生日啦？哈哈！”

　　我有些糊涂了，怎么问我的生日。我回了个：“怎么想到是我生日了？还没到。”

　　她又打来一串子弹，分成三截：

　　“不好意思，打错了。”

　　“你是不是生气啦，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哦，她在关心我的情绪呢。不过我非常的敏感，尽快她不停地打哈哈哈，可是我却从她关心我的情绪这点上，感觉到她的情绪可能出了问题。一个不快乐的人，才能敏感地捕捉另外一个不快乐的灵魂啊。我安慰她说：“没有，生什么气。昨晚出去打球，回家很累。就不接话了。见谅。”我没有打球，我撒了个谎。

　　她继续说：“看你不说话了，以为你生气啦，后来一想，母鸡乃额头跑马，肚里撑船之人，哪会那么小肚鸡肠，是吧？“

　　嗯，女人，她不知道我下线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是老是不告而别的嘛，我不告而别一次，女人就这么多心事。

　　我没说话。我在体会一个女人的心思。有句话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什么叫得一人心呢，不就是这样的关怀吗？

　　我还沉溺在通过网络传递过来的心灵温度，她又来了一句：“突然发现小肚鸡肠形容母鸡很合适，哈哈哈，不是说你。“

　　我觉得再沉默下去，她就更多担心了。就表明了态度给她：“对那些混账东西我也没生气，怎么会对你生气。和我聊天，你爱说啥就说啥。没事的。“

　　她应该放心了说：“那太好了，我有时候喜欢开玩笑，要是无意中哪里冒犯了，你多见谅，最好直接告诉我哈，免得我还稀里糊涂。“

　　我回了个母鸡体：“海爱鲲，天喜鹏。何怪之有。“

　　我估计她看了这句话，可能会有些感触，因为她并没有下线，而是沉默。沉默了好一会呢，我一直看着她的头像，仿佛看见对话框里显示几个字：对方正在输入……。可是没有信息发过来，过了十来分钟的样子，她才下了线。

　　新的项目马上就开始了，不过红袖我却放不下，我犹豫了两天，想向她告别，但又有些不舍得。不如我说我出差了，离开一段时间，看看情况怎么样。于是我给她留言说：“我离开一段时间。不要和人吵架。现在的网络真很复杂。“

　　她很快就给我回信说：“你要出远门吗？“

　　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说：“要多久？“

　　我瞎编的说：“一个星期左右，要出差。“

　　她说：“论坛这个环境不跟人吵架怎么可能嘛，要走这么久啊？“

　　“不要太较真。我自己也想静一下。修修心。“

　　“好吧，你不会不回来了吧？“

　　她这个担心不是多余的，我真的想就这么溜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能感觉到我要溜了。我只好说：“不回来我也会回来和你道别。放心。“

　　她果然是担心我跑了。她发了个长信息过来：“别啊，你是我在论坛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你别走呀，我刚玩论坛，很多不懂的，你要多照顾我啊。要回来哦，一定要回来哈。“

　　我真是心软的人，但因为工作，又不敢满嘴答应，只好说：“好好好！“

　　然后她就下线了。这家伙，从来不告别的。

　　我习惯性地浏览了一下版面，经过一个月的大战，论坛冷静了下来，开始谈经论佛，我并不太懂佛教，但是我会爬虫。校验了一下，发现网友们对佛教的理解都是陷入在概念里，由于之前对他们的文本也做过很深入的分析，我就趁还有点空闲时间，把一些比较严格的观念，用母鸡体的方式表达了一下。不过，其实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的。网络的海量信息，足以摧毁任何真知灼见，谁都不能从沙滩上挑出一粒同样大小的金子。

论金

　　晚上我一边工作一边挂网，夜很深的时候，娓娓上线了，没半小时，她就给我发信息了（我知道她上下线，她是不知道我是否在线的），她还沉溺在想知道我是谁的乐趣里，哎，真是好奇害死猫的人物。她问我：“母鸡，你是不是郑午然？是不是？要是我猜对了必须承认哈。“

　　嗯，人类的识别能力怎么这么弱。我都懒得解释了，给她回了个：“我都不认识他。“

　　她应该有些泄气了，给我回了条长长的信息：“难道你真的是个新人？可是我感觉你跟段干她们讨论些佛学哲学文学的事情很是熟悉啊，感觉你应该像在论坛待很久了，就算没在红袖，肯定也在别的论坛待很久了，肯定不是我这样的新人。你到底大号叫什么呢？告诉我嘛，说嘛，好不好？”

　　我想，如果不是隔着网络，我真不知道怎么办好了。但有了网络，刀枪不入，心灵铁布衫啊。我也只好耍赖了：“呵呵，我说过我在天涯流浪了很久。我现在去国学明道，不出一个星期，也能像在红袖一样。”

　　我这么说，并没有完全不对。因为我有一整套文本分析工具。

　　这晚我们聊了很多，对于我而言，我是一种离别的心情。这一个月以来，在我枯燥的工作之外，她是唯一一个人类和我交流这么多。而对于她而言，她不能了解我的秘密，可能确定是一个遗憾。这个秘密对她来说，知不知道，于任何方面来说，都没有影响，只是满足了她的好奇心而已。问题是，我还是不能把公司的商业秘密告诉她，甚至于，我不能告诉她生活在机器人的世界里，这一定会引起恐慌。

论金

　　在这个过程中，我们谈论了圣经、佛教，她其实都不太懂，她是非常现实，生活化，情感化的人。一个具体的网络前人格的可爱的人。而我对她来说就像一个迷，她仍然努力想探索我的世界。

