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民不姓张，也没有如电视里张大民一般的贫嘴可爱。
就是这人怎么说呢，按云南人说法有点神戳戳唻，四川人呢就是瓜兮兮哩，上海话吧应该是戆哒哒额。
这形容当然不是说大民的长相犹如近亲繁殖，恰相反，大民卖相其实是暇齐勿错额。175的个子，消瘦，白白净净，三七分清清爽爽的头丝，三分贴鬓七分留海齐眉，鼻挺眼正，唇红齿白。乍一看，正正宗宗上海好小囡。
坏应该就坏在一张嘴上了，他不能开口说话。一张嘴辣块滴妈妈一嚷嚷，得，江北腔，这就成一小苏北了。
乖乖隆地洞，韭菜炒大葱，浦西到浦东，闸北滚地龙！当然，这都笑谈，上海什么人都有，我这个圈子更是谁都别笑话谁，小新疆，小东北，小江西等等，哪个地方回来的都有。
我才说我是版纳骑着大象回来的，大民就用苏北腔唱起了孽债，哦，这块爸爸一个家，那块妈妈一个家！册那，知道了吧，这就是一个他么嘴特别贱的人。
大上海有个大世界，很多人都知道的，这地界以前是大流氓黄金荣造的，解放后也是在大世界从事扫马路工作的，这就只有上海人知道了。顺西藏南路往南一点也就两三里的地方，老南市区有个文庙，曾经也有个南市大世界，这个，估计如今也就我们这些曾在那里玩过的人才知道了。
认识大民，就是在南市大世界的一楼大厅，游戏机厅。那年应该是1993年，我算算哦，那年我十七，风华正茂时。
街机，我不是格斗高手，街霸这种要六个按钮发招的操作很繁琐，常会让我游戏打不过人家，就放下操纵杆现场比划一下。1945，这种开飞机钻满屏子弹空挡的，嗯，强项，一个币翻版，还能引周围一堆小屁孩膜拜的那种。
像三国，恐龙快打这种的，我就一般靠队友了。没有神队友，像大民这种靠不断投币的猪队友也可以。嗯，我是因为大民花了十元钱用一百个币带我翻了版，才认识的。
这是个有钱的，为此我拉着他去了副厅落弹房，那是我们的根据地，也是我们赚钱的地方。一元钱的美式黑八台钱，我们常菜鸡互啄霸台，然后引一些自认为还行的人下局，然后十元一局二十元一局的赌球，赚点零花。是的，当时那会的大民在我眼里，只是个肥羊。仅此而已
没有意外，被撸个干净的大民在我假模假样送他出大世界大门时还满脸的开心，他说，这里好玩，你们蛮有劲的，明天还来么？
我叼着烟看他半天，实在是不像讽刺挖苦，那一份真诚让我不由感动道，都在的，你明天再带点钱来玩吧。
你看，我都以为他回家被家里人骂一顿清醒后，从此便是路人时。结果，这大民第二天真的又来了。输了钱不说，还请了我们几个一人一瓶正广和汽水，买了一包牡丹。
同样江北回来却打死不承认泰州是江北的江北宁陆大师说我找了个傻的，明明不会打还打的那么起劲，他就真看不出我们赢他钱是白相伊？我说，有钱人的世界谁知道呢，或许人家只是没朋友呢。陆大师翻个白眼，你会当他朋友啊？我笑，老早你赢我铜钿，被我堵弄堂还要跑额辰光当我朋友了么？陆大师嘴角抽搐，册那，知道什么叫不打不相识么？我都带你回家吃饭了好伐，一般人我会带么？撇嘴懒得再理他，要不是怕再被人堵，你会勾搭我？
对大民的猜测我说对了一半，他的确是个没朋友的人，但他也不是个有钱人。
因为第三天还是第四天，他就没钱跟我们玩了，却也不走，就跟我们边上凑，捡话凑趣。小东北阿飞问他说你都没钱玩了还不回家么？大民说回家也一个人啊，不如跟你们有劲。阿飞就笑，伊拉啥宁睬侬啊？大民也笑，没事啊反正过几天发工资我就有钞票了，就能玩了啊。
