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翰林探花 于 2020-10-27 19:22 编辑
俺很穷,俺家就住在老鱼家隔壁,他家伸出的屋檐一角刚好住得下俺们家祖孙四代,但是俺特自豪,走哪儿都腰杆儿挺得笔直,因为俺们家屋顶和老鱼家用得是一样的木料,俺骄傲。
俺很穷,买不起口红。俺和俺们村儿的女娃们都喜欢老鱼家大门上的大红色对联,亲上一口,那颜色正啊,堪比香奈儿口红还好使。那对联儿还算挺大的,俺们从正月初一亲到腊月三十,那对联都不带掉色儿的。
老鱼是个有情怀的人。每天早起,村西头排一长队一帮老爷们儿在大缸前等着蹲坑,村东头老鱼家门前总是不甘示弱,也有排一长队,那是等着亲对联儿蹭口红的。队伍也不算长,绕了也就整个村子三圈儿半,上午女娃们亲,下午小媳妇们亲,老鱼永远是下午三点一刻准时出现,背着手默默地站着,不远不近…
听说,他只为了看到那第198号的女子,到底是谁,几辈人了,到现在谁都没能弄清楚这事儿。
老鱼是个有祖传秘方儿的人,身怀绝技,低调内涵却从不轻易展示。只有那村口石壁上的棋局多年如一日地诉说着他的不凡。
曾记得,那个下午,风轻吹,苞米香,老鱼对着石壁背手而立,太极烟圈频吞频吐,须臾片刻,他便用意念刻下了这一盘旷世棋局,无人能解。隔壁几个村儿的老头老太太都来试过了,最多的堪堪只走了两步半。一位排在全国第五的大棋师也来试过了,枯坐了三年仍然无果。老鱼对此颇为得意,经常对着棋盘喃喃自语:只有那年,可惜只是个邂逅,那个美丽的兰老师…
俺们村老鱼还是个特别善良的人,总是能够站在得道高人们的肩膀上去悲天悯人。无数经过俺们村化缘的和尚都得到过老鱼的善缘。我只能记得其中一位最固执的和尚,名叫法海,老鱼道法高深,一眼就看出此人尘缘未了,老鱼善心大发,不愿此人从此深入佛门而自苦,每日与其一起参悟人生哲理到深夜,因为两人辩论激烈,喊破了村中央的九九八十一口大钟,漫漫长夜,一夜复一夜,法海愣是被老鱼劝还俗了。
为了感谢老鱼的再造之恩,此人毅然入了老鱼的族谱,改名叫做羞涩的大鱿鱼。
我离家的那年,村里来了个修炕席的,这人很是招摇,冷不丁地就会掏出把手枪吓唬人。村里人不知真假,都不敢搭理,只有老鱼敢,老鱼可是家有九只潜水艇的人,鱼雷都堆到山那边了,哪还能怕一把手枪?修炕席的也没太大举动,就是在村口的池塘边上摆了个摊儿,天天坐在一席没编好的竹蔑子上,拿着个竹尺乱比划,一边比划一边吆喝:补炕席罗,一尺十六点八…
也不知道他吆喝的啥意思,只有老鱼每次经过的时候,总是轻笑着摇头。老鱼是俺们村儿大佬,他什么都懂。
总之那时候,村里小媳妇家的炕席坏得特别快。
春节过后,打工的男人们过完二月又都出去了,村里的小媳妇们纷纷怀上了娃。修炕席的走了又回来了,他神秘地对着老鱼一笑,比着大拇指自豪地说:你知道吗?村里的炕席都是哥睡坏的!老鱼听了,不禁轻叹一声,对着那口池塘沉默地思考了良久。
老鱼是大佬,他早就目光如炬地说过,村里那口池塘的水,也是有秘方的。
隔年,村里小媳妇们都生了,一水儿的双胞胎。
俺们骄傲,因为俺们村儿有个大佬叫老鱼,别的村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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