　　可是我的世界，我想我的世界，整天和AI工具对话的世界，在社会的最前端到处打探的人。我想讲，也讲不清楚。我们一直聊到快凌晨的时候，我知道自己比她大几岁，便告诉她我的年龄。她嘲笑我像个老头子。我告诉她，那是因为我确信了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确信的真理必须践行才叫确信。

　　她怼我说我小气，既然这么爱人，为什么不爱她，连我的真ID都不愿意告诉她。

　　可是我想，我是真的爱她。但是我有我的苦衷，我不告诉她这些事情，是不想她突然接触那个对她来说完全无知的世界，那样可能会摧毁她现实生活的信仰。

　　最后，她还兴致勃勃的不休息的样子，我就先和她告别晚安了。下网的时候，我决定离开红袖至少一个星期。

　　第二天，我在我的个人门户上添加了天涯的账号，还把娓娓道来的账户也添加进去了。这样我就可以不用打开天涯的网站，又能收到来自娓娓道来的信息，当然，她什么时候上下网我也知道。

　　她喜欢在论坛和人打架，打得那个兴高采烈不亦乐乎的。我也没在版面帮她，因为她打架和别人不一样，就是没心没肺拍着玩的。不像那个小青蛙，拍着拍着自己就内伤了，一个月要退网好几次的。窗子的性情和她有点像，窗子能明辨是非，有时候有点小糊涂，爱憎分明，她们俩互相欣赏的，有窗子这样的闺蜜，出去打架就不用怕了。大家都叫她虎妞，就是虎虎生威，谁也不怕的那种类型。她在版面的样子确实也是这样，只是大家没能察觉到她内心的柔软。在线下她应该是一个很有生活气息、食人间烟火的女人。

　　因为刚开始在论坛里接触的机器人都是论坛里的搅屎棍，我便觉得机器人估计都是反人类的。可是我留心观察了石柒柒和泼雷、疑似机器人的啊哩哩啊，最高级别的机器人徐不老，这个体系的机器人，却并不坏。尤其是徐不老，他几乎没有体现出人类那种情感上的弱点。论坛里看起来极为厌恶的ID和语言，他也能乐呵呵地和人说几句表示欢迎的话。

　　而娓娓对这些完全是无知的，虽然她对打架没放心上，可是这个打架的过程对我来说，也是浪费生命的。

　　我忙了大半天工作，她也没上线，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我忽然看见她上线了。她似乎都忘记我已经跟她告别的事情了，没过几分钟，咚就给我发了信息：“母鸡，母鸡，你是不是好网名很重要？”

　　我这时还正在线上和别人谈事情，随手在门户回了句歌词给她：“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她估计有点憋屈了，哈哈，说：“你别这么小气嘛，我觉得那个好网名的风格跟你很像，是不是你？猜对了就不许赖皮哈。”

　　母鸡很忙，给她回了敷衍体：“好的，继续猜！”

　　她不说话了，一会就下了线，估计下班回家去了。我想她晚上一定会来。

论金

　　晚上，吃完机器人做的美味晚餐，站在阳台上，我看着这个灿烂的世界，感到莫名的空旷。远远近近的灯火和黑暗，就像屏幕上的像素。我有些怀疑，我是不是一个唯一的存在呢？我回忆起过往，就像读取数据库一样，为什么一切都那么清晰？

　　我倒上了红酒，一个人的独酌，宁静又孤独，如果身边有个女人，会不会更好点？这时候，公鸡播放了一首旋律缓慢又深沉的钢琴曲，那叮叮当当的婉转调子，就像在抚慰着我一样。我想到娓娓道来，她没有任何的特别，也不是十分的聪明，但我想她一定会很美丽，平凡的美丽。我对她的感觉是一种倒差的感觉，我每天接触的都是特别的人，商业领域的大咖，没有人味，要么就是AI。AI比人类正确和全面，但是没有情绪，也就是没有弱点。十年前开始适应AI的时候，我万分的兴奋，工作完全得心应手，可是不知不觉中，我自己也变得跟AI一样了，思维、说话很严谨。也许我在我的工作对手或者伙伴的印象里，也是没有人味的。现在，我引起了一个停留在网络前社会的人类的注意，我能捕捉到她心灵的温度。这个世界有多大，我是知道的，于数以亿计的心灵当中，有一个眼神关注你，那是多么幸运的事情，尽管，她的乐趣只在于满足她的好奇心。但是，我并不能掌握，除此以外，她究竟是怎么看待我这个ID的。

论金

　　我正在胡思乱想，喝得微醺，突然公鸡叫了：“母鸡母鸡，娓娓道来上线了。”我说：“好的，知道了。”还坐着不动，因为我知道她会给我发信息的。

　　公鸡又说话了：“母鸡，这个娓娓道来是谁啊？居然享有如此殊荣，系统里这么多人你就关注她一个。是不是谈恋爱了？”

　　说完她还播放了《恋爱万万岁》！

　　我说：“多事，关机，睡觉！”

　　我听到整个系统发出了熄火的声音，屋子里完全安静了下来，所有机器都停止了运转。

　　我打开网络电子设备，她果然在线上。没多会，她就发了信息过来，还是那好奇害死猫的短信：“话说你大号到底是谁啊，给个提示行不行？”

　　我把版面上的留言发给她：“此地无故人。猜到老都猜不到。”

　　她说：“我才不相信，哈哈哈”

　　这小妮子可真够执着啊，她就把这个想法原封不动的发了过去：“亲，你可真执着啊！这个事情你都侦察了一个多月了。”

　　她回了个长信息说：“我真的觉得我都快病态了，每当红袖出现一个我不认识的马甲，又文笔还不错的那种，我就去翻他的帖子，仔细揣摩，然后跟你的文笔比较，猜是不是你的大号，哈哈哈。”

