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
成长,无所畏惧
父亲因工死亡,单位为我和母亲安排一间房间、能蹲下一个人的卫生间和离房间十几米远的柴火间改装的厨房,父亲留给我们的遗产:装得下一辆解放牌大卡车的烧火木柴、一辆28寸凤凰牌自行车和一台组装的14寸黑白电视机,没有一分积蓄。
当时,我和单位签过两个协议,一份关于安置的,主要是解决我补员和母亲的户口问题,无经济补偿。一份是领取群众捐款2016元,工会主席说,名单我不给你们,你们也就不要还这笔人情债,大家也都理解的。大伯和我一起签的字,因为那年我离十六岁还差十个月。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国企的福利还是不错的,逢年过节会发很多单位自己生产的水产品,比如大螃蟹、黄瓜鱼、带鱼等等,我和母亲一起工作三年,也就是我十八岁那年,我们用那笔2016元捐款买了第一件电器:容声冰箱。我再也不用大过节的骑着自行车满城给亲戚们送吃不完的水产品,母亲知道我心里不痛快,我们最困难的时候,除了外公和大舅舅给我们送过东西,其他亲戚对我们避之唯恐不及。我的抱怨是母亲痛下决心买冰箱的唯一原因。
十八岁那年,我和母亲摆脱了赤贫状态,日子好过问题也就出现了,母亲除了在办公室做卫生还在车间做些兼职,有次和人家因为工作安排发生冲突,当时,我和母亲无所依靠完全是靠一股狠劲撑着,我们清楚地知道一次低头将永远别想再抬头做人,但这一次,母亲是哭着回家的,我问她怎么回事,她说被人数落了。我很奇怪,父亲在的时候和人家发生再大的争斗母亲也没有流泪过。母亲委屈的说,那个人说我们不会做人,当初大家为你父亲捐了钱,现在有钱买冰箱却不见我们返还。
我问母亲,你在那个人面前流泪了。
母亲说,没有,回来的路上越想越难受才哭的。
我让母亲先做饭,自己冲到春卷车间找这位大伯级的同事,我抽走他正在看的报纸:“老孙,你跟我妈说那些话什么意思?”
老孙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没意思,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
我指着比我矮半个头的老孙:“梅珠当年没给我们捐款名单,还你妈个头。”
老孙见一些同事围过来看他被一个小孩指着鼻子骂,满脸通红的跳起来:“你不要骂人,你不要骂人。”
我继续逼近:“你欺负女人,你算什么++东西。”
老孙毕竟是成年男人,火起来声音比我还是要洪亮一些:“我不跟你这没爹的孩子吵,钱留着买药吧。”
我当时应该是快哭了,一仰脖说了最后一句话:“你也因工死亡去,我捐你三个月工资。”
第二天,我们找工会要捐款名单,梅珠说当时为我们考虑,他们已经将名单销毁了。
这件事之后,我说话不再结巴。
2011.10.21(桂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