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卧龙 于 2017-6-8 17:06 编辑
【散文】儿时的那些事
◇作者:卧龙
1、
世上唯一能与时间对抗的,我想,大概只有文字。文字可以让我们追寻曾经的脚印,往事重温,抑或思考。
我一岁半时,史无前例的文革拉开了序幕,接下来批林批孔。我们的启蒙教育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没有上过幼儿园。父亲下放时我们举迁到老家水西,一个不算富裕的小村庄。在一栋简陋的平房里开始了我的学习生涯,念小学一年级。我家旁边就是祠堂。祠堂内,一只大牛皮鼓被木架支起,悬于半空。大年初一,我和村里小孩一大早拿着木棍奔向祠堂大鼓,‘咚、咚’不断敲打起来,意味着新年的开始。
那年我才5岁。
就在那年,我尝试着放牛。
就在那年冬天,村民在水塘抽水捕鱼。围观时我不小心一头栽进了水塘,隆隆的马达声,淹没了围观人群的嘈杂,也无人知晓有人落水。当我即将卷入马达时,一位不知名的青年跳入了冰冷的水塘,之后把不省人事的我放在岸上,迅速消失在人群中······事后哥告知我,他为此挨了祖母一顿小打。
多年后我又曾站在那个水塘边,水面上的小游虫,仍无拘无束地屈动着。任何生物,活着就是一种快乐。
在老家刚读完一年级,我们就回到了城里。因年龄不够,转学时我又念了一回一年级。多读了一年,我的学习成绩也没比别人好。天生不是读书的料?难怪父亲对我常挂嘴边一句话:你就是点小聪明。
这可不能怪我,对吧?
自幼我喜欢绘画,首先接触的是漫画。其内容几乎都是一些极为夸张的水笔和毛笔下的反、资角色,色调只有红与黑,到处张贴着大字报,举国上下充满火药味。没有谁敢贸然直呼领袖其名,人人都需谨言慎行。
事实上,那个年代的人们大都单纯、朴实,也乐于助人,刑事犯罪率也极低。因为大多数人相比当代人而言在道德上也许更为自律。‘’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把它交给民警叔叔手里面······‘’这就是那个时代的真实写照。
记得有一回下午,突然传来一阵‘’抓小偷,抓小偷‘’的呼喊并夹带着‘’咚咚咚‘’的急促的脚步声,我刚跑出家门,一个人喘着粗气从我眼前一闪而过,后面只见男男女女十几二十个人追赶了过去,接着又有人加入了追捕队伍。我的心‘’怦怦‘’直跳,这是我生平第一次目睹追捕小偷。我想,这样的围追堵截小偷又怎能藏身逃脱?
我不禁想起:‘’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然而,现在时代变了,人性未变,但人心,变了,也冷了。
那时大多家庭无论白日黑夜,家门都无需上锁。夏夜里,大门敞开,搬出竹床躺在屋外仰望星空,聊着家常,呼吸自然清新的空气。然后,一片平和宁静。偶尔叫着几声蟋蟀,远处隐隐约约也会传来‘呱呱‘的蛙鸣声。
在我模糊的记忆中,每次饭前,我们一家老小都要摆好碗筷站在主席画像前,高唱着当时家喻户晓的歌曲——《大海航行靠舵手》。有一次,因上课开小差,放学后我被老师罚站并背诵一首毛主席语录:“学生也是这样,以学为主,兼学别样,即不但要学文,也要学工,学农,学军······”
半工半读是当时的一种教育模式。事实上,劳动课成了我们的必修课程。每个学期都有几次长途沷涉的劳动,挑大粪(小桶),力气大的单挑,力气小的则两人用扁担扛,路程约四五公里,并自带午餐。第一次我自告奋勇单挑,刚上肩并无感觉份量。行走一段路后,肩上的担子渐渐越来越沉,双腿发软,汗珠像滚弹珠一样滚进脖子。我立即放下担子,一下瘫在地上,张着小嘴,‘‘’呼呼‘’’喘气······劳动,我光荣!
五年级时,祖母突然不让我参加学校的一次下乡伐竹的劳动。次日,班主任在课堂上竟然公开点名,批评我是温室里的花朵,后常被同学们嘲笑。我的自尊当时受到极大的伤害,现在还记忆犹新。当然,老师批评是对的。
事实上,当时我虽小,但同样要和大人一起干体力活。礼拜天,我们会结伴上山耙松毛,到了山里我们就各自散开,用篾制的耙子四处弯着腰去耧散落在松树下的松叶。每年还需做几次煤饼,并非蜂窝煤,这煤饼就是煤屑、泥土、水按比例混合而成,最后倒团粘于墙面。我经常学大人样脱掉鞋,挽起裤子,将一双小赤脚踩在湿煤里,左脚起右脚下,不断发出‘’噗哧‘的声音。拌匀后,抓起湿煤在两只小手上来回折腾几次倒成团,往墙上一扔,不能掉下来。纯技术活!