　　还没等我回给她，她又说：“你就告诉我吧，免得我浪费脑细胞，哈哈哈。”

　　我还在犹豫当中，我估计她自己都有点不相信我会告诉她，又接着说了：“其实我一直怀疑你是段子，直到那天看到你跟她讨论佛学，我想段子再精神分裂也不至于会自己跟自己讨论吧，哈哈哈。所以，从那之后，破解你大号就成为我一个爱好了。你就告诉我呗。”

　　事情到这个份上，我有种不得不把秘密告诉她的巨大压力，我有时候想，我真的就这么狠心吗？还是机器人好啊，机器人就不会感受到这种情感上的困扰。她并非在逼迫我，可是我这次感觉过不了关。

　　我咬了咬牙，做了个决定：我要离开。我知道我这么做，就会让她有个疑问永远得不到答案，但，其实，只要时间一长，我就会在她心里湮灭的。

　　于是我说：“娓娓，真的很抱歉，你要相信我，没有任何其他的ID是我，不用再猜了。而且，我打算离开这里了。”

　　说出这话，我有点儿心酸，又发了一大串文字过去：“你不要花太多时间和精力在论坛上，会影响你的生活和工作。这个板块很多人都已经失控，就像我写的那样，互联网的美好时光已经过去了。一定要避免和别人争执。我玩了二十年了。走过无数板块。意义不大。你喜欢读书，这和我一样。我现在还在读各种经典的书籍，比网络这些文字美好得多。”

论金

　　互联网的美好时间是真的过去了。以前的互联网带着人类情感的真挚，而现在的互联网，除了机器人体系，连部分人类都丧失了情感，整天耗费大量的宝贵时间，谈些无血无肉无情无义的话题。但是大部分人都不知道状况。

　　我说完这些话，自己正在伤感呢，没想到她突然下线了。

　　我又发了几句留言给她，我相信她会理解我。

　　第二天我很晚才起来，忙完早上的三部曲，公鸡和我说：“母鸡，你的小情侣昨晚深夜快一点钟给你回了信息，要不要我读给你听听？”

　　我想，要是用那林姐姐的声音读出来，仇人讨债的信息也能读出暧昧来，我说：“别，肉麻，关机。我有点讨厌她了，啥都管。”又是电器歇息的声音，系统停止了运转！

　　我打开电子设备，看到好几条留言：“不好意思，母鸡，晚上临时有个应酬被喊出去了，刚回来，听说你要离开红袖还是有点难过，不过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还是祝你以后万事顺利，天天开心！我没有玩过论坛，现在觉得还是很有意思，能学到挺多，不过确实最近太花时间在这个上面了，今后会减少点时间，谢谢你的建议。”

　　下一条过了好几分钟，估计是在想怎么和我话别：“你是我在论坛第一个朋友，也是当初跟牛村争执时，唯一一个帮我说话的朋友，真的很感谢你一直以来的照顾，想到你要离开还是有点难受，你是个大好人，谢谢你。”

　　下一个又间隔了几分钟：“母鸡，我觉得很难过，我会想你的。”

　　这是她深夜独自一人，面对着电脑给我的留言，我的情绪开始翻滚了起来。

　　我没有给她回复信息，我想绝情的就如此告别了吧。在屏幕前，我怀着一种离别的伤感逗留了很久，看着几个月来被我查得个底朝天的熟悉的ID，他们还在嬉戏、打闹，而我打算自绝于他们了。这是我开展这项工作以前是想不到的事情。我随意在某个帖子做了简单的告别，估计注意的人也不多，细心的窗子看到了，和我说了声再见，期待我能再回来。

　　我把系统里关注娓娓上线的通知关闭了，免得公鸡老是提醒我。

论金

　　我把精力重新投入到新的项目里，可是忙碌之余，天涯的印象却挥之不去。我工作日志上偶尔也记录了一些心得，可是却没有读者。我随意打开别的论坛，改头换面胡乱投稿。没有人关注，我连自言自语的乐趣都没有。

　　似乎过了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经历了半个月的样子，我没在红袖发言了。一个遗忘的数据监测突然某天提示我，红袖的流量大爆发，我想都没想，那一定是开打了。其实那些战争，一点营养都没有，不过，我又有点担心娓娓道来会不会卷入其中呢？我忍不住就点开了论坛，扫了几眼，没发现她的踪迹。原来是小青蛙在策动红袖和三十不嫁板块的相亲活动。这个老小孩真没长大，按照他这个个性，打完又应该内伤退网了。

　　没有人提起我，包括娓娓道来。嗯，很好，我觉得。我准备关闭网页，同时把数据监测程序关闭。我正在查找那个被遗忘的程序的时候，突然收到一条短信。是她！我的心突然有些咚咚跳。打开一看，大失所望。

　　她说：“你不会是福尔摩斯大窗子吧？”

　　我真想刮刮她的鼻子说：“糊涂蛋，福尔摩斯大窗子是骑着妖精的鱼。”

　　她迅速地回了一条说：“哈哈哈，母鸡，你在呀？我以为再也找不到你了，上次你怎么没给我回信。”

　　我想，我不是和你道别了吗。沉默。

　　她又发了一条过来：“你真的不是妖精鱼？”

　　额的个神，我说：“我的大侦探，你能笑死人欸！”

　　她说：“不是就好，差点没吓死我。”

　　我说：“我向你保证好不好，我不是你看的任何ＩＤ。”

　　她叹了口气，说：“哎，看来这个案子是破不了了。”

　　我想起了公鸡给我播放的歌词，回了过去：“别问我是谁，请与我相恋。”

