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想做个教书匠（旧文） [复制链接]

金豆豆

主楼

发表于 2016-9-10 20:3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考你家爹，考你家娘
　　再考你家小儿郎
　　小儿郎，你好忙
　　才背完书，刚熬完夜
　　还要赶去坐课堂
　　听完了写，写完了看
　　看完了做，做完了躺
　　爹娘灌你肚子饱
　　老师灌你脑壳胀
　　烦什么烦
　　想什么想
　　…………
　　想写高考话题，自然而然，联系起这首戏谑诗来。我就站在教师立场闲侃吧。当然，我最想说的是：只想做个教书匠。
　　众所周知，教书是个良心活儿，累死累活，也未必有人知晓。中国教育的现状是：举步维艰，不伦不类，挂着素质教育的羊头，卖着应试教育的狗肉。所以，皇帝也急，太监也急，在“高考”的指挥棒下，疲惫不堪挣扎着孩子、家长和老师。曾经的“黑色七月”，现在的“黑色六月”，变的是时间，不变的，是“黑色”。侥幸爬在浪尖的孩子成为所谓弄潮儿，父母、老师“与有荣焉”；而那些不幸溺水的孩子，也将父母和老师拖下了水。
　　孩子痛了，父母痛了，老师也痛了。套用鲁迅的话：世界上本没有痛，喊冤叫苦的人多了，也便痛起来了。最糟糕的现状是，家长和老师们，又会把疼痛转嫁给孩子，孩子愈发身心疲惫苦不堪言，在高考场上奋力厮杀、突围。
　　从前的从前，总有人将“小鲤鱼跳龙门”渲染极盛，于是，“鱼跃龙门”成为年轻人的必修课。无独有偶，丹麦童话《丑小鸭》也彰显了：但凡勤奋努力，就会化身为天鹅。
　　多年以后，我忽而发现：那只小鸭本就是天鹅蛋孵化，说到底，真正的鸭子永不能变成天鹅。关于“小鲤鱼”，我也终究想明白了：“龙门”不过是人为设置的障碍，由而今“龙门”的晋身阶梯太低，低到小鲤鱼跳过去了，还是会被打回原形，依旧在沧海俗世沉沦。上帝呢，在天宇哂笑，它说：智力、财力、精力，你们尽管放手一搏，看看能否抵达龙的高度。
　　据说，独具特色的高考，是目前少有的公平考核之一。所以，无论哪个阶层，都会削尖脑袋把子女往场上推。惨烈的竞争里，自然是孩子乃至家长体力、毅力、智力的拼杀，当然，也彰显着财力和人脉的比拼，各种参考书、辅导课的资金投入，各级择优选校的花销，各类裙带连襟关系的打通，并不是所有家庭都能承担得起的。
　　九年义务教育，三年高中厮杀，优胜者进入高等院校深造。技不如人的，心不甘情不愿，进入二流、三流大学稀里糊涂混文凭。落榜者本当自生自灭，偏有财大气粗的，直接自费转型成为可造之材。这种分流或多或少吧，影响了孩子的就业前途，因而，“高考”场上的奋力厮杀，就显得尤为重要。
　　捏着文凭是否就稳操胜券了呢？很多时候是玄虚之至的。只是，人们并不肯放弃海市蜃楼的希冀罢。所以，有钱有权的家庭巴不得为孩子铺设康庄大道，而绝大部分普通家庭呢，也通过舍生忘死、不惜血本的整形、拉练，想通过高考“龙门一跃”，将孩子推向非富即贵的道路，从此改变了贫寒的命运。
　　这样的形势下，教师已不仅仅是职业概念，他们的出发点，也不再是提升国民素质，而是尽量与家长、社会达成共识，将孩子武装起来冲锋陷阵。所以，跻身教师之列，我所感到的压力和疲惫，远远超出了职业的范畴。
　　“Teacher”这个词，翻译成汉语是：老师。很多人并不知情，这种翻译，并不完全准确，按原本的涵义，该理解成：教书的人。西方介绍教师，绝不说“ThisisteacherLi”，他们会用“Mr”或“Mrs”替换，缘于“Teacher”这词略含轻鄙，类似于汉语说“那个教书匠”，仅仅代表职业本身。
　　不厌其烦说，不为显摆学识，就算我懂，也犯不着孔乙己。我只想阐述一个观点：西方教师和中国教师的身份地位的不同。汉语以“天地君亲师”来看，“老师”，不仅是职业，更是“尊长”。身份地位便已明显：听者满怀责任、激情和关爱感；呼者饱含尊重、敬意和求知欲。
　　只是历史发展到今天，教师的地位却愈来愈尴尬，尊师重教的氛围轻了淡了，教师的责任和压力偏重了大了。少管了良心难安，管多了超越职权。尺度之间如何把握？定位之间如何准确？一时之间，很难说得清楚。夹缝里过日子，别奢望两全其美，能不招人厌憎，已然谢天谢地。
　　单说职业本身，教师，该仅限于“传道授业解惑”，即教会学生做人，教给学生学习方法。而事实上呢，我们在教学之外，糅合了保姆、管家、监护者等诸多身份，背负着学生、家长乃至社会给予的诸多压力。囿于时间和精力，我们还必须忽略很多，甚至包括孩子的心理疏导，而仅仅专注教授孩子答题，以便他们从容应付各级各类考试，当然，最终是为了那场终极战——高考。
　　前段时间，跟学生发生了争论，他们的解答与参考答案不吻合。我心里赞同孩子们，却还毫不客气下结论：要想得高分，得依人家的分析。孩子们不服气，纷纷试图跟我争辩，我苦笑，说：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老师最多算小媳妇，你们连小媳妇都不是，自己看着办吧。
　　我急功近利了些，我也剥夺了孩子的快乐，可是，我只是执行者，我不能让孩子们自由散漫。我接受着家长、社会和上级部门的监督，学生成绩上不去，我怎么见江东父老？
　　除了题海战术加强训练，并将教育皮鞭高高扬起，催逼孩子达成“勤奋、苦读”的目标外，我想不出其他办法。我跟学生本不是平等、协作，共同完成学习任务的关系，我得严密监督，敦促不谙世事的孩子们快速成长，哪怕自作多情、一厢情愿，哪怕敲骨吸髓、拔苗助长，只要他们能跨越“高考”横栏，姿势如何已不在我关心的范畴。
　　再回到最初的话题，高考烤焦了谁？不仅是“小儿郎”，还有他家的“爹娘”，更有他的老师们。激烈的竞争下，我们成为教育机器，也训练着答题机器。内心而言，我不想这样的，我喜欢跟孩子们打交道，他们的快乐总感染着我。只是在惯性驱使下，他们停不下来，我也停不下来，就继续惯性着。
　　只做一个教书匠呢，又如何？无所谓高考，无所谓压力，只把我所能的传授给他们，也从他们身上，吸取我要的养分。那样的日子，该简单快乐许多吧？将来的将来，有那么一天，这该不会是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