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VB的光辉岁月是八九十年代。那是TVB的大时代。
TVB对于武侠剧，尤其是金庸的武侠剧的爱，也是有目共睹。隔上几年，便忍不住要去翻拍一部金庸剧。射雕，笑傲，天龙早已成为经典中的经典。大陆的张大胡子也爱金庸，有几年拼命去拍金庸剧，不过总是差强人意，这便难免辜负了金老爷子一元钱卖版权的良苦用心。虽然烧钱要比TVB阔气得多，好山好水好风光，服化道也更到位，但是没办法，大家还是觉得TVB的金庸更地道。不过大胡子的天龙八部是个例外，完全可以拿出来跟TVB的天龙论一下短长，——如果没有意外，应该算是他的巅峰之作了。
可惜还是漏了一点。
他的天龙主题歌，就没法跟TVB的比。
天龙八部的82版和97版的两首主题歌，已经成为绝响。前者黄霑填词，顾嘉辉谱曲。后者林夕填词，周华健谱曲。
绝响的意思是，绝后了。以后再也听不到如此绝妙的武侠音乐了，想想总难免让人唏嘘。
黄霑不止一次说过，他对天龙的主题曲填词非常满意。词作笔力刚健雄奇，再配以顾嘉辉激昂豪迈的中式曲风，听来总让人心驰神往。其成就几乎可以和流传更广的沧海一声笑相媲美。
辉黄，果然辉煌。
97年TVB再次翻拍天龙，林夕拿到周华健的曲子，要为其填词。
珠玉在前，林夕难免忐忑。黄霑是前辈，也是偶像。黄霑以前还骂过林夕，说他写的许多歌词不知所云。
不过林夕不是李白，不会因为崔颢在黄鹤楼题诗太好便诗意全无。反而想借此机会好好跟黄老邪云一云了。
据说他花了不少时间去钻研金刚经，要从经里找出他的云来。
终于有一天，在飞机上的林夕，坐在餐桌前，望着窗外的云，写出了《难念的经》。
他没有重走黄霑的套路，笔下不再局限于个人的爱恨情仇，而是佛光映照下的芸芸众生，好人坏人，皆有苦楚，有各自难念的经。
在一本叫林夕字传的书里，他对黄霑告白，我亲爱的肥仔如父，但愿此作没有失礼你的万水千山纵横。
难念的经里有两句奇特的词：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
而万水千山纵横中也有两句：豪气吞吐风雷，饮下霜杯雪盏。
这是致敬，也是呼应。
当然更值得玩味的是林夕对歌曲意境的拓展纵深。
黄霑旧学功底深厚，追求大道至简，文言笔法写词不蔓不枝，遒文壮节，一出手便是江湖，气势磅礴，令人听之血脉贲张。
林夕则偏于内省，洞察人性幽微，将禅机义理嵌入红尘悲欢，侈丽闳衍，绵绵不绝，层层推进，终于排山倒海，天地共情。
美籍华裔学者陈世骧评论天龙八部：有情皆孽，无人不冤。林夕也努力向金庸所表达的佛家精神靠拢。他说，一写佛，我便如有佛助。
其时林夕浸淫佛学尚未太深，但浅显未必不是真章。贪嗔喜恶怒，悲欢爱怨妒，种种爱而不得，造化无常，遂化为歌。
一曲唱罢，黯然销魂。一向自谦只会写“小眉小目”的林夕，由此陡然开辟出一个拈花世界，从此一骑绝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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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14 16: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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