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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六星网 六星文学 三味书屋 【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楼主: 般若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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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连载】越过那道山梁(全部更新完毕) [复制链接]

31
发表于 2013-12-20 09:48 |只看该作者
兄弟真厉害啊,慢慢写{:soso_e179:}{: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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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发表于 2013-12-20 09:49 |只看该作者
有老家家族人事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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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
发表于 2013-12-21 07:49 |只看该作者
暮雪 发表于 2013-12-20 09:48
兄弟真厉害啊,慢慢写

蜗牛一样。关键是平时抽不出时间,加之惰性,谁知要写到猴年马月{: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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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发表于 2013-12-21 07:50 |只看该作者
暮雪 发表于 2013-12-20 09:49
有老家家族人事的影子!

估计都差不多,大同小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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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发表于 2013-12-21 12:25 |只看该作者
看完序章,写的真不错,欣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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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发表于 2013-12-21 12:25 |只看该作者
癌症晚期的病人,让他自己出去,咋放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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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
发表于 2013-12-21 14:27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3-12-21 12:25
看完序章,写的真不错,欣赏了

第一次写长篇,不知章法,暂且写下去,看写弄出个什么怪胎{: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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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发表于 2013-12-21 14:28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3-12-21 12:25
癌症晚期的病人,让他自己出去,咋放心啊

这是个问题。但现实生活中确实有无为而治的先例,我这也算上不上胡编乱造{: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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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发表于 2013-12-23 07:33 |只看该作者
  06
  对于富军这个近房孙辈在那场官司中的无私帮助,李良月一直充满感激。
  原本,李良月并不想打官司。即便当时被人打成了脑震荡,他也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倒不是因为李良月胆小怕事,相反,他是个充满血性的汉子,五年的军旅生涯,赋予了他雷厉风行、敢说敢做、天不怕地不怕的个性。
  1980年初,李良月从部队退伍回来,主动要追与唐家岩一梁之隔、小他五岁的刘红玉。别人都不看好,刘红玉的家人全都反对,嫌李良月太穷,说他除了几身旧军装,别的什么都没有。刘红玉的三个哥哥甚至扬言要揍李良月,声称如果他再骚扰刘红玉,保证见一次打一次,直到打服为止。
  李良月毫不惧怕,逐步实施着自己的计划。
  他先是偷摸与刘红玉约会,凭借真诚的表白、浑身的肌肉块和一个子弹壳做的戒指,彻底捕获了刘红玉的芳心。
  紧接着,他穿上部队带回来的旧军装,拧着一包糖、两瓶酒,一个人大摇大摆地去了刘家大院,当着刘红玉的父母和刘氏三兄弟的面,不管不顾地把刘红玉搂在胸前:“我娶定她了!你们要揍我,随便,我保证不还手。”
  刘红玉羞得满脸通红,嘴里叫着“谁答应嫁给你了?”身子却软作一团,乖乖地依偎在李良月的怀抱里,丝毫没有挣扎或反抗的意味。
  见此情景,刘红玉的家人全都歇了菜。包括怒火中烧的刘氏三兄弟,只能把攥紧的拳头松了又松,强作欢颜地上前与李良月这个准妹夫套近乎,无奈地接受了这门亲事。
  结婚后,李良月没有在家伺弄刚刚包产到户的土地,而是领着刘红玉月跑到四川省万县地区首府所在地,干起了当时并不被人看好的力气活——给城里人往家里送蜂窝煤。
  当年,在万县这个四川省第三大城市,煤气还没有普及,不少人家还依靠蜂窝煤做饭烧水。如此这般,挑蜂窝煤便成为一种不可或缺的职业。绝大多数城里人历来不屑干这种苦力活,宁愿花点钱让农村人干,也不肯自己动手。
  李良月的同期战友中,正好有个万县城的。退伍时,他再三跟李良月建议:“回家种地有啥出息?你听我的,到城里来,哪怕是挑蜂窝煤,也肯定比你在农村种地挣得多。”
  李良月接受了这个建议,也因此成为唐家岩第一个到城里打工的男人。而刘红玉,自然也成为唐家岩第一个到城里打工的妇女。
  事实证明,李良月的选择是对的。那时生产大队刚刚解散,包产到户的土地显得格外金贵,家家户户都想尽可能地多拥有田地,李良月很顺利地就把自家的田地包给别人。这样不管年景好坏、收成多少,不仅公粮有人交,每年他还能得到几百斤稻谷作为一家人的口粮;另外一个显而易见的优势,就是他们夫妻能在城里挣到现钱,手头总是比左邻右舍宽裕。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正是在李良月夫妇的带领下,后来,唐家岩李氏家族的成年人陆续外出打工,要么到万县城下苦力,要么到沿海地区工厂上班,使得曾经人满为患、热闹非凡的唐家岩李氏老院子逐渐变成一个空院子,那些曾经金贵的土地也变得一文不值,落魄成无人耕种、长满荆棘的的荒芜之地。
  经过多年的打拼,李良月摸熟了这座位于长江边上山城的每一条街道。尤其是发现拾荒是个不错的挣钱门道之后,李良月简直成了万州的活地图,对每个小区、每个垃圾回收站的位置都一清二楚。
  而刘红玉却没这么细心,也习惯了跟着丈夫一起行动,每天去哪里,干什么,都由李良月说了算,她从不操那个闲心。
  2011年中秋节这天早上,天还没亮,刘红玉就起了床,准备出去翻捡破烂。感冒多日的李良月强撑着爬了起来,但觉得头重脚轻,根本迈不开步,只好无奈地躺回床上休息。
  李良月跟刘红玉商量:“要不今天你也别出去了?”
  刘红玉不干:“你睡你的,不用管我。我一个人没事,保准丢不了,说不准还能捡到宝贝呢。”之后轻轻关上门,就着昏暗的路灯,一路小跑,直奔三里地之外那片正拆迁的居民小区而去。
  刘红玉明白,动作不快点真不行。捡破烂这活儿,拼的就是个时间,去晚了,什么都捡不着。
  其实,刘红玉一点也不想去那片已经拆得只剩破砖头的居民小区。
  一路小跑着,脑海里不断浮现的却是三年前那不堪回首的一幕。
  那天一大早,李良月按以往的经验,领着刘红玉到一个正在拆迁的小区捡破铜烂铁,却发现人家连夜在四周竖起了高高的钉着白铁皮的挡板,遮得严严实实,还有人巡逻,外人根本进不去。
  透过两块挡板之间的缝隙,李良月发现一截铁丝,正用一根树枝使劲扒弄哩,被两个巡逻的年轻保安从后面抓了个正着,啥也没说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刘红玉上前护着丈夫,却被李良月制止了。因为李良觉得理亏,人家都围起来了,表明不允许外人进入了,自己还去捡铁丝,挨打了就是活该……
  胡乱想着,刘红玉一路小跑地赶到那片已经拆得只剩破砖头的居民小区。
  到了跟前,她傻了眼:一夜之间,昨天还敞开的拆迁区域的四周竖起了高高的钉着白铁皮的挡板,遮得严严实实,还有巡逻的,外人根本进不去。
  这一次,刘红玉不想冒险,甚至不敢顺着那些挡板之间的缝隙往里看,她不想让老公的悲剧在自己身上重演。她决定放弃这个阵地,去附近的居民小区撞撞运气。
  忽然,刘红玉发现一个几个熟识的同行在挡板和马路之间的空地上忙碌着。
  那是一片被推土机推平的边缘地带,以前是临街的门市房,现在是按要求留出的绿化带所在地。
  那些同行弯着腰,手持金属探测,像工兵一样寻找着,发现目标立即用随身携带的小铁锹猛挖。看样子,他们的收获还不错。
  刘红玉不仅有些羡慕,决定一会儿回家和李良月商量商量,看自个儿能不能买一个这样的装备。
  正寻思着哩,忽然听见一个同行大声叫嚷:“快跑,保安来了!”
  刘红玉一惊,拔腿就要开跑。当看到手中空空如也的尼龙袋子,刘红玉乐了:“我跑啥子?我啥都没捡,有啥可怕的?”这么一想,人就停了下来。
  等两个年轻的保安来到跟前,刘红玉觉得有些眼熟,但她不能确认这就是三年前打李良月那两个人,但从服装和岁数上看,确有几份神似。
  “我啥也没捡。”刘红玉扬扬手中的尼龙袋子,“我刚来,跟我没关系哈。”
  “少啰嗦!”一个保安上前推了一下刘红玉,“你没捡?谁信啊?就算你没捡,那你也是通风报信的,要不他们能跑那么快?”
  “对,你们就是一伙儿的。”另一个保安一把夺过刘红的袋子,“少蒙我们!你们这些捡破烂的,顺手牵羊,见啥拿啥,跟小偷没啥两样。”
  刘红玉大声抗议着:“你嘴巴干净点!谁是小偷?你说谁是小偷?”
  “就说你!你本来就是小偷嘛,装什么装?”抢袋子那个保安也推了一把刘红玉。
  刘红玉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挥舞的双手,上前开始胡乱抓挠。
  “你个臭娘们儿,别逼我们出手!”说话间,也不知是哪个保安,刘红玉的右胸重重地挨了一拳,双脚不由得后腿了两步,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脑袋嗡嗡直响,胸腔内火辣辣地作痛。
  刘红玉屈辱交加,把头埋在两腿之间,呜呜地哭了起来。
  见此情形,两个保安先是骂骂咧咧,之后嘻嘻哈哈地扬长而去。
  刘红玉觉得委屈,一路哭着,两手空空地回到家里,向丈夫哭诉了自己的遭遇。
  李良月肺都气炸了,从床上爬起来,拿起一根扁担就往外冲,刘红玉想拦,却根本拦不住。
  正在生病的李良月自然不是那两个年轻保安的对手,不仅扁担被对方抢过去故意折断,脑袋也被打开一个口子,鲜血直流。
  情急之下,刘红玉瞒着李良月,挨着给在万州打工的唐家岩李氏族人打电话,寻求他们的帮助,想为丈夫和自己讨回一个公道。
  问来问去,大家的意见都差不多:找李富军。他是唐家岩李氏后人,是个律师,还在法律援助中心工作,只有他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这让刘红玉很为难:自己的娘家人曾经非常过分地欺负李富军的家人,现在却要去求人家帮忙,这该怎么开口?再说,源自上一辈人的恩怨,几十年的隔阂,哪是她这个外姓人和女流之辈轻易就能化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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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
发表于 2013-12-23 07:34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3-12-23 11:55 编辑

