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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那些年我所经历的杀人事件(2) [打印本页]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00:17
标题: 那些年我所经历的杀人事件(2)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2 15:20 编辑

      应泼雷盛情之邀,我把旧作《霍莘解案》系列重新拿出来仔细修改整理之后发布在榕树下,以期得到更多版友的批评、建议和帮助。

  第一部《折翼天使》于日前已经上传完毕,获得了很多版友的支持、肯定和鼓励,同时也收到不少版友的建议和指正,论金兄更是热心推荐拙作全局置顶,大家的热情和关爱,令我深感荣幸,在此深表谢意!

  霍莘解案之《枪魔》是这个系列的第二部,这个故事讲的是发生在益市的一宗诡异的枪击谋杀案,益市射击队的全体都被牵涉其中,霍莘恰逢其会,参与了整个案件侦破的始终,并协助警方拨开层层迷雾最终查明了真相。

  现在,我边整理修改边上传,希望一如既往地得到大家善意的批评、建议和帮助。再次致谢!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00:19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3 19:24 编辑

霍莘解案系列之二《枪 魔》

  目    录

  第一章      神枪手

  第二章      秀山湖

  第三章      一枪毙命

  第四章      谁是嫌疑

  第五章      死者是谁

  第六章      谁是枪手

  第七章      我是枪手

  第八章      疑云

  第九章      枪库破防

  第十章      保护

  第十一章    往事如烟

  第十二章    真相之下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00:20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2 15:24 编辑

  第一章  神枪手

  食指指尖感觉到一下极其细微的卡顿,我已扣下了扳机上的第一道火,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开始继续均匀地向第二道火极其轻柔地施压,力量细微到几乎无法感觉。

  已经两次呼吸了,我开始了第三次呼吸,这是击发前的最后一次呼吸……我缓缓地吐出胸腔里气体,越来越慢,越来越细,胸腔以难以察觉的速度一丝一毫地瘪缩沉降,而前端的枪口却正好相反,随着我的吐气在慢慢、慢慢地爬升,柱状的准星从靶纸的下端缓缓地向中心匀速移动。当准星轻轻贴上靶纸中心的圆状黑点的底沿后,我屏住呼吸,稳定住枪身,将准星顶端的平面与圆形黑点保持相切的状态尽可能静止不动。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已经静止,搭在扳机上的食指还在均匀持续地施加压力……

  静止过后必将是迅猛的爆发。

  砰——!

  枪声响过,我依旧趴着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正前方。

  沉重的枪口随着枪响轻轻地跳动了一下——我清晰地感觉到枪口的跳动不是垂直上下,而是微微地倾向了左上方——动作还是有细节没有过关。

  “十点钟方向,大概是……8环吧。”我回头向王平报上自我预测的成绩。其实自己的感觉还算不错,但因枪口的跳动并没有达到规范的垂直上下的标准,我没敢报上9环。

  四十来岁蓄着平头的王平坐在我身后不远的观察长椅上,他的身前支着一个三脚架,三脚架上固定着射击专用观察镜。听到我报上环数,他探身看了看观察镜,左手随即朝我伸出大拇指:“不错,十点半,9环,是好9!”

  我退出弹壳从射击垫上爬起来,就势跪坐在垫子上,将长枪抱在怀里,开始解开套在我左大臂上的皮质枪带:“不玩了,太久没玩了,感觉总是差那么一点点。”

  “还不错啊,没退步多少。20发子弹,一共157环,平均起来都差不多8环了。”

  射击场上其他的运动员听到这个成绩,有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王平朝笑声传来的方向一瞪眼:“小兔崽子们!笑什么笑?霍先生又不像你们天天练,打成这样已经是很不错了,你们哪个刚进队的时候有这样的成绩呀?”他随手拈起一个空弹壳朝一个少年砸了过去,“石峰,你还笑!你进队的时候还脱靶呢!第一次考核,你60发卧射才300环不到,妈的,现在拿了个全国第四,就忘记以前的那些糗事啦?就敢笑别人啦?出息!”

  少年们却笑得更欢了。

  确实,射击运动的专用靶纸和我们平时军训时见到的靶纸区别太大了,要想打好还真不容易。10环就是一个10.4毫米的小圆,跟花生米差不多大小,两颗5.6mm的弹头并排一起就胀出了圆环了。1环是个15公分大小的圆,为方便瞄准,4环以内全是黑色,但直径也不过10公分左右。在五十米的距离上看去,那个黑圆就是个小小的黑点,比芝麻还小。

  参照射击运动员的标准来说,平均8环的成绩着实拿不出手,根本算不上成绩。但对于我这样的业余爱好者来说,却不得了,这相当于在五十米的距离上枪枪命中一枚乒乓球!

  我把小口径运动步枪递给王平,王平接过去,拍了拍枪身,眉毛一掀,说:“怎么样?进口货,到底不一样吧?”

  “是啊,很漂亮,很好使。”这是一支德国造安舒兹小口径男子自选专用运动步枪,崭新的,有着犀利俊朗的外观,简直就是件艺术品。

  “这是省队专门拨给张文的——张文!过来!”

  一个高个的少年应声快步过来,从王平手里接过步枪,揣着宝贝一样地回到自己的训练位,马上又从步枪盒里拿出块擦枪布细细地擦拭起来。正在训练的其他少年射手无不向他投以羡慕的眼光。

  现在是晚春,虽然气温还没到燥热的时候,但穿着射击专用皮服还是感到非常闷热。脱下厚重的皮服后,顿时感到一阵清爽。助理小周连忙接过我的皮服搭在长椅上,顺手递给我一瓶矿泉水。

  我边喝水边对王平说:“这次全国锦标赛,你的收获不小吧?”

  王平是益市业余体校射击队长枪组的教练。今年的全国射击锦标赛,他负责的长枪组选送省队的两男两女四名运动员,在比赛中取得了优异的成绩,拿了一银一铜,另外两名队员的成绩也很不错,一人第四,一人第八。手枪组选送的两名运动员中也有一人杀入了前六。益市选送省队的六名运动员,代表省队在全国大赛上争取到了一银一铜两枚宝贵的奖牌,还有两人进入了前六,这是益市射击队有史以来取得的团体最好成绩,值得骄傲的好成绩。

  张文在这次锦标赛上以60发卧射598环的优异成绩夺得男子少年组的银牌,省队为此特地拨了一支进口枪给益市射击队作为鼓励。

  而我,这次也是受老舅委派特地来采访这支在全国锦标赛上取得优异成绩的地区射击队的。

  “是啊,哈哈,我是玩了一辈子枪啰,可还没玩过进口枪呢。这次,我们队里终于也有了进口枪了!”王平起身搭着我的肩膀,无限感慨,“你还别说,岁月如梭啊。当年,我刚进射击队的时候,扛着一支健卫八,就神气得不得了。后来看到我的师姐在用健卫十七,好眼馋啊,到了比赛时非要教练给我健卫十七试试。可教练说,你平时没练过这个型号,比赛打不好的。我信他个邪!结果呢?我偏用健卫十七打了那次比赛,还拿了全省第二。枪的好坏不是不重要,但更关键的,还是要看是谁在使。你说是吧?”说完他还得意地掀了掀眉毛。

  我国的射击运动开展比较晚,国产运动枪械中,健卫、峨眉是两大品牌,那是国内顶好的运动用枪了,就算到了现在,峨眉的新款运动枪械,依然还是很多一线射击运动员手中的利器。国外的枪,价格极其昂贵不说,维护也很麻烦,地区级射击队基本上没有配备进口枪支的,连省队也很稀罕。而在业内,大家都迷信“德国枪,英国弹”,这被很多没有用上进口枪支的运动员拿来当做成绩不好的借口。

  王平那次拿了省赛亚军之后,被省体工队的教练选中,给他配备了一支峨眉751型男子自选运动步枪。拿到那支几乎和他当时人一样高的枪后,王平欣喜若狂,如同冷兵器时代的武士得到了一柄百炼宝刀。

  此后,他就用这支步枪南征北战,战绩辉煌,多次杀入全国前三。可惜的是,尽管平时大大小小奖牌无数,但每次遇到国家队的选拔赛,却总是发挥欠佳,终究还是无缘国家队。后来,因为年龄的缘故,王平退役回到益市做了射击教练。

  不过,王平一直想到省城发展,早两年停薪留职到了省城一个朋友开的射击俱乐部当了教练。但干了一年就没干了,最后还是回到了益市。

  我和王平就是在射击俱乐部里认识的,他当时曾给我做过技术指导。

  王平是个神枪手,那是绝不夸张的。在俱乐部的时候,我曾亲眼见到他和当地一名武警赛枪。当时,有名武警来到俱乐部,自恃枪法高超,不对着靶子好好打,趴在那里专打支撑靶板的木支架,三、五枪就打断一根,转眼就废了好几个靶子。被废了靶板的会员不知所措,而反应过来之后却大声叫起好来,还有人更是停止了射击。站在那位武警身后围观他的射击表演。随武警同来的朋友不无显摆地透露:嘿,他是狙击手!

  观众不禁发出“啊哦”的惊叹,个个都是原来如此的表情。

  王平正好当班,他走到武警的背后:“怎么,兄弟是来砸场子的吗?”

  “没有啊,你们的枪不准嘛,我明明瞄着靶子打,子弹却偏偏都跑到靶杆上去了。”武警拍了拍枪身,斜眼看着王平。

  王平也不着急,把手伸出去:“哦?原来是枪不准啊,让我看看。”

  看到这样的场景,大家都知道王平要出手了。

  我们都很好奇,非常想知道王平会表演什么样的绝招来对付号称是狙击手的武警,因为平日里,尽管王平经常指导我们的射击技术,但从没见他表演过。俱乐部里的会员全都围拢过来,连工作人员也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来看王平的表演。

  武警把枪递给王平,微笑着退出射击位,把位子让给王平。王平走到射击位前站好,不急不慢地摆好姿势。只见王平往枪膛里压上一发子弹,托起长枪,用标准的立姿对着倒下的靶位开了一枪,拉开枪机退出弹壳,再压上一发,又对着另一个倒下的靶位开了一枪,就这样连着开了四枪,可对面看不到任何动静。

  围观者,包括我都不知道王平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打完之后,他回头示意工作人员发出全场停止射击的指令,然后对那位武警说:“麻烦你帮我去看看,这枪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武警将信将疑地走到靶位前看了一圈回来了,他摇着头,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态,走到王平跟前,却是朝王平一拱手:“佩服!”然后就到前台连带靶板损失费一起结了账走了。围观的人都莫名其妙,不知道武警到底看到了什么。

  直到俱乐部的工作人员把打坏了的靶板都搬了回来,我们才发现是怎么一回事——四根被打断倒下的直径不足4公分的靶杆的横截面的正中心,都被子弹钻了一个洞!

  全场掌声雷动!

  玩过枪的人都清楚,瞄竖着的目标相对比较容易,瞄平躺的目标很难,而要用立姿瞄准五十米距离上直径四公分的目标,并枪枪击中目标中心,难上加难!

  王平不愧是高手中的高手,真正的神枪手!

  王平带着我和助理小周在射击场练习靶位后的过道里边走边聊:“其实,现在的射击运动,枪支不是最主要的,还是那句话,人,才是关键。”他指了指正在训练的运动员,“你看,他们现在的配枪,都是国内顶好的枪支了。”

  我看了看他们的持枪,张文手持的是那支德国进口枪自不必说,其他队员的训练用枪大多已经是最新款的峨眉316、317型的专业运动步枪了,无论造型还是射击精准度同国外的枪支比较几乎没有什么差别,只有年纪更小一点的两个运动员还在使用一支峨眉751型男子自选运动步枪和一支峨眉752型女子标准运动步枪。峨眉752型女子标准运动步枪,和当年王平征战全国赛场的751型自选步枪属于同一个时代的产品,是男女龙凤胎。

  王平说:“两个队员刚入队没多久,就用这个先起步。比起我当年来,那也是好到了天上了。奶奶的,这群小兔崽子,比我好过多了。所以我说啊,现在的射击运动,枪支已经不是最关键的因素了,关键的还是人。”他再次强调。

  “是啊,枪支弹药的因素减小了,人的因素自然就提高了。”

  “嗯,现在的运动枪械,在设计和制作上跟以前大不一样了,提高很大,以前是‘人适应枪’,而现在都是‘枪适应人’。”

  “枪适应人?这是个什么概念?”

  “你看看,除了那两支古董,其他的枪支,每一个与射手接触的部件都可以依据射手的个人特点和要求进行调整。贴腮和托肩钩都是独立的组合结构件,可以朝各个方位进行调节,射手可以把它们调整到最舒适最熨帖的位置。握把也有好几个型号,可以根据每个射手的手型大小进行选配。而不像以前那样,人要迁就枪支,脸上肉多的,要稍稍用力压紧腮部才能够到瞄准具,恨不得把贴腮给削出一个缺才好。脸上肉少的,就想办法在贴腮上黏贴东西增加厚度。”

  “哦?还有这样的事?”

  “可不是嘛,以前好多运动员都会根据自己的身体情况对枪支做适应性改造,这不稀奇。我当时用健卫17的时候,也在贴腮的位置上粘了一块厚厚泡沫海绵呢。哈哈,谁叫我是穷人的孩子,脸上不长肉嘛。哪像现在这帮小兔崽子,一个个圆滚滚的。”

  “嗯,看来确实是这样,枪支的改进对射击运动水平的提高是有很大的帮助。那么……是不是从事射击这项运动需要特别的天赋?”我转换一个话题。

  “我不知道是不是存在有天赋,但枪感很重要。同样的枪,同样的训练,同样的技术要领,为什么有人就能打得好,有人就死活成绩上不去呢?说到底,跟枪感很有关系。”

  “枪感和天赋不是一回事吗?”

  “也许吧,”王平点上一支烟,“你仔细看看张文和石峰,能看出区别来吗?”

  张文和石峰的练习靶位是相邻的,他们正在进行立姿的训练。抬枪——塌腰——左臂支撑肘落入左腰部——调整肘部贴合度和重心——稳定姿势——调整呼吸——贴腮——瞄准——预扣第一道火——精确调整——缓慢稳定地施加第二道火指压——击发——保持动作数秒——放下枪支。反反复复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流程,整个过程都很流畅,两人的节奏也差不多。

  他们正在进行空枪练习,每次击发都会发出一声轻微的“嗒”的声音。他们在枪机拉杆的凹槽里卡上了一小块橡胶垫,击发的时候可以避免撞针撞上膛管,造成磨损。

  我仔细观察他们的动作,没有发现他们之间有什么区别。

  “你再仔细看看他们的枪管。”王平在旁边提醒我。

  经过王平的提醒,我终于发现了他们之间的细微不同。虽然两人的枪管晃动都非常细微,但张文的晃动显然稍大一些,枪支随着张文的身体一直在做水平方向的左右摆动。

  我把这个观察结果告诉王平,并表示疑问:“张文的成绩不是比石峰更好吗?可看上去,他在枪支的稳定性上还没有石峰强啊。”

  “这就是枪感了。”王平吐出一个大大的烟圈,“人是活的,不可能做到完全静止,你越想控制它,自然就会通过神经讯号调动更多的肌肉群来参与这个计划,可参与的东西越多,越适得其反,反而更加难以控制了。”

  “是这样啊。”我似乎明白我在射击时的问题所在了,“这样说来,每次我在开枪之前,都会尽力让枪处于静止状态,这样做,是不是反而会影响精度呢?”