　　她哈哈地回了句：“母鸡的感情好珍贵啊。”

　　我想起上次临别的时候她说的话，好想直接问问她，是否真的会想我。在这短暂别离的日子里，我可是每天都会想起她。不过我又担心过于唐突。犹豫来犹豫去的，还在想怎么接话，在这节骨眼上，李总来了信息，我便连忙开去了。

　　新项目的工作量非常大，以我的效率，我还得忙到加班。我只有很少很少的时间登录天涯——之前所有的监测程序全部关闭了，如果不登录，我啥都不知道。我觉得如果不是她，我可能忙着忙着，就忘却这个论坛了。

　　一直好几天，我也没有接收到她的信息。一直到某一天，我于万分忙碌之中，收到她的两条信息：

　　“你不会是王大拿吧？”

　　“说对了要承认！”

　　我简短地回了一句：“好的，不是。”

　　等到我闲暇下来，再打开对话框，我感觉到有点诧异。她少打了很多哈字。果不其然，晚上的时候，她给我发了信息：“感觉你不高兴了哦！”

　　和上次一样，我也再次感觉到她的情绪有点不对劲。我是不是有点不高兴了呢？是也不是的感觉，有点惆怅，几分忙碌，为情所困，很复杂的心情。这个人似乎就坐在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我，而我从她的眉目间，看出来她似乎也处在相同的境地。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忙。”我说，“你，怎么样？”

　　“我很好呀，”她说，“这段时间，你不在论坛，我都不爱说话了。”

　　我说：“你可以给我发信息呀。”

　　她说：“上次你说走了，我想给你发信息，又怕你没看到，又怕打扰了你。”

　　我向她道歉：“抱歉，娓娓，我的离开是因为工作原因。上次和你道别后，我感到很后悔。”

　　她问：“母鸡，你是做什么工作的？我总感觉你很神秘。”

　　我想了想，感觉很复杂，不知道如何解释，说起来要长篇大论。便说：“利用ＩＴ技术进行资本项目投资的决策分析师。”

　　她沉默了一会，说：“好高大上的感觉，完全不了解，是不是类似建筑固体瞬间移动师那种？”

　　她打过来的名称也唬了我一把，迅速检索，原来是搬砖工的意思。

　　我打了个哈哈过去，说，我知道你是政府公务人员。

　　她说：“嗯，这又不是什么秘密，我在论坛都说过好几次了。”

　　这晚，我们一直聊到很深夜，她跟我说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但很少打哈哈过来，我也告诉她一些我能说的信息给她。我偶尔会发个哈哈给她。因为我隐隐感觉到，她可能正在陷入一种情绪的低谷里。

论金

　　下网的时候，她和我告别，还说了晚安。我送了一个红花的表情过去，祝她睡个好觉。

　　我入睡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我牵着她的手，在湖边一片草地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直走一直走，感觉可以走到人生的尽头。

　　第二天我很早就被自己帅醒了，公鸡还没安排厨房大厨师做早餐，我就一骨碌爬起来了。可能昨晚睡得太晚了，我肚子有点饿，自己动手煮了点牛奶，煮了个鸡蛋，就着吃了点面包片。我站在阳台上，望向并不清湛的远方。天气已经入秋，有点寒意，但并不算冷，这烟雾朦胧的晨曦，散发着沁人心扉的清新气息。远处有灯光穿越了薄薄的烟雾，万物还在暗处使劲地伸腰，我能感觉到它们生机勃勃的生命力，也像人类一样， 准备起来过日子了。

　　昨晚和娓娓聊了一晚上，把手头的工作都耽误了，中午之前我得把工作任务补回去，等公鸡睡醒了，我一连给它下了好几道任务，然后我把所有的数据文件导入给它，等它联系公司的分析库等待分析结果。这么忙忙碌碌就到中午了才完成任务。

　　娓娓还没上线，不知道是不是懒觉睡过头了还是上班去了，我也没给她信息，说也奇怪，我很少主动给她发信息，几乎每次都是她先给我发信息。不过我这会有点想她，无聊打开她的主页，却发现她昨天发了一篇文章，我没留意，因为她没有发在红袖，而是发在天涯银河。那篇文章的题目很奇怪，叫《多余的一个》，孤零零的零回复。

　　我点开去看，原来是她在我离开红袖这段时间，莫名的陷入了情绪的低谷，我想在主因上未必和我相关，而只是在时间线索上巧合。她说的是她生活得很好，被照顾得很好，自己却莫名的感到失重，没有目标，也没有意义。

　　我想起昨天她和我聊天的时候少打的那些哈哈哈，以及关心我的情绪问题，我就隐隐感觉到，是她的情绪出了问题。我只是未想到，甚至是一个月前的那一次，她的情绪要陷入沼泽，已经是有迹象了。

论金

　　我理解的人的情绪，就像海浪一样，时高时低，当处在低点，我们拥有的视觉是改变不了的，我们要做的，是等待时间的波峰的道来。我没有在后台给她留言，而是选择在版面在给她回了帖子。我开始用母鸡体写道：

　　“你这是怎么了？

　　你现在是在锦上

　　既然这么美好，添点花儿。”

　　可是我觉得不够，我又写了一段长的：“昨天你说担心我的情绪，我心里想的却是你的情绪。

　　人不好的时候，看什么都不好，就像戴着有色眼镜看这个世界一样。

　　你说你没有负担，很美好，没有被需要。其一面的看法，就是自己没有存在的必要。而另外一面，确实自由自在。因为此刻，你无法逆转自己的心情，只能感受到没有存在的必要的一面，而无法感受到自由自在的喜悦的一面。