  
  07
  时光倒流,定格在公历1900年11月24日,农历乙巳年10月28日。
  这一天,是李永杰的40岁生日。做午饭时,怀孕9个多月、挺着一个大肚子的庞氏专门为丈夫下了一碗麻辣面条,还窝了两个荷包蛋,吃得李永杰红光满面,心满意足。
  这一天午饭后,庞氏突然感觉肚子一阵接一阵地绞痛。李永杰不敢怠慢,赶紧请来接生婆王氏。下午4时许,随着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唐家岩李永杰的第二个儿子出生了。加上四年前出生的大女儿李有梅、两年前出生的大儿子李有文,35岁才结婚的李永杰已经有了三个子女。
  这一年,李永杰名下的田地从无到有,房前屋后的5亩水田、8亩坡地让这个曾经在刀光剑影中拼杀的中年人看到了家道中兴的希望。
  这一年,李永杰和庞氏最初落脚的的那间茅草房变成了两间泥坯房;房前的地坝用条石扎起了坎脚,面积比以后大了许多;屋后栽种的几笼竹子快速分蘖,俨然有了竹林的模样。
  这一年,李永杰亲手在山梁刨坑、栽种、培土并反复浇水的一百多株柏树幼苗也终于扎下根系,显示出顽强而茁壮的生命迹象,唐家岩这个肆虐多年的风口开始有了一道柔弱却又不断成长的屏障。
  二儿子出生这天,李永杰格外兴奋,得知母子平安的消息后,他甚至破天荒地当着接生婆王氏的面,狠狠地亲了妻子脸蛋一口,羞得庞氏满脸通红,娇嗔着朝丈夫的脑袋打了一拳:“你这个砍脑壳的,大白天的,你想做啥子?别闹了,赶紧给咱二儿子取个名字。”
  “你这个婆娘,下手能不能轻点?把老子的辫子都扯下来了。”李永杰把垂到胸前长辫子往后使劲一甩,哈哈大笑:“这还有什么商量的?老大叫李有文,老二叫李有武,将来再生儿子,老三叫李有双,老四叫李有全,老五……”
  “谁给你生那么多?要生你自己生!”庞氏被丈夫逗笑了,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插话打断。
  王氏赶紧出来圆场:“李有武这个名字好,孔武有力,文武双全,多吉利啊。”
  李永杰大手一挥:“这就么定了。”
  生了李有武,李永杰和庞氏更加忙碌了,两口子一人主外,一人主内,把日子过得波澜不惊却又充满希望。
  接下来的八年间,按平均两年孕育一个新生儿的频率,庞氏相继生下了三儿子、二女儿、四儿子和三女儿,分别取为名李有双、李有兰、李有全、李有竹。之后,庞氏再无生育。
  因为自己有过从军经历,七个儿女当中,李永杰格外疼爱名字中带有一个“武”字并且与自己同月同日生的李有武,大有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架势,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点点滴滴宠爱着,时时处处维护着,不容庞氏和其他孩子说半个不字。
  仗着父亲的偏爱,李有武从小养成了飞扬跋扈、目空一切的性格,并且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长到十六岁,成了一个游手好闲、好吃懒做,到处偷鸡摸狗、惹事生非的二流子。
  此时已是民国五年。经过婚后20年的打拼,李永杰名下已经拥有近千亩田地。这些田地以唐家岩为界,往西二十里,上至大鹰嘴,下至窝坪洶,基本涵盖了整个梓第山。
  此时的李永杰可谓风光无限,不仅拥有大片的土地和众多的佃户,原先的两间泥坯房也已拓展一个偌大的以板壁结构为主的四合院。十里八乡的人都说,用家大业大来形容李永杰,一点也不过分。
  可家家都有难念的经,家大业大的李永杰也不例外,经常为桀骜不训、四处惹事的二儿子李有武生气,还四处替他赔礼道歉,真可谓操碎了心。
  但让李永杰寒心的是,二儿子并不领自己的情,往往头一天刚在父亲面前保证好好做人,不出三天,又出去胡作非为,屡教不改。
  可不是,李永杰56岁生日那天,同一天满16岁的李有武又捅了个大漏子。
  1916年农历10月28日这天,出嫁已经三年的李有梅带着丈夫贺大山和两岁的女儿贺云芳回到唐家岩,为父亲庆贺生日。
  按照当地风俗,56岁属于无需大张旗鼓庆贺的普通生日,一般只有出嫁的女儿会带着夫婿和孩子前来祝贺。
  也有例外。比如这天,李永杰家就意外迎来两位不请之客:李有文的岳母王氏及其十五岁的小女儿梁小丽。
  实际上,王氏并不是专门前来为亲家庆贺生日,而是想念出嫁不久的大女儿,便带了两把挂面,和小女儿一起到亲家串门,不料却误打误撞赶上了李永杰的56岁生日。
  这一年夏天,18岁的李有文遵照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与母亲庞氏的远房表侄女、21岁的梁小凤结婚。尽管李有文并不十分中意大姐姐一样的梁小凤,但架不住母亲“女大三,抱金砖”的唠叨,最终乖乖地拜堂成亲。
  结了婚,李有武发现梁小凤实在是个好女人,虽然说不上漂亮,但勤快贤惠,孝顺父母,对自己也非常体贴,并且少言少语,不像别人家那些爱嚼舌根的儿媳妇。更为重要的是,身为梁家长女、下有三个弟弟、一个妹妹的小凤懂得如何与人和平交往,与婆家的大大小小都相处得十分融洽,使得每个人都很喜欢她。包括连父母说话也习惯顶嘴的李有武,在大嫂面前也是唯唯诺诺,大嫂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像一个听话的好孩子。
  在庞氏看来,二儿子在大嫂面前的表现,多少有些不对劲。她跟丈夫说起这事,李永杰问她有什么理由,庞氏说不上来,李永杰便笑妻子瞎操心。
  当然,事情并没有庞氏想像那么麻烦,李有武喜欢大嫂不假,但仅仅就是喜欢而已。再往深点说,也就是把大嫂想像成了自己未来老婆的模样。就凭这一点,李有武就能心甘情愿地听从大嫂的调遣。
  梁小凤嫁到唐家岩不久后的某天,一个年长的亲戚来李家串门,见李有武长得人高马大,像貌英俊,便当众拿小伙子开玩笑:“我说兄弟伙,多大了?不到十六?不能吧?都长成大小伙了,该说婆娘了。跟老辈子讲,你要什么样的婆娘,我去给你介绍。”
  “像我大嫂那样的。”李有武脱口面出,言毕,才发现自个儿说漏了嘴,闹了个大红脸。
  众人哈哈一乐,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但庞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隐约觉得二儿子会惹出什么事来。
  庞氏想到了各种可能,却怎么也没想到李有武会在大儿媳的小妹梁小丽身上打歪主意。
  李永杰56岁生日这天上午,大人们都在忙碌着,男人聚在一起打牌吹牛,女人们在厨房准备饭菜,谁也没注意到李有武是怎么把梁小丽骗到屋后尚未成林的竹从中的。
  临近中午,快要开饭时,大人们才想起去找李有武和梁小丽。庞氏站在地坝边上正大声喊着“有武”,却看见梁小丽慌慌张张地从屋后跑过来,衣服凌乱,边跑边哭。
  庞氏心里一咯噔:坏了,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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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
发表于 2013-12-23 15:41 |只看该作者
读完了,山人大手笔啊{:soso_e1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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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
发表于 2013-12-23 15:42 |只看该作者
继续跟进,期待{: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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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
发表于 2013-12-23 21:00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3-12-23 15:41
读完了,山人大手笔啊