  王平哈哈一笑:“你终于开窍了啊!枪法,也是道法自然啊。”他指了指张文,“所以,你看,特别是立姿射击这个动作,完成基础动作之后,人枪合一,身体要尽可能放松,这时候,人会处于一个相对自然的轻微运动状态,是前后晃动的轨迹,因为人不是机器,这种轻微晃动是无法完全克服的。而射手如何做到不额外地给枪支的晃动强加控制,在运动中寻找击发时机,就与枪感密切相关了——你仔细看看张文,他的身体基本上都是处于放松状态,枪管一直随着身体的晃动处于匀速的有规律的左右摆动中,当准星朝靶心移动还有一点距离时,他扣响了扳机,弹头出膛之后,却命中靶心。这就是我们常说的在运动中击发。

  “再来看看石峰,他的稳定性相当好,甚至可以说,他是我带过的学生中稳定性最好的一个,他能将准星长时间稳定在靶心附近寻找时机,这是他的长处。但他会在有意无意中想控制枪支使枪体更加稳定,这样做,反而会使肌肉不能完全地放松,枪管的晃动也就容易失去规律,从而造成击发时的细小偏差。”

  “难怪在俱乐部时,你老是叫我们放松放松。”

  “是啊,除了移动靶一类的项目,射击运动其实应该算是一项静止的运动,人越放松,也就越能达到相对静止的状态。就像我在俱乐部时一再纠正你们瞄准时闭上左眼的习惯一样。连闭眼这样细微的动作,都会造成脸部肌肉的紧张,从而降低射击精度,这是绝大多数人都想不到的。”

  在平常,无论是军训还是打鸟或是在街头玩打气球的游戏,我们都习惯性地闭上一只眼,让瞄准的那只眼能更清楚地看清目标。可在专业运动员这里,竟然成了必须纠正的禁区,仅仅只是因为闭眼会引起面部的肌肉紧张,可见射击运动对肌肉放松和枪支稳定的要求有多高。

  运动步枪的瞄准具与我们熟识的枪械也有很大的区别,既不像狙击步枪那样带着可以放大倍数的瞄准镜,也不是常规枪械那样简单的缺口与准星的组合,而是由一个带针孔的瞄准具和准星构成的。瞄准具上有可调节针孔上下左右移动的微调旋钮,通过它可以调校弹着点的方向。瞄准具的前后可以安装滤光片。准星也分成柱状和圆环两种,准星可以随意更换,枪口上方有一个空心的圆柱形的准星座,准星座由几个部分组成,活动的部分可以拧开以便安装准星,运动员可根据个人喜好安装柱形或圆环的准星。

  带针孔的瞄准具安装在紧挨枪机后方的枪体上,针孔是一个规范的圆,眼睛贴近后就能透过圆孔看到前方,射手将圆形的准星座调整到圆孔的中心,再将准星座环里的准星对准目标,实现三点一线的瞄准动作。所以,射击运动里的瞄准方式被称为“环套环”的瞄准方式。只有低级别的健卫八、健卫九等运动枪械,才采用了常规的缺口加准星的模式。

  一般来说,运动员都会在瞄准具上装置一个小小的挡板,挡住闲置眼的视线,这样,在瞄准时就不需要闭上闲置眼了,消除因为闭眼而造成的肌肉紧张。手枪运动员处理闭眼的方式比较简单,是戴上帽子,在帽檐上装上挡板或者戴一副遮住闲置眼的单片眼镜。但也有很多运动员不需要做这样的处理,他们可以通过将注意力集中于瞄准一侧的眼睛来实现,如我们熟知的许海峰。

  “石峰有意无意中的肌肉紧张就是造成他和张文成绩有差距的原因吧?”

  “有这方面的因素,在这个方面,他还需要好好下点功夫,克服了这一关,他的成绩会更上一个台阶。但对于一个射击运动员来说,良好的稳定性也是非常难得的,关键在于怎么好好利用这个优势加以发挥,而不是破坏他。”

  “是不是说,你稳定得再好,也不可能达到真正的纹丝不动,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相对稳定性来说,枪感还是最重要的。对吧?王教练。”我似乎摸着一点门道了。

  “对对,孺子可教也!”王平拍着我的肩膀大声地笑了起来。

  “那当时我在俱乐部的时候,你怎么不教我这些?”

  “别扯了,你当时到俱乐部玩枪也不过是一时兴趣,我跟你讲这些专业的理论,你能消化得多少?还不是对牛弹琴。你们玩枪,只是无聊时来找乐子的,难道还当真想和专业的运动员同场竞技吗?”

  “也是,也是。”

  靶场西端是短枪组的训练场地,两男两女四名手枪运动员正在场上进行训练。主教练金原看到我们走过来,隔老远就打着哈哈迎了上来。金原年近五十,是一个矮墩墩的汉子,身高只怕连1米六都没有,短发,小眼睛,身材有点胖,听说他是朝鲜族。

  “霍记者试完枪啦?怎么样,进口枪的感觉不错吧?”金原东北口音,嗓门洪亮,给人精力旺盛的感觉。

  “我是瞎玩,谈不上什么感觉。”

  金原豪爽地与我握手,他的手掌软绵肉厚:“瞎玩更好啊,没压力,放松,更符合射击运动的要求。来来,试试手枪!”他转身一招手,一个与他同样敦实的少年走过来,将手上一把形状怪异的手枪递给我。

  这支枪之所以怪,是因为和我们平时所熟悉的手枪有着完全不同的外观,它的长度足足有近半米,一根瘦长到不成比例的黑色枪管义无反顾般向前探出,枪管泛着暗蓝的光泽,后端却是一个巨大的包裹式握把,手穿入护手握住把手,感觉整个手都被完全包裹。手枪刚握入手,人枪合一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是一支国产长风5.6毫米口径的男子慢射运动手枪。

  “来来来,打几枪试试。”金原把我领到射击靶位上,在我面前的台子上摆上一盒子弹,每颗子弹的底火上都有一个三角形的标志——国产三角牌子弹。

  “怕是不行,我从没玩过手枪。”

  “没关系,随便玩玩,又不计你的成绩,怕什么?”金原大力拍了拍我的肩膀,回到观察区坐到观察镜后面。

  手枪靶看上去比步枪靶要大了很多,10环的直径有5公分左右,7环以内全是黑色,大约是一个直径接近三十公分的黑色靶心。手枪慢射的靶纸也是相距五十米,从射击靶位上看去,比步枪靶大多了也清晰多了。

  大了那么多,该比步枪靶容易得多吧?我在心里暗想。

  谁知刚抬枪瞄准就发现不对头,枪管毫无规律地晃动,我根本无法将准星对准黑色的圆靶,不光枪口在晃,连整条手臂都在晃,越想稳住就越发抖动得厉害。几经尝试,我实在憋不住呼吸,就一咬牙“啪”地一枪打了出去。

  金原低头看了看观察镜:“哈,脱靶了!不着急,悠着点,慢慢来。”

  我想起王平刚刚跟我说的那些关于运动中击发的话,再次缓缓举枪瞄准。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了,无论我如何努力,总是无法让子弹朝自己想要的地方飞去,一连几枪都没有碰到黑色的靶心,大多子弹连靶板都没打上。假若靶纸是个人的话,我连他的衣袖边边都没有挨上。

  少年们的笑声再次响起。

  “这太难了!”我摇摇头,悻悻地放弃了。影视剧里那些个游击队长们,拎着个二十响的驳壳枪左一甩右一甩的,一枪一个爆头,好潇洒啊,看来尽是瞎扯!我用最专业的高精度运动手枪拼了老命都打不中,而且靶子还是死的,不会像影视剧里的鬼子猫着腰缩头缩脑鬼鬼祟祟,更不用提防他朝你鼓捣他的三八大盖。

  “手枪的技术要领关键在于扣扳机的击发技术和稳定性的练习。因为是立姿,重心高,又是单臂持枪,相对来说,稳定性就更难掌握。要学会利用身体骨骼结构来对全身重量进行稳定支撑,尽量减少肌肉的作用,要运用到扣腕、锁肩、含胸、塌腰、沉胯等动作。扣扳机也需要反复练习,预先缓慢施压,在运动中寻找最佳的击发时间,掌握规律,不要突然发力扣下扳机,你猛一发力,肯定会拉动枪管下沉,哪怕一点点细小的移位,枪口就离开你指向的位置好远好远了……”金原侃侃而谈,而我却陷入似懂非懂的状态中。

  “还要试试别的枪吗?”没等我回答,金原转头叫了一声,“姚铮!”

  那个叫姚铮的少年马上跑了过来,他手上握着的那把短枪,和我们平时看到的手枪外形差不多,只是个头比常见的警用制式手枪要大上一圈,长度也更长,大约30公分了。主要的区别是握把是木质的,比我们常见的手枪粗大很多,底端有个宽大厚实的底座。还有一个明显的区别就是弹夹位置在扳机的前面而不是藏在握把里。握把上有根据手掌和手指抓握的形状雕磨的凹凸旋槽,便于在持枪时与持握的手指更舒适地贴合,但没有慢射手枪那样的外包裹。

  “这是标准运动手枪,有弹夹,可以装5发子弹,是用来打25米靶的,移动靶也是用这种枪。试试不?”

  “算了算了,我还是别打了,我这样的水平纯粹是浪费子弹。”经过刚才的试射,我是不愿意再丢脸了。

  “老金,给霍记者露一手?”王平在一旁怂恿着。

  “哈,你这不是让我出丑嘛……”说着,金原接过我手中的那支慢射手枪,转身叫了一声,“贺琛。”

  “到!”那个敦实的少年应了一声,过来拿回了枪支。

  “示范几枪给霍记者看看。”

  “好。”贺琛站到靶位上做好准备,先用空枪试瞄了几次之后,往枪膛压上一发子弹,左手插到裤袋里,右手抬枪——慢慢下降——稳定——瞄准,击发。动作流畅舒缓。射击的过程中,贺琛给人气定神闲的感受,射击时的神态与气势,完全不像一个年仅十七的少年。五枪过后,贺琛停止了射击。

  “三个9,两个10。还不错。”金原对弟子的表现似乎很满意。

  这样的枪法,就如同在五十米的距离上,枪枪命中一个鸭蛋,还是用的短枪!我禁不住咋了咋舌,这些专业运动员的表现太让人震撼了:“在外人看来,射击这项运动看上去明明只是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项目,不过就是扣动扳机把子弹打出去而已,却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的学问。看来,这还真是一项有着极高技术含量的运动啊。”我不禁感慨万千。

  “现在的射击技术都已经相当完善了,高手之间的竞争,胜败都在毫厘之间,关键还是在于勤加练习,不是说熟能生巧嘛。”金原说道。

  “光是熟还是不够,枪感,枪感尤其重要!还要有放空一切的心态,任何心理上的细小波动都会对射击结果产生影响。心生杂念,就容易入魔,枪一入魔,就会犯错。”王平接过金原的话继续补充。

  没想到,看似大老粗的王平,讲出来的话还带着禅机。

  金原瞥了王平一眼,附和着:“是啊,王教练说得对,要做到心如止水才能出好成绩。连续几个小时重复同样的动作,这可是个磨砺心性的事情哦,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这项运动有危险吗?”我把谈话又引导到另一个话题上。助理小周在一旁用录音笔录音,还拿着记事本仔细地做着记录。

  “危险?当然危险了。你别看子弹这么小,口径才5.6毫米,弹头和弹壳连在一起的长度也只有2.5公分,可这是真枪实弹哦,打死人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金原用手指拈起一颗子弹给我介绍着。

  小口径子弹非常小,看上去更像玩具而不是枪弹,它比我们常用的铅笔还要细上一圈,长度也仅仅是一个指节的样子。弹壳和弹头都是一样粗细,只有底火才稍稍大了一圈,不像常规子弹那样弹壳比弹头大很多。

  “哦,有效射程呢?”

  “小口径运动手枪的有效杀伤距离大概是一百来米,至于步枪嘛……”金原看了看王平,似乎表示关系到步枪的事该由你来说了。

  “两百米,不过……也有过四百米开外打死人的例子,而且,还不是直接打死的。”王平接过话头。

  “哦?那是怎么回事?”王平的话勾起了我的兴趣。

  “那件事过去很多年了,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屁孩,才刚进体校不久。”仿佛这个事情过于离奇,王平笑着摇了摇头,“那天吧,我们体校的后勤科长私自带了一支健卫八到郊外去打鸟,他当时朝水田田垄上的一只鸟放了一枪,没打中,子弹打水里了。可过了半个多小时,村里出来好多人找到了他,闹哄哄地揪住他不让走,说他打死了他们村里的一位老头。后勤科长很奇怪:‘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只开了一枪,而且就是站在这马路边打的,打到水田里了,喏,就是那个地方,怎么可能打死人呢?而且,开枪的时候,我很注意的,根本没看到前面有人嘛。’旁边有两个农民也为他作证,他们说一直在那里看后勤科长打鸟,确实是只朝水田里开过一枪,子弹打到水里,水飙起好高。村里的人听他们这么说,也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被枪打死的那个老头,离后勤科长开枪的地方足足有四百多米,将近一里的距离。当时正是早春,连在一起的大片农作物还没长高的水田视野非常开阔,根本藏不住人,而且又没看到有人在田里劳作。一条乡村马路笔直几公里,也看不到几个人,附近又没找到其他带枪的人。这下大家都犯迷糊了,最后没办法,只好让警察来进行勘查了。”

  “后来呢?”

  “后来,警察通过弹道检测,发现打死那个老头的子弹是铅质弹头,5.6毫米小口径子弹,他们最后认定这颗子弹是从后勤科长的运动步枪里射出的。可打死人这个事却是个彻彻底底的意外,主要是因为射出的那颗子弹与水面的夹角太小,根本就没射进水里,而是像打水漂一样从水面上又掠了起来,飞了四百多米后直接命中了那个老头的心脏。那个老头也是命里该绝,子弹随便打在身上别的哪个地方都不至于死掉啊,可偏偏,那颗子弹就像长了眼睛一样钻进了他的心脏。据说,还只钻进了1公分多,弹头就卡在了老头的心脏壁上。你说这老头是个什么命嘛,好好的坐在自家堂屋里就横遭杀身之祸。”

  “哇!还有这样的事,反弹的子弹飞那么远还有杀伤力?真是难以置信!”这算是我今天听到的最离奇的故事了。小周在一旁更是听得直眨巴眼睛,一张小嘴半天合不上,早就忘了记录的事了。

  “当时那老头正在堂屋里和家人聊天,聊着聊着,只见他突然站了起来,大吼一声:‘谁打我!’然后扑倒在地就死了……这么碰巧的事,千年等一回。四百多米,又没有瞄准镜,嗨,你要真想瞄着那老头打,看都看不清,还真就不一定打得中。”王平轻描淡写地说完,转身又对着金原说,“老金,既然你刚才说到磨砺心性,我觉得我们队里好久没搞活动了,明天星期六,我们休息一天,组织大家出去钓钓鱼吧?”

  “哎,王教练的这个主意好,全队都去。正好霍记者要采访,钓鱼的时候还可以跟这帮娃娃们多交流交流。”业余体校射击队的队员,全部还是中学生,年纪最大的长枪组组长符强,也不过刚满十八岁。

  王平点点头:“钓鱼也是训练嘛,等鱼上钩的这个过程,练耐心是最好的了。那……我去安排?安排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行,就这么定了。”

  “小霍,还有小周,你们的钓具我帮你们准备,我家里有现成的,你们就别操心了。”

  “啊?哦……哦,好好,麻烦麻烦。”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故事中没回过神来。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00:22
  第二章  秀山湖

  益市南区是片新开发区,随着城市快速发展,一片片新楼盘拔地而起。在那里,有个风光秀美的所在,有山有水,山名紫龙山,湖名秀山湖。

  体校的小型客车,载着王平和射击队长枪组的队员早早地出发,前往秀山湖钓鱼。我和助理小周随队同行。

  “怎么,金教练没来?还有短枪组的队员也没来吗?”我在车上没有看到金原和短枪组的队员,于是询问王平。

  “老金今天有早会,他和短枪组的队员晚点就到。”

  “今天的早会有些什么内容?”

  “早会的内容是关于月底我们与香港体育学院之间的友谊交流赛,校长找老金商量一下怎么安排。”

  “哦,那你怎么不参加?”

  “我?哈哈,定政策是他们的事,我只负责带好这帮小兔崽子。”

  “你怎么不带上短枪组的队员一起来呢?”我看到车上还有些空位。

  “老金会带他们来的。”王平满不在乎地回答。

  看样子,长枪组和短枪组还真是分得够清楚的啊。可是,我觉得同是射击队的成员,几乎天天在一起训练,分得这样清楚未免有些生分了,但我不熟悉情况,也不便说些什么。

  “停车,师傅,停车!”半路上,王平叫司机停下车来。

  车子停稳后,王平下车走到路旁一个卖氢气球的摊位前,卖了好几个大大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氢气球,又回到了车上。

  “你还玩这个?”

  “哈哈,不是我玩啦,给儿子买的。我儿子昨天晚上吵着要玩气球,可太晚了,哪能买到嘛。这不,既然看到了,就买几个带回去给他玩玩。”王平说着,两两一对地把氢气球下端的长绳绑在一起。

  “你的儿子多大了,还玩这个?”我看王平的年纪都过四十了,心想,他的儿子至少也十几岁了吧。

  “我们生得晚,儿子才5岁。”

  “结婚这么晚?”

  “我本来是想打出点名堂出来再要小孩的嘛,没想到,连国家队都没进得了。唉,既然没机会为国争光了,那就生了吧,为家族争点光算了。没想到,这一耽误下来,都快四十才做爸爸。”

  “呵,你们夫妻俩还真是沉得住气……”

  我和王平在车上一路闲聊着,不多久,就看到前面楼盘后探出一座不高的山头,山上树木葱茏,一片青翠。在路口,车子右转驶进了岔路,路的左边有片长条形的湖面,微波涟涟。公路两旁栽着树木,左侧是一排低矮的柳树,右侧是高大的梧桐树,树的背后是一片新开发的楼盘,有围墙围着。大概这个楼盘的入住率很低,路上行人不多,马路边的人行道上和湖边的草地里有稀稀拉拉的人在搞锻炼,大多都是老人。

  王平坐在我的前排,转身指着湖水说:“这就是秀山湖了,湖那边的山就是紫龙山。”正说着,一阵风吹过,一对气球从他的手里脱开,一下子就飞到车窗外面去了。我伸手去抓,可气球飘走的速度太快,就差一点点没能捉住。王平也连忙去抓飞走的气球,不但没能抓到,反而又让一对气球飞走了。

  我们把头探出车窗一看,气球快速地上升,但很快,气球的长绳就被梧桐树横在空中的枝条挂住了,在半空中悠悠地飘荡。太高了,显然我们不可能再拿得回来了。

  “真可惜,就差一点点我就抓到了。”我坐回座位。

  “算了,哈哈,幸好还剩有两个,不是全军覆没。”王平再也不敢把气球拽在手里了,把气球绑在了前排座位背后的扶手上,“看你还往哪里逃!”