咦？边郎厢小新疆长脚就很好奇，侬上班的啊？上啊，我顶替阿拉爷额，勒大壶春卖生煎馒头额。大民很认真道，接着还挤眉弄眼笑，晓得伐，咖喱牛肉汤，但凡有啥宁我看了戳气，一口馋吐咝就喷伊汤里厢去了好伐！伊还要吃一口讲额赞！米道绝对嗲！
哦册那，只比样哈腻心！陆大师捅捅我说。我扭头无语，册那，只戆卵！
青海回来的阿伟就认真了，问，侬阿是勒西藏南路二十四路公交站头额大壶春店里厢上班？大民笑着点头如蒜，是额是额。
我也笑了，指着大民，好好叫，侬大概勿晓得额是，伊阿伟，个位陆老师，还有阿飞，三个宁伊拉都住寿宁路弄堂里厢好伐！各大壶春就人家窝里厢一直去吃额地方！
我册那！ 戆比样子！兜伊！我才说完，好么，反应过来的几个人就叫骂着拥上前揍大民了，一顿乒乒乓乓。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呀，头上挨了几个##斗的大民开始惨叫起来，我只听讲过老早有个老阿姨这么做过，我不敢的，要被阿拉师傅打死的好伐，我就是说说的呀！要被开除特额呀。。。
号称万宝全书缺只角的陆大师只说对过这么一句话，那就是不打不相识。这不，大民就挨了这顿打才跟我们玩到一起的，一方面可能是因为他也说了往后我们去大壶春别的不敢说，他负责的生煎馒头是肯定不用买牌子了。另一方面就是我们这群人里面还没有一个能工作有工资的。而我们这一帮半大小子那会，是真的穷！
大民的加入在当时确确实实缓解了我们一帮子人的窘境，虽说也好不到哪里去，但起码烟钱解决了，台球盘费解决了，偶尔我们这群人这个逃夜那个离家出走，也有个地方睡觉了。我个人觉得更值的是，在落弹房打球放倒钩，用大民是真的有点用。他的杆法是真臭，连加塞都不会。嘴又贱，绕着人家叨逼叨的，总能招惹出一些想收拾他的人。
而至于大民自己，就有点像终于找到了组织有了强大后盾的人。慷慨不说，革命积极性那是高涨。谁都敢怼，那天甚至嘲讽落弹房老板打球勿老驹，架杆居然用三指。陆大师跟我直接无语，尼玛，三指的都是老法师好不好。也就是老板没听到，不然我们全部都没得玩。一向话不多的阿伟语重心长拍拍他，旁友，做宁要学会看山水啊！大民不懂，山水怎么看？阿飞笑了，看眼色懂伐？长脚挤过来，让开，让开，侬记牢，这里，那位惹不起，懂？然而大民神他么来了句，就伊迭只老帮瓜？
一众无语。。。
如果说黄金荣是顶级大流氓的话，那么大民嘴里的这个老帮瓜应该算是上海滩最不入流的混混了，但就是这么个不入流的混混人家好歹也背了个十年劳改犯的光荣称号。对我们来说，也是要好好叫一声伢叔的人物。我是真想伸手摸摸大民的额头烫不烫，问一声阁下是否杜家后人？要不要，奈伊组特？
我第一次有点担忧大民的易招惹体质，这种货到哪都是妨主的料吧，我都很久不敢去大壶春吃拌面牛肉汤了好伐。难道以后连落弹房都不能来了？
然后小江西刚刚从浦东技校逃学回来了，阿拉叫伊刚刚是因为小江西就叫曹刚，人么五大三粗，也有点戆嗨嗨额。熟了么叫戆戆其实也一个音，反正都认。问题是大民你跟人不熟啊，跑去递根烟，还问人是不是戆大的戆？
所以大民的第二顿打就是戆戆揍的，骑在身上揍的。戆戆边打边骂，这上海话就听着很好玩了，啊，我曹刚戆戆两个字是侬好叫么？册那，滑稽伐，伊叫我戆戆伊港？