嘿嘿,第一次写长篇,让您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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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
发表于 2013-12-23 21:00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3-12-23 15:42
继续跟进,期待

谢谢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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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
发表于 2013-12-23 21:12 |只看该作者
  08
  “我没把她怎么样啊,就是拉了拉手,亲了亲嘴。”大人们一个个气歪了嘴,李有武却满不在乎。
  “你这个龟儿子,看老娘不打死你!”庞氏随手操起一把高粱杆扎成的扫帚,抡起来就要朝李有武身上打下去。不远处,王氏眼泪汪汪,低头头,阴着脸,嘟着嘴,搂着一直抽泣的小女儿,一言不发。
  “够了,你就别添乱了。”李永杰大吼一声,一把夺过扫帚,“李有武,你给老子过来!跪下,赶紧跟人家赔礼道歉!再跟老子犟,看我不打死你。“
  庞氏夺过扫帚,又要打李有武,并对李永杰发火:“你就知道护着他!你看把他惯成什么样子了?再不打,这龟儿子真要反天了。”
  见母亲真动怒了,李有武没再犹豫,走过去,双膝一软,跪在王氏和梁小丽面前:“姨娘,小丽妹妹,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说完低下头,听由大人们发落。
  王氏抬头看了看李永杰,又看了看庞氏,依然低头不语,等着给个更有面子的说法。
  见此情形,李永杰走过去,弯下腰,深深地向王氏母女鞠了一躬:“子不教,父之过,我给你们赔礼。回头我们一定好好管教这个混账东西,保证不再发生这种事情。”
  王氏这才开了口:“亲家言重了。也不是我们矫情。你们是男娃,这事倒没什么影响。可我们家小丽是个女娃,坏了名声,将来怎么嫁人?谁愿意要她啊?”
  “我要她!”跪在地上的李有武大声喊到。
  王氏脸色顿变,声音也变得愤慨起来:“你们李家别仗着家大业大就欺负人好不好?是,我们梁家穷,与你们李家门不当户不对,但我们家的女儿也不是真嫁不出去,总不能一个接一个全都嫁给你们李家吧?我们家的女娃儿咋就这么贱呢?我告诉你们,人穷志不穷,请不要这样欺负我们。小丽,咱们走,大不了今后我不再踏这个亲家的门!”说完,王氏拉着小女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下子,李永杰真的气坏了,从庞氏手中抢过扫帚,劈头盖脸地朝李有武身上打去:“你这个畜生,还有没有王法?看老子不打死你!”
  李有武没有躲闪,而是直起腰板,扬着头,任由父亲发泄着怒火,即便脸上被打出几道血印,从头到也没有屈服。
  看着发疯一样的丈夫和拒不低头认错的二儿子,庞氏吓傻了,嘴里呢喃着:“我上辈子造的什么造孽哟?怎么生了个这样的儿子…”
  当天晚上,李有武失踪了。和他一起失踪的,还有庞氏锁在床头木箱里的五十块银元。
  第三天,李永杰在月溪场一个地下赌场找到输得一干二净的李有武,并把他带回唐家岩,绑在地坝边的核桃树上,不准庞氏提供食物和饮水,不准任何人接近。
  熬了十多个小时,李有武终于撑不住了,声泪俱下地向父亲承认错误,并发誓从此好好做人,不再做有辱祖先和家风的苟且之事。
  李永杰不敢确定二儿子有没有说谎,但他还是选择了相信,亲手给李有武松绑,还亲手给这个自己疼爱的儿子做了一碗肉丝面。
  从内心深处讲,李永杰真心希望二儿子能够改邪归正,也愿意为自己当初的娇惯和纵容付出代价。只要能让这个儿子学好,就算花再多的钱,他李永杰也决不眨一下眉头。
  然而,李有武并没有像他承诺的那样重新做人,而是在邪路上越走越远,发展到后来,成了一个吃喝嫖赌抽样样精通、坑蒙拐骗偷一个不落的地痞流氓。
  李永杰越来越失望,越来越心灰意冷。等到发现二儿子第十次从家里偷钱时,李永杰彻底心死了,不但就此放弃对李有武的拯救,自己也开始自暴自弃,转而向鸦片寻求解脱,还给自己的堕落找了一个心安理得的理由:与其让李有武这样的不孝子孙把自个儿辛辛苦苦挣下来的家产挥霍一空,还不如自己好好享受享受,省得后人仗着先人留下的财产上浑浑噩噩、不思进取。
  对于丈夫的自甘沉沦,庞氏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可她一点办法也没有。李永杰的脾气非常倔强,他认准的事情,任何人都休想改变。庞氏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死死看住除李有武之外的另外几个子女,决不允许他们沾染鸦片。
  这就样,不出三年功夫,李永杰名下的近千亩田地一再缩减,到1919年夏末,只剩下90多亩。
  而此时,因大量吸食鸦片,李永杰曾经强壮的身体被彻底掏空了,在其60岁生日还差40天的时候溘然去世,把一大家人留给了庞氏。
  李永杰去世那天,李有武还在月溪场上胡作非为。按照母亲“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要求,李有文费了好多周折,才在一个暗娼家里找到二弟。见到二弟那一刻,李有文悲愤交加,还没开口,就先打了李有武一个耳光。
  李有武急眼了:“你凭什么打我?就凭你是老大?”
  李有文大声吼道:“爸爸被你害死了,我们全家都被你毁了!爸爸死了,后天出丧,回不回去,你看着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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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
发表于 2013-12-23 21:13 |只看该作者
 09
  父亲的突然离世,让李有武受到很大刺激。尤其是当他跪在父亲的灵柩前,听到母亲和兄弟姐妹们的痛哭声,他真切意识到了父亲对自己独一无二的爱和恨铁不成钢的恨。面对父亲的亡灵,李有武第一次感到后悔,拼命地向父亲磕头,哭着说要悔过自新,重新做人。
  父亲下葬后,李有武真像变了一个人,不再外出乱搞胡混,时时处处听母亲的安排,庞氏安排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并主动协助大哥打理田地里的大事小情。他还凭借一个人的力量,给唐家岩山梁上的那一排逐年长高的柏树逐一添加新土和农家肥。
  看到李有武的突然转变,全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庞氏,坚持以为是李永杰的在天之灵发挥了作用,一有空就往团田跑,坐在李永杰坟茔前,和丈夫细细唠叨二儿子的点滴变化。
  李永杰去世满百天当日,庞氏准备了一些酒菜拎到坟前,和丈夫商量起了李有武的终身大事:“老二眼看就满十九了,媳妇还没个着落。我跟你商量一下,咱们是不是就不要讲儿女守孝三年、期间不准结婚的老规矩了?老二的情况你也知道,没个媳妇管着,我真怕他再犯浑啊。你也是这么想的,对不对?那说好了,这个规矩咱们就给它破了。回头我给老二娶个媳妇回来,过个一年半载的,你就又添孙儿了…”
  李永杰去世时,大女儿李有梅已育有两儿一女,肚里正怀着第四个孩子;大儿媳梁小凤已是两个男孩的妈妈。庞氏盘算着:如果尽快给二儿子寻个会生养的姑娘,李家的香火不愁兴旺不起来。
  实际上,庞氏心中早有理想人选:自己二表舅的幺女儿白红绫。
  说起来也是缘分,庞氏的二表舅白从岭和李永杰年龄相当,早年在天津郊区给人当长工,受到主人的百般欺凌,一气一下加入义和团,和李永杰成了莫逆之交。当年两人就约定:将来成了家,有了儿女,如果年龄相当,就让孩子结为夫妻,两人亲上加亲,做一辈子的好兄弟。大沽炮台陷落后,兄弟俩一同潜回老家,过起了寻常百姓的日子。后来也正是在白从岭的介绍下,李永杰和庞氏才喜结良缘。
  由于李永杰和白从岭这种亦亲亦友的特殊关系,两家走动得很频繁,结儿女亲家的约定一再被提起。尤其是当比李有武小三岁的白红绫出生后,白从岭多次旧事重提。
  刚开始,李永杰出于对二儿子的疼爱,害怕仓促答应下来会耽误李有武找更好的姑娘,所以一直拖延着,说咱们不着急,再等等看。待到白红绫长到十三四岁,出落成婷婷玉立的小美女,李永杰已经张不开口了。因为此时,李有武的流氓习气已经显露无遗,李永杰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去和自己的生死兄弟结为亲家,那样做,简直就是害人。
  而白从岭,自打亲耳听到众人对李有武不端言行的议论和指责,出于对幺女儿的一生负责,打消了与李永杰结为儿女亲家的念头,开始张罗为她相亲。
  谁知白红绫人小鬼大,把大人们总在她耳边说起的儿女婚约当了真,真心喜欢上了只有一面之缘的李有武,认定他就是她今生要嫁的人,说啥也不答应别的婚事,还以死相拼,吓得白从岭只好打消了为她另寻婆家的打算。
  白红绫的这些举动,让李永杰、庞氏夫妇很是愧疚,也更加坚定了他们阻止这门亲事的决心。尤其是李永杰,生前曾经发下毒誓:“除非我死了,否则决不能让红绫往有武这个火坑里跳!”听到父亲的毒誓,李有武不以为然,还当面顶撞:“谁稀罕啊?!她愿嫁,我还不愿娶哩。”
  说这番话的时候,李有武怎么也没想到,后来他真就把白红绫娶进了家门。
  李永杰去世满百天后,当庞氏提出要去白家提亲时,李有武死活不答应。庞氏再三问其原因,他就是不吭声。想到二儿子向来比较听大嫂的话,庞氏便把梁小凤找来,两人一起做李有武的思想工作。李有武还是不吭声,还三番五次地盯着大嫂发呆。
  梁小凤看出了端倪,找个借口把庞氏支走,回头问李有武:“二弟,你给大嫂说实施,是不是还没放下我妹妹小丽?”
  李有武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二弟,不是大嫂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现实点吧。小丽前年就结婚了,儿子都出生了,你再想她,又有啥子用?听大嫂的,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听咱妈讲,红绫是个好姑娘,长得漂亮,对你又那么痴心,将来肯定对你好。这可是打灯笼都碰不到的好事,让你遇到了,你说你还犹豫个啥?”梁小凤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劝了好半天,李有武还是不松口。