  汽车沿着长长的湖边公路行驶,在公路的末端停下。

  “下车吧,到了。前面没路了,车子过不去,我们走到对面山下去钓鱼。”王平招呼队员们带上钓鱼的装备下车。

  “喏——我给你们准备了钓竿,看你们今天的运气怎么样。”王平从行李箱里拿出三个装钓具的长包,分给我和小周一人一个,“走吧。”其他队员都纷纷从行李箱里取走自己的钓具。

  沿着秀山湖岸绕了半圈,我们来到了紫龙山脚下,沿着湖岸,是片绿油油的草地,隔着湖面,远远地就能看到对岸我们刚才经过的湖边公路,以及公路那侧的小高层楼盘。

  “小的们!今天我们来场钓鱼大赛看看,看谁钓得最多最重,第一名免晨跑一周,最后一名,罚做一百个俯卧撑。打起精神来,给老子狠狠地钓!”王平扯着嗓门,如同乌龙山剿匪记里的土匪头子。

  “师父,你这么大嗓门,把我的鱼都吓跑啦,你要赔我,可不许耍赖!”一个俊俏的小姑娘跟王平逗起趣来。

  “晓子,好啊,我敢赔,你敢要吗?”

  逗趣的小姑娘是刘晓晓,今年十七了,在体校大家都叫她晓子。她是王平的得意弟子,今年全国锦标赛女子运动步枪少年组3×20项目的第三名。

  “你敢赔,我当然就敢要呗。”晓子的底气明显地不足了。

  “哈哈,好啊,我陪你晨跑一万米!你还要不要?”

  “师父,你这也太无耻了吧。算啦,你自己留着吧。”小姑娘嘻嘻笑着跑开了。

  其他少年在湖岸边也都兴高采烈地各自忙活,做着钓鱼的准备。

  “老金啊,我们都到了,你和你的那群小家伙们什么时候能到啊?”王平给老金拨打电话,“……哦,哦,那好,你们快点,我们把鱼都钓完了,你们到时候钓不上鱼可不要怪我们啊,哈哈。”

  “老金什么时候能到?”我边问王平边看了看手表,都快九点了。

  “他说才散会不久,就快到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吧。你们随便钓,我跟这里养鱼的管理说好了的,到时候统一结账。我去看看这帮孩儿们准备好了没。”王平说完就到每个队员那里去溜达了一圈,不多久又回来了,“肚子不舒服,你们先钓着,我到山上方便方便。”

  近几年秀山湖区域开发项目很多,这座紫龙山的入山通道早就被建设工地施工时毁坏了,所以现在上山游玩的人很少,山上的树木长期没人打理,山坡上到处都长满了高高的荒草,随便都能找个地方方便。

  我走到组长符强的旁边,从渔具包里取出渔具:“我和你一起钓,没意见吧?”

  符强从一块石头上上站起身来:“怎么会?来来,你坐我这,更舒服一点。”符强看上去比其他少年更稳重些,唇上长出了细细的绒毛。

  “不用,我就在这里就可以了。”

  王平给我准备得很充分,诱食、饵料什么的都用塑料袋分别包好放在了渔具包的侧袋里。我很快就整理好了钓竿,试了试水深,定好重锤,装上浮标,撒下诱食,抛出鱼线,插好支架。我把钓竿在支架上固定好之后,就在符强旁边坐了下来。

  “符强,你对你们王教练怎么看?”我开始与符强聊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用拉家常的方式开始了采访。

  “我师父?那还用说么,他是我们的偶像。”符强的脸上神采奕奕,无比自豪的神态 。

  “哦?为什么?是因为他教你们教得好吗?”

  “那当然。你看,他刚回来半年多,我们长枪组就有三人进了全国前六,苏云没发挥好,也拿了第八。我要不是阑尾炎发作了,没能参赛,说不定我也能拿上个牌牌什么的呢。但我们师父也不仅仅只是教得好,他呀……嗯,我也说不好,反正一个字:帅,帅呆。还有啊,我们都觉得师父好像周润发的。”

  帅也成了喜欢的理由,嘿,这帮小家伙真是有意思。我回头朝山边看去,王平已经走到了山坡上,正停下来叼着支烟站在齐腰深的草丛中打电话,上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他的身上。别说,经符强这一提醒,王平还确实跟年轻时的周润发有几分神似——如果他能再高点,头发再留长一点的话。

  “嗯,你师父确实很帅,但你们把他当偶像肯定不仅仅是因为这个吧?”

  “那当然不是,师父待我们可好了。”

  “哦?怎么个好法?”师徒情深,共铸辉煌,这样的话题用到采访稿里虽然有些俗套,但效果应该还是不错的。

  符强清了清嗓子:“霍先生,你别看师父平时对我们吼来吼去凶巴巴的样子,其实,对我们可好了。哪个队员生病了,哪个队员生日了,哪个队员的父母……”

  “哪个队员生儿子了……哈哈!”石峰不知道怎么跑到了我们身边,接着符强一连串的排比开了个玩笑。

  “去去!我在和霍先生说师父的事呢,你也敢开玩笑?”符强捡起一块石子就朝石峰扔过去。

  “哦,你们是在说我们师父啊?对不起对不起!”石峰马上低头哈腰抬手做敬礼状表示致歉,“我还以为你们在闲聊呢。”

  “我们是在闲聊啊,你也来一起聊聊吧。”我把石峰也扯过来坐下,“刚说到哪啦?你们随便说,随便说啊。”

  “唵……我就是说啊,反正我们师父对我们可关心了,谁有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全都放在心上了。”符强的口头表达能力似乎很一般。

  “你说话怎么这么含糊呢?我来说。”石峰不满意了,抢过话头,“就拿这次的全国锦标赛来说吧,师父作为我们的教练都没有去比赛现场。霍先生,你说奇怪不奇怪?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是因为符强生病了,师父坚决不带队。可校长非要他带队,最后师父硬是和校长大吵了一顿,师父在大操场上对着校长吼:‘我不去!——请你搞清楚,奖牌我可以不要,我的队员我不能不管。你要奖牌我下次带着小兔崽子们再给你拿,你要多少我给你拿多少。要是我的学生出了事,我怎么跟孩子交代,我怎么跟孩子的父母交代?你能赔我啊?’看看,这就是我们的师父。”两个少年满脸的骄傲。

  “啊,你们师父可真不简单。”确实,谁要是摊上这样的师父,也一定会跟他们一样感到骄傲的。

  “那当然,但我们也很争气啊。嘿嘿。”

  “那是,你们都很棒。那么,这次锦标赛,你们是谁带的队呢?”

  “金原咯。”两人异口同声。

  咦?怎么说起金原竟然是这样的口吻?难道金原在队员们中间并不受尊重吗?他可是射击队的主教练啊。

  “那你们就说说金教练吧,他在你们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人。”

  “要说你说吧,我去钓鱼去了。”石峰对着符强说完,一拍屁股,跑了。

  张文从我们身边走过,看我们在聊天,也蛮有兴趣地凑过来:“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

  “我们在谈金教练,你也来谈谈哈。”我答道。

  “这有什么好谈的……”张文把手一挥,头也不回地走了。

  看到我期望的眼神,符强吱吱唔唔很为难:“我也说不好……该怎么说呢,反正……反正,短枪组的队员都想到我们长枪组来,你该明白了吧?”

  见我摇头,符强搔着脑袋半天才说:“唵,唵……这个问题,你去问短枪组的不好吗?为什么非要问我?我又不是他的队员。”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嘛,就你所知道的,随便说点都行啊。一点点,一点点。”我伸出小拇指比划着,自己都觉得像在逗小孩。

  “我……我……,唉,反正我妈说过,好赌的男人,没一个好的……”

  就在这时,只听见王平在不远的山坡上大叫:“妈拉个巴子,是哪个小兔崽子在放屁啊?给老子闭嘴!”我扭头朝山上望去,王平的身子隐在草丛后面,根本看不到。

  “哈哈哈哈!”全队上下哄堂大笑。

  真是个快乐的集体。我对王平的感觉似乎有了一点不同,可以肯定的是,谁能俘获少年的心,得到学生发自内心的尊重,谁就肯定是真正的好老师。

  “你继续说啊。”我转身回来对符强说。

  “不说了,不说了,金教练没有什么好说的。”

  “那……好吧,那我们谈谈别的事吧。”

  “好啊,那,说些什么呢?”符强刚说了这句话,王平又大吼起来:“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唦?又放!老子揪出你来,打烂你的屁股!”

  这下,队员们笑得前仰后合,符强抓着头皮尴尬地对我说:“你还是去找别人聊吧,我师傅该不高兴了。”

  “不可能吧?你师父难道有顺风耳?能听到我们讲话?”我目测了一下,估计王平离我们的位置足足有二十多米,这么远也能听得到我们的讲话么,那他还真是神了。

  “我师父无所不能,他什么都知道。”

  水里涌上几个小汽泡,浮标动了下,我赶紧拿起鱼竿做好准备,果然,又动了一下,我将钓竿往上一抖,马上感到了沉甸甸的分量……哇,大鱼上钩了!

  “王教练,快来帮忙,我钓到大鱼啦!”

  可真是条大鱼,折腾我好久,愣是没能扯上来。王平也跑过来帮忙,几个人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把那条鱼弄到湖岸边,符强赶紧用网兜把鱼兜住,连拉带拽地才把鱼弄上岸。钓上这条鱼弄出的动静太大了,队员们全都围过来观看这条长达七八十公分的大鱼。

  “好大一条青鱼啊!乖乖,瞧这个头,少说也得二十多斤了吧?哈哈,霍记者真是好技术,看样子今天的钓鱼冠军非你莫属了。”背后传来金原爽朗的笑声。

  “老金你来啦。”我赶紧跟老金打过招呼,“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军功章要分成三份才行啊。”

  “好好好!怎么分都行,我只要有鱼吃。”金原叉腰站着,“王教练,那啥,湖里还给我留了条鱼没有哇?没留的话,我就懒得开张了。”

  “还有还有,不止一条,起码两条,我是那么不厚道的人吗?”王平也打着哈哈,“咦,你脚下是什么,你掉了什么东西?”

  金原抬脚侧身一看,刚才站着的地方,地上有小片东西在阳光下泛着金属质感的光。他捡起来一看:“这不是手机卡嘛。”随手就扔掉了。

  我在金原身后没有看到短枪组的队员,便问道:“老金,你的队员们呢?怎么没来?”

  “来了呀,他们就在后面,马上就到了。你看,那不就是他们嘛。”金原却朝着湖的对岸指去。果然,在湖对岸的马路上,我看到了短枪组的队员正在林荫路上走着。湖面比较宽,该有两百来米吧,他们都穿着体校的橙色运动装,很容易辨别出来。四人没有走在一起,一个矮个走在最前头,只能看到模糊的身影,大概就是贺琛,已经快走到马路的尽头了,其他三个队员结伴而行,远远地落在后面。

  “你们不是一起来的?”我想,金原自己有车啊,短枪组有四名队员,不正好一车么?

  “今天早会,我要他们自己坐公交车来的。”

  “哦”了一声后,我没再多说些什么,但在心里却暗暗地将金原与王平做了个比较——如果换成是王平,大概他是不会丢下他的学生自己开车先来的吧,或者,他也会跟他们一起坐公交车来。符强与石峰以及其他队员的感受,我觉得也能理解了。可金原为什么不让王平带上他的队员一起先来呢?王平的车上明明有空位,又为什么不主动带上短枪组的队员呢?由此看来,显然这两位教练之间还存在着我所不了解的矛盾。

  我需不需要对这个事情做下调查和了解呢?

  心里突然有种一探究竟的欲望,可是转念又想,这和我到此采访的工作内容没有什么关系,还是算了吧。

  少年们出来钓鱼,大多都抱着游玩的心态,哪会有人真把这个当成训练内容呢。不一会,追打嬉闹的声音就不出意料地出现了,王平也没有去制止。大概,他其实也只是想制造这个机会让队员们调剂轻松下吧,平时的训练确实太过于枯燥了。

  有队员开始向湖里扔石子打水漂了,玩得不亦乐乎,争相看谁的水漂打得远,王平居然也屁颠屁颠地参与了进去。只是当有队员朝湖里扔杂物时,王平就不乐意了,他对着女子队的苏云吼道:“谁让你扔垃圾到湖里的?有点文明意识好不好?小兔崽子!”苏云不过是在角落里随手朝湖里扔了一截竹筒而已。

  钓鱼活动很圆满,刚到中午时分,我们就钓了十几条鱼了,几乎每人都钓到了鱼,唯独王平没有任何收获。可我注意到,其实王平从头到尾都没有钓鱼,甚至连钓鱼工具包都没有打开过,那个包一直挎在他的肩上。整个钓鱼活动中,他不停地在各个队员之间来回走动,有时候还会坐下来和他的学生们讲个笑话什么的,也时常会听到他粗鲁的“小兔崽子”的吼声,每每这时,队员们的笑声也随即响起。

  而我对金原的了解却依然没有什么进展,每个队员都不太愿意谈论金原,就算是短枪组的队员,谈起王平时有说有笑,只要说到金原就缄口不语了。我得到的对金原的唯一评价只有从贺琛嘴里说出的一句话:“金教练是个理论水平不错的教练,我能有今天的进步,离不开他的指导。”仅仅如此,相较王平在队员中受爱戴的现象,金原的反差大到让人不可思议。

  中午在外面吃聚餐,餐桌上当然少不了刚刚出水的鲜鱼,我被金原逼着喝了点酒,王平也是小酌了两杯,金原自己喝掉了那大半瓶,东北人好像天生就有惊人的酒量。

  下午我们回到了体校,我把那条大青鱼给了王平。

  “我就知道,我不用钓也会有鱼的,哈哈!”王平得意地笑,“晚上过来吃鱼,老哥我亲自下厨。”

  我和助理小周回到体校为我们安排的住房,那是益市体委宾馆的两个相邻的客房。小周让我休息一下,自己回到房间开始把目前采访到的资料进行汇总,以便将来进行整理编辑。

  我和衣小睡了会,醒来时,到了四点,想做点什么,又觉得无事可做,到隔壁叫上小周,就往王平家走去。

  王平的家就在体校旁边,离我们休息的宾馆很近,是一套两居室的房子。

  我摁响门铃,开门的是王平的学生,年仅十六岁的女子射击队员苏云,她对我们说:“啊,你们来得真早,我也才刚来,我还没来得及收拾好屋子呢。”然后麻利地将搁在鞋柜旁的四个钓鱼工具袋塞进了杂物柜,又从鞋柜里拿出两双拖鞋给我们换鞋,我们进房后,马上又去帮我们泡茶。

  苏云的个头很小,相对十六岁的姑娘来说,似乎有点发育不良,但她跟王平一样有双修长的手,还有瓷娃娃般白净的脸蛋和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王平在厨房里忙着,听到我们来了,大声叫着:“小云,先给客人泡茶!”

  苏云应了一声:“在泡啦,师父!”帮我们泡好茶,她接着去收拾屋子了。

  苏云打扫完卫生就去幼儿园接王平5岁的小儿子王时回家,幼儿园很近,不一会他们就回来了。小家伙回家之后就不知疲倦地玩着爸爸给他买来的氢气球,用一根充气的塑料金箍棒追着气球满屋子跑。苏云跟在小王时屁股后面也是满屋子跑来跑去,细心照看着这个大闹天宫的小淘气。

  快六点时,我们见到了下班回家的王平的妻子赵依梅。端庄大方的女人,盘着精致的发髻,笑起来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谈吐之间流露出浓浓的书卷气。聊过之后,得知她是位小学语文老师。

  晚餐很丰盛。那条大青鱼被斩成了几截,其中一截拿来做了盘红烧鱼块,鱼头则用来做了酸辣鱼头豆腐汤。

  “怎么样,我的手艺不错吧?”王平脱下围裙指着满桌子菜肴不无自豪地对我说。

  “嗯嗯,看这颜色,闻着香味,就知道肯定是好味道。真是好厨艺啊。”我频频点头,“现在好像下厨的都是男人了,女人的幸福指数像是越来越高了呢。”

  “我喜欢下厨房,太有成就感了,再说,油烟对女人的皮肤不好,是吧,小梅?”

  赵依梅看了王平一眼,轻轻点头,甜蜜地微笑。她起身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听平哥说你酒量不大,那就喝点点红酒吧。”

  “好好,我陪师父喝几杯。”我也跟着队员们改口了,丝毫不觉得别扭,反而觉得很亲切。

  跟午餐时话语不多的情况不同,晚餐桌上,王平非常健谈。他是饭桌上的主角,几乎都是他在和我们说话,大多是说他过去那些闯荡江湖的往事。几个女人都插不上话,或者也根本不想插话吧。大家似乎都喜欢听王平说话,赵依梅时不时望向王平的眼神,是那种发自心底的喜欢。苏云也是,她安静地吃饭,不时照顾着小王时,帮小家伙的碗里添菜,投向王平的眼神也是充满了崇敬。这个家的感觉,令人心生温暖。

  “你和金教练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啊?”趁着酒兴,我还是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什么话?我和老金能有什么矛盾?”