对，就这最后四个字，戆戆伊港。翻译一下啊，伊港是他讲的意思，连起来就是他居然敢叫我戆戆他说的一个强烈气愤感叹的反问句式。但读起来就是ganggnagyigang~
绝对搞笑，整个落弹房哄笑一片，曹刚自己都没忍住。曹刚从此晋级为戆戆已戆！南市大世界第一戆！
那会的我们其实真蛮要好，一群不读书整天外面瞎玩的半大小子，大部分还都是回沪知青子女，亲近。打了闹了，也不会翻脸。所以，借着戆戆回来接风的理由，大家凑钱吃排挡，大头当然是大民出的。酒过三巡，戆戆跟大民碰了杯，一饮泯恩仇后还结伴去了二三十米外的WC。
我这半根烟还没抽完呢，就听那边吵闹蛮凶，打起来了，然后就听戆戆叫人了，来宁啊，两额比样勒寻西，都过来！
有点蒙，但还是习惯性的拎着板凳就开始冲，一群人啪塔啪塔街面上奔跑，颇有一些气势。
近了就看见，曹刚身码子大，还在跟两个人扭打，地上一个躺下的估计就是大民了。有点急，怎么就吃亏了呢，还没来得及甩凳子，边上冲锋的阿伟一个酒瓶已经飞过去了，很闷的一声砸人背上，掉地上还没碎，滴溜溜直转。
想再甩的时候，已经近了，两个伙子已经开始准备溜，往前面一辆小三轮跑去。就直接往三轮车上砸了过去，也不管中不中，先拦一下。
到跟前，我还没说什么，边上阿伟阿飞都冲我身边过了，背后还有声，回头看傻叉长脚拖着个折叠桌过来，你这怎么跑得动呢？骂了句，笨卵，覅带家裳，先捉人！
等长脚弃桌也跑前面去了，我才有空低下头来看躺着的大民，拉了一把衣服没起来，第二把边上缓过气的曹刚也拖了下才拉起来，问大民，有事没？大民这才放下两只抱头的手，抖抖豁豁的说，么事体。
也就身上几个脏脚印，湿哒哒黑乎乎的，看他确实没事。再看戆戆，他还想说什么，止住。先追人，特么的，真的是有些日子没动手了！
深更半夜空旷大街上，三个梯队。前面一辆脚踏三轮疯狂的冲刺，一个站立骑行，一个蹲坐后兜正看着我们大叫着什么。当中第二梯队阿伟跟阿飞就在后面大概十几米的地方追着，差几步的是长脚。再后面二十多米的是我跟戆戆还有大民。
喝过酒跑步是真他么的累啊，肚子里有液体晃荡，喉咙里也上下起伏，我发觉是真难跑，嘴里都吃出前面馄饨的味了。奇怪的是明明白白荠菜馅大馄饨，怎么泛出来特么带咖喱味了？
脚下不敢停，只能呼哧呼哧边跑边想。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大民已经跑长脚后面了，我去，那么快的么？看看边上跟我同步的戆戆，戆，戆比样，伊，啥，伊啥辰光上去啊？戆戆脚步都有点乱了，眼神很飘，摇头，勿，勿，勿晓得。
再转过来看前面，大民犹如天神附体，已经过了长脚追上阿伟了，阿飞都在后面。街面噼里啪啦的一阵零乱脚步声中，就看见大民渐渐领先第二梯队，甩下了阿伟。一点点接近最前面的三轮。
然后就看见三轮慌了，有点蛇形，这给了大民机会。也就几个眨眼吧，就看见大民拖住了三轮，后兜的人哐哐给了他几拳，人是往下倒了，但还拉着三轮。最后，三轮边轮居然翘了起来，我一个好字还没喊出来，前面翻了，三个人滚了一地。
我跑不动了，也就二三十米远，停下喘两口气，慢慢匀息调理。阿伟快到了，嗯，不急。慢慢来
也可能是看三轮都翻了，追的人都不急了。前面两小伙爬起来可真急了，也不跑了，就盯着拉翻三轮的大民打，是直接踹，恨急了下了狠脚。
阿伟最后抱摔了一个小伙，那小伙还最后给了大民头上跺了一脚。啧啧，大民是真招人恨啊！阿飞也到了，缠住了另一个，长脚到了，这手长脚长是沾便宜啊。我总觉得长脚有点故意，就这一米四五的大长腿，居然跑第四？呵呵