  庞氏彻底没招了,开始以绝食相逼:“我说有武,你爸爸已经走了,你还想逼死你妈吗?我跟你说,如果你不答应,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吃饭了。你这么不省心,我还不如饿死算了…”
  李有武被迫无奈,只好答应了母亲,但摞下了一句狠话:“这可是你们逼我的!结婚后日子过不顺当,你们可别怪我!”
  尽管一百二十个不乐意,但李有武终究没有犟过母亲,无可奈何地让白红绫成了自己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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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3 21:13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3-12-27 11:47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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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9年末,白红绫如愿以偿地嫁进唐家岩李家大院,成为李有武的妻子。
  不过,让白红绫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丈夫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动不动就发脾气,可他对大嫂倒是客客气气,有时候还显得很亲热。因此,她曾一度怀疑丈夫和大嫂有不清不白的关系,但又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
  这让白红绫非常烦恼,但又不便公开说出来,平时对大嫂也总是恭恭敬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只是到了晚上,当她与丈夫独处一屋时,白红绫越来越觉得心烦意乱,对男女之事也越来越提不起兴趣。因为在这方面,女人的直觉是敏感的,白红绫明显感觉到了丈夫对自己的冷淡和敷衍。
  白红绫也曾努力培养与李有武的感情,想把丈夫游离在其他女人身上的心拉回来。可李有武并不领情,白天和妻子若即若离,晚上在床上例行公事,总是一副心神不宁、魂不守舍的样子。
  对于二弟媳的遭遇,身为大伯子的李有文深表同情,但又不便多说什么,只是偶尔趁没旁人的时候,劝白红绫想开些,劝她别着急,还说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称二弟一定会回心转意。
  也正是从大哥口中,白红绫了解到丈夫钟情的不是大嫂梁小凤,而是大嫂的小妹妹梁小丽。
  尽管知道李有文是在安慰自己,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但白红绫还是对大哥充满感激之情。
  丈夫的三心二意,让白红绫感觉非常压抑,对李有武的感情也日常淡漠。到1920年盛夏,白红绫开始试着拒绝和李有武行男女之事,一到床上,便把自个儿裹进一条被子里,背对着李有武,默默表达着自己的不满和愤怒。
  对于妻子的冷战,李有武心存愧疚,深知是自己不对,也想努力挽回白红绫对自己的感情。可试了好多次,他还是忘不了梁小丽。尤其是和妻子亲热时,脑海里浮现的总是梁小丽的身影。
  冷战两个月之后,身强体壮、血气方刚的李有武熬不住了,利用到月溪场赶场的机会,又去找以前胡混时结识的暗娼鬼混,并且一发不可收拾,每隔三五天就要去一次。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尽管李有武做得非常小心,但他找暗娼的事还是很快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并最终传到庞氏的耳朵里。
  气急败坏的庞氏把李有武痛骂了一顿,还用布鞋底子抽了二儿子几下。
  这一顿打骂,没有打醒李有武,却把他的劣性再次唤醒。一怒之下,他再次离家出走,重新干起了坑蒙拐骗、吃喝嫖赌的勾当,还因为勾引月溪场第一大姓、刘氏家族族长的儿媳妇大打出手,将族长的独生儿子打成了重伤。
  刘氏家族的族长不干了,亲自找到“塝上李”的老族长,强烈要求他执行家法,否则就要告官。
  “塝上李”的老族长大怒,召集各大房代表开会后作出决定:鉴于唐家岩李永杰已经去世,由其长子李有文对李有武执行家法第十条,否则将把李永杰这一支从族谱中剔除出去!
  接到这个“命令”,李有文顿时慌了神,赶紧向母亲报告。
  庞氏心里一惊,问大儿子:“家法第十条是什么?”
  “…活…埋…”
  庞氏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身为唐家岩李氏的长子,李有文面临两难选择:对亲弟弟执行家法,于心不忍,也真下不了手;不执行,自己又背负不起违背族规、父亲这一支人被家族开除的罪名。
  那几天,李有文满嘴起泡,反复和近房的叔辈们商量,还亲自去向老族长求情,结果都被无情地挡了回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李有文也没有办法了,张罗人到山上松林里挖好一米见方、两米多深的坑,派人连夜到月溪场强行把李有武绑了回来,并放出风声:次日天亮前,活埋李氏家族的不肖子孙李有武。
  当天晚上,在庞氏的苦苦哀求下,李有文答应给二弟松绑,让他进入自己怕歇房,与妻子白红绫一起度过最后一晚。
  之前,庞氏给二儿媳下跪,求她原谅李有武,还求她无论如何要想办法和丈夫同房,争取留下李有武的骨肉。因为按照庞氏的观察和推算,那几天,应该是白红绫怀孕的最佳时机。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李有文安排几个年轻人,彻夜守在李有武夫妇的门前屋后。
  次日天亮前一个小时,当李有文敲开房门时,只见白红绫一个人坐在床上抹眼泪。而李有武,早已不见踪影,从此下落不明…
  九个月后,也就是1921年农历四月初八,白红绫生下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子,取名李良申。
  后来,关于李有武的逃跑,唐家岩李家大院有三种截然不同的传说:一是白红绫花钱买通了负责看守的年轻人,求他们网开一面,悄悄放走了李有武;二是李有武趁人不备,打晕了负责看守的年轻人;三是李有文不忍心看到二弟被活埋,提前安排负责看守的年轻人“放水”,给了李有武一条生路。
  关于李良申的身世,唐家岩李家大院也流传三种截然不同的传说:一种说他就是李有武的血肉,名字中的“申”字其实是取深仇大恨之“深”字的谐音,借此警示后人不要忘了与大房的不共戴天之报;另一种说他是李有文的后人,还把白红绫终身不嫁的理由解释为李有文在生活上的默默关照和情感上的不断滋润;还有一种则称李良申压根儿不是李家的骨肉,而是白红绫和野男人结合生下的孩子。
  传说终归是传说,没有人去印证,也没有办法印证。但有一点确定无疑,那就是从李有武神秘失踪当晚开始,坚持认为丈夫错不致死的白红绫没再和李有文说过一句话,唐家岩李氏家族大房和二房也就此结下仇怨,并且逐年激化发酵,使得这种仇恨一代一代延续下去,到20世纪八十年代的最初三年里,这种仇恨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
  大房李有文的幺儿媳妇刘红玉的娘家人与二房李有武儿子李良申及后人的剧烈冲突,就是在这种背景下发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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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发表于 2013-12-26 07:24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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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1年农历正月十五这天上午,已有8个月身孕的刘红玉用丈夫从部队带回来的军用挎包装了一袋冰糖、一瓶白酒,挺着个大肚子,气呼呼地独自回娘家串门。
  刘红玉不能不生气。头天晚上,李良月还答应跟她一起去,可一起床就变了卦,说是同批退伍回乡的战友捎口信来了,当天中午在要去月溪场聚会,任何人不准请假。
  听到“请假”两个字,刘红玉既生气又好笑:“请假?你以为还在部队啊?他们不让请假,我同意你请假了吗?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嘛。你先过了我和孩子这关,问问我们俩娘母同不同意你请假去喝大酒。”
  李良月知道妻子是在说气话,并没有真正阻止自己的意思,上前抱了抱刘红玉,摸了摸她的脸蛋:“刘红玉是谁?我李良月的婆娘!李良月的婆娘能不通情达理吗?不可能!我向你们俩娘母保证,绝对不喝大酒,保证按时回家,天黑前一定赶到老丈人家去接你!敬礼!”说完,李良月调皮地举起右手,敬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军礼。
  “这还差不多。”刘红玉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气也消了很多,但仍然气鼓鼓的,嘟嚷着嘴。
  临出门前,李良月叮嘱妻子:“路过二锤子家时,自己小心点,他家的狗和主人一样,不认人。”
  “别张口锤子闭口锤子的叫,他毕竟是你的侄子。”刘红玉劝丈夫,“上辈人的是非恩怨,非要一辈一辈往下传吗?这样做,真没意思。”
  李良月不以为然:“谁愿意这样啊?你看看二房那几爷子,老没老样,少没少样,个个凶神恶煞,见了我们大房的后人就像见了仇人一样。这样的家伙,不是锤子是啥子?特别是二锤子,眼光凶得都能杀死人。路过他家时,你真得小心点,他家的大黑狗可咬过不少人。”
  李良月口中的二锤子,其实是李良申的二儿子,也就是二房李有武的五个孙子之一,名叫李善强。他上有大哥李善刚,下有三弟李善智、四弟李善勇、五弟李善谋,兄弟五人名字的最后一个字联起来,就是“刚强智勇谋”。
  唐家岩的人都知道,这五兄弟的名字可大有来头,都是李良申精心琢磨出来的。其用意也尽人皆知:通过透露出坚强、刚毅、智慧和有勇有谋等充满阳刚之气和血性的名字,让后代记住其父李有武部险些被活埋、尔后下落不明的屈辱家史,记住这些屈辱家史是由大房李有文主导造成的,记住这不共戴天的世仇…一言蔽之,就是要求自己的后代坚决远离大房后人,生死不相往来。