  “但我觉得,队里的学生好像都不大喜欢金教练呢。”

  “那些小兔崽子们,懂得什么?只会放屁,别听他们瞎说!”

  “那,照你看,金教练这人,到底怎么样啊?”

  “什么怎么样?老金挺好的嘛。来来,别扯这些,喝酒喝酒。”

  “那矮子就是不怎么样嘛……”我循声看去,是苏云在低声嘀咕。

  “闭嘴!小孩子不许胡说八道!”王平低喝一声,苏云赶紧低下了头,再也不敢出声了。

  苏云的话我并不感到意外,但王平正儿八经地训斥学生倒是头回看到。王平越是这样,我倒反而是越发对这事情有了兴趣——嘿,今天暂时不说这个了,明天单独找苏云问问,应该能问出点什么来。

  因王平动怒,餐桌上出现短暂的冷场,只是苏云好像并不在乎挨王平的骂,马上又恢复了常态,安静地吃饭,安静地照顾小王时。赵依梅及时地向我和小周敬酒,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气氛很快又活跃起来,似乎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当初你为什么不在俱乐部做了?是因为报酬太低了吗?”我问王平。

  “报酬嘛是不怎么高,生意一般嘛,我的报酬是和会员的多少挂钩的。但我离开不是因为报酬的问题,我是担心那里迟早出事。”

  “为什么?”

  “管理太混乱了。我在那呆了近一年,从没见老板到俱乐部来过,连老板是谁都不知道。俱乐部内部的人还经常在晚上把枪支带出去到乡下打鸟打狗什么的,这样下去,迟早会出大事。我又只是个教练,管也没法管,所以,就趁着还没出事赶紧走人了。”

  “是啊,枪支管理是个大问题,如果真有人拿去做什么坏事,那就是大事了。”

  “可不是嘛。其实,就在我们射击队内部,以前的管理也是相当混乱的,丢枪械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特别是枪械换代的时候,就出现了很多老旧闲置的枪支,长短都有。长枪组以前用的健卫8、健卫9、健卫17那些枪械,说报废吧,又还能用,说能用吧又和新款的枪械根本没法比,打不出成绩。我们自己想办法利用了一部分,把部分枪械给下面县城的射击队做起步的基础训练用,但还是有很多枪支就丢在仓库里闲置着,有时候几年都不清查闲置枪支,一层铁锈了也没人理,如果有谁偷偷地拿走一支,只怕谁也不会留意。”

  “枪支还能随便带出来?”

  “怎么不能?以前就被带出来过。你还记得后勤科长的事吧,他就是自己带出来的。出了那件事后,管理就严了很多,现在就更严了,门口还安装了红外线防盗感应器,保卫科的报警器和公安局联网,枪支基本上是丢不了了。”

  “你们闲置的那些枪械难道不用上交公安部门进行报废登记和处理吗?”

  “报废?哈,怎么报废?那些枪我们专业运动员是不会再用,但要是拿到外面去,那还是顶好顶好的枪啊,精准度绝对比警用枪支要高很多——你说,这样的枪能报废吗?反正,公安局对我们的运动用枪从来没过问过,我们也懒得交。他们只在我们购进枪支的时候做一下登记手续,办理持枪证,之后几乎就再也不问不管了。改天,我带你去我们枪弹库去看看,嗨,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哦?这么夸张。”

  “我们的枪弹库里,还有两支三八大盖和一支汉阳造!哈哈哈,你说,这都成古董了,可还摆在我们的库房里。我估计啊,就算等我老死了,它们还会呆在那里呢。”

  “三八大盖都还有啊?那改天让我试试,我还没试过这款枪的,据说后坐力很大,是不是啊?”

  “看看行,试不了。”

  “为什么?”

  “哈,都说记者聪明,我看啊,也不一定。”见我瞎琢磨的样子,王平笑了,“没子弹啊老弟,我们用的子弹是5.6毫米口径的,三八大盖用的是6.5毫米口径的,正好,两个数字是反的,哈哈!而且,6.5毫米口径的子弹目前只怕全世界都绝迹了。”

  “哦。”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也没有想到,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了。

  第二天,我起了个早床。宾馆围墙的另一侧,就是体校的田径场,有早起晨练的体校学生正在锻炼。我从客房的窗口望去,看到了苏云的身影,她正在跑步。我心念一动,赶紧换上旅游鞋出门。虽然旅游鞋不适合跑步,但我一时也没办法弄到跑鞋,好在我还带有一套运动休闲服,不至于过于另类,暂时凑合着吧。

  我追上苏云,和她并排跑着。苏云戴着耳机低着头在跑步,微颦着眉头似乎在想什么问题,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出现,当我大声叫她时,她才反应过来。

  “啊,是霍先生啊,吓我一跳。你也跑步?”她连忙摘下耳机。

  “是啊,昨晚睡得早,醒来也早,就来跑跑步。”

  “看你的身材,就知道你是经常搞锻炼的人。”苏云适时地赞美了我一下。

  “苏云,这次的全国锦标赛你拿了第几名啊?”

  “我?我不行,差远了,才打了第八名。”苏云略显羞涩地摇头。

  “这么谦虚,第八名也是很不简单了呢……你和师父的感情很好吧?”

  “怎么这么问啊?我们都和师父的感情很好呢。”

  “可是,昨天晚上师父只叫了你在他家吃饭啊。”

  “那有什么奇怪的,我天天都在那吃饭的——那是我的家啊。我是个孤儿,是师父领养了我,我是他女儿。”苏云吃吃地笑。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呢。”我就说,王平怎么只叫了苏云去家里吃饭嘛,感觉怪怪的,原来是这样,“哎,那昨晚你怎么和我们一起出来了呢?我看你是去宿舍那边去了啊,你没住在师父家里吗?”

  “我参加射击队之后就一直是住在宿舍的。师父说,不能搞特殊化,要和其他队员一视同仁。”

  哦,这倒很符合我对王平的印象。我对苏云说:“我听你平时也叫他师父,却想不到你们竟然是父女。”

  “我们都叫他师父的……我倒是想叫他爸,可他非要我跟着大家一起叫他师父。也没什么,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爸了,只是称呼不同,这有什么关系。是不是?”

  “是的,心里有就行了。那,你的亲身父母……?”

  苏云迟疑了一下,神态变得黯然:“我只有妈妈,我妈妈在我八岁时去世了,我的爸爸……就是师父!”

  我有点后悔提这个问题了:“对不起啊,让你伤心了。哎,苏云,你昨天说金教练不怎么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师父不让我说。”

  “现在不是师父不在嘛,我保证不告诉师父,好不好?”

  苏云朝四周看了看,见附近没有别人,就低声地说:“金教练做我们射击队的总教练,我们都不服他,没几个人愿意做他的学生。”

  “可我听贺琛说,金教练的理论水平挺高的呀。”

  “理论高?”苏云轻蔑地哼了一声,“能高过我们师父?前年,要不是他怂恿着我们师父到省城去做什么射击俱乐部教练,这总教练的位子还能轮到他么?他还说那俱乐部的老板是他的朋友,在那做教练收入高,比在我们这当教练好多了。哼,现在知道了吧,他是故意这么说的,既然收入高,为什么自己不去呢?他呀,就是想把师父支开,他好做这个总教练。再说了,理论高有什么用,那矮子从来都没在省里的比赛中出过成绩,全国的就更不用说了。”

  “可是,依我看,他做总教练也没什么不好嘛,反正师父也和你们在一起,还是可以跟师父学啊。”

  “这你就不懂了,我们听说啊,最迟明年,我们地区队的总教练就可以调到省里去了。而且,今年的全国锦标赛,我们队的成绩这么好,说不定今年就调走了呢。可他也不想想,出成绩的都是我们长枪组的,他们短枪组,只有彭丽一个人进了前六,而且,彭丽最早也是师父招进来的。你说,他凭什么?你别看金教练平时对你笑呵呵的,其实,心里坏着呢。”

  “哦?还有这么回事……但师父要是做了总教练,他调走了,你们会舍得吗?”

  “省里总比市里好啊,师父对我们这么好,我们做学生的当然也希望师父好啊,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师父要是能调到北京去,我们更高兴呢。”

  这帮孩子的心思原来是这样的,难怪大家对金原有看法,不过……

  “还有啊,昨天钓鱼的时候我注意到了,师父的车上明明有空位,可他为什么不带上短枪组的队员一起啊?”

  “还不是因为那矮子!”苏云的声调不自觉地高了起来,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捂住嘴巴四下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说,“有次,师父看到短枪组的队员在训练时技术动作有问题,而金教练又不在,就好心过去指导,没想到那矮子知道后竟然当着全队队员的面大发了一顿脾气,他对师父说:‘你别忘了你是长枪组的教练,做好你的本职工作,管好你自己的人就好了,短枪组不要你来管。你以为你训练水平比我高吗?你以为你是谁啊?’然后还训斥短枪组的队员:‘你们到底是长枪组的还是短枪组的?搞清楚谁是你们的教练!’在那以后,师父就再也不管短枪组的事了。”

  这下,我基本上弄明白了。

  类似这样的同事之间的矛盾,在如今的社会可以说是比比皆是。踏入社会之后的我们,亲身经历或耳闻目睹过太多这样的剧情,甚至还有人专门针对这类现象出了书,整理出所谓的《办公室兵法》。大人们都习以为常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但以小孩的视角去看世界,往往除了美就是丑,不是黑就是白,这种单纯的情感取舍与判别事物的简单逻辑,或许有些稚嫩可笑,只是,你能理直气壮地说他们一定就是错的么?

  我想,也许是我们这些久经世事的大人们过于寡淡麻木了,孩子们的这些东西或许正是我们这些“懂事”的大人们所不该丢弃的。

  队里其他队员陆陆续续也来到了田径场做晨跑,符强第一个到。离开田径场时,回头看见符强和苏云跑在了一起,符强正帮苏云整理挂在脖子后面的耳机连线。

  我与苏云分手后返回宾馆,刚进房间,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小周急匆匆敲门进来,把手机递给我,是老板打来的电话:“马上赶去秀山湖公寓!刚接到的线报,那里发生了一起命案,你们现在就去现场搜集第一手新闻材料!”

  “秀山湖?”我举着手机半天没反应过来。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00:23
[attach]621209[/attach]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23 08:29
感觉射击跟我拿摄像枪拍摄有点相似,如果呼吸急促肯定画面拍不稳,得先调整呼吸节奏,内心先平静下来,呼吸节奏均匀之后,屏住呼吸正式按下录制键,这时候画面就比较稳,射击应该也是这样,不过要求更高,具体到点,而且还要有个预判,风速风向光线距离,还有被射击对象的动作倾向,等等。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23 08:33
射击的话,如果经常打歪,可不可以一开始就故意瞄歪一点,然后歪打正着?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3 09:02
打卡打卡!
继续感谢剑哥带来的精彩!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3 09:28
目测层主继续要开启破案模式了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1:33
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局限性,努力了第二次,还是没法追。

有很多女性喜欢男性玩的东西,如足球赛、赛车、枪击等,我就不行。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足球赛看进去了还可以,枪击和赛车一点兴趣都没有。看电影也是基本不看这样的题材。第一部分过多的专业术语和过多的男性人名打击了我追剧的信心。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1:35
等着追第三部吧,不想装着追,追不下去还硬追不是我的风格。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3 11:55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2-23 11:33
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局限性,努力了第二次,还是没法追。

有很多女性喜欢男性玩的东西,如足球赛、赛车、枪 ...


可以从大致3-4章节,悬疑突起的部分开始用心看,再回头翻看。
第一部我就是这样干的。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3 12:29
老剑 发表于 2021-2-23 00:20
  第一章  神枪手
  食指指尖感觉到一下极其细微的卡顿,我已扣下了扳机上的第一道火,稍稍停顿了一下 ...


第一章,果然好多专业知识。
只在军训时摸过老式步枪,有严重后挫力那种的表示认真看了几遍。
一个是趁机领略一下新领域的专业知识,一个是一想,后面破案肯定脱离不了这些知识,,那么,不如趁早就努力搞懂,以及熟悉几个人名,不放过任何一个蛛丝马迹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3 12:45
老剑 发表于 2021-2-23 00:22
  第二章  秀山湖

  益市南区是片新开发区,随着城市快速发展,一片片新楼盘拔地而起。在那里,有个 ...


现在出场的人物关系谱已经捋清楚了。
不知谁会挂。
想想,有点紧张。

不过,破案指定离不开不同枪支的子弹射击轨迹特点什么的。
大致消化一部分,等案发了再返回来放大镜细究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2:49
泼雷 发表于 2021-2-23 11:55
可以从大致3-4章节,悬疑突起的部分开始用心看,再回头翻看。
第一部我就是这样干的。

第一部的开头能把我吸引进去。怀疑自己的阅读趣味不高,喜欢简单的代入。第二部一开场就是我不喜欢的枪,接着就是有关枪和射击的术语,再接着就是有点油腻的一帮子男人,名字还有点记不住,人物有点多,不太符合我的阅读趣味。

我如此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感受,是想对作者有点用。过于专业的东西有时候会给读者陌生感,如果先无情节吸引,直接进入专业化术语的汪洋大海,很多人怕被淹死,直接就知难而退了。

就我尝试阅读两遍第一部分的感觉而言,关于射击比较专业性的描述应该在剧情展开以后的中间略前,不宜设置在开头部分。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3 12:59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2-23 12:49
第一部的开头能把我吸引进去。怀疑自己的阅读趣味不高,喜欢简单的代入。第二部一开场就是我不喜欢的枪, ...


或者也可以从案件直接开始。
啪,草丛中发现一具男尸,某某直接挂了,悬念一开始就吊起来。
然后倒叙,插播专业知识。
觉得如何。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3:47
泼雷 发表于 2021-2-23 12:59
或者也可以从案件直接开始。
啪,草丛中发现一具男尸,某某直接挂了,悬念一开始就吊起来。
然后倒叙 ...

也不一定这么直接。福尔摩斯探案集就是先出案子,再去探索案情细节和真相。

第一部就不是这个套路,但成功地把我吸引进去并且认真读可劲追,非常期待贴新的,看着时间等。这个就不行。可能和枪以及射击术语、性别单一有关系,哈哈哈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1-2-23 13:50
先顶一下。再慢慢品!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3 13:52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2-23 13:47
也不一定这么直接。福尔摩斯探案集就是先出案子,再去探索案情细节和真相。

第一部就不是这个套路,但 ...


我恰恰相反啊。
第一部前三章都漫不经心读的,第四章案发了开始高度关注,于是倒带重看。
这部一想到后面还是会一样的复杂剧情,需要我蛛丝马迹破案,从开头就严阵以待。
哈哈。

每个个体的不同,真是很好玩儿~~
不过,第一部咱俩都在破案倒是一样一样的。
这部我一定要谨慎回帖,做一个有素养的推理迷。
飘姐,等有趣章节出来了,我艾特你啊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15:02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23 15:04 编辑
薇芸 发表于 2021-2-23 08:33
射击的话,如果经常打歪,可不可以一开始就故意瞄歪一点,然后歪打正着?

精密性的操作都有异曲同工之处吧,要求高与低的区别,无非就是凝神静气四个字。
射击这项运动虽然最终看的是环数,以此论成绩高低,但实际上从技术上讲,讲究的是“击中相同位置”,术语是看“弹着点”是否密集,弹着点越密集水平越高,不管你是打的是一环还是脱靶,只要是大部分子弹都集中在同一位置,不用刻意瞄歪,有个东西叫瞄准具,上面有可以调整的旋钮,修正就好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15:05
泼雷 发表于 2021-2-23 09:02
打卡打卡!
继续感谢剑哥带来的精彩!

谢谢雷雷,我尽力哈,尽量不让你们失望。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15:15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23 15:45 编辑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2-23 11:33
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局限性,努力了第二次,还是没法追。

有很多女性喜欢男性玩的东西,如足球赛、赛车、枪 ...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感兴趣和不感兴趣的东西,这个不能勉强,红楼梦那么好的书,我就从没读完过,大多时候都挑拣着看诗词就歇菜了。

其实,第一章对射击这项运动着墨较多,写得比较详细也比较专业,是有原因的。除了让大家对运动枪械有个大致的了解,以便将来发生枪杀案时不至于抓瞎,还因为我少年时曾是射击运动员,队里那些伙伴们知道我在起点写小说,也知道我第二部会写与枪杀有关的故事,他们很兴奋很期待,特别是我师父老王同志,一再叮嘱,不能写得像个外行,丢了他的面。另外有个小花絮,这个故事里的教练王平的原型就是我师父。

第三部《画妖》,主线是围绕美术培训学校展开的,到时候你再多指正。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5:21
老剑 发表于 2021-2-23 15:15
没关系的,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自己感兴趣和不感兴趣的东西,这个不能勉强,红楼梦那么好的书,我就从没 ...