终于到了，趁曹刚箍住了一个，直接上前两个膝撞，嗯第一下没吃到力，第二下就实了。这人直接软了，放倒。找第二个嘴里骂的蛮凶的，看看边上也没什么东西，对喽，马路边上树根围着的都小半拉砖，这个好用。挖半块出来，平面朝上拿着。到跟前，还敢抬头看我，不服？就拍你个不服的。血滋啦的就出来了，牙掉没掉就不知道了，鼻子应该折了。这力度拿捏，刚刚好。
没去管哇啦乱叫的手下败将，丢了砖去看看功臣大民，哦，有点惨，挂彩了，满口的血怎么比拍过砖的流的还多？捧着有点肿胀的大民脸看看，这是那一脚跺的连舌头都咬了吧。啧啧啧，惨，叫你嘴贱啊！
不知道是不是揍到人了让肾上腺素有了一种得偿所愿释放过的快感，还是因为嘴里没有了咖喱的馄饨味，舒服，爽，我还能打十个！！！我当然是吹的。
我们没有虐虏的爱好，一向保持着遇事就上，打完就散的优良我军传统。
都往回走了，才发现追了快五百米，小北门到老西门，一站路都有了好伐。还想问问大民怎么能跑那么快，才发现这傻的居然还在吚吚呜呜的跟那两爬不起的在说着什么，听不懂啊，什么布冯，男士大澡堂？阿伟凑过来问我，伊讲额是不是，勿服，南市大世界？
我册那，大民，你是真有那么能拉仇恨的么？舌头不断嘴贱不止？
一帮子踢踢踏踏回了排挡处，老板早见怪不怪的收拾好了桌椅，菜尚温，酒犹在，阵斩华雄的我们，继续吃喝。顺便复盘一下前后战况。
才发现，胖子面前蛋炒饭已经没了大半，陆大师已经洗好澡穿上一身睡衣了，这二人前面是去了哪里了呢？不要问，玄学，总有人在干架的时候是永远不在的。但若干年后，你要再说起吧，他们会比你叙述的还要详实，细节。一遍又一遍，直到你以为是自己记错了的。
没人再去问烽火是如何点燃的，我们都确认了，自从有了大民，江山从此风雨飘摇。古有孟母三迁教子，今有一日三打大民，教育，任重而道远！
我们对大民的教育，从后面的结果来看。是很失败的！
最大的因素也许在于，我们给了他友情，兄弟情，乃至大家庭般的温暖，但缺少了一个很重要的环节。女人！
我没说过南市大世界的二楼是什么吧，舞厅。
我一直不喜欢进这种明明很多人，却又黑黢黢散发着各种味道与靡靡之音的地方。嗯，得出结论我肯定不是一个高尚的人，但也脱离了一定的低级趣味。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大民喜欢悄悄的进出二楼了。为什么我会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因为大民拖我进去过一次。他摇摆着慢三还是慢四的舞步着跟我说，音乐很好听，跳舞很有意思。我 会信？
但这种事情，我会阻拦他么，也不会。各自喜欢，就好。
所以，一直到有天，阿飞叫我去大世界门口，才发现大民居然挽着一个可以做他妈的女人，堂而皇之的遛马路时。我册那，这世界崩坏的有点厉害啊！
我们一堆人专门开过一次会议，关于如何挽救这个即将堕落的灵魂。前半程还有模有样的思考如何把他拉回到我们这个集体来，后来就歪了，大概是谁长脚还大师忘了，我们后来好像就开始讨论那个女人的胸了，那是真的蛮少见的一种，大！如果非要我来形容的话，嗯，形容不来，只能联想到法国人写的羊脂球了，硕大两个字，贴切，吻合。你看，再出名的作家，也就比我多用了一个字。我们之间，一字之差而已。飘了~