那时,毛泽东小像章非常盛行。有一次,我和哥哥在小叔叔的带领下,在老西街从别人的胸前扯下一枚像章便跑。也不知哪来的力量,我竟然跑得比兔子还快······
我和哥曾为了不被人发现,躲在自家阁楼上,偷偷摸摸地临摹毛泽东肖像,既兴奋又害怕。
冬日里,我与邻居的孩子们常常一起端着饭碗站在屋檐下。一边晒太阳,一边说笑;你在我碗里夹根豆芽,我在他碗里夹片白莱。尽管都是粗茶淡饭,但快乐依然荡漾在一张张天真的小脸上。米饭里加拌少许的猪油和酱油算是奢侈了。
作为人类,物质与精神,二者不可缺一。而后者的贫穷更为可怕,从社会的长远发展而言。
没电脑也没电视,白曰里我们就结伙成群地滚弹珠,打纸包,抓烟盒等。每到夜晚,或听隔壁老人讲故事,鬼故事居多;或在某家捉迷藏,玩游戏;或分帮派打弹弓仗。李玉和、郭建光、杨子荣都是我们争先扮演的英雄角色。一大群小崽子拿着各自的木制手枪你追我赶,嘴里不断地嚷嚷着‘’冲啊!”沉闷的夜空瞬间活了起来。
在幼小的心灵,集体荣誉感已然打下深深的烙印。团队力量也得到了完美体现。
黑白电影对我们而言,就象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每每附近的建筑公司在蓝球场上升起一面白色的银幕,我和小伙伴便会早早放下饭碗,欢天喜地地抱起小板凳守侯在夜空下。
群游戏是我们那个时代最大的特色和乐趣,而游戏规则,人人则会遵从。现在的孩子,从某种意义而言,我想,过于孤独,甚或有点可悲,或者说,总是缺点什么。
2、
我家是一个传统的大家庭,四世同堂,孩子们都由祖母管教,家教甚严。因此,我们从小就循规蹈矩。也因如此,我的父辈和我们兄弟姐妹没有一个会游泳。当然也有两人例外,两辈中的老幺,我的小叔叔和我。或许,最小的更为调皮吧。
为了学会游泳,我当然需要付出代价。
夏曰。趁大人午睡时间,我和邻居的小伙伴经常跑到袁河偷偷游泳。那时的袁河,清彻透底,可见小鱼、小虾。事后常被我的祖母发现,因为祖母只要在我的小腿上用手指轻轻一划,立刻出现一道清晰可见的白色印痕。接下来就是一前一后,祖母拿着竹棍追赶着我····
离我家不远的小山坡上有一棵百年老樟树,那是我们常玩的去处。树的周长需四五个成年人拉手合围,高达十几米,树叶稀少,树干已空。我们每次都会钻进树洞,然后爬到半空中,探出头来俯瞰周边景色,若有人行走在山脚下的铁道上,便用泥巴团扔了下去。有一次,一个同伴不小心从半空中(5至6米高)掉了下来,树上和树下的人都吓得尖叫了起来。心想:要出人命啦!可奇迹出现了,那小子竟然没事般地坐了起来,拍了拍灰尘,还呵呵傻笑。我们个个都吓懵了,瞪着眼睛,张大着小嘴巴·····最终只是有惊无险。也许上天不忍心夺走一个稚嫩的小生命吧。
我和玩伴们有时嘴馋了,就会凑点零化钱到莱场买西红柿。一毛钱可以买到一莱篮鲜红的西红柿,大铁锹随意一大铲。那时的西红柿酸中带甜,清香可口,权当零食。
那种纯香味也仅存于记忆中。
我们当中有个叫田芽的小玩伴,时常会带我们去他家的农田里偷些青辣椒,然后将辣椒籽挖出,再把酱油和盐倒进去生吃,味道也不错。当花生成熟时,他又带我们到他们生产队的农田偷摘花生。葡萄、香瓜、青瓜、桃子也都是我们喜爱的“猎物”。
现在的年轻人自然无法体会到那个年代的清苦,而他们很多人更不懂得珍惜今天的幸福。当然,这与父母的溺爱有关,从小骄生惯养使然。
每逢大年初一,天还没亮,我们就会从密集的炮竹声中爬起来。之后,跑到各家的门外拾拣还没燃放过的炮竹,遇上正在点放的,等主人一关上门,我们便用小脚丫“噼利啪啦”地踩灭火星,拾起一串鞭炮撒腿便跑。天真,烂漫!