  李良申的爱人叫张中秀,先后生育了五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生养。对此,好事者口口相传,说李良申满脑子全是仇恨,一心只想多生几个儿子,即便没办法找大房报仇雪恨,但至少能够减少二房后人继续被大房欺压的几率。
  为了表明没有胡说八道,好事者还给出了极为充足的理由:从良字辈的男丁看,大房李有文育有四子,二房只有一根独苗,四比一,悬殊巨大,如果李良申不再多生几个儿子,这种差距只会越拉越大。
  不仅如此,好事者还信誓旦旦地讲,李有申生儿心切,变得心狠手辣,两度亲手杀死张中秀生下的女婴,一个扔进尿桶被活活淹死,另一个用被子生生捂死。
  对这样的传言,成天阴沉着脸、不怎么说话的李有申从没分辨过什么,张中秀则坚决予以否认,还曾经站在二房的独立小院里破口大骂,不点名但却指向鲜明地责骂大房的长舌妇们打胡乱说,不得好死。
  严格讲,二房的小院算不上独立小院,而是院中院而已。因为从布局上看,它并没有脱离唐家岩李家大院的范畴,只是利用把守大院东头的有利条件,用围墙隔出了一个四方的小院。
  按照好事者的说法,这也是李良申的杰作,时间是在其母白红绫去世之后。其用意,就是把二房和大房完全隔离开来,做到“眼不见,心不烦”。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李良申把小院的出口安排在了东面,从那以后,二房的男女老少出门不再从大院中间的地坝经过。
  儿子们成人结婚后,除幺儿李富谋与父母一起生活之外,,其他四个陆续分家另过,陆续搬出这个独立小院,并按父亲要求远离李家大院,另外找地方修建房子定居下来。而李良申本人,则坚守在这里,直到去世。
  在好事者看来,二房的后人全是独来独往的怪物,不能用正常思维理解他们的言行。
  而刘红玉关于二房的最初印象,就是从好事者那里听来的。这而些好事者,无一例外都是大房的女人们。
  这让读完高小的刘红玉产生警觉,隐约觉得事实并不像大家传言的那样。所以,每当大房和二房的后人发生争吵、打架等纠纷时,她都远远地躲着,从不参与其中,也劝丈夫李良月别去凑那个热闹。
  李良月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退伍回来后,很少参与此类家族冲突。尤其是结婚后,在刘红玉的劝阻下,他没再跟二房的后人争吵打闹过。但在言语上,出于从小养成的习惯,李良月秉承了大房后人的共同特点:只要涉及二房后人,无论男女老少,一律不喊名字,不叫尊称,李良申夫妇称之为“老家伙”,其孙辈叫做“小崽子”,而对李善刚五兄弟,一律喊为带有骂人意味的“锤子”,前面贯以排行,如“大锤子”、“二锤子”,以此类推。
  1981年正月十五这天上午,尽管李良月一再叮嘱妻子小心提防“二锤子”家的狗,刘红玉还是被李善强的大黑狗给咬了,并且咬得不轻,左裤腿撕破了,小腿肚被撕开一个口子,鲜血流了一地。更为严重的是,刘红玉还被大黑狗扑倒在地,连摔带吓,出现了早产症状,于当天晚间生下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婴。
  关于被咬的过程,惊吓过度的刘红玉前后说法不一:先是讲大黑狗自个儿扑出来的,后又说听见有人指使大黑狗咬了她,一会儿又说自己记不住了,前言不搭后语,说法自相矛盾,。
  见妹妹被吓成这个样子,刘氏三兄弟决定连夜去讨个说法,没想到却连连碰壁。
  对自家黑狗咬伤刘红玉一事,李善强倒是认账,但坚决否认有人指使狗去咬人,答应出二块钱医药费,其它一概不管。
  刘家三兄弟不同意,要求将医药费涨到十块,还提出一个在李善强看来非常苛刻的附加条件:如果早产的小外甥养不活,李善强不仅要出丧葬费,他们家还要出一个人戴孝帕送终。
  李富强感觉受到了奇耻大辱,扯开喉咙吼道:“我给他戴孝帕送终?他是我老辈子?顶多算是兄弟好不好?再说,谁稀罕跟他做兄弟?别以为我们二房好欺负,没门!二块钱还嫌少?你当我是地主?这二块钱都够我娃儿一学期的学费了。就这二块钱,爱要不要!”说完,他把四张五角面额的纸币往刘家老大手里一塞,唤出大黑狗,做出撵人的架势。
  刘家三兄弟不甘心,又去叫即将迎来60岁生日的李良申理论,结果被李良申骂了个狗血喷头,说他们狗咬秏子多管闲事。张中秀还端起一瓢隔夜的清尿,佯装要往刘家三兄弟身上泼,吓得三人赶紧退了出来,跑到李良月家商量对策。
  让刘家三兄弟倍感意外的是,听完他们的交涉过程,妹妹和妹夫并不领情,还怪他们多管闲事。尤其是刘红玉,哭着骂三个哥哥分不清轻重缓急:“现在最要紧的是保证娃儿没事。你们这些当舅舅的,怎么还诅咒外侄死啊?你们走,这是老李家的事,不用你们管!”
  从李良月家出来,刘氏三兄弟都憋着一股火,非常难受。刘老幺先开了口:“老大,老二,咱们是不是也太窝囊了?先是在二锤子里受了一肚子气,后又被两个老家伙羞辱了一番,现在又被亲妹妹赶出来,老刘家的面子都被我们丢尽了。咱们刘家也是大姓,不能这样被他们李家欺负了吧?”
  刘老二附和着:“老幺说得对,不能这样就算了。”
  “老大,只要你点头,我马上回去喊人。”
  刘老大没有吱声,算是默许。
  当天深夜,月亮偷进厚厚的云层,整个唐家岩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一群男人趁着夜色,兵分两路,一路偷偷诱杀了李善强家的大黑狗,砸坏了他家的厨房,另一路摸黑闯进李良申的独立小院一顿乱砸,还把人畜粪便泼遍了小院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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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
发表于 2013-12-26 07:25 |只看该作者
本帖最后由 般若山人 于 2013-12-26 11:38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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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2011年中秋节。
  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但每每想起30年前娘家人对二房的疯狂报复,刘红玉心里总觉得不对劲,感到特别对不起人家。
  当年,等取名李善涛的孩子度过危险期并健康开始成长后,刘红玉静下心来,认真回忆那天被狗咬的细节,最后得出了“没人指使”的结论。
  这让刘红玉倍感内疚,但却没了道歉的机会。因为从那以后,不但大房和二房的积怨更深了,还间接发展成为李刘二姓的隔阂,致使三门亲事因此搁浅。
  内疚的不只是刘红玉,还有李良月,打那以后,他们夫妇很少出现在唐家岩,大多数时间都呆在万县城里下苦力挣钱,还把儿子李善涛带在身边,使得一家三口彻底远离了源自上辈人的是非恩怨。
  生下李善涛之后,刘红玉没再怀过身孕。有好事者又开始嚼舌头,说这都怪二房,怪李善强家的那只大黑狗,想让李良月、刘红玉记恨二房。这一次,心怀愧疚的两口子没往心里去,别人说,他们听,仅此而已。
  2011年中秋节这天,当发生李良月被人殴打致伤的突发事件,当众人都建议去找二房李有武的重孙、李良申的孙子、李善强的儿子、法律援助中心的律师李富军帮忙时,一直心存愧疚的刘红玉更加不安,真切体会到了什么叫迈不开腿、抹不开面、张不开嘴。
  而李良月也坚决反对这么做,他宁愿自己吃点哑巴亏,也不愿让妻子去求二房的后人。说得直白点,他怕李富军拒绝,怕自取其辱,怕自己这个爷爷辈的长辈在孙辈面前丢人。
  再三权衡,刘红玉还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瞒着丈夫,偷偷去找李富军。
  这一年,李富军年满四十岁。他是唐家岩李氏后人中的第一个大学生,原本学的是化工专业,毕业后分到当时的万县工业局,后因钟爱法律,自学通过司法资格考试,并如愿调到司法系统,成为一名职业律师,因屡次帮助农民工打赢维权公司而小有名气。
  对于刘红玉的来访,李富军多少有些意外,也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从小到大,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的影响和要求,他从来没和大房的男女老少正面接触过,偶尔在路上遇到了,也是把头一低,从没说过一句话。
  按辈份,李富军应该叫刘红主一声幺奶,他也在心里挣扎和努力,但始终没有喊出口,只好尊称为一声“您”:“您找我,一定有事吧?”
  刘红玉也尴尬不行,手都不知道往哪入,支支吾吾了好一阵子,才嗑嗑巴巴的说明来意,想请李富军出面解决丈夫被打的一事,为李良月讨回个公道。
  好不容易说完自己的想法,刘红玉更加尴尬和紧张,生怕李富军一口回绝。
  没想到李富军却爽快地答应了:“没问题。您把详细情况说一下,其它的,我来想办法。”
  听李富军这么说,刘红玉的眼泪一下就涌出来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起来:“富军,幺奶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全家…劳慰你肯帮我们…”
  李富军也被刘红玉真心的忏悔和感激的眼泪感染了,艰难但却心甘情愿地喊了一声幺奶:“幺奶,您千万别这么说。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啊,说劳慰就见外了。我们两房人相互仇视了近百年,我爷爷也去世十年了,到我们这一辈,真没必再把仇恨往下传了。”
  详细了解了事情经过,李富军和刘红玉一起,把李良月第一时间送到公安医院作了鉴定,结论为“轻伤害”。之后,李富军又费尽周折,找来那几个拾荒的农民工兄弟,获得了刘红玉当时没有偷盗行为的直接证据。
  第二天,李富军以法律援助中心律师的身份,直接找到那个小区的开发商,给出了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调解,当事人向李月良夫妇道歉,并赔偿相应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要么走法律程序,以涉嫌故意伤人罪起诉公司的两名保安。
  开发商自知理亏,并且打听到了李富军在维护方面的不俗作为,乖乖选择接受调解,亲自带领两名保安向李良月、刘红玉夫妇鞠躬道歉,还按照双方达成的协议,赔偿了两万五千元的医疗费和精神损失费。
