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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趣事--看戏 /知音
从记事开始到小学毕业,家里没有电视没有广播没有报纸没有杂志和书刊,每天放学以后,到处溜达找戏看.能有些什么戏呢?那可多了,婚、丧、嫁、娶、打架、骂人、偷鸡摸狗、游街示众……，可谓场场不落，全部都是现场直播.其中我最爱看的就是结婚了．
看这个结婚，要从相亲就开始．邻居哥哥手指稍微有点残疾，在本村找不下媳妇，有好心人从外村给介绍一个，这天来相亲，正赶上礼拜天．一大早我就跑出去，在他家的大门口候着了．眼前人来人往出出进进的，婆子们忙个不停，那个相亲的哥哥穿的一身新衣服站在院子里．等啊等啊，大约九点多钟的时候，姑娘被媒婆领着来了，一到大门口，一帮人蜂拥而上，拉手的拉手，搂肩的搂肩，把个姑娘接进去了．我在人群中挤了半天，只看见了姑娘的一个辫梢儿，至于姑娘脸蛋儿红扑扑的，这个印象，是我根据那油黑的辫梢儿想象出来的．没看见还不甘心，要跑进院子里面趴窗户去看．窗台那趴一溜儿小孩往里面看，主人家也不出来撵，只是看得那个姑娘脸更红了．这时候，如果主人家叮叮当当开始准备饭菜，那就是亲事订妥了．如果是不准备饭菜，那就是姑娘要走了，就是黄了．不管是妥了还是黄了，就象看电视剧一样，我一定要知道一个结果再跑回家里，把看见的一五一十地汇报给母亲．母亲总是嗔怪地骂我一句：疯了一上午，还不去喂鸡！
一般人家订了亲以后半年到一年，就要结婚了．农村办这样的事情是最讲究季节的，他们绝对不会在气候不好的三伏天或者青黄不接的秋头子结婚．基本上的规律是这年腊月相亲的，下一年的腊月结婚，或者这一年的正月二月相亲的，本年的腊月结婚．为什么结婚要赶到腊月春节前夕？据我自己的判断是：那时候可以杀猪宰羊，再说，农村都讲究新媳妇给亲戚长辈拜年，如果是春天结婚的话，经过了一年的田间劳作，到了春节的时候新媳妇都不新鲜了，万一再怀孕什么的，拜年也不方便．这个根据无从考究啦．
看结婚比看相亲可要气派多了，虽然同样是看那些人，但是看结婚的我要穿新衣服去，还能在那里吃饭（农村叫坐席）．因为在那样小的村落里面，不管谁家结婚，大家都是要随礼的，一家随礼了，这家人的人就都能来坐席了．结婚的场面比相亲时候多一个看点，那就是新房．不管有多少人在那，我都要挤进去，在新媳妇上炕之前，摸摸那些缎子面的新被褥，软软的滑滑的，有的老婆子看见我在那眼谗的样子，就逗我说：＂好看不？你快点长吧，十八就结婚＂，我听这个我就会羞的撒腿跑出去．
新郎这次不但穿上新衣新袜新鞋，还要披红，所说的披红，就是把一块整幅的红花儿被面儿和同样大小的大红布，交叉地斜挎起来，在胸前的正中央交叉处挽出一个大红花儿．一张桌子放在院子的靠窗户那里，蒙上一快红布，上面刚两个盘子，一盘装点水果糖块，另一盘装一排香烟．这个糖块，这时候不能去拿着吃，要等到结婚典礼完了之后才能动手抢．
送亲的（或者接亲的）车来了．挂在大门口的鞭炮劈劈啪啪地想了起来，还有震人耳聋的二踢脚．我是一定要捂着耳朵，跑在婚车的前面，为的是能够看见新娘子下车的那一场．新娘子，这时候穿一身红，头上蒙着红盖头，怀里抱着一个＂升＂坐在车上等着，那个＂升＂沉甸甸的，里面似乎是装满了高梁米吧．这时候，新郎的母亲要出来＂兜孙子＂，她必定是要从屋里直接走出来，还有就是一定要扎着围裙，而且走出来的时候两只手要提着围群的两角让围群形成一个兜儿，走到车前，这时候新娘子下车，把怀里抱着的＂升＂放在婆婆的围裙兜里面，并叫一声＂妈－－－＂，婆婆答应＂哎－－－＂，就完成了新娘下车的过程．有一次看一人家结婚，婆婆在＂兜孙子＂的时候手一抖，那个装满高梁米的升＂孙子＂掉在地上了，新娘马上伸出手来，给婆婆一个耳光，结果婚礼不欢而散，新郎把新娘给休了．