哦,我还以为是《花妖》。

你竟然还当过射击运动员!

唉,太完美难道不是个负担?反正我一身缺点,活得一塌糊涂,觉得太完美了,一定活得很辛苦,但也不一定,本身老天爷就会格外恩惠一部分人,当然,与这些人自我约束即自律比较好也有关系。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5:26
这部闲下来说不定也会追。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5:28
泼雷 发表于 2021-2-23 13:52
我恰恰相反啊。
第一部前三章都漫不经心读的,第四章案发了开始高度关注,于是倒带重看。
这部一想到 ...

好的,哪章好看,可以mark一下。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15:56
  第三章  一枪毙命(1)

  我和小周匆匆出发前往秀山湖,路上却心神不定——怎么会这么巧,偏偏就是秀山湖公寓?我们昨天还在秀山湖钓鱼,今天早上那里就发生了命案!

  我们又回到了昨天来过的老地方。小车驶入湖边公路不远,就看到了公寓的大门,十几个人聚集在门口的活动栏杆前看热闹,被小区保安挡着不许进去。更远处的湖边马路上,有段路被拉上了警戒隔离带,警察正在那里仔细地搜寻着什么。幸亏这里是临近郊区了,人口不是太多,要是在闹市,只怕早就被围得水泄不通了。

  我和小周下了车,赶到大门向保安表明来意。保安检查了我们的记者证和身份证后让我们进去了:“前面第六栋。”

  我们朝他指示的方向匆匆跑去,很快就看见前面一栋小高层的楼下站着好多人在交头接耳,还看到本地电视台的记者也已经到了,正在向围观的人群做现场调查。我们赶到楼下一打听,才知道警察正在案发现场进行勘查,命案现场是在这栋楼的四楼,死者被发现是死在面临秀山湖的阳台上。

  我们又急冲冲前往四楼,但被四楼电梯间的警察拦了回来。他冷冰冰地说:“对不起,现在我们正在进行现场勘查,暂时还不能接受媒体采访。”

  我们来得够早,可早到也有早到的麻烦。看到警察毫无回旋的意思,我马上摁下了五楼的按键——从五楼的阳台应该可以观察到命案现场。

  可是,五楼临湖的三户人家都房门紧闭,无论我们怎么摁门铃拍门板也没人应门,从门框外面没有处理的墙灰痕迹来看,有两户似乎还没人入住。我和小周又赶紧往楼下跑——先找周边的知情人打听一下情况拿到第一手的资料再说。

  根本不需要刻意询问什么,楼下聚集的人群都在七嘴八舌地聊着与案件相关的内容,在一片嘈杂声中,我们很快就了解到了大致的情况。

  死者是这栋楼第四层西户套房里的住户,是个大概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发现死者的是同栋楼第五层的住户,他的住房与死者的住房错开,在死者房间的左上方。他早上到阳台上活动身体,无意中发现了第四层的阳台上躺着个男人,胸前有明显的血迹,于是马上通知小区保安过来查看。

  这个小区的保安队长很有经验,并没有直接破门查看,而是在与其相邻的房间阳台上对伤者进行细致观察并喊话,马上就判定那个男人已经没有了生命迹象。保安队长立即报了警,并组织保安对电梯间和案发房间进行隔离控制,保护现场。有人还说,据保安透露,死者胸前的血迹极有可能是因中枪导致的。

  中枪!听到这个说法,我不禁大吃一惊!

  昨天我和射击队全体成员就在与这栋公寓隔湖相望的地方钓鱼,今天就传出了枪击命案,这难道真的是巧合吗?我有点不敢相信。我想起了王平还有那群可爱的孩子们——但愿,这事和射击队没有关系。

  我问那人是谁做出的判断,他说是听保安说的,保安说是保安队长老向说的,而且,据说老向之前是在市公安局做刑警的,他说的话应该可信。

  我回头跟小周说:“去问问……”却发现小周并没像平常一样紧跟在我身后。咦?这丫头,这么关键的时候,她去了哪里?

  我想和老向聊一聊,就问身边的围观者老向在哪里。

  有人回答:“老向在里面和警察在一起。”

  看来,老向在协助警方的调查。我继续在人群中打听情况,却没有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都是些含糊不清的讲法。有人说好像房子并不是死者的,他只是租住在这里,连死者的名字也没人了解,家庭成员也不清楚,这套房子貌似只有他一人在住,还听到有人说,死者好像叫什么明哥。

  大家纷纷猜测死者的情况,有的说这个明哥是黑社会的,是遭到仇人的追杀;也有人说死者大概是某个隐姓埋名的有钱人,被生意场上的对手雇凶杀人,因为有人看到,死者有台路虎的豪华越野车;还有人说,搞不定是情杀呢……众说纷纭,莫衷一是。就在这个时候,有警察从楼道里出来了,大家都围了上去。我拿着小型DV机随着本地电视台的记者一起挤在最前面。身后传来熟悉的数码相机拍摄时发出的“嗞哪”声,回头一看,小周跟往常一样紧跟在我身后,正单手举着相机朝警察走来的方向拍照。

  两个走在前面的警察示意大家安静,拦住了往前拥挤的人群。后面还有两名警察,一位年近六十但精神矍铄的保安和他们站在一起交谈着什么。那个保安应该就是群众所说的老向了。

  身旁,本地电视台的记者把摄像机对准警察,女记者拿着话筒开始发问:“请问,这是一起什么案件,警方有什么发现?”

  一位中年警察站出来,走到镜头前说道:“据我们现场初步勘查,确定这是一起恶性枪击杀人案件。遇难者为本栋403房的住户,是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系被枪弹击中胸部致死。”

  看到记者还想提问,警察摆手制止了她,提高声音说:“现在案情还不明朗,我们暂时还不便向媒体透漏更多信息。”然后,他又提高声调朝向人群,“经过我们初步勘查,死者是在昨天上午被人枪杀的,枪手行凶的位置应该就在围墙以外的马路上,如果大家曾发现可疑的线索,请及时跟我们公安机关取得联系,提供的线索对于侦破案件有帮助的,我们公安机关将给予适当的奖励!”

  “昨天上午?昨天上午我好像听到了枪声了呢。”身后不知道是谁在碎碎念叨。

  “是啊,我好像也听到枪声了!”另一个人举起手大声叫了起来。警察立即有了反应:“谁?哪位同志听到了枪声?听到枪声的同志,请随我到这边来!”

  有四人马上挤出人群,警察随即带他们前往小区物业管理办公室,借用那里做调查。本地电视台的记者也想跟着进去,却被警察挡在了外面,摄影师徒劳地试图从窗户外边寻找拍下警察调查影像的机会。我没有跟去,这样的调查,警察是不大可能会让记者一起参与的,等警察询问完毕,再去找提供线索的群众打听情况就是。

  紧接着,几名警察将一个黑色尸袋从大楼里抬出来运走了。

  我转身问小周:“刚才你到哪里去了?”

  小周将相机拨弄了几下,将显示屏拿给我看。

  我眼前一亮,小周给我的是一个大大的惊喜!显示屏里的照片,是警察和法医在阳台上围着死者忙碌的画面。原来小周刚才是去拍摄案发现场的照片去了,我不禁对她的应变能力又有了新的认识。从拍摄的角度来看,她是跑到了相邻的另一栋楼的五楼阳台,在那里用长焦镜头捕捉到了案发现场的高清照片。

  我拍了拍小周的肩膀,笑着用力点点头表示对她的肯定。

  小周腼腆地笑了笑,旋即又转身走进了旁边的小区花园里,在长条椅上坐了下来,从背包里取出平板电脑开始撰写新闻稿。很快稿子就拟好了,我粗略审阅完毕,一个字没改就叫她马上连同照片一起发回了报社。

  这次的新闻,我们肯定是头条新闻了,不出几分钟,湘楚晚报的电子网络版上就该显示这起枪击杀人案的新闻信息了。

  幸亏小周机灵,那些案发现场的照片非常清晰,很震撼,应该很有说服力。现在尸体已经被警方带走,再想拍到案发现场的写真照,是永远不可能的了。果然,不一会,老板就打来了电话:“不错,办得又好又快,给你记功!”

  “功劳全是小周的,我这次成了她的跟班了,你记得多给她准备点奖金啊。”

  “这不是问题。还有,你们就留在益市,继续追踪报道案情的进展,随时更新案件的相关信息。”老板接着向我下达指令。

  “好的。”

  “射击队的采访搞完了吗?”

  “差不多了。”

  “两件事一起办,射击队的采访不在急上,你们慢慢来也没关系,但枪杀案一定要跟紧!”

  “明白。”

  我和小周来到了发生命案的房间。警察做完了现场勘查取证已经撤离,只留下几个侦查员在小区内外搜集调查相关情报,房间交由小区保安进行管理——房主还没联系上,听说是到南方工作去了。

  这次,保安查看了我们的证件之后,让我们进了房间。

  这是个两居室,常规的布局,客厅的阳台正朝向秀山湖方向。我们径直来到客厅外宽大的露天阳台。站在阳台上,风光旖旎,山水尽收眼底。

  阳台的地面是深棕色的瓷砖,上面有用白色粉笔勾勒的人形,这是死者生前最后的姿态。对照小周相机里的照片,我们复原了死者毙命当时的情况。死者是仰面朝天倒地,四肢摊开呈“大”字状,双脚朝向秀山湖方向。死者身穿一件浅黄色的圆领衫,胸口有一块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血斑。根据死者胸前的血迹判断,子弹正中心脏位置,一枪毙命。

  地面上没有发现死者遗留的血迹,干干净净。我将双脚踏入粉笔勾勒的人形,与死者的双脚位置重合,想象遇刺时的情景。

  死者中枪前正站在阳台的外沿,左手撑在栏杆上,因为我在铁制黑色的栏杆上看到了一个明显的灰白色掌印——那是警察用铝粉进行了显影。他中枪当时大概正在欣赏湖光山色。我朝对面望去,远远的,隔着湖水相对的地方正是我们昨天钓鱼的地方,我能清楚地看到昨天钓鱼所在的湖岸边的那几棵圆顶的桂花树,目测距离至少在200米以上。小区的围墙距离这栋楼房15米左右,围墙外就是栽着梧桐树的湖边马路。站在阳台上看下去,还有几名警察牵着警犬在围墙外的马路和路旁的草地里仔细搜寻着什么。

  上午,阳光从左侧斜照过来,身着浅色圆领衫的死者与身后哑光暗红瓷砖的外墙以及深色的落地玻璃窗形成极大的色差——这是非常显眼的瞄准目标,活生生的靶子。

  子弹是从哪里射来的呢?我反复观看地上的图形,又对照着相机里的图片揣摩,但还是无法想象出子弹射来的方向,正面90度到120度的扇形范围内都有可能,这需要解剖尸体,根据子弹射入人体的弹道轨迹进行分析——可是,也不一定准确,因为谁也不知道,死者中弹之前是什么姿态,俯身?侧身?还是仰身?而且,也不清楚死者倒地之后是否曾扭动身体。

  如果当时确实有人曾听到过枪声,那枪手应该就是在这附近偷袭得手的。

  我向前伸出双手反复比划,试图框定枪手可能出现的位置范围,眼睛不断在湖边马路上来回逡巡,想象枪手处在什么位置更适合开枪射击。

  “看来你还是个行家啊。”身后,响起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15:57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2-23 15:21
哦,我还以为是《花妖》。

你竟然还当过射击运动员!

就是会的多,一点都不完美,这几十年真要是静下心来做一件事,大概就离完美不远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3 16:02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2-23 15:28
好的,哪章好看,可以mark一下。

刚刚传上来的这半章,我就修改了很多和对白有关的东西,严格地说是删除了大部分的对白,加了一点点肢体语言做补充,估计删掉了100多近200字,竟然发现对故事的完整性没有任何影响.这感觉真好。谢谢大飘!


作者: 忽有故人心上过    时间: 2021-2-23 18:37
老剑 发表于 2021-2-23 16:02
刚刚传上来的这半章,我就修改了很多和对白有关的东西,严格地说是删除了大部分的对白,加了一点点肢体语 ...

哈哈哈,精简,多出来的是留白和读者推论的空间,很多对白不需要说出来,可以让读者脑补。
作者: 花若叶    时间: 2021-2-23 23:23
《城市狙击手》

啪,一个人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啪,又一个人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啪,第三个人也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凶手究竟是八大腹肌集锦撸铁男,
还是一团红烧肉波涛汹涌鹤顶红,
不要走开,请锁定简教练三枪拍案惊奇。


作者: 啊哩哩啊    时间: 2021-2-23 23:59
这个应该也精彩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4 00:06
  第三章 一枪毙命(2)

  “老向您好,我正想等会去找您请教的。”我转身一看,是老向,连忙向他伸出了手。

  “哦?我们认识吗?”老向眯缝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一双粗糙有力的大手不温不火地握住我的手。

  “我刚才在楼下听围观的群众介绍过了。”

  “原来是这样。”老向爽朗地笑起来,“我在你身后看你比划一阵子了……有什么发现没有?”

  我涩然一笑:“还没头绪,只知道枪手是有备而来。”

  “嗯,这个凶手不仅仅是有备而来,而且气焰很嚣张啊。这是新楼盘,入住的人暂时不是很多,但也不少了。”他指了指楼下的马路,“虽然说平时这条马路上的行人不是很多,可附近的群众来这里锻炼的也不少,风景好嘛,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在大白天开枪行凶,很大胆很嚣张啊。”

  “是啊,而且一枪就得手了,这就更不简单了。”我来到阳台边,再次伸开双手比划着,“你看,在这个范围里,任何位置都有可能是凶手开枪的位置,我们假设他是从最近的垂直距离上开枪射击的,这个距离该有多少?”

  “这个距离接近30米了。”老向点点头,他当然明白我的意思。

  “30米的距离,如果是步枪射击,这个难度可能不算什么,但如果是手枪射击的话,就相当恐怖了。如果他不是侥幸得手,那就绝对是个绝顶高手。”

  “呵,小霍,到我办公室去聊聊?”

  他怎么知道我姓霍?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守在门口的保安不就是他的手下嘛。

  老向的全名是向秦,他的办公室就在保卫科大办公室里的一个小隔间里。

  “听说您做过刑警?”我先问道。

  “是啊,以前在刑侦队呆过些年头。”老向递给我一支烟,然后问我,“依你看,枪手是使用什么枪械作案的呢?”

  “这个问题我也想请教您呢。”我朝老向笑了笑。

  “哦?但你似乎已经知道是什么枪支了,是吧?”

  “大概吧,也不敢肯定。”

  “这样吧,咱们同时写上,好不好?”老向从桌上拿起张废纸,一撕两半,每人一半。我们分别写好之后,同时向对方亮出谜底,老向一看之下意味深长地笑了,耷拉的三角眼里露出一丝狡黠。两人的纸条上都写着“小口径”三字。

  “小口径,您为什么认为是小口径呢?”我问老向。

  “我实地查看了死者么,有什么奇怪的?倒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哦?”老向眯缝着眼。

  “我真是猜的。”

  “那说说看,你是怎么猜的。”

  “首先,枪声不会太响,至少在200米距离内不会刺耳。因为昨天上午我就一直在秀山湖对岸钓鱼,如果是大口径枪械,200来米的距离,无论如何我们十几个人总会有人有所察觉。”

  老向轻轻点了点头。

  “其次,我在阳台上没有发现遗留的血迹,从照片上看,死者胸前渗出的血迹也不是很多。这说明,枪弹射入体内的时候,对体表组织的破坏不是太大,而是击中了心脏或是在胸腔内部翻滚造成致命创伤。如果是大口径子弹,我想,怎么都会流出比这更多的血。”

  “嗯,你讲的这些,都很有道理。”老向点了点头。

  “老向,我想问问,刚才有人说听到了枪声,这是怎么回事?”

  “总共有四个人说听到了枪声。有两人是住在死者同一栋楼里的住户,一个住一层,一个住二层,还有两人是在围墙外不远处的湖边搞锻炼的。昨天上午,大概九点半的样子,他们都听到了一声枪响,声音不是特别大,所以当时并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都以为是谁家小孩放的鞭炮。”

  “几个证人说的都是同一个时间点吗?”

  “基本上是的,有一个人是记得很清楚的,因为他定好了九点半出门,就在出门的时候听到了枪声,其他几人的描述,大致也是在那个时间段。如果尸体检验结果出来了,可以对比一下。但我和法医根据死者尸体上一些生理变化的信息,推测大概也是那个时间,应该不会错。”

  九点半……?九点半的时候,我们在做什么呢?我快速地在脑海中回忆昨天的场景——九点钟不到的时候,王平正在和金原打电话,那时候我看了表。以那个时间点作为参照依据往后推——九点半左右,我正在和符强、石峰谈话;王平正在山坡上方便,还不停地骂小兔崽子;长枪组的其他队员正在湖边钓鱼;金原和短枪组的队员还在赶往秀山湖的路上……我眉头慢慢锁紧,脑海中闪现一组画面。

  老王盯着我问道:“你有什么发现?”他敏锐地捕捉到了我脸上的细微变化。

  “噢……没有没有,我刚才一下子失神了。”

  老向在一张小纸条上写了一行字递给我:“呵,没关系,小霍,你要是想到了什么,又不方便跟我说的话,你可以去找找这个人。”我接过那张小纸条:益市刑侦支队吕昭,后面是电话号码。

  他显然已经察觉到我想到了什么疑点,所以就给我留下了办案人员的电话。

  “老向,你知道这个死者的身份吗?”