　　有些人，他被需求着，没有他，他身边的世界会坍塌。其一面的看法是，他活得负担非常重，生命必须完全奉献给他人，这样的人生也可以非常悲观和沉重。而另外一面，他是一个积极的担当者，他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生活就是这样，它本来的面目是客观的。而人去感受它的时候，却是主观的。”

　　写完发出去，我自己瞅了两眼，感觉有些眼熟，神神叨叨的像唐僧写的。不知道她看了会不会倒胃口。我想我还是写会母鸡体吧，于是又写了一段：“你要记住一点

　　情绪是变化的

　　有沉迷的时刻

　　也会有拨云见日的时刻

　　我们在情海里沉浮的过程中

　　不要过度去沉溺其中

　　明天，秋高气爽，一个笑容，就冰消雪解。可高歌起舞，生命欢愉。”

论金

　　写完，她还没上线，我后台给她发了信息，问她是不是懒觉睡过头了。

　　三点钟的时候，她上线了，在版面给我回了帖子，大概意思是她确实处在一个情绪的低点，她能明白我说的话，知道要给自己耐心。

　　后台里她给我回了信息，说也没睡过头，而是很早就醒了，或者说昨晚根本没睡好，胡思乱想了一晚的感觉，朦朦胧胧的，也不知道睡着了没有，很糟糕，早上去上班还迟到了。一上午都在糊里糊涂的状态里，直到睡了一个午觉，精神状态才好起来。

　　她劈里啪啦地不断地打字，信息一段一段地传过来。可是忽然间，她停了下来，她说，贴里有别人。

　　我刷新了一下，原来是高隐集团的机器人跟帖说：“哈，被我捉到啦，楼主和母鸡在一起:)”

　　我明白这些机器人的工作任务就是攻击人类的自我精神体的，没有交流的意义，不过我不能告诉娓娓这是个机器人。我给她发了信息：“这种无聊的ID，不要理她。”

　　她虎妞的特质又来劲了，给我回了个信息：“不，来得正好，本姑娘正闷得慌，我要好好修理修理她。”然后扔下我，跑去和机器人打架去了。我没再劝她，她爱玩就玩去呗，有我在，打翻天也没啥事。

　　打完架，她的心情却更加糟糕了。

　　如果我可以拥抱着她，我想她马上就会好起来。有无数个瞬间，我觉得她就坐在我对面，笑意盈盈地看着我，但那始终只是一种幻觉。忽然有一瞬间，我想，我为什么不去找她呢？

　　我没有去求证这个想法，而是在聊天的时候，突然插播个笑话给她看，希望能逗她一笑转运，她每次都打个哈哈回给我。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她的快乐，对，就是感觉。

　　然后，她向我请教佛教的学问。

　　我说：“施主，你不是想出家了吧？”

　　她说：“哎，我现在觉得特无聊，特没劲，特沮丧！”

　　我说：“哎，多个尼姑，就多了个和尚啊。”

　　她回了个哈哈，然后傻里傻气地问：“母鸡，啥意思啊？”

　　我回了句台词给她：“If you jump,I jump!”

　　她好像愣了几分钟，我静静地看着界面，等她的信息，好像过了几个世纪——其实也不是很久，她发了个犯困的表情过来，说：“哎呀，母鸡，很晚了，都12点22分了，我要睡觉了，明天还要上班呢！”说完就逃跑了。

　　我看着暗下去的头像，道了个等她睡醒才会看见的晚安：“亲，晚安，做个好梦。”

　　我不确定她会不会半夜爬起来偷看我的回复，不过我这晚真的很晚才入睡，我想，我是不是应该继续鼓起勇气，追寻下去。

论金

　　红袖板块和三十不嫁的战争进入不堪入目的阶段。这两个板块的人类上演了人类最显著的特征，就是道德感特别容易崩溃。我研究了一下，基本分成两个类型，一种是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对敌阵进行抨击，另外一种是我是流氓我怕谁，并且直接拿道德派的缺德行为直刺对方冠冕堂皇的伪君子行为。最后双方一起变成了“因为你下流所以我下流”。人类历史上所有的战争都是这种模式，我以之为恶，常常用母鸡体发贴劝阻。能看懂的人不多，有时候我会跳进战壕，拉扯几个人离场。灭灯退魈表面上看起来火力旺盛，却很信服我，他一直认为我是无尽意。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就像论坛里曾经对我有诸多的猜测一样，我几乎都没有回应。后来小青蛙也认为我像无尽意，我便对无尽意做了检索——之前的检索，是因为工作原因，现在只是为了论坛的信息，我想我在红袖的角色改变了，现在我是一个普通的网友，不过，我占据着资讯的巨大优势，我想关于我的信息还是不宜公开。这让我道德感上有些障碍，后来我想，只要我是保护他们的心态，而不是用这些资讯来干坏事，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娓娓道来会一直逗留下去，这地方也是个乐园。

　　不过她好像开始躲着我了，我明明看见她上线，也在论坛上回帖，却不给我发信息。考虑到她情绪不佳，我想让她静静，也没找她。

　　过了两天，我看到她发了个帖子《不着急》，说她去华岩寺上香了，还是心绪不宁，感觉更严重了，结尾处她说她有足够的耐心，等自己好转起来。我觉得她处在谷底处了，应该很快就能走出这雾霾一样的心情。我没在后台给她信息，而是直接在帖子坐了沙发跟帖，我写道：

　　“不着急

　　潮起潮落会有时。”

　　娓娓也不理我。

　　过了半小时，机器人跟了个贴坐在二楼：“我还不会又做电灯泡了吧？”

　　娓娓道来一巴掌呼了过去：“不会，你是支苍蝇拍，特别顺手还好用，越拍越好用。”