  为了感谢李富军的无私帮助,李良月、刘红玉想请他吃饭,被婉言拒绝。两口子一商量,包了一个两千元的红包强行塞给对方,李富军还是不收。
  这件事传回唐家岩,在大房和二房的后人中均引起强烈震动。
  大房的后人先是感到意外,继而觉得愧疚,后悔几十年来对二房的偏见、诋毁和打压。早已从村主任位置上退下来的李良开还专门召集大房在家的男女老少开了一次家庭会议,要求大家从此以后要善待二房的后人,不准再有打架辱骂的行为,也不要再议论过去的谁对谁错。
  而二房的后人们,包括李富军的父亲李善强和四个亲叔叔,大多不理解李富军的做法,骂他没有骨气,竟然去帮仇人。特别是李富军的幺叔李善谋,反应非常激烈,打电话骂是自己的侄儿数典忘祖,是不折不扣的大叛徒。
  面对亲人们的质疑和谩骂,李富军既不争辩,也不生气,而是用沉默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后来,事情的发展远远出乎李富军的预料,自己的对李良月夫妇的帮助,竟然成了大房和二房消解世仇的破冰之举。因为在这之后,大房和二房不但没再公发生过开矛盾冲突,并且逐渐开始说话,还不时坐在一起共同商量所在村民小组的相关事务。
  这让李富军很欣慰,也很自豪。虽然大房和二房的积怨还没有彻底消除,也远没达到和谐相处、亲如一家的程度,但万事开头难,有了一个良好的开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多了。
  另外,也是由于这件事,李富军意外成为在万州打拼的唐家岩李氏后人的主心骨,大家有什么事情都去找他,他也乐意牵头张罗大事小情。
  2013年7月24日晚,李富军接到李良月的电话时,他一点也不意外,答应明天晚上把人找齐,还提出由他安排大伙儿吃饭。因为他早就听说老家大院、祖坟面临拆迁的事情,也从李善陆那里了解到了李良开的想法和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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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6 07:25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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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5日上午,没事可干的李良开决定到万州城里转一转。
  对于曾经长期被称为万县的万州,李良开并不陌生。早在1959年,也就是他13岁那年,他跟着父亲李有文走亲戚,第一次接触了真正意义上的城市。
  时隔多年,具体日子记不清了,李良开只记得那天云淡风轻,温热的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让人觉得非常舒服。
  那时还没有公路,从唐家岩到万县城要翻过一座大山,走很长很长的崎岖山路,一直走到那个叫李家河的地方,才能见到公路和偶尔驶过的汽车。
  可能是城市诱惑力太大的缘故吧,跟着父亲走在宽窄不一、险情不断、时上时下的山路上,并且一直走到万县城,大概走了四五个小时,李良开竟然没有感到疲惫。
  那时的万县城几乎还没有高楼,马路上的汽车也不是很多。但属于城市的一切已经足以让13岁的李良开感到震撼,老觉得一双眼睛怎么也不够用,生怕错过了在乡村看不到的景致。
  那几天,李良开亦步亦趋地跟在同样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父亲身后,在亲戚的带领下,几乎走遍了当时万县城全部有名的地方。太白岩、钟鼓楼、万安桥、周家坝、高笋塘……这些至今还是万州城显著标志的地方,一直深埋在李良开的记忆深处。
  那一次,除了那些楼房、街道和公园,让李良开最为震撼的,就是奔腾不息的滚滚长江了。
  亲戚告诉李良开:从万县码头坐船顺流而下,很快就会进入三峡,之后是湖北、湖南、江西、安徽、江苏,一直能通到上海。
  迎着徐徐吹来的江风,年幼的李良开梦想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够走出大山去体验不一样的生活,能够顺着长江去寻找跟唐家岩不一样的世界。
  在那之后,李良开又来过四次,每次都有恍若隔世的感觉。城市的变化太快了,楼房越建越高了,让李良开总是迷路。
  2013年7月25日午饭后,当李良开再次来到长江边上,想起儿时的梦想,他感慨万千。再过两年就七十岁了,可小时候的梦想还是梦想,真是岁月不饶人啊。
  晚上,李富军找了家老式火锅店,十一个唐家岩李氏家族的后人围坐在一起,就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喝酒叙旧。
  对于李良开极力保住老院子、祖坟和柏树的想法,一桌人明显分成两派:四十岁以上的很赞同,表示全力支持;四十岁以下的无所谓,保住更好,保不住也没关系,反正他们都不打算回去长住,而是选择在城镇买房定居。
  好在李富军支持李良开,并且具有很强的号召力和说服力,顺利地组织大家逐一在横幅上签了字,还对着摄像机表了态。
  轮到李富军时,没等他开口,李良开抢先摆了摆手:“你是公家的人,就算了吧。善陆给我打过电话了,说你本身就在政府工作,哪能吃人家的饭还告人家的状呢?善陆说得对,应该照办。”
  李富军苦笑了一下:“三爷爷这么理解我,那我就不签字不录像了。等您从外地回到老家,我去动员我屋老汉和叔爷们签字和录像。”
  “哈哈,你是个读书人,怎么还喊老汉?应该叫爸爸或者父亲吧?”李良开心情不错,开起了玩笑。
  李富军不好意思地笑了:“习惯了,改不过来。”
  吃完饭,李富军招来出租车,让李良开、李良月先走。等兄弟俩坐进车里,李富军扔给李良开一千块钱:“三爷爷,你出门在外,需要花钱的地方多,这是大伙儿一起凑的,一点心意,您一定要收下。”
  车启动后,李良开说小弟:“这钱真是大伙儿凑的?你也出了?”
  “我不知道啊。富军没跟我说,也没听别人提起过。”李良月实话实说,“我估计,这钱是富军一个人拿的,怕你不要,才说是大伙儿给凑的。”
  李良开眼眶一热,心里掠过一阵感动:“富军这娃儿,心胸比我们这些老家伙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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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7 07:2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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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月26日9时许,李良开来到万州长途汽车客运站,坐上了开往重庆主城区的班车。
  在候车室排队等着上车时,徐小芳打来电话:“…你到哪儿了?在车站?早上的胃药吃没吃?昨晚又喝酒了吧?叫你少喝点,就是不听…这两天胃痛没痛?我和娃儿们都很好…你自己保重…”
  候车室里人声嘈杂,李良开的手机用了三年,外壳磨得面目全非,信号也越来越差。他把手机贴在身边,努力听着妻子断断续续的唠叨,并嗯啊哼哈地回应着。
  等到徐小芳那边摞下电话,李良开感觉胃抽搐了一下,熟悉的痛感接踵而至,汗水很快从额头渗露出来,直到上了车,按车票上标明的座位就座,疼痛才逐渐缓解。
  李良开坐在紧靠车窗的座位上,稍稍扭头,就能看见窗外流动的风景。
  客车很快驶出万州城区上了渝万高速,像离弦的利箭一般,快速朝重庆主城市区飞去。
  乘客们陆续沉沉睡去,有的还发出了呼噜声。李良开睡不着,双眼望着不断飞快往后退去的高速公路护栏护网,心思却回到了唐家岩,回到了那条半途而废的村组公路。
  唐家岩名副其实,可以说是抬头见山,到处都是山的影子。当然不只是唐家岩,方圆几十里甚至几百里,随处可见岩壁悬崖。于是,也就有一大串带“岩”字的地名:硝洞岩、心脏岩,垮岩、赵家岩、唐家岩、龚家岩……
  衣食住行中,山里人最大的困难是出行。在没有公路的漫长岁月里,山里人出行只能靠一双脚板。修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让汽车开到家门口,成了几代山里人的梦想。
  小时候,每次去月溪场赶场回来,李良开的双脚都要痛好几天。那时他就想:如果将来有本事了,一定给唐家岩修一条公路。
  在大山里修公路?谈何容易?!直到1997年,政府才打通了月溪场直通万县城的月万公路,唐家岩及附近的村民才结束了远离公路的苦日子。
  但这并不表示唐家岩真就通公路了,只是说唐家岩离公路不再那么遥远。因为月万公路并没有经过梓第村,而是非常夸张、从下到上贯穿了与梓第村只有一梁之隔的贺家村。换句话说,除了空手徒步二十来分钟就能抵达公路这点便利,唐家岩实际上依然与公路无缘。
  月万公路通车不久,唐家岩的李氏后人及相邻而居的贺、袁两姓的积极分子找到时任村主任的李良开,请他出面协调政府给予支持,同时发动群众集资,打通从贺家村到梓第村的公路。
  因为处于两村的交界处,位于梓第山半山腰的唐家岩离公路最近,只有三公里,唐家岩村民小组张罗修公路的积极性自然最高。他们甚至向李良开提出,就算梓第村其他村民不同意接通公路,就算唐家岩的村民自己出钱,也要把这条公路打通。
  李良开动心了,找人进行勘测,并到各村民小组征求了意见。结果让他很失望,全村15个村民小组,都同意集资修公路,但都要求把路修到所在村民小组,都要求能把汽车开到家门口,否则就拒绝出钱出工。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李良开找人一算,如果真要把公路修到每个村民小组,全村2000余人,每人至少要出1000元钱。
  两百多万的预算一出来,大多数村民表示反对,认为钱太多,拿不出来。李良开和村支书一商量,又拿出第二个方案:公路从唐家岩接入后,顺着梓第山的地形地貌,拦腰从中间位置修一条公路,这样投资减少三分之一,并且全村上下都能相对公平地享受到公路带来的方便。
  经过讨论,村干部和各村民小组组长都认为这个方案可行,但却遭到八成村民的抵制。反对意见相对集中,主要针对唐家岩和李良开:既然可以从唐家岩接入,为什么不能从别的村民小组接入?比如位于梓第山山顶的大鹰嘴的村民就提出,从他们那里接入,再从上往下修,全村人都能受益。其他村民也强调类似理由,都想公路离自个家近些近些再近些,最好能直接把车开到自个家的地坝。
  会开了不少次,折腾了小半年,村民们的意见还是不能统一,梓第村统一修公路的计划彻底泡汤。