  “死者在我们这里登记的姓名是晏明,但警方还需要确认他的身份信息。因为当时登记的时候,是房东自己来登记的,晏明本人并没有来。”

  “这个晏明是做什么职业的呢?”

  “不清楚,警方正在调查。但据说这个死者与金盛娱乐城的一个老板有些相似。我想,死者的身份应该很快就可以查出来的。”

  “嗯,老向,这条路上有监控吗?”

  “湖边的马路上现在还没有安装监控,不是开发还没完成嘛,但我们小区的门口是有监控的,可以覆盖小区大门和大门外的部分路面。”

  “那警方已经把监控数据带回去研究了吧。”

  “当然。”老向点点头。

  如此说来,警方知道射击队昨天到过秀山湖是迟早的事了,不,应该是立刻就会发现,因为他们肯定会首先查看案发时段的监控录像。

  有射击队成员曾在枪杀案发生时间段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警方绝对不可能忽视这么重要的信息,射击队马上就要接受刑警的调查了,我得赶紧回去。

  我匆匆与老向告辞,说下次再来讨教学习,就和小周赶回射击队。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4 00:08
啊哩哩啊 发表于 2021-2-23 23:59
这个应该也精彩

啊哩有空的时候请批评、指正。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4 00:09
忽有故人心上过 发表于 2021-2-23 18:37
哈哈哈,精简,多出来的是留白和读者推论的空间,很多对白不需要说出来,可以让读者脑补。

我尽量把原稿上可有可无的废话剔除掉,尽可能再简练一些。

作者: 啊哩哩啊    时间: 2021-2-24 00:10
老剑 发表于 2021-2-24 00:08
啊哩有空的时候请批评、指正。

哈,小说我还真不敢批评,有点外行。有空来细读,可以谈点感想。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4 00:11
花若叶 发表于 2021-2-23 23:23
《城市狙击手》

啪,一个人倒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

那得你或者那小胖来编,我是黔驴技穷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4 00:18
  我之前说过,之所以写霍莘解案系列,实属临时起意,主要是受我妹那小九的影响,当时她写了一篇《嫌疑人X的献身》的书评,然后我就找来这本书看了,看完之后就兴起了自己写悬疑推理的念头,还有,那段时间我因为遭遇车祸受伤,正好在家养伤,时间有点多。写的过程也比较艰难,因为我的伤在右侧,右臂基本上动不了,所以打字基本上的用左手敲出来的。

  小九读了我的故事后,也写了两篇简短的书评为我打气加油,贴上来分享一下:

  一、谈谈《折翼天使》

  文:那九九

  主角霍莘这名字不错,是跟霍元甲一个姓,每次看到这字总觉得正气凛然的样子。

  看书习惯,一本书,不管开篇和过程里有多少土坑炸雷催泪弹剜心刀,都不能让我按“快进”翻最后一页。有个好友,恰恰相反,看书,总喜欢翻了结局再倒回去慢慢看,强迫症发作克制住抢书的欲望,忍不住说:你这样看书,就如同你来人世之前,阎罗王给你面往生镜向你剧透了一生有什么分别?人家说未来可怕,其实完全被剧透的未来才真的可怕,行尸走肉般了无乐趣地——一路去死。

  个人认为,好的书评,特别是推理悬疑一类书的书评,如果你喜欢这本书,那就得在评语里避免剧透太多,尽可能将作者的“雷”写得隐晦不明,吸引更多的人去看;反之,随意为之吧。

  序里老剑提到的东野及他的《嫌疑人X的献身》激起了看下去的欲望。

  前面的都是题外话了,谈谈《折翼之下》吧。

  老剑的文笔就不多浪费夸奖话了,不矫作,不夸张,不浮躁,也没有我看明明是内地作者却写得带着港台言情小说调调的痕迹,那套书叫《诡案组》。这样的比较有点蠢,以老剑的年龄阅历估计也写不出那种让人泛鸡皮疙瘩的文字。

  背景选得不错,野营,本身就是一项充满很多未知危险的活动,各个人物性格随着步伐一一披露,起第一个引导作用,看的人会随着笔触自动在里面筛选喜恶。

  推理悬疑小说相对受众面小的主要原因在于,它总会死人,还总是披露人性阴暗面、隐痛,就算有温暖,很多时候都只是在撕裂得支离破碎后的细微安慰。

  这类书看多了,人物出场时就在脑子里比划猜测:谁先死?有时觉得自己像个拿刀待价而沽的屠夫。

  就这个安排里,也隐约可见老剑得益于东野不少。

  我写此类小说总喜欢走最末等的路线:一路安排人去死。且没有老剑这样的耐性看似不紧不慢实则环环相扣的进展。

  写这类小说如同说谎,你前面挖的坑,后面得一个个填上让故事完整,要有好逻辑还要有好记性。有时读者比作者记性还好,游戏角色不同,他们负责的是“找碴”。

  整篇小说的布局进展大致都没有问题。

  如果硬要挑错,那就是行文方面偶尔有的小瑕疵疏忽,再有可能涉及到情感,在这方面的描写略有些隔靴搔痒的感觉,再细腻些可能更佳,细腻!不是肉麻!

  这些,不是一口就能吃成个胖娃娃的。

  而以上在《折翼天使》里存在的生涩,在《枪魔》的开篇里就全然消失不见,可以有这么个也许老剑都会认同的说法:培育前者时老剑还初为人父,那么后者,经时间打磨已经有了足够育女心经。而《枪魔》的专业性也更强。后续的发展也许会更精彩。

  看的是电子版,主动忽略了文档前面的章节小标题,这个习惯,看书时也一样,不想受这些干扰提醒自己哪里快结束了,还有多少等在后面。

  看这类小说,最享受的就是这个猜的过程,猜中了是那种心有灵犀的欣喜,猜不中会有一种收获别样视野的感觉。所以,此类小说与读者互动时,也是作者最开心的时候。道理一样。

  情节能吸引你看下去,带着和霍莘一样的疑问。

  最让人惊艳的是,你觉得该在这里结束了,一切都真相大白时,却突然峰回路转。

  心里舒口气,幸好有这个拐弯,在看到以为是结局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千万不要是在这里结束,好怕这种伪真善的布局。善恶两面,有时没有绝对,有时,我们的眼睛都会蒙蔽自己。

  结局是标着句号的省略号。会是什么样的,每个人都可以展开想象去选择。这是一个让人温暖又带着如猫挠你两爪似的隐痛。

  我喜欢又讨厌看到这样的结尾,所以我总是在自己写的那些不成熟的篇章里,或是血淋淋或是痛快地给个肯定的结局。虽然我明知道这是此类小说的大忌。

  所以,老剑,至少开始时走的方向和火候拿捏得很精准!继续下去!

  二、《枪魔》VS《放学后》

  文:那九九

  枪是通人性的,人心起了魔,枪也会变成魔枪,枪一入魔,就会犯错。

  ——摘自《枪魔》

  这段话,颇有些传统武侠小说里对剑的注释,武侠里可以写得很玄乎,但最终,不管哪一种,想表达的不过是人自身的心魔。

  《枪魔》先从射击队讲起,从秀山湖的命案展开拉长,出场的人多而不乱,情感线埋得不错。还是老习惯,不去讲故事梗概了。感兴趣的人可以自己搜索。

  《枪魔》一书,跟东野圭吾85年的成名作《放学后》颇有几分相似之处,背景相似,不同的是,老剑书里的善恶更分明,书看到最后,传达的就是时下流行的“正能量”,看完让人带着遗憾感慨万千;而东野的,《放学后》后看完,更多一些对男主的嫌弃。85年出版的《放学后》反映的青少年问题就尖锐得多,我不知道该说是日本发展比中国快,还是像呆嫂在看我那篇《嫌疑人X的献身》书评时说的,日本人都很变态。撇开我们对那个岛国的仇视,客观的说,其实很多问题在不同的国家都存在,量的问题。同样的问题,有的可以摊开来说,有的选择避而不谈,所以3D《泰坦尼克号》里Rose在大陆禁止敞胸露怀。但谁不知道,互联网多发达,各路高官纷纷落马,单打独斗至群P,观众见得还少吗?3D有什么稀罕。

  拉回来说。

  看好多东野的书,你会对里面的主角喜欢不起来,不管是受害者还是嫌疑人,《放学后》里的男主角就是众多讨厌之一,懦弱,拖沓,死气沉沉,让人看着一肚子火,也可能是这类型小说本身就远不同于言情小说,有时觉得,推理悬疑会将一个完人挖掘出缺点制造犯罪诱因,而后者,如果恶人是主角,哪怕十恶不赦,作者却个个是PS高手,“美图秀秀”一番吸引一批追随者至死不渝。关注切入点完全不同,没有可比性。

  看系列文的最大好处是,主角其实永远都是里面跑龙套排雷的,不必担心他会中途隔屁。省出脑细胞跟“他”一起猜凶手。每回猜一个必在后面跟一句,不要告诉我是谁,虽然我也很想撕开谜面得知结果。

  而在《枪魔》一书中,老剑已经脱离了写《折翼天使》时的些许生硬,可能是因为两篇的类型不同,第一篇专注谈“情”,作者明显不是个很会“谈情”的人;第二篇从专业角度入手,刚劲儿足了很多。虽然最后的根源都离不开“情”,但不用那么刻意去描述,全文顺畅了许多。

  文随其人,虽不尽然,但总有几分作者自己的影子,特别是小说人物的性格。老剑给人的感觉总有些正气凛然中规中矩,所以霍莘也差不离是这种样子。有时忍不住说,能不能多制造些缺点出来?但两卷下来,他性格已形成,还是照着原样比较顺眼。像蜘蛛,在一些重口味的章节里时不时长段长段抒情,看得人郁闷坏了。

  两卷都在传递正能量,应该是骨子里的那份侠气,对人性善恶分明所致,所以涉及范围没有东野的那么远,但这不才两卷嘛?而且传递正能量也没什么不好,结局嘛,在绝望中透点希望。生活百味,现实远远超出我们想象。老剑加油!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4 13:52
打卡~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4 15:15
  第三章  一枪毙命(3)

  刑警的行动没有我预计的快。

  射击队一切如常,所有队员都在射击场进行上午最后训练时段里的实弹练习,“砰砰”的枪声此起彼伏,王平和金原在各自的训练区域进行技术指导。

  见到我和小周回来了,金原首先迎了上来:“一上午都不见你们,你们去哪采访去啦?”

  “发生一起杀人案,有人被枪杀了。”

  “枪杀案?在哪里?”金原看上去很轻松,像打听小道消息一样轻松。

  “秀山湖公寓。”

  “秀山湖啊……秀山湖?什么,你是说秀山湖?!”金原猛地张大双眼,一个“湖”字半天没吐干净,嘴巴凸起好高。

  王平也走过来了:“你们刚才说什么?秀山湖?秀山湖怎么啦?”

  “秀山湖发生了枪杀案。”

  “什么?”王平也瞪大了眼睛,“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上午。”我故意放慢语速仔细地留意着大家的反应。

  可这次,两人却都不开口了,相互望着对方,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还带着疑惑与不安。

  王平先缓过神来,把我扯到一边的长椅上按下,皱着眉头沉吟了片刻:“说说。”

  “是啊,霍记者,你可别吓我,赶紧说,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金原也神色紧张地攀着我的肩膀也坐了下来。

  射击队的队员也发现了两位老大的反应不大对头,个个停止了射击,放下枪械朝我们围了过来。

  我把了解到的情况大致跟他们说了一遍,只是,我没告诉他们射杀晏明的极有可能就是小口径枪弹。

  “妈的,我们去一趟秀山湖,秀山湖就开始闹鬼啦?怎么这么邪门!我操!”金原站起来挥舞着拳头,连脏话都出来了,然后又转身对着一众队员狂吼:“你们老实交代!昨天有没有人擅自带枪离队!说!”接着碎碎念叨,“看看,看看,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要赶在昨天去钓鱼……唉!”重重地一声叹气后,他沮丧地坐回了长椅,紧张地搓着手,“这可怎么办……?”

  王平只是默默地点上烟叼在嘴角,蹙眉眯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然后又抬起头用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神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年少的队员们都不敢和他对视,个个噤若寒蝉,低下了头。

  每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枪杀案件是什么性质。虽然这个世界并不如我们想象的太平,每天都会有人丧生在枪口下,从电视上从网络里,从各式各样不同的媒介里,我们见过太多枪击案件的报道,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当事情真正发生在我们自己的身边时,我们才会发现,原来,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只是电视里的故事,也不仅是小说里的情节,而是可以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们身边的生活当中。我们才会惊觉,有些子弹不只是对着靶纸瞄准,而是可以贴着我们的身边呼啸着飞过,击穿某人跳动的心脏,摧毁某人鲜活的生命,我们这才会有理由为此感到不寒而栗。

  什么时候,人学会了不再恐惧,就什么时候,天下太平。

  大家都不敢确定凶手是否就藏在射击队里,显而易见的是,枪击杀人案件正好发生在射击队集体活动的地方,也正好是在那个时间段,如果真有巧合,那也未免太巧合了。现在的问题是,无论是在警方的眼里,还是在自己队友的心中,谁也无法完全摆脱嫌疑。

  我们当中可能隐藏着杀人犯!这样的念头无疑让每个人都会觉得紧张。

  “收队!”王平低着头冷冷地喝道,“符强,贺琛,清点枪支。刘晓晓,彭丽,核实弹药。清点核实完毕,马上入库!所有队员回宿舍待命,未经我……老金和我的允许,不许离开!”

  金原听到后一愣,但马上就回过神来,站起来挥舞着手臂:“赶快,动作麻利点!”

  王平站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嘴上叼着烟,双手插在裤兜里,步履沉重地先走了。

  符强阴沉着脸,认真地清点每支枪械,并拉开枪栓确定没有遗漏的子弹或弹壳才允许装箱装袋,严肃得有点不近人情。我这才明白,为什么王平会挑选他这种不善言辞的人当了长枪组的组长。

  枪弹都入库之后,我们在宿舍刚刚集合完毕,业余体校校长带着四位刑警匆匆赶到——他们果然来了!

  带队的是个中年警察,我已经在案发现场见过了,他在现场对记者和观众做过讲话,另外三位稍显年轻的刑警也都见过,他们都曾出现在枪杀案现场。

  “我是龚明,本市刑侦支队的队长,我们正在调查一起恶性枪击杀人案,需要你们的配合。”龚明面无表情地朝我们说。

  龚明请校长将昨天所有参加了钓鱼活动的人都集中到体校的会议室里,等待刑警的调查,我和小周也在被邀请之列。

  临时调查问询室就安排在紧挨着会议室的办公室里,龚明和两位刑警在房间里依次分别与我们单独谈话,另一位刑警就坐在会议室的门口,用怀疑的眼神在每个人脸上扫过来,又扫过去。

  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校长安排了快餐,连同刑警人手一份。他眉头紧锁,时不时叹口气,不停地在会议室外的走廊里走来走去,像不知疲倦的钟摆。

  金原是第一个进入问询室的,他在里面呆了近一个小时。金原出来后,校长马上拉着他到走廊上交谈着什么,两人的表情都阴晴不定。接下来就是王平进入了问询室,王平半个小时左右出来后,他让我进去。

  办公室不大,里面有两张拼在一起的办公桌,一位三十岁左右,脸部线条硬朗的刑警坐在里面靠窗的那张桌子后面。桌上摆着录音笔,还有个夹着记录纸的文件夹,他背后的窗帘打开着,光线很明亮,使他的脸隐在阴影里。隔着桌面,他的对面有张椅子,应该就是留给被调查人坐的。龚明在办公桌的侧面,靠墙坐着,还有位刑警,就坐在门口附近,在被询问的对象侧后。

  这样的布置,被调查人几乎是三面被围,无形中给人以强大的心理压力,特别是背后那位刑警,会让被调查人彻底丧失安全感。龚明摆出的架势不小啊,明明可以是两人一组的问询调查工作,他却故意设计成三人调查。而且,这样的架势和布置,哪里是什么调查,跟审讯差不多。如此看来,龚明确实是想在射击队里问出点什么来,射击队的成员成了刑侦支队的重点排查对象。

  当我走进办公室坐下之后,对面的刑警和龚明对视了一眼,然后看了看我递过去的记者证和身份证。这时,龚明对坐在门口的刑警说,你出去一下吧,留意观察其他人有无异常。背后的刑警起身离去,带上了房门。刑警离开的刹那,我背上如同卸下了一块巨石般顿感轻松。

  我朝龚明和刑警笑了笑没有说话。

  龚明和对面的刑警也笑了,年轻的刑警说:“霍记者好。”又问,“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

  “我想,大概你们要找的是一个枪法超群的高手,而不是像我这样的普通记者。”

  刑警站起身来:“我们恭候你多时了。”他朝我伸出手,“师傅跟我说你可能会来。”

  “吕昭?”我起身朝那位三十左右的刑警伸出了手,马上就明白了,原来,他和老向是师徒关系。

  “是,我是吕昭,刑侦支队副队长。”吕昭的笑容温和而含蓄,“师父跟我们打过电话了,他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我们在射击队调查时应该会碰到一个叫霍莘的记者。”

  “哦?老向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我很清楚的记得,急急忙忙地离开老向时,并没有向他说明我将去哪里。

  “师父告诉我,你也在调查案情。他说你匆忙离去,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疑点,大概与你们猜测的凶手所使用的枪弹有关,你十有八九会对射击队进行调查,因为,整个益市,几乎所有的小口径枪械都集中在射击队里。”

  只要是和小口径枪械相关的枪击案件,在嫌疑人无法确定的情况下,射击队就永远摆脱不了被嫌疑的命运。

  这就是金原和王平听到枪击案件之后所深感担忧的,更何况,射击队的全体都曾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而且,毫无疑问,每个队员包括教练,哪怕是水平最差的队员都绝对拥有一击毙命的实力。射击队的成员作为一群使枪的专业高手,被警方所怀疑,那是再正常不过了,不被怀疑,才不正常。

  “师父说,你可能发现了对查案有价值的线索,可以跟我们说说吗?”吕昭收起了笑脸,肃容相对。

  吕昭凝视着我的眼中充满期待。但我现在已经知道,金原和王平已经被他们询问过了,我所要说的疑点,对吕昭来说,已经不再是什么秘密。

  “其实,我相信你们也已经了解到了射击队钓鱼活动的全过程了,我将要说的这些,恐怕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没关系,能帮上忙,当然最好,就算帮不上,证实一下事情经过,也没有什么损失嘛。”龚明在给我打气。

  “昨天的钓鱼活动,我和我的助理小周是全程参与了的……”

  “小周?你还有个助理?”