　　AI小程序把对无尽意的分析报告发回了给我，我一看有些惊讶，竟然是个未知等级的机器人，后来无故凭空消失与网络世界了，一点踪迹都没有。我展开骨灰追寻，他/她在网络世界，连告别都没有。我惊讶的原因是，我没想到五级以上的机器人已经存在网络那么久了。另外，我又觉得，不过是个机器人，也就放下不管了。

　　又等了漫长的一天，娓娓还是不理我。我感到我的心皱了起来，又像在锅里煎着，焦躁不安。

　　晚上十点，我看见她在线，打开输入框，犹豫了良久，发了两个字过去：“娓娓。”

　　她给我回了个笑脸，也回了两个字：“母鸡。”

　　这两字让我像受到鼓舞一样，我急不可待地说：“干嘛一连几天都不理我？”

　　她说：“没有啊，我这几天可忙着呢，嘻嘻。”

　　我注意到她改变了表达情绪的用语，狡猾！

　　我说：“才不信，是不是因为那个葡萄牙月桂说我们俩的关系，让你不开心啦，还是有所顾忌？”

　　过了一会，她回了几个字：“笨母鸡！”

　　我正在踌躇着，突然公鸡模拟了一群网友ID玩弹幕起哄：

　　“在一起，在一起……

　　大胆说出你的爱……

　　上玫瑰花啊，母鸡！

　　拿房产证出来！

　　……“

论金

　　哎呀我去，怎么这么肤浅，我们还是网友而已，照片也没见过，面也没见过，我母鸡是这么不端庄的人吗？我怎么能隔着一个屏幕向自己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我爱你之类的话。这不就像女朋友感冒了，让她多喝水一样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可是想这么多有什么用，我手一抖，喜欢你三个字就发射出去了。看着那三个字，我都楞了，我果然是不够端庄啊。一下心惊胆颤起来，又转念一想，发都发了，又不会死，怕什么，嘿嘿！

　　她回过来的话有点像一盘冷水：“哈哈，母鸡，我现在心情好多了，你不用哄我开心。”

　　我像闷了一口60度的茅台，豁出去了：“娓娓，我说真的，我很喜欢你。”嘿，我犯傻的时候，我都觉得自己很肤浅。

　　她说：“哈哈，这可不像你在论坛的表现啊！”

　　“我在论坛啥表现？”我觉得她在顾左右而言他。

　　“你在论坛表现睿智、友爱，又博学，母鸡体别具一格，”她顿了顿说：“看起来不像是个会网恋那么幼稚的人。”

　　想和我辩论是不？

　　我写道：“那是我理性的一面，我还有感性的一面，我内心对你有真实的感受，我不能自我欺骗。与其隐藏和遗忘，煎熬、空遗憾，不如说出来，就算你觉得浅薄，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你不理我的这几天，蓝瘦香菇。”

　　她打了个哈哈哈过来，说：“抱歉啊，母鸡，其实上次你和我说的话，我已经有些察觉，我的心好乱啊，我总觉得网络太过于虚幻了，这种感情很不真实。”

　　我说：“我的感觉和你相反，我觉得很真实，就像看见两颗心已经挨在一起，伸出两只卡通小手牵着，窃窃私语。”

　　“可是我们离得很远。”

　　“那是我们的物理空间，我们的心是挨在一起的，0.01毫米的距离。”

　　“但其实，我们也并不认识。”

　　“也许吧，网络只是我们认识的途径，它不是终点，如果把网络当成古代的媒人，我们也可以开始。”

　　“母鸡，先别说了，我眼睛有泪。”她顿了顿说：“电脑屏幕太刺眼了，哈哈。”

　　我看了看时间，又十二点多了。和她说不早了，那先休息吧。

　　她还在。

　　过了一忽，她说：“母鸡，早点睡，别熬夜。晚安。”

　　我真的很想马上和她通电话，但又怕搞得她通宵难眠。我说知道了，大家都不要熬夜，晚安！然后我让她先下线，我告诉她我知道她是否在线，她不下线我也不下线。她估计还在感情的漩涡里打转，也没注意到我怎么会知道她是否在线。她哦了一下，然后就下线了。

论金

　　红袖和三十的战争以灭灯退魈和山鸡的和解而终止，红袖走失了逻辑思维，灭灯退网，而红袖来了一波三十的ID。这批ID发现新大陆般兴高采烈入驻红袖，在中秋前夜，引发了一波爆照大戏。

　　我们的感情在虚拟世界里升温。她写了个帖子叫《小欢喜》。宣布她彻底走出精神困扰和罗列了最近的几件小喜事。我等很多人跟了贴，我才跟了贴，她在我的跟帖下面感谢我一直对她的鼓励。感情这种事情，没发生的可以随便说说，发生了的，倒要装作没有事一样。

　　这段时间里，论坛一直有人在谈论佛法。我注意到两个人类ID，一个是远烟空沫。此ID见识非凡，然而却不太敢越雷池一步，据我检索的文本，佛陀的确只是一个凡人，一个创造者，所传章句，仅仅是表达式，这些表达式经过翻译传播，文字含义的演变，早就难以透过文字领悟原意了，现代的人要领悟佛法，这些文字不过都是走路的拐杖。我和她做了一些简短的对话，鼓励她走出文字的局限，直达生命体验的本源。

论金

　　秋后估计万物都要开始温存，红袖一波爆照行情，令心情大好的娓娓也跟了风。刚好这段时间我比较忙，没有跟上节奏，很多秒删的照片都没看到。不过对我来说，这些照片删跟没删没什么两样。不过其他人的照片我没看，我只爬了她的两张照片。我也不想欺负她，后台给她发了我的照片。我说：这样公平了。