飘了的是大民，我们叫他开始不怎么理会了，长脚几次逃夜去大民家都没见到人，钥匙知道在哪。但人，整夜不归！单位里据说也开始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隔壁可能有过大民父母关照的邻居伢叔，有点担忧。他说，再这样子可不行，男小囡也好，怎么能总是夜不归宿呢。要联系大民爸爸回沪看看。我们只能说，先尽量找回来，不然大民爸爸回来找不到，更着急。
应该是在大民爸爸抵沪的前几天，大民的爱情故事迎来了结局。
那天，南市大世界的二楼来了一个人。
一个把男人腔调发挥的很好的人，一个身穿灰色西装三件套，手挽一件米色风衣，皮鞋蹭亮，头丝清爽，叼着根雪茄的男人。我特别关注了一下他上楼时西裤下的袜子，你看，会打扮的男人绝对不会深色皮鞋配白袜子的。陆大师，完败！哦，用我可怜而贫瘠的词汇是真无法形容完整，这么说吧，我又联想到俄国人写的套中人，嗯，也就缺一顶帽子的事儿，但这世界会缺绿么？是吧
男人在舞厅转了转，又来落弹房转了转，我们发现这人似乎跟这边几个老板都很熟。从老板们的态度上，我们知道这个男人，我们，惹不起。
事情就是这样，你惹不起的总会来惹你，男人的眼睛看向我们几个，不带任何情感的一双眼，嗯，你如果经常去十六铺鱼市的话就会发现，跟冰鲜的死带鱼眼很像很像。
男人抬手，手指似乎犹豫了下，略过阿伟他们，在我和陆大师之间停了停，最后，指向了我，点了点。
秒懂，我赶紧上前，笑眯眯的开口，阿哥好，阿哥啥事体？
男人摸出包三五，打开发了一根烟，等我双手接过，才道，么啥，听讲侬落弹打的不错，来一局？
伊拉瞎讲的，阿哥侬这不好信的，就这落弹房，诺，就伢叔饶我前两后三，我都赢不了的。绝对蹩脚额! 阿哥侬只要不嫌我瘫台，我可以陪阿哥打额。来不及点烟的我赶忙道。
男人掏出一个叼钢金色打火机，叮的一声打开帮我点了烟，嘴角扯了扯笑着说，小旁友蛮懂经额嘛，听讲此地还有额叫阿民额？在么？伊是勿是落弹打的好，跳舞也跳的老好啊？
来了，来了，我就知道大民又惹事了。
哦呦，这比样啊，近一腔我也在寻伊啊，戆比样子一额，上趟跟阿拉打落弹，输特七张分就逃了伊港，册那，阿拉都在捉伊呢。就是么寻到。阿哥这是？哦，对勿起，对勿起，要是阿哥侬开口。我肯定勿寻伊了。阿拉小额不懂事体，阿哥侬放放阿拉好伐？ 一脸气愤秒变诚恳的我，自认还是心不跳脸不红的。
男人看看我，又看了看后面几个陆大师他们，一双死鱼眼终于转了转，这样啊，么啥，个能伐，你们帮阿哥我一个忙，帮我找到他。我叫阿二（尼）头，十六铺码头来寻我。下趟出去，就好讲你们是我阿二头额旁友了。我讲的话清楚伐？
明白，明白，阿哥要寻阿民对伐，寻到就去十六铺码头告诉阿哥，对伐，阿哥侬放心。我肯定去寻！满口保证的我，心里有点发苦，册那，这事体我是，兜不住的啊。
男人走了，拍拍落弹房老板的肩，笑着说了句，翘脚，个么侬过两天来我屋里吃老酒哦。瘸腿的老板没有丝毫不悦，笑着回道，好额，好额，长久么跟侬吃老酒了，走，我送送侬。两人出了大世界。
我拿下嘴上已燃了半截的三五烟，外烟有点凶，抽不惯。看向围过来的几个，兄弟们啊，个记，事体是大了啊！
这边我没说两句，翘脚伢叔走回来了，脸色不再是笑眯眯的了，指着我们道，你们这帮子小鬼啊，册那，那能这么会惹事体额啊！散了，散了，一个个不好好叫读书，混西特混啊，滚，都滚！这几天都不要来了，都回家去！啥宁再敢进文庙来，我抽死你们这帮比样子！
