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回家已是晚八点。她如同跋涉万水千山,疲累至极。一静下来,肚子咕咕叫唤,催她去厨房煮面。
玛安神色恢复正常,同她嚷:“小妹,多煮一碗,我也饿。”
这如同雷剧的一天,惊险糟糕度过。以玛丽只觉得同现实脱离了整整一日一夜。
她说:“玛安,你要具备识人慧眼。不是每次运气都有这么好,会得有个勇士前来搭救于水深火热。”
玛安自顾埋头苦吃,不知听进多少。
玛丽暗自叹气:她不可能看护玛安一辈子。她也要长大、也要结婚育子、拥有旁人不可替代的家庭。
玛安按住胸口:“谁算到会发生这些?平时文诌诌的,一翻脸,像恶魔。哇,玛丽,请再也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这倒是,人不可貌相。”以玛丽脑海闪过程忠良。
玛安大眼睛眨眨:“这次多亏你们。小妹,怎样找到我?那地方并没有几个人知道。”
“是张医生打探得来消息。”
“张医生真是万里挑一的好男人。我记得是他自火场将我抱出,勇气和智慧都上佳。”
玛丽替程忠良不平:“你须得记着,还有另一个男士不顾安危在火场与魔鬼殊死搏斗。”
“我感谢他。噢,玛丽。你没有觉得张医生沉思的样子特别帅?他在这陪我,同我聊天,学识丰富得让人诧异。”
“你们聊什么?”
“他说我不会患上创伤后遗症。说我很幸运,天性开朗乐观,又拥有至多人的爱护。玛丽,他尤其提起你。过来,让我抱一抱。”
玛丽情不自禁地张开怀抱,姐妹深深相拥。
玛丽想:随便谁,也不能阻止她同玛安的友爱。又想:至多庆幸,以家有张医师这样的贵人,又有小寒挚友,及情深不悔的程忠良。
她感觉幸福。
程男的伤势恢复不错。以玛丽定期带些水果蜜饯去医院探访,程取笑她:“小妹常来,惹得护士小姐问我:那是谁?你的女友?又年轻又漂亮!”
玛丽脸红,她对程增加了解,越觉他其实风趣幽默,心地和善。
他学历低,因此气馁,玛丽鼓动他:“上帝给你关上门,必然开启另一扇窗。快快振作,条条大道通罗马。”
程惊讶:“为何要去罗马?我属意小镇,觉得已生活在世界上最美之地。”
不过他决定出院就报读夜校。玛丽表示满意。她实在乐意看见他积极进取。私心底,她觉得读书不仅可以充沛知识,更重要的是,他的情感思想可以制定方向,而无须围绕住玛安。
——玛安至今未曾到过医院。只跟玛丽说:“代我谢谢他。我有更重要事做。”
“没心没肺。”玛丽愤愤然。
以玛安更重要的事,无非是又一轮的蜂逐蝶恋,她乐享这种人生游戏,千锤百炼勇往直前。虽然这次她比以往收敛得多。
有回玛丽刚到病房,程忠良即问她:“玛安呢,玛安还好?有没有受什么情绪伤害?”
玛丽简直想回家踢玛安两脚。她只得回答:“她安静许多,需要调整休息。”
她看见程的眼中星火黯淡。
不,不要误会。她并无要将玛安重新推向程的意思,纵使他英雄救美千万次,与玛安依旧不会踏在同一条船上。她是觉着玛安应该亲口向程道一声谢谢。
所有人都要凤凰涅槃,积极新生。
程忠良拆绑带那日,以玛丽有幸目睹。但见一段白色纱布自他臂上一圈圈缓缓褪下,她惊得连抽冷气。
这条胳膊自肘关节下方两寸开始,有一条紫黑色长虫,匍匐爬行,状如巨大蜈蚣,直到肩胛骨。
她张大嘴巴,再也合不拢。
程忠良笑:“看你这表情就知道不该给你检验伤口。万一半夜突发梦魇怎么办?”
玛丽恳求:“可不可以让我摸摸?”
她不知一个人被灼伤会是这么恐怖。那伤口尽管愈合,却狰狞异常,摸上去像皮肤上镶了一道劣质拉链。
以玛丽扑扑落泪。程忠良反过来哄她:“小妹不哭。我保证炎夏都穿戴齐整绝不暴露,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女人有幸观瞻。”
玛丽哭得越加凶悍。
她只觉得以家亏欠下程男的,这辈子难以还清。
程忠良装一脸无奈:“不要再哭。小护士会以为我欺侮女友,你难道要害我声名不保?”
她陪他出院,程忠良请她吃过油炸臭豆腐,俩人即告分别。程忠良不要她看见他的方寸陋室,他不要失掉好不容易挣来的面子。
玛丽回家,却意外看见刘玉洁陪同玛安讲笑。玉洁看到玛丽即刻站起,玛安笑说:“玉洁一早回来家也不回就来找你,可见你在他心里位置。你们聊,我还有约会。”
她风似地旋出屋子。
“玛丽,你的假期如何度过?”刘玉洁问,“我急巴巴早想回来,没有你太无趣了。”
以玛丽倒有些尴尬,原来假期这样快就要过去了。仿佛一眨眼的事。
她看刘玉洁,他又拔高一截,宽阔额头,唇角已钻出绒绒细须。他只管张开双臂,期待她一如往常飞扑上去跳到他身上四处搜索:礼物呢?带了什么礼物给我。
玛丽谨慎地答:“还好。每日浑浑噩噩,吃吃困困。”
“我听玛安说发生不少事。我错过精彩。”刘说,“张寒呢?今天叫上他,我们到溪头大吃一顿。”
啊,张寒。也有些许日子没见了。
她总是忙着往镇上跑,忙着冲向病房,她忘记还有俩个兢兢业业的小男朋友在等待她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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