　　她有点意外，问：母鸡，这真的是你吗？

　　我说：“你想象中的我，是不是像巴黎圣母院的怪叔叔？”

　　她哈哈大笑说：“卡西莫多可没这么帅气。”

　　我说：“我可真有点后悔上次向你表白了。”

　　她说：“干嘛？看了照片想反悔啊？哈哈，现在还来得及！”重庆辣妹子的辣味十足。

　　我说：“确实后悔了，看了你的照片，秀外慧中，贤惠端庄，落落大方，楚楚动人，我不应该那么轻浮浅薄隔着网络向你表白，我觉得那场景应该是，我穿着白色的西装，手持鲜花，在一个宏伟壮观的大礼堂，或者一个花团锦绣的湖边公园，挽着你的手，看着你的大眼睛，深情地凝视，再向你倾诉我的衷肠！”

　　她哈哈哈，说：“确实是轻浮浅薄了，不过看在你那堆形容词的份上，我就原谅你了。”

　　“不过，你刚才说的那个场景很不错，给你一个机会补上。”

　　打蛇随棍上了（这个形容很不好，反正她也看不见，现在可能看见了，想生气也来不及了，哈哈），我说：“人物有了，戏份也安排了，还差时间和地点，我要来重庆！你定个时间？”

　　“好，那就下辈子吧！哈哈哈。”这笑得没心没肺的。

　　“喂，姑娘，这个不能胡说，什么下辈子，请认真严肃活泼地对待！当心一语成箴！”

　　“好吧，好吧，刚才说的不灵！”她沉吟了一会，说：“嗯，我好像并没有答应你要见面哇！”

　　“往回爬爬楼，”我提醒说：“刚才谁说的，给我一个补救的机会的？”

　　我似乎看到她翻了翻聊天记录，然后听见她说：“好吧，好吧，是我说漏嘴了，我都忘记我们还没见过面这回事了。”

　　“不过，母鸡，我是有点害怕，我们真的要见面吗！”

　　她用的是感叹号，而不是问号，我感觉到这不是笔误。我心一横，斩钉截铁地说：“要！一定、确定以及肯定要！”

　　她犹豫了片刻，给了我一个无法脱身的答案：“见就见呗，who 怕 who，本姑娘豁出去了，但是，我有条件！你得答应我，不答应也得答应！”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只能就范，什么条件你说，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这一趟也要走起。”

　　我等了片刻，她才发过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见了以后，你要离开我，一定要告诉我原因。”

　　这话让我感到有些莫名的伤感，对于男人来说，我们似乎并不会去考虑以后的问题，如果是多余的假设，我们愿意冒险，哪怕最终鲜血淋漓也没什么。

　　我仔细又思考了一下她这段话，离开是一个不幸的结局，但似乎重点是要我告诉她原因。爱一个人和离开一个人是有原因的吗？前者可能没有，后者可能会有。我又想起我们相识的过程，是她锲而不舍地追寻我的身份而发生的。可能和她那强烈的好奇心有关？

　　我说：“傻姑娘，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我保证不会离开你（男人可能都会这样瞎承诺，这不是欺骗，有时候只是为了安慰，因为其实，大家都知道未来的不确定因素很多），另外，我会告诉你我所有的事情，以前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还不能保护你。”

　　“好，你答应我就行，我相信你。你看一下日程，国庆节前一个周末行不行。”

论金

　　周末我都可以，时间就这么定了。

　　我把所有准备的工作都交给了公鸡。公鸡有点奇怪，甚至让我觉得它居然有点忧郁，一个机器人，到底是咋的了？它说：“我觉得你去了就不回来了。”

　　我哈哈大笑，说：“想什么呢，我又不是嫁过去。”

　　公鸡不语，默默地去买白西装，订票，订酒店，还在重庆订了鲜花。

　　AI时代的机场变化还不大，因为航空业的进展没有那么快，只不过安检异常的快，过闸再也不用给陌生人摸来摸去了，但候机还是要的，如果自己把时间拿捏准，就不需要等候多久，并且，现在几乎没有航班延误这种事情了。

　　不过我就特别紧张，我提早了半个小时到了机场，坐在候机室里，一边翻阅红袖的帖子，一边预演着我们相遇的浪漫时刻。我竟然不敢给她发信息，虽然我很早就把时间告诉了她。

　　忽然后台亮了灯，我估计是她给我信息了。果不其然呢，她问：“嗨，帅哥，在干嘛呢？候机了吗？”

　　我迅速六个字分三截母鸡体回了过去：

　　“想天

　　想地

　　想你”

　　“哈，你也会油腔滑调了啊！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哦，在候机种，很快就登机了。是不是想我啦？”既然油都油开了，继续油吧。

　　“不想，没空！”

　　“那你在干嘛？”

　　“嘿嘿，我可忙了，你就来两天吧，我把重庆都翻了个遍了，去哪里吃，去哪里玩，几点去，去多久，玩什么，我都要准备啊，免得你嫌我招呼不周！”

　　“哇！你这个比公鸡还厉害！”说完我才发现说漏嘴了，可是又不能撤回。

　　“什么公鸡母鸡的？你还有个公鸡？”句子后面是一个冒火的表情。

　　我能告诉她，我有个公鸡，会帮我洗衣煮饭扫地买衣服和订机票吗？还会根据我的心情自动给我播放音乐，没事能跟我逗个嘴，就差给我喂饭了。看来又只能撒谎了。

　　“公鸡是我的闹钟啊，每天很准时就叫我起床，从来都不耽误。这还不厉害！”