我们都没怪伢叔的意思，他的意思我们也懂。我也懒得去琢磨大民妨主的属性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他。
可是，事情就是这样的不符合任何逻辑，我们都散在外面去找大民了，单位，家里都留了人蹲守。结果，大民在阿二头来大世界的第二天，自己乐呵呵的去了落弹房。
翘脚伢叔估计也没见过这么妨主的的卢吧，越涧是大民能做的事么？一条臭水沟他都越不过去。
大世界门口就被人堵了，阿二头从没放心过真让我们去找他。他甚至在晚上让寿宁路摆水果摊的阿三哥带了话，点名让我们几个去接大民回家。
是的，人没废，收拾的很惨，这是阿三哥说了，看大民真的还是年纪小，勿是拆白党。不然起码是太监一个！放解放前，麻袋一套，黄浦江里一丢就是了。这是原话，我到真的也信，那些年，南市区摆水果摊的基本都劳改犯山上下来的。而，能凌驾于水果摊的码头鱼市那些人，是真敢做些狠事的。
大民的父亲来了，很老实的一个男人。
这个老实的男人，愤怒的推搡着把我们都赶出了大民的家，他说，你们永远不要再来找我儿子！你们这帮子混混勿是宁！人渣！
我知道这个老实的男人其实也不是真对着我们发火，或许，更多的他是为自己的无力而愤怒。但，多少，我，以及他们几个，都有一点点受伤，心里。
好吧，老样子，我又该结尾了，太长
后面我就去读自费的大专了，去的昆明，离开了上海。所以，跟大民，跟他们就断了好几年。
至于大民，简单的说，就是我不在的日子里，他后来精神出了些状况，经过几年的治疗后，基本跟常人无异。
然后学了A照的驾照，开着旅游大巴，他老板是曾经被我们学校门口拗过分的某个学渣。开了大概近十年吧，学渣老板涉及了集资诈骗，然后，大民就没了工作。
运气的是，大民在治疗的时候，勾搭了一个照看他的护士。
嗯，结婚生子了吧。
我跟大民一直再未碰过面，不是我不想见他，而是可能他不想见我，也或者是那学渣老板的缘故，这个涉及另一个故事了就不多说什么了。
总之，按陆大师的话讲，这大民吧，从当初的嘴贱，天天叨逼叨的，如今，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整体感官可以借鉴大话西游里的唐僧，观众们可能会因为突兀的变化而开怀大笑。
我当然没笑，毕竟，陆大师嘴里的话，你实在是无法相信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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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7 12: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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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17 13:16
发表于 2024-5-17 14:0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