夏日中午,收购废品的换糖人会用两块铁板敲打出有节奏的“叮当、叮当”声。这个由远及近的独特音乐,如集结号般地将我们从午睡中唤醒。大家立刻不约而同地起床,从自家搜集用完的牙膏瓶,没用完的索性将牙膏挤出,然后兴高采烈地拿去换米糖。之后,一起坐在屋檐下或大树下,分享着片刻的喜悦。
老式的手动爆米机“嘭”的一声巨响,对我们更有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只要听到爆米机的声响,我便会拿起盆或桶带上米迫不及待地赶去排队。
那样纯真的心境,现在的孩子是无法体会的,优越的生活条件和现代化技术的进步,也许提升了他们的智力和身体素质,但同时也抹灭或削弱了他们人性中本该具备的某些特质。
3、
76年上初中时,我们都是开卷考试,张铁生就是当时被树立起来交白卷的榜样。地理只要画一幅中国地形图“大公鸡”,评个优或良就算完事。不久,一首脍炙人口的《祝酒歌》宣告这场运动的结束。老师首次要我们闭卷考试,全班同学几乎异口同声地抗议:我们要开卷考试!老师说没门儿,但照抄。
有些事,台上说归说,底下做归做,结果是南辕北辙,这是古今中外人类常有的行为方式。
初中时的劳动课记忆深刻。我们每班都种有各种蔬莱,拔白萝卜休息时,偷拿几个跑到河边洗洗,再用小刀削皮,又脆又甜。至今依然很是怀念那种味道。
当时大家都很清贫,穿衣服打补丁是常事。穿上表哥一条‘’的确凉‘’裤子,即便色差极大的两大补丁贴在屁股上,上学路上我也是昂首挺胸嘚瑟起来。
也许,人类的虚荣心是与生俱来的,无论老幼,只是程度各异罢。
某个寒假日,正下着大雪。我们来到学校将课堂里的长板凳四脚朝天平倒在雪地上,玩伴躬着身体在后面扶着脚凳使力推着跑。这就是我们曾经的滑雪运动·····
我家曾住玉紫山,地势甚高,路人都要经过一段陡坡。于是,我们故意将雪弄得坚硬溜滑,一群顽童就这样呆在周围,欣赏着路人滑稽的行走姿态,或前仰后翻······
当时大陆还没有流行音乐,邓丽君的一首《香港之夜》让我为之痴迷。从此,我爱上了音乐和唱歌。
打初中起,我的学习成绩就一直不好,唯有语文和历史尚可挽回些许自尊。这也是所有语文老师对我有所偏爱的原因。初一时的班主任就是语文老师,他时常会拿我的作文作为范例在班上朗读。一次,一位当时资历最老的语文老师给我们代课。我写了一篇散文《袁河之晨》,次日翻开作文本,发现代课老师在我的作文下方赫然写着一行硕大的批语:这是你自己写的作文吗?外加两个夸张的问号。我充满着委屈。后经班主任的解释,总算为我洗了冤平了反。过后,他在我的作文本上追加了两句:你的想象力非常丰富!文笔流畅!
我想,未了解真相之前,对任何人和事都不要下任何结论。尤其对历史和历史人物,因为它会影响一个国家的走向及命运。
70年代末期,电视机还未进入普通百姓家,可效益好的企业单位却拥有了电视,比如当时的五金公司、副食品公司等。为此,晚自习我时常逃课。可所有单位都不让外人观看,于是,我和同学便翻墙入内。有一次,围墙太高,约三米,同学有点犹豫,我回头看了看他‘’没事!‘’言下之意,看我的。我深吸了一口气,往下一跃,同学也随我跳下,’‘哎哟‘一声惨叫。
人要倒霉,躲也躲不掉!他没事,我却有事了。我偏偏落在地上的一块方砖上,把脚扭了。第二天,我就一瘸一拐地去上学·····
也是活该,老天替父母狠狠地教训了我一回。
印象中,第一部电视剧是美国的科幻片《大西洋底来的人》,而后是《加里森敢死队》。由于当时的贫穷和生活的单调,电视剧对我们具有无法抗拒的诱惑力。
高中时,穿喇叭裤是当时的一种时髦。我父亲是老公安,非常反感此类穿着。故,我每穿喇叭裤一到家门口赶紧弯腰卷起裤筒,不让父亲发现。否则,裤子立马被剪。我想,最大裤筒的直径约有一尺,直接可当扫把用。
古人云:“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孩提时的我懵懂顽皮,时间就这样从自己身边悄悄地流逝了······
每当想起在校时的自己,只有惭愧有余,悔之而又无益。
那样单纯快乐的日子已是不可再得了,那样的天真美好也不可复制。我想,那样单纯快乐的心境可以唤回,那样的白云蓝天、那样的绿草土地和那样的平和宁静,是否也能唤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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