　　可想而知，输入框里跳出很多大锤敲脑袋的表情：“居然拿我跟一只闹钟做比较！”

　　“好吧，我道歉，一时语急胡说的。我要准备登机了。等会就可以见了。”

　　“嗯，安全、顺利！我再忙一下攻略。”

　　我发了个飞吻过去，就提起行李上机了。

论金

　　下机后，我第一时间给娓娓报了平安，然后先回酒店办理了入住，洗了个澡，穿上公鸡帮我定制的白色西服。镜子里的我高大帅气，比平时的商务还多了点喜庆的色彩。一会公鸡安排的鲜花也送了上来了，我自己叫了台车，准备前往朝天门。我们约在雄伟壮观的朝天门见面。虽然哪里既不是一个富丽堂皇的礼堂，也不是湖边的一个花园，但朝天门确实是让每个身处其中的人，能感觉情感澎湃的地方。

　　我确实很紧张，我提前到达，而娓娓道来是个迟到大王，这个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了。只不过我捧着鲜花的样子看起来很傻。我给她发信息：“美女，出门了没有？我已经身处伟大的朝天门广场，正对着三江汇合的壮观景象。”

　　此时正是下午2点左右，太阳的温度很足，但并不热。路上的行人来来去去，我左看右看，找了一个最鲜明的位置，然后把定位发给她。我说到了，你就用位置共享，你会一步一步接近我。

　　她说她快到了——我估计是快出门了。但其实我估计得不太对，她真的快到了，因为我看见她发过来的位置共享，只有几百米——几十米，我连忙四处张望，并没有发现一个疑似的身影，然后我看着位置共享上十几米——几米，我还是一无所获。

　　我给她发了一条信息，你在哪？刚发完，就收到她给我发的信息：你在哪？

　　我看着位置共享，三米——两米——一米——五十公分。我转来转去，看来看去，却并没有她的影子。

　　我说：“你人呢？”

　　她说：“我到这啦，没见你啊？”

　　突然位置共享显示了0米。我不断地旋转，但没她的身影。我急急给她描述了我的身高，服装，鲜花。她也急急地描述了她的身高、服装和挎包，在原地转来转去找我。

　　定位只定位二维，难道她在天上？我真的仰头望向天空，一片白茫茫中只有莱福士大厦的雄姿。难道她在地下？我问：“我在露天的平台上。”她说她也是，她能看见莱福士，和三江汇聚。

　　我全身突然大汗淋漓，马上掏出设备，翻出李总的对话框，突然莫名的感到恐惧和不安，一种不知来自何处的危险信息涌了出来。我马上链接了公鸡，它说：“哈啰！母鸡，有什么可以帮到你！”

　　“公鸡，现在我说的一切都要保密，我现在遭遇了一件诡异的事情……”我慌里慌张、急不择言、啰啰嗦嗦地把目前的状况和它说了，问它这是什么状况。

　　“母鸡，你不要急，你的小情侣比你还急，你先和她核对一下时间，回头你再来找我，你要冷静下来，而且不能找其他人。”它倒是很淡定。

　　我强行镇静了下来，可能公鸡说得对，娓娓可能更着急。我给她拨通了语音。语音系统传来沙沙的信号声，一下就接通了。

　　她开声就问：“你到底在哪？可把我给急死了！”

　　我安慰她说：“娓娓，你先别着急，你听我的，冷静下来，我要和你核对一下时间。先什么都别问。”

　　“好，我的时间是14点22分。”

　　“哪一月哪一日？”

　　“9月21日。”

　　“哪一年？”

　　“2019年呀！”

　　“2019年？”

　　“嗯，有什么问题吗？”

　　我确认了一下我的系统时间：2029年。

　　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估计，娓娓还在线，不停地问我怎么啦。

　　我冷静地对她说：“娓娓，娓娓，不能急，我在，我就在这里，但是，目前我了解到的情况是，我们不在一个时间维度上，我需要时间去调查一下。”

　　我估计她听不懂我在说什么，我能想象到她的惊慌和恐惧，我知道她就在她的时间和现在的这个位置上。我感到万分的愧疚，在她最低迷的时候，我曾想象过拥抱着她，可是现在，她的情况可能比那时还要差一万倍，而我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里，或者自己是什么。我给了她巨大的憧憬，爱情的甜蜜，我们一起等待着这一刻。可是在这一刻，我们还能通话，还能互发信息，却完全不能触达。 我无法向她解释这一切，我也无法再跟她撒谎，说我骗了她，说我根本没来，说我用技术欺骗她我在这个位置。我不能这么做。

　　我要求她先冷静下来。听见我一直在线，她慢慢恢复了平静，问我究竟在哪里。我说：“娓娓，今天我们见不了面了。但是，我们一起经历的事情，我对你的感情，一切都是真实的。我们现在面临的情况很复杂，完全不是你能想到的，当然，我也没想到。你听我说，你先回去。保持冷静和保持和我联系。不要和其他人说我们的事情，记住，要保密。”

　　我要求她保密，是因为我嗅到一种潜在的巨大的危险。

　　这时我希望她体现出虎妞的大心脏，让她不要问为什么，让她相信我。

　　她最后和我确认：“你真的不在吗？”

　　“娓娓，我在，我在你心里，你也在我心里。你快回去，保持联络。我得马上走了。”

　　我等她挂断，她犹豫了片刻，终于挂断了信号。

　　我立马回到酒店，让公鸡订了最快的机票，急急忙忙地回到我的老窝。

　　一路上，我一直在考虑娓娓道来现在的状况，可是我不敢给她任何信息，她也没有给我任何信息，这难以想象的局面现在暂时需要她独自面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