  见这条路走不通,唐家岩的村民又鼓动李良开,让他牵头组织唐家岩的老百姓自己打通那三公里公路。
  想到大房与二房的积怨,想到自己身为村主任的特殊身份,李良开没有答应。他既不想在二房后人那里碰钉子,也不愿其他村民骂他只顾自己而不顾别人。这个骂名,他背不起。
  唐家岩的公路梦做不下去了,与唐家岩隔一道山梁、离公路只有两公里远、归贺家村管辖的龚家岩村民小组却勇敢地吹响了自力更生打通公路的号角。
  龚家岩的村民小组长叫龚德清,是名党员,很有感召力,是乡亲们的主心骨。别人劝不了的架、解决不了的纠纷,在他面前都是小菜一碟。
  正是在他的号召下,龚家岩二十来户人家,一百多口人,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男女老少齐上阵,遇山炸山,遇河架桥,硬是靠自身的力量把公路修到了家门口。
  遗憾的是,公路还差几百米就要完全打通的时候,龚德清却在指挥施工时跌落山崖,不治身亡。乡亲们把他埋在高高的山岗上,让他可以随时看到他为之付出生命的山间公路,看到不再闭塞的秀美山村,看到日子越过越好的左邻右舍。
  龚德清的壮举,龚家岩村民的顽强,让李良开既羞愧又佩服。
  龚家岩刚开始修路的时候,李良开一点也不看好:“我们一个村都没办成的事情,他一个村民小组就能办成?等他们把路修好了,我把扯几尺红布搭在他们家的鸡圈门上!”
  得知龚德清牺牲的消息,特别是亲眼看到龚家岩的公路最终打通时,李良开羞愧难当,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有骨气的龚家岩村民没有忘记李良开的讥讽,公路正式通车那天,他们专门派人去请李良开和梓第村其他村干部过来喝酒,结果一个也没来。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李良开哪还有脸面去喝人家的庆功酒啊?
  眼看龚家岩凭借一个村民小组的力量就把公路修通了,盼星星盼月亮一样盼公路的梓第村村民不干了,他们要么公开骂李良开等村干部无能,要么在私下里说风凉话,把几个村干部说得一无是处。
  几个村干部也着急,多次想重启修路的计划,无奈村民已对他们失去信任,无论怎么调整方案,在村民那里就是通不过。
  2004年,村委会改选时,村民们用选票把李良开等几个村干部选了下来。
  随后不久,重庆市搞撤乡并村,梓第村与山下的另外两个村合并,仍然叫梓第村。新官上任三把火,加上国家逐年加大对乡村公路的投入,2007年冬天,梓第村终于有了第一条通往山外的公路。随后几年时间,除唐家岩之外,其他村民小组陆续凭自己的力量把公路修到了家门口。
  至此,唐家岩成为方圆几十里唯一不通公路的村民小组。
  这种尴尬局面的形成,李良开自知脱不开干系。
  从村主任岗位退下来之后,李良开的思想发生了很大变化。尤其是受风水先生安名山的影响,他对风水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买来书自己学习琢磨,还四处查看地形地貌,认定唐家岩李家大院、祖坟和山梁上的那排古柏都是上风上水,都需要好好保护。
  见丈夫对风水这说过分着迷,徐小芳提醒他:“你以前是公家的人,现在每月还有补助,你信这个,行吗?”
  李良开不以为然:“我又没去给人看风水选坟地,与搞封建迷信两回事。我告诉你,风水可是门科学,好多领导人都信哩。”
  出于对保护唐家岩风水的考虑,从村主主任岗位退下来之后,他对修公路一事越来越提不起兴趣,生怕因此动了先人留下来的灵气。
  2011年底,在对李良开彻底失望后,唐家岩村民小组推选出新的代表,牵头启动了从龚家岩接通公路的相关事宜。
  对此,李良开表面上既不赞成,也不反对,暗地里却利用唐家岩李氏家族大房和二房关系缓和、开始走动的有利条件,不停地制造矛盾障碍,最终使得即将大功告成的公路半路夭折,在两村结合部的山梁半腰上留下一个公路不像公路、小路不像小路的怪胎,杂草从生,凌乱不堪,犹如一道难以愈合的伤口,刺得人两眼生疼。
  因为这件事,唐家岩的男女老少几乎都对李良开有意见。尤其是贺、袁两姓的后人,一说起那条夭折的公路,就骂李良开不是个东西。
  2012年秋季某天,李良开从月溪场回山上老家,到车站坐车。不巧车主刚好是唐家岩一姓袁的后生,对李良开满肚子怨气。当着众人的面,他把已经坐上车的李良开请下车,还故意大声说到:“您堂堂一个村干部,连公路不愿修,还坐啥子车哟?对不住了,我这车不拉你,您请便吧。”
  这让李良开非常难堪,气得脸红一阵白一阵,但又说不出什么,只好气鼓鼓地下车走开…
  7月25日这天上午,在万渝高速公路上,在客车里,无心睡觉的李良开满眼满脑子全是公路,心里也掠过阵阵茫然:难道真是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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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7 07:28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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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以为重庆平整得很,没想到到处都是坡坡坎坎,到处都是山。这不跟我们老家一样吗?”在重庆龙头寺长途汽车客运站,第一次到重庆的李良开有些失望,忍不住对前来接他的堂侄李善钱抱怨起来。
  坐进李善钱亲自开来的福特小轿车,李良开啧啧称赞:“还是咱们善钱厉害,都开上车了。挺贵吧?”
  “开三叔,您又取笑我了。”李善钱有些不好意思,“二手车,便宜,才花了四万来块。我一点都不擅长挣钱,只是穷教书的,都白瞎您当初给我取的这名儿。”
  “你小子,还是这么油嘴滑舌。”李良开亲热地拍了拍堂侄的肩膀,“让三叔住哪?告诉你,我可不住酒店,免得让你破费。你们城里人家里不是都有客厅嘛,给我一床被子,沙发上睡觉就挺好,软和!”
  “开三叔,您这老辈子说啥呢?你侄子混得再不好,也不可能让你睡客厅噻,要睡沙发也得是我这个晚辈来。”李善钱一边开车,一边和李良开打趣,“再说,您真的去住宾馆,并且还是四星级宾馆,博顿美锦酒店,在重庆很有名气,离解放碑和朝天门都很近。那条件,真不是盖的,我都没住过哩。”
  李良开赶紧摆手:“善钱,别跟我瞎扯,我哪住得起星级宾馆?不准你花那个冤枉钱!我知道,你们在城里混,也不容易。”其实李良开还有另一层意思没有讲出来,就是他怕欠这些晚辈的情分太多,自己还不起。
  “看把您紧张的。”李善钱笑了,“实话告诉您吧,不用我花一分钱,是周利波叔叔安排的。他公司有事,走不开,让我来接您,还说晚上把您认识的老知青都找来,好好陪您喝几杯。”
  听说是自己的结拜兄弟周利波安排的,李良开不再说什么,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李善钱是李良开三叔李有双长子李良方的幺儿,也是李良方四个儿子中唯一养活的一个。其他三个在三年自然灾难中饿的饿死,病的病死,跟随父母一起去了阴间地槽。
  1961年春夏之交,殃及全国的大饥荒波及到唐家岩,加上一次雪上加霜的大流感,李家大院几乎天天都在死人,死因非饿即病,鲜有例外。
  这当中,最悲惨的当数李良方一家,夫妻俩加上三个儿子、两个儿媳、一个孙子,短短的一个月内,一家八口,七人去世:先是李良方的妻子杨芳撒手西去,紧接着大儿子及妻子、二儿子及妻子又因贪吃白蒜泥(即观音土)被活活憋死,饥饿难当、悲痛欲绝的李良方又不幸染上流感,在唯一的小孙子去世半天后告别人世。
  李良方死得很突然,当时只有李良开守在跟前。临死前,李良方把不满周岁的幺儿李善富托付给比自己小24岁的堂弟,求李良开把孩子抱给自己的亲弟弟和弟媳们。结果话还没说完,李良方就咽了气。
  那一年,李良开17岁。连续目睹亲人死亡,让他这个当时李家大院唯一的初中毕业生变得十分恐惧和麻木,直到怀中不谙世事的李善富用小手抓他的脸庞,李良开才醒过神来,抱着孩子往外面跑去。
  从此,李善富成了孤儿,由三房健在的四个叔叔和婶娘轮流扶养,每两个月一轮换。
  而李良开对这个堂侄也产生了莫名而神圣的责任感,经常抱他,逗他,带他玩,还经常给他东西吃。等李善富到了上学的年纪,李良开又软磨硬泡,说服三房的四个兄长凑钱送他念完小学,还把这个孩子的名字改为李善钱,说叫“善富”太狂,不容易实现,叫“善钱”更妥当一些,并将这个名字解读为“善于挣钱,日子当然不用发愁”。
  1977年春,已是生产大队民兵连长的李良开动用自己的关系和影响,把李善钱送到北京去当兵。李善钱也争气,在部队转了志愿兵,还自学拿到了大学文凭,在部队干了14年,于1991年退伍,带着妻儿回到重庆,并在李良开的结拜兄弟、返城知青周利波的推荐帮助下,顺利成为重庆一家职业学院的老师。
  在李善钱心目中,同姓堂叔李良开是恩人,异姓叔叔周利波是贵人,没有这两位叔叔,就没有他的今天。
  开车去往博顿美锦酒店的路上,随意问了些周利波的情况。
  李善钱说得认真,李良开却听得潦草。他的思绪,早就飞回四十多年前,飞回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那段特殊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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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发表于 2013-12-27 10:14 |只看该作者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李有武安排几个年轻人,彻夜守在李有武夫妇的门前屋后。————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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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7 10:15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3-12-23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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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9年末,白红绫如愿以偿地嫁进唐家岩李家大院,成为李有武的妻子。
  不过,让白红绫百思不 ...

