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左手刀 于 2022-1-24 22:14 编辑
(四十三)
车子飞驰在高速路上,这段属于沈阳外环,车辆很少,有时候半小时都看不到一辆车。车里我们都不说话,只有导航在那里不知疲倦地指挥着,前方限速80,前方五百米有服务区。
到铁岭的时候,大姨姐打来电话,先嘱咐道,你先别说话,爸走了……
大连襟开着车,妻子怕激动,只能由我来接电话。妻子问道,谁打的电话?
大姐。
我爸怎么样了?现在明白事不?能吃点东西不?
挺稳定,还不太明白。我只能这样安慰着。
随着导航的指挥,车子驶离出高速,跑上乡镇间的柏油路,又颠簸在村与村之间的水泥路,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来到岳父家的门前,看到了大门前摆放整齐的花圈。
上午七点的时候,妻子和大姨姐还通过电话,问问岳父晚上睡的怎么样,吃没吃点东西。大姨姐说吃了几口蛋糕,喝了几口奶。十点多钟的时候,连襟家的儿子——我的大外甥打来电话。老姨夫!我姥爷好像要不行了,我刚才给我妈发视频的时候,看见正给我姥爷换妆老衣服哪,你和我老姨回家收拾一下,换换衣服,我爸一会儿去接你们。
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和岳父大人就阴阳两隔了。
屋子里,亲朋们忙碌着,听着阴阳先生的指挥和摆布,几个舅丈母娘和几个邻居女人在炕上陪着岳母大人说话。
院子里搭好了灵棚,用化肥袋子和猪饲料袋子拼接的篷布遮盖着寒风,我们几个跪在棺材前,除了哭,烧纸是唯一正确和能做的事儿。
妻子不无埋怨的说大姨姐,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要是早点过来,我还能见到最后一面。
不是怕你耽误班么,谁心思这么快?
这是实话,不是老人身体不适,儿女们就整天得陪在身边,这才分开几天?
一个多月前,岳父和大姨姐视频,说要到本溪来看看,连襟和大姨姐把岳父岳母接了过来。这时候的岳父又黑又瘦,眼窝深陷,春天还能拄着拐棍在地板上溜达,如今只能坐在轮椅上被人推来推去。我的父母过去看看亲家,回家心情就都不好,怎么瘦成那么样?这不完了么?
2010年夏天,岳父脑梗复发的时候,我去医院伺候了二十一天,然后连襟和大姨姐把岳父母接到本溪,一直照顾到2011年的春天,老人惦记自家的地,想村里的亲戚和老邻居,便又回到昌图乡下,走的时候是又白又胖,这才半年的功夫,把身体养成了这样。
我们的希望仍然是,养的白白胖胖的,春天再想乡下的时候,再送回去,没想到才一个月的功夫,岳父的身体就支持不住了,先是偶尔有些抽,然后就每天都有这个症状,最后简直有些病危的迹象,赶紧联系大舅哥过来,遵从岳父的期望,回乡下。大姨姐非常孝顺,留在娘家那儿,继续照顾,妻子返了回来。
十二月十五日,大姨姐打来电话,说老人家想我们,让我们回去看看,据说明白人给掐算了,能过去冬月十七,也过不去腊月二十三。岳父能吃些蛋糕,喝点奶,我买的牛肉,烀的烂乎乎的也能吃一块。妻子工作忙,歇了六天,对工作已经有了影响,岳父放心的嘱咐道,回去吧,我没事,死不了。妻子想把我留在那儿,岳父也没有答应。
回家才消停两天,这边岳父大人是真的不行了。
岳父大人交代的很明白,告诉大姨姐说,等我穿上妆老衣服,就别在给我吃药了。这边穿衣服的时候,大姨姐拿过几颗救心丹让岳父含着,说等他的老姑娘回来,岳父摇摇头,表示不等了。小声嘟哝了一句什么,大姨姐用耳朵凑到嘴边,听到说镜子,照老规矩是必须要把镜子都挡上,然后冲着屋外晃了几下头,用眼光暗示,抬外面去,在屋里死不好。
这句大姨姐没听,外面零下二十度,怎么忍心活活冻死,直到不六分钟后没有意识,不再弥留这世界才抬了出去,我们听完,便又接着悲痛流泪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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