  “是的,我们这次是专程来采访益市射击队的。”

  “哦,这样的话,就麻烦你请小周一起来吧,万一有什么遗漏的话,也可以相互补充。”

  “好的。”我到会议室里叫来了小周。

  小周进房后,就坐在了离门口不远的那张椅子上,习惯性地拿出录音笔准备录音。吕昭很温和地提示她不能这样做,小周将录音笔和其它采访设备干脆放到了桌子上,自己空手回到椅子上安静地坐着。

  “说之前,我想证实一件事情。”我对吕昭说。

  “你想证实什么?”

  “我想证实的是,你们应该已经解剖了尸体,确定了死者是被小口径枪弹击杀的,是吧?”听到我提出的问题,吕昭扭头看向龚明。

  龚明却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已经证实了,留在死者体内的是5.6毫米口径的铅弹。我们正在进行弹痕的检测和鉴定,还试图检验出是哪种品牌的子弹,这个检验要动用到成分分析设备,是高端设备,我们局里没有,等待全部的检验结果出来恐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国产小口径子弹,主要有三角、双环两大品牌,益市射击队平时的训练用弹基本上就是这两个品牌,其中以三角牌居多。但比赛用弹大多会采用进口弹,因为进口枪弹火药的成分、质量与性能更为稳定精准,弹头的差异也比国产弹要小。进口枪弹以英国的产品居多,但品牌也很杂。虽然每种品牌的弹头主要成分都是铅,可不同品牌子弹中铅的纯度总会有细微差别,火药的配方也一样有细微差别。要想搞清凶手所用的是哪种品牌的子弹,就要进行极其复杂的成分分析,这绝对不是件简单的事。另外,子弹的制作工艺并不是特别复杂,社会上私造弹药的现象在近年被屡屡发现,还不能排除这方面的可能。成分分析的定性定量分析工作需要将多种品牌子弹进行反复的交叉对比,这是件非常繁重的工作。

  “嗯,既然已经证实了凶手是用小口径枪弹犯案的,那么,射击队的涉案嫌疑就更大了。”我稍微缓了一下,考虑该怎么措词,“以我目前所了解到的情况,我暂时无从知晓案犯杀人的动机,所以只能从客观因素上排除一些无法实施作案的可能。”

  “是的,你的这个思路是对的,你继续。”

  “如果警方能通过尸检确定死者是在昨天上午九点半左右遭到枪手袭击身亡,而且,枪手是在围墙外实施的射杀动作,那么,我觉得至少可以排除长枪组所有成员的嫌疑。”

  “依据呢?”

  “因为九点半左右时段,我们都在与公寓隔湖相望的对岸钓鱼,我们不可能抽身转移到围墙外实施射杀而不被他人察觉。从我们所处的位置,到围墙外隔着两百来米宽的湖面,而绕道的路程,来回至少要十来分钟,消失这么长时间而不被人发现,是不可能的。”

  “嗯,那你们有没有发现中途有人离开或不见了呢?”

  “没有。”我摇了摇头,“就算有人离开过我的视线,也绝对不可能超过十分钟。”对这个情况,我有十足的把握,因为除了钓上大青鱼的那几分钟,我的注意力集中在青鱼的身上之外,其他时间我都留意到,长枪组的队员都在我的视线范围内,只有几个队员曾跑到山上去过,大概也是跟王平一样去方便去了,但只过了几分钟就回到了湖边。湖边的视野很开阔,如果有人从我们这边离开走向对面,马上就能看到。

  “小周,霍先生说的这些,你同意吗?”吕昭朝小周发问。

  小周很严肃地点头:“同意。”

  “那,照你这么说,如果射击队真有涉案嫌疑的话,范围也仅仅只是在短枪组的队员身上咯?”

  “如果——我可以进行假设的话——如果凶手是单独行动——这种可能性是最大的,我想,还能进行更加细化的推测。”

  “哦?”吕昭将右手按在桌子上,身子朝我的方向更倾近了一些。

  “昨天上午,短枪组的成员到达秀山湖的时间是不同的。金原总教练最早到,他开着车,在最前面;其次是队员贺琛,他是一个人单独行走的;跟在后面的是短枪组的另外三名队员,他们是结伴而行的,落后贺琛大概有……一百到两百米的距离?”我回头看了看小周,征询她的看法。小周“嗯”地一声再次点了点头。

  “短枪组出现在秀山湖公寓的时间,大致是什么时间?”吕昭发问。

  “九点半左右。”我曾反复推算过当时的情景,没有半点迟疑,“这个时间,你们也可以根据公寓大门监控里的录像资料进行核实。”龚明和吕昭交换了一下眼色,随后龚明说:“你所反映的情况,对我们的侦查工作很有帮助,你的分析,也与我们的调查结果大致吻合。谢谢你反映的情况。”接着他又问,“你们在射击队的采访任务完成了吗?”

  “还没有,不在急上。我现在又多了个新任务,追踪报道枪杀案的进展。”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有个请求。”

  “请讲。”

  “你们继续对射击队进行正常的采访,采访过程中如果发现有价值或者觉得对破案有帮助的线索,请及时联系我们。”

  “没问题……我也有个请求。”

  “请讲。”

  “如果警方有可以向外界透露或公布的有关枪击案的任何新闻或信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

  “好,成交!”龚明起身与我大力地握手。吕昭也走了过来,与我握手之后,他拿起他的公文袋想要掏什么东西:“有什么情况,你随时可以给我……”

  “我有。”我把老向给我的纸条在他眼前一晃。吕昭看后,笑着点了点头,再次握住了我的手:“再联系。”

  “好的。”

  我和小周离开办公室的时候,听到龚明对吕昭说:“叫贺琛!”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1-2-24 15:23
忙,打个卡先!找个时间一口气追上。
体力好,没办法!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24 16:35
本帖最后由 远烟空沫 于 2021-2-24 17:27 编辑

看完第一章了,本来以为自己对这个故事会兴趣不大,因为枪嘛算是武器,老子说过“兵者不祥之器也”。但看完第一段,发现居然比第一部还好,语言更加流畅了,有点行云流水的意味了,看来写自己熟悉的事物总是会更加得心应手。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4 23:04
老剑 发表于 2021-2-24 00:18
  我之前说过,之所以写霍莘解案系列,实属临时起意,主要是受我妹那小九的影响,当时她写了一篇《嫌疑人 ...


小九我印象曝过烈焰红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文笔这样老道啊。
推理过程的猜谜果然是乐趣。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4 23:10
全部补上了。
前两章出现那么多人物,我以为谁会,,,,没想到需要从中找,,,
----------惊弓之鸟的我,这样的回复,算剧透不?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00:26
泼雷 发表于 2021-2-24 23:04
小九我印象曝过烈焰红唇,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文笔这样老道啊。
推理过程的猜谜果然是乐趣。

别小看小九,人家当年可是很红的惊悚小说作家,她的小说现在都付梓第五版了。
但我也很骄傲,最后的修订版,是我修改和校对的。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00:28
泼雷 发表于 2021-2-24 23:10
全部补上了。
前两章出现那么多人物,我以为谁会,,,,没想到需要从中找,,,
----------惊弓之鸟的我 ...
不算剧透,哈哈
很抱歉,今天不更了,发现要做很多修改,加上小美要开学了,得为她准备开学的事情。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01:54
  第四章  谁是嫌疑(1)

  整整一下午,刑警们都在会议室里进行调查问询,直到晚上开餐的时间才结束。在问询的过程中,又来了辆警车,车上下来几位警察,在体校校长、射击队主教练金原和枪弹库管理员的陪同下进入了枪弹库,出来时,带上了几个大箱子,他们把箱子放进警车开走了。

  结束问询之后,刑警们就离开了,但要求射击队的所有队员包括教练未经他们允许,暂时不得离开本市,随时准备接受警方的调查。临走前,吕昭特地过来跟我道别,并叮嘱我在调查中千万不要莽撞行事,要时刻注意自身安全。我懂得他的担心,这次我们所面对的,不是普通的刑事案件,而是枪杀案,由高手实施的枪杀案。

  我喜欢这个和我年龄相仿的刑警,他和老向一样,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

  刑警离开后,王平带我来到枪弹库,不是为了带我参观那几支老古董,而是为了了解警方到枪弹库到底做了哪些事情。枪弹库管理员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和小周。枪击案的发生以及警方大批人马的调查,让这个精瘦的管理员有点草木皆兵。

  这是个典型的封闭式密室。

  枪弹库设在体育馆的底层,库房大概是6米见方的规规整整的方形,四面都是钢筋混凝土墙体,没有窗,只有扇厚重的密闭式防盗门。房子中间纵向立着一排2米多高近3米长的网格状铁架子,刷了黑色的油漆。与进门相对的那面墙和进门左侧的墙边各摆了一组2米多高的铁柜,右侧墙边摆着一张大条桌,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摆设。门口上方的房顶,一只红外线探头对准大门的位置。房顶是简单的白色石膏板顶棚,刷了涂料,有三个300×600的空调换气口并列一排均匀地分布在铁架的正上方。

  我留意了那几个空调换气口,是铝合金的定型产品,条状的格栅,周边外沿的固定螺丝看上去好好的,没有撬动的痕迹。

  我的眼光投向哪里,小周手上单反像机的镜头就对准哪里“嗞哪”一声。

  “你在看什么?”王平看我朝天上看,不解的问。

  “哦,我在看有没有可能从这里盗走枪支。”我没有隐瞒,觉得没有必要对王平隐瞒什么。

  坐在门口的管理却“切”了一声,说:“想从这偷走枪支,做梦吧。”

  “为什么这么说?”

  “这里只有这个大门可以进出,门口的红外线探头二十四小时开着,每秒交叉扫描5次,谁能进得来?”

  “钥匙呢?钥匙只有你有吗?”

  “这个……倒不是,钥匙有三片,校长、老金还有我,每人一片。”

  “用钥匙开门,红外线探头会报警吗?”

  “不会,是电脑控制的,用钥匙的话,会自动解除报警程序。”

  “哦,那校长和老金也是可以随时进来的啰?”

  “是的,校长是法人,当然可以进来;老金是主教练,也有这个权限。”

  “如果从里面开门的话,会不会报警?”

  “这要看怎么开,没钥匙也开不了。这个门的进出都要用钥匙,在里面如果没有钥匙,也打不开的。”

  “是这样啊,那……这些空调管道是和外面其他的房间连通的吧?”

  “是连通的……不过,警察下午来了,也看过,没发现问题。只是,他们也说了,这个换气口尺寸稍稍有点大,要求我们换几个更小点的。估计,校长最近会安排吧。”

  我也是注意到换气口的大小有点偏大,体型瘦小的人应该勉强可以通过,才会仔细查看的。但看了固定螺丝后,也觉得不可能有什么问题,特别是听到管理员说,门在里面也要用钥匙才能打开,就更肯定了。我做出这样的结论其实很简单,排气罩边缘上的固定螺丝是好好的,没有撬动撬坏的痕迹,如果有人从排气口进入,那么就势必会损坏排气罩,因为在管道里,人不可能在不损坏排气罩的情况下拧开外面固定的螺丝。同样的道理,就算有人强行损坏排气罩进来时,事先准备好替代的排气罩,也不可能在从管道中离去时将排气罩复原。

  看来,这里的保安措施是安全的,在闭门的情况下盗走枪支的可能性不大,除非有人利用枪弹归库的时候藏在衣服里带出去,但我看到门口管理员那双精光漫射的双眼,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王平对我说:“运动手枪全都被取走了。”

  我也注意到了,中间高高的铁架是用来摆放枪支的,铁架的两侧有几层隔板,但有一侧的隔板上空出了好多空位,铁架上剩下的全是运动步枪、运动气步枪和几支气手枪,再没有其他的枪械了。

  通过这个现象,我断定警方应该通过尸检和弹痕检测,锁定了犯案枪支的种类是小口径手枪了——金原的短枪组有麻烦了。

  “你昨天说的那些老古董呢?”我在铁架上没有看到老旧的枪支,铁架上全部都是些在训练场上看到过的新款枪械。

  “哦,在这里。”王平带我朝里走去。他在里侧高柜前停下来,这是一排铁皮的柜子,柜门没锁,王平打开一扇柜门让我看。

  里面竖立着好多老旧枪械,其中两支特别长,比其他枪支足足长了近四十公分,这就是王平所说的三八大盖了。王平把另外几扇门也打开来让我看,果然,里面乱七八糟的枪支堆积在一起,大多是健卫8和健卫9,还有一些老旧的气手枪放在上层的隔板上,有的枪身已经有了灰红的铁锈。看隔板上的灰尘痕迹,我发现警方有拿走一些东西,我想,应该是那些老旧的小口径运动手枪了。

  “还真是够多啊。”我啧啧叹道。

  “可不是。”王平关上柜门,“没什么好看的了,走吧。”

  “子弹呢?子弹在哪保管?”

  “子弹在这里,都是锁了的。”王平拍了拍门口左侧的那排柜子,铁的。

  照这样看来,能从枪弹库里偷偷取走枪支的人,就只有有限的几个人了,准确地说,是三个。

  吕昭他们肯定也很清楚这个情况。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14:54
  第四章  谁是嫌疑(2)

  业余体校的运动员,平时都要参加文化学习,都在体校附近的中学上学,只有在寒暑假、周末和每天下午下课之后才进行专业训练。短枪组的队员没有参加第二天下午的训练,原因显而易见,他们没有训练装备。长枪组的队员在王平的带领下继续到靶场进行常规训练。金原今天没有出现,他只给王平打了电话,要王平通知短枪组的队员留在宿舍里做文化作业。

  我要小周跟随王平他们到射击场继续进行采访,我自己单独来到了短枪组的宿舍。我想与他们谈谈话,看能不能收集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射击队的宿舍在体校校园的南端,是栋朝南的两层红砖楼,有些年代了。楼前有块不大的坪,坪地东侧还有个老旧的小水塔供这栋小楼的用水,可见这个建筑的年头确实不小了。坪地里是队员们晾晒衣服和活动的好地方,高出外面的道路有一米多,从坪地西端的红砖台阶上去,就到了。

  我先找到彭丽。先找她的原因,或许因为她曾是王平的学生吧。每间宿舍的门上都贴着队员的名字,我看到贴有彭丽名字的宿舍在这栋楼靠东的第一间,与她同宿舍的是刘晓晓和苏云。

  房门没关,留着缝。我敲了敲门。里面有人应了声:“请进。”推开门,看到彭丽正伏身在书桌上写功课。彭丽所在的宿舍不大,十几平米,宿舍里有三张床,床是组合式的,上面一层是用来睡觉,下面一层带着储物柜和书桌。彭丽的床位靠南窗摆放着。

  看到进来的是我,彭丽连忙站了起来:“是霍先生啊,你是来……”

  “呵,我是来找你的。”

  “啊?找我,找我干嘛?”彭丽有些意外。

  “你忘记了我是做什么来的了?”

  “啊?你不会是想采访我吧?”