,当李有武敲开房门时,只见白红绫一个人坐在床上抹眼泪。而李有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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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7 10:37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3-12-26 07: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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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81年农历正月十五这天上午,已有8个月身孕的刘红玉用丈夫从部队带回来的军用挎包装了一袋冰糖 ...

好几家好几辈,得消化消化了{:soso_e113:}
后面好像还有名字搞混的,你自己再看一下吧{:soso_e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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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7 11:43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3-12-27 10:14
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情况,李有武安排几个年轻人,彻夜守在李有武夫妇的门前屋后。————第十章

{:soso_e178:}谢谢。已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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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27 11:43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3-12-27 10:15
,当李有武敲开房门时,只见白红绫一个人坐在床上抹眼泪。而李有武……

再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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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
发表于 2013-12-27 11:43 |只看该作者
北原 发表于 2013-12-27 10:37
好几家好几辈,得消化消化了
后面好像还有名字搞混的,你自己再看一下吧

接着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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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
发表于 2013-12-28 10:03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3-12-27 11:43
接着谢

都卸成十六块了,别卸了,俺接着看{:soso_e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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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发表于 2013-12-28 10:06 |只看该作者
般若山人 发表于 2013-12-26 07: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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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光飞逝,转眼到了2011年中秋节。
  都说时间能冲淡一切,但每每想起30年前娘家人对二房的 ...

劳慰你肯帮我们————劳慰是方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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