结婚典礼开始以后，新郎新娘拜天地拜高堂什么的，这时候有几个年轻的男女，手里拿着盆碗之类的东西盛着五谷混合的杂粮，站在从院子到进洞房的必经之路那等着，只等着司仪一声召唤“入洞房－－”，这些拿粮食的人就用最大的力气把粮食摔打在新郎新娘的头上，听说有的新娘子走的慢些都被打哭了。我从来不去干那打新娘的傻事儿，我有我的事要干，在他们典礼开始的时候，我就想办法挤在桌子边占领有利地形，一等典礼结束，大家都顾着看打新娘的时候，我就在第一时间伸出手去抓那盘子里面的糖块儿，当然了，象我这样聪明的小孩不只我一个，每个人能抓到几块就跑，从来不在那里打架的。
新郎新娘入了洞房以后，要“坐福”，在新房的炕上已经铺好的大红被子，新郎新娘盘腿并肩坐在上面，这时候拿下了红盖头，能看见新娘的头上插满了花儿。然后是吃“子孙饺子”，满满的一大碗饺子端了上来，据说是纯肉馅儿的呢，让新郎新娘吃，一口一个，说是吃几个就能生几个子女，一般来说，新娘也就腼腆地吃一个罢了，而新郎呢，可能是折腾半天饿了吧，叭哒叭哒吃好几个，如果不是有规定要剩几个，他可能就全吃了。这个不能全吃，要剩几个给族里的男孩子们分着吃，因为我是女孩，所以从来没吃过那破玩艺儿。饺子端下去以后，又上来一个鸡蛋，剥的溜光的鸡蛋，让新娘先咬一口，咬一口以后会露出扎在里面的一根缝衣物的钢针，如果露出来的是针尖儿，那么头一胎肯定是生男孩，如果露出来的是针鼻儿，那么头一胎会生女孩。然后新娘子就下地了，给年长一点的亲属挨个儿点烟，这样的活动跟我没关系，这时候的我早就坐在桌子边等着开席了。
开席以后就更热闹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小伙子来回穿梭，把一盘盘在家里过年都吃不到的好菜，用木方盘托着送到每个桌子上，菜是一道一道地上，一般按凉热菜的比例，分为“六对六席”或者“八对八席”。四人一桌，是因为桌子有四条腿，有的小孩不能自己吃饭的也要算一个人，如果不算一个人的位置的话，就说是把孩子“垫桌子腿儿”了，这样大喜的日子里，谁家的孩子愿意“垫桌子腿儿”呢？
吃完席以后，大人们一般都回家了，家里都有一些活计要干的，孩子们就跑到新房去看新媳妇，什么也不干，就是个看。其实也没人跟我们说话的，想想当时的感觉，可能是很寂寞吧。有的时候也跑出去玩一回儿，可心还是没离开那新房，就盼着晚上快点来临，好去看“闹洞房”。
晚上终于到了。我去的时候，人家还没吃完晚饭，我就在那门口站着等着。等到点灯时分，村里那几个有名的能闹的人来了，他们一来就嘻嘻哈哈地热闹开了。在新房的炕上放上小桌子，简单地摆几个菜，一壶白酒，那几个人边吃边喝边闹，一开始是让新娘子过来给他们点烟，那烟很难点着，新娘好不容易划着了一根火柴，扭扭捏捏地还没凑到那烟的跟前，就会被淘气的男孩子们跑上去给吹灭。新娘还要夹菜放到新郎的嘴里，想出种种花样儿来难为新娘子。据说是新婚三天无大小，意思是无论辈份大小，在闹洞房的这一晚上都可以和新娘玩闹。因为村子小，大家都是亲挂亲的，真正的调戏一般不会发生，都是走走过场，基本闹一两个小时就都散了。据说有很热闹的闹洞房，我是没看见过。
闹完洞房以后，我是跑回家睡觉了，这一天太困了。但是戏好象还没有结束，听说有很多人，还要在新房的窗户外面蹲着，听里面的动静，有的还要用手扎破窗户纸，从那小眼儿里面偷看。我是没兴趣了，太困了…… | 
发表于 2010-2-5 22: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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