  “为什么不可以?你不是拿了第六名吗?而且是手枪组里唯一拿名次的队员,当然有资格接受采访啊。”

  “不行不行,我不行的,你还是采访别人吧。”彭丽害羞地连连摆手。

  “哈哈,”我看到这小姑娘紧张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看把你吓的,不要怕,我不是来采访的,你看,我什么采访的设备都没有,采访什么呀。”

  “哦,那……”看到我这么说,彭丽才放松下来,小心地试探我的来意。

  “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生活学习的环境,和你们随便聊聊天。”

  “是这样啊,”彭丽将信将疑,但还是搬过把椅子,“那你坐,我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坐坐就走。”

  “哦。”小姑娘看我坐下了,也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不过,这样单独和一个陌生男人相处,她大概感到不适应,无所适从的样子。

  “你在做作业?”

  “嗯啊,本来是晚上做的,今天不训练,就现在做了。”

  “你们晚上一般不训练吧?”我尽量让谈话显得更轻松一些。

  “平时都不会,只有在比赛前有时候会安排一些强化训练。”彭丽慢慢地放松下来,表情也没有刚才那么拘谨了。

  “听说你以前是师父的学生?”

  “是啊,我以前是长枪组的。”

  “那你是怎么想来短枪组的呢?”

  “我没想要来,没办法,是师父要我来的。”

  “为什么?”

  “师父说,我的身体条件更适合短枪项目。”彭丽低下头轻微地叹了口气,双手在膝盖中间相互搓揉着。看样子,确实如符强所说,彭丽其实更愿意留在长枪组。

  “练短枪需要什么特殊的身体条件吗?”

  “其实,长枪和短枪对身体条件的要求都差不多,选择运动员时,主要是看身体协调能力、平衡能力、稳定性和视力。只是,短枪运动员还有一项身体构造比较特殊。”

  “哦?”这个我倒是真不清楚。

  “短枪运动员的肘关节可以往外撇。”

  “啊?外撇?怎么撇?可以反过来吗?”我比划着外撇的动作。我对人体结构很清楚,肘关节的活动范围很有限,正常情况下只能内弯,能外撇的也有,很少,而且大多都是关节球出现病理反应的结果。正是由于肘关节不能外弯,我们的传统武术当中就根据这个特性创造了很多擒拿技术。

  “哈,没有你比划的那么夸张啦。”彭丽看我比划的动作那么大,笑了。她站起身来,把右臂袖子往上捋,露出肘关节,然后将右臂平抬示意给我看。

  原来,彭丽的肘关节只是微微往外撇。正常人伸直手臂肘关节一般是180度或稍稍还往内弯一丁点,而彭丽的肘关节往外折了大概接近10度左右。

  “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可以反折呢,吓我一跳。”为了把谈话进行得更轻松一些,我故意装出夸张的表情,“那,这对短枪射击有什么好处呢?”

  彭丽刚刚坐下,听我这么说,又站了起来把手臂平抬,做了个持枪瞄准的标准姿势,“你自己看,有什么区别。”

  只见彭丽的大臂有朝上的角度,但到了前臂却转而成了与地面几乎平行的角度了,而常人手臂的肘关节不能外撇,持短枪时,为了让枪管与眼睛保持在一条平行线上,整条手臂都必须抬起成一个朝上的角度。

  “噢……那这样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啊,我也说不大清楚。我听师父说,这样的角度更利于持枪和稳定,腕部控枪可以更轻松,肘关节的卡位也更稳固 ,前臂肌肉更放松,而且,因为大臂上斜的角度更大,肩关节对上臂的锁定就更好。”

  “嗯嗯。”我听懂了,“那,师父把你赶出长枪组,你不怪他啊?”

  “刚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愿意,还以为师父不喜欢我,不过现在我想明白了,师父这是为我好。”彭丽把袖子整理好,重新坐下来。

  “是的,师父是为你好。那,金教练对你好不好?”

  “金教练,对我也挺好的。”彭丽又把头低下了。

  “怎么个好法,能跟我谈谈吗?”

  “金教练啊……他对我的训练抓得很严,我能出成绩也得感谢他,不过……”彭丽又开始犹豫起来了。

  “不过什么?”我鼓励她继续。

  “不过,”彭丽似乎下定了决心,抬头看着我,“他对师父不好,我们都不喜欢他。”

  “哦?怎么个不好法?”

  “他跟校长说师父的坏话……”

  “不会吧?都说了些什么坏话呢?”

  “他呀,他说师父在体工队的时候就不正派,在外面有女人,他还说……他还说苏云是师傅的私生女,是野种。”

  “啊?”我本以为她的说辞会跟苏云讲的差不多,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情况,顿时愣住了。

  这时,彭丽却突然站了起来,盯着门口傻了眼,张口结舌面红耳赤。

  我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刘晓晓已经站在了门口,正狠狠地盯住彭丽。

  刘晓晓走进来把门“嘭”地拍上,接着又把运动外套“啪”地甩到床上。

  彭丽慌了,有些语无伦次:“晓晓姐,我没……我,我……”

  “怎么啦?刘晓晓,生这么大的气?”我问刘晓晓。

  刘晓晓却看都不看我,甩下一句:“不关你的事!”继续盯着彭丽。

  彭丽手足无措地移到刘晓晓身边,扯着刘晓晓的衣袖,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吞吞吐吐地说:“我真的没……我只跟霍先生说了,真的……你相信我,我真的没跟别人说过。”

  “哼!”刘晓晓还是气呼呼的样子,“我还能相信你?再相信你,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真的没再和别人说过,真的!晓晓姐,你真的要相信我,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刘晓晓用手指点着彭丽的头:“你要知道,这事要是让苏云知道了,她会有多难过吗?”

  彭丽无限委屈的模样:“可是,我真的,真的再也没跟别人说过小云是师父的私生女啊。”

  “我早就知道了。”门又开了,我们回头一看,苏云站在了门口,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这下,连刘晓晓也都慌了,她和彭丽两人面面相觑,怔在那里。

  彭丽更是急得脸涨得通红:“晓晓姐,小云……晓晓姐,真的不是我说出去的,真的,你们要相信我!真的!是真的……”

  刘晓晓横了彭丽一眼:“那还能有谁?!”她转身跑到门口,把苏云拉进来,又关上房门,插上插销:“小云,你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她又扭头对着彭丽恶狠狠地说,“都怪你!”彭丽用手拍着额头,越发不安了。

  “不关丽姐的事,你别怪她。”苏云却若无其事地走到自己床前,把运动外套放进衣柜里挂好,“是我自己打听到的,你别怪丽姐。”

  刘晓晓愣在那里:“你是从哪打听到的?”

  “这你别管。”

  彭丽双手合什做了个菩萨保佑的手势,虚脱般坐到了床沿上。

  我看到三个姑娘一惊一乍的表演,脑子有点犯迷糊。这时,苏云却搬了条椅子坐到我的面前,看着我一本正经地说:“你愿意我叫你师弟呢还是叫叔叔?”

  “啊?”我没料到这个小姑娘突然问到这个问题,“呃……师弟,我当然是师弟了。”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虽然我暂时想不清我所听到的东西对苏云到底具有什么意义,但看到她们三人的反应,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我要是自称叔叔,就无形中把我与她们的距离拉开了,我不能犯那样低级的错误。

  苏云开口了:“那好,我就是你的师姐了,她们俩,都是你的师姐,你承认了的,不能反悔。”

  “不反悔!”我坐直了身子——以表示我的态度是诚恳而坚决的。

  “今天你听到的,再也不许外传。”

  “当然,绝不外传!”我转念一想,“但是,你们得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你,你听好了。”

  小姑娘严肃的样子让我哭笑不得,但我只能忍住,装成认真听讲的神态,谁让我是她们的小师弟了呢。

  “金原,那个矮子,为了得到主教练的位子,不仅暗施诡计让师父离开射击队到省城俱乐部去打工,还不惜毁谤师父的名誉,跟校长造谣说我是师父的私生女。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可是……体校领导难道就这样相信他了吗?不做调查吗?”

  “调查什么?你知道我多大了?”苏云用双手比划着,“十六!十六年,你怎么去查?”

  “也是,不过……要还师父的清白也不难啊,做个DNA不就解决了嘛。”

  “是啊,是啊,霍先生……师弟这个主意挺好的呀。”刘晓晓弯腰攀着苏云的肩膀俯身对着苏云说,彭丽也过来附和着频频点头。

  可苏云却回头冷冷地对着她俩说:“你们,不相信师父的清白?”

  “呃……”这下刘晓晓和彭丽都傻眼了,面面相觑,“相信,我们当然相信。是吧?”刘晓晓还用手顶了一下彭丽,彭丽忙不迭地点头。

  “相信还做什么DNA?”

  “可是,师父也不能就这么被人冤枉呀。”

  “只有好人才会被冤枉,坏人才会冤枉好人。”

  “可是,我们要证明师父的清白也是对的呀,这样,坏人就没有办法得逞了么。”晓子和彭丽似乎就此事达成了共识,不时相互对望着点头给对方支持。

  “证明什么?证明给谁看?谁又说过师父当不上主教练是因为这个事情了?校长说的?书记说的?还是体委主任说的?”苏云一连串的问号把两个姐姐弄得又张口结舌了,“师父不需要证明,我也不需要证明,我就是师父的女儿又怎么了?我还巴不得呢。”

  这下两位姐姐也无话可说了,刘晓晓期期艾艾:“我们……其实,其实也只是担心你,怕你觉得师父做不上主教练是因为你的原因,心里难受。姐姐,姐姐们只是关心你嘛,也没别的意思。”

  “我知道,我不怪你们,你们是心疼我,在保护我,我怎么会怪你们?我们是好姐妹。师父,也是我们的好师父。”

  闹了半天,就是这么回事。我深感现在小姑娘的心思真是猜不透了,一件如此简单的不算秘密的秘密,竟然在各自的脑海中有各自不同的想法和理解,从而延伸出离奇古怪的表现,当着我的面演成了一场大戏。

  不过,我深信,孩子们内心的出发点都是好的,她们都是善良的,是出于对苏云的呵护和对师父的爱戴。那么,谁是不善良的呢?

  “金教练他……射击队里,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吗?”

  “哼,谁会喜欢他呀。”刘晓晓一副不屑的表情,“不过,其实金教练对丽丽还是蛮好的,生怕她出点什么事。上次丽丽感冒了发高烧,可把他急的,亲自开车送丽丽到医院,还守了一晚上,直到烧退了才回来。”

  “晓晓姐,你都说些什么呀。”彭丽似乎不太愿意听到这些。

  “晓晓姐,这事,你可别搞错了,”苏云冷冷地说,“你们别以为那矮子真是关心我们丽丽,他关心的,不过是因为丽丽可以为他拿名次!如果丽丽病倒了,他的短枪组连一个像样的队员都拿不出手了。”

  刘晓晓这才现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又问了彭丽关于前天早上枪击案的事,她这次很肯定地告诉我,她和她同行的另外两名队员,都没有听到枪声。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5 15:40
先打卡~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21:44
第四章  谁是嫌疑(3)

  晚餐后不久,吕昭主动给我打来电话,履行当时龚明对我的承诺。

  他告诉我警方已经确认了死者的身份,是晏明。死者生前在本市的金盛娱乐城里开了家大型的电玩城。警方去调查后发现,电玩城其实是个幌子,他暗地里真正经营的是非法的赌博游戏机。这些消息,警方将在明天上午正式对外公布。

  我对吕昭提供的消息表示感谢,还问了他,晏明是否有其他亲属。吕昭说,根据调查,晏明单身,只有个年迈的母亲在乡下,警方打算明天把她妈妈接到益市认领晏明的遗体遗物。之后,吕昭问起我在射击队调查的情况。我告诉他暂时还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吕昭还告诉我,尸检的结果也出来了,确定死者死亡时间就在九点半左右。

  我赶紧拟好新闻稿,结尾特地写上:以上消息,尚未经警方证实。然后交给小周发回报社。

  照现在的情况来看,死者晏明如果是经营非法赌场,那么他的社会背景和关系网就相当复杂了,任何一个在游戏城里输了钱的赌徒都有可能成为他的仇家,都有报复晏明的可能和杀他的动机。

  赌徒都是这样,不愿意靠踏踏实实的劳动去创造财富,而是将希望寄托在虚无缥缈的运气里,也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敢于孤注一掷,甚至不惜拿生命当赌注,以博得命运的转机。只是,这样的转机,往往不会出现,被欲望蒙蔽双眼的赌徒,又有几人能真正看得清楚呢?等他们输光了全部家产,负债累累时,软弱的,会哀怨命运的捉弄;乖戾的,则大多将怨恨迁怒于庄家甚至社会。家破人亡的悲剧,往往是不知迷途知返的赌徒的最终结局。

  警方对娱乐城的排查工作繁重琐碎,工作量非常大。

  警方有警方的工作要做,而我,要去做另一件事。

  我又来到了射击队的宿舍楼,很快就找到了符强——“反正我妈说过,好赌的男人,没一个好的”。

  不想让更多人知道我在暗地里进行调查,我把正在宿舍埋头制作飞机模型的符强叫到操场上谈话。符强开始还犹豫着该不该说,但最后还是告诉了我事情的原委。

  符强的妈妈是金盛娱乐城里的清洁工,爸爸是个建筑工人,随着施工队哪里有工地就在哪里工作,很少回来。平时,符强学习训练不紧张的时候会去看看妈妈。

  那是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符强周末到娱乐城看妈妈,然后随妈妈下班回家,正要走出大门时,刚好与金原迎面相逢,他连忙跟金原问好打招呼。妈妈并不认识金原,那次邂逅才知道金原是射击队的总教练。

  后来妈妈担心地问符强:“你的教练不是王教练吗?怎么变成了金教练了?”

  符强告诉妈妈,王平还是他的教练,只是金原是总教练。

  妈妈不明白,符强只好仔细地解释给妈妈听。妈妈听完后说:“那还差不多,如果金原是你的教练,我才不放心你到体校去学打枪呢。”

  符强问妈妈为什么。

  妈妈说:“金教练好赌,我经常看到他来娱乐城赌博,好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要是跟着他学,我怎么会放心?王教练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好老师,你跟着王教练,我才安心。”

  “你妈妈说金教练经常去赌场赌博?”

  “妈妈说在娱乐城看到金教练很多次,金教练又矮又胖,妈妈不会记错的。”

  “你妈妈怎么知道金教练到娱乐城是去赌博的?”

  “妈妈负责大堂和电玩城的卫生,虽然赌场在电玩城的暗门里面,妈妈进不去,但她当然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了。”

  我接着问符强:“还有什么人知道金教练赌博的事吗?”

  “呃……没有了。”符强躲避着我的眼睛,我一眼就看出符强试图隐瞒什么。

  “嗯?”我盯着符强。

  “唉……你可不能说出去啊……”见我点头,他支支吾吾地说,“晓子和小云知道这事。”符强脸上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

  “知道之后,你们做了什么?”符强的神态让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我们什么都没做啦,真的,我保证!”符强举起右手做发誓状,但眼神却漂浮不定,泄露了他内心的秘密。

  “少跟我来这套!强子,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快说!”我知道,他现在正是心慌意乱的时候,这个时候要趁热打铁给这孩子施加压力,他马上就会招了。

  “我们……我们真的没做什么……我们只是想拍下他赌博的相片,拿到他参与赌博的证据,然后向校长举报……”在我的威吓之下,符强立马就招了。

  “这样,师父就能当上总教练了,是吧?”我又恢复到自然的神态,笑着对符强说。

  符强像做错了事一样,垂着的头微微点了点:“金教练对师父玩阴的……我们也想……”

  “玩阴的?金教练玩什么阴的?”

  “我那天到校长办公室去交队员的学习成绩单时,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你听到什么了?”

  “我听到金原跟校长说,苏云是师父的私生女,说师傅作风有问题。”

  原来是这样,难怪苏云说不是彭丽泄露的消息:“金教练这样说,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我们都知道师父就快从省城回来了,体校很多人都说,师父回来后,很有可能会取代金教练做我们队的总教练……”

  “哦,是这样啊。”我接着问符强,“好吧,这个事就不谈了,还是说说你们那次去娱乐城偷拍金教练赌博的事,你们拍到了没有啊?”

  “没有,我们真没有,我保证!”符强再次举起了右手。这次,符强的眼神告诉我,他说的是真的。

  “为什么?你妈妈不是说他经常去吗?”

  “妈妈说他经常去,可我们不能经常去啊,学校管得很严的。我们只去过那一次,但守了几个小时,也没见到金教练,只好等下次的机会啰。”

  “你呀……”我摸了摸符强的头,“下次再也不要做这样的事了,那种地方不是你们该去的地方,知道吗?”

  符强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跟我说:“你可千万别告诉金教练啊,要是告诉了他,我们几个可就惨了……”

  “我保证!”我也举起了右手。

  这些孩子,多么单纯啊,为了师父,竟然想出跟踪偷拍的主意。

  符强说的这个消息是条很重要的线索,如果金原真的经常去赌场,那么他会不会输了大笔金钱后迁怒于晏明呢?如果真是这样,金原的杀人动机也就有了。现在,结合之前的信息来看,金原既有作案时间,也有了可能的作案动机,而且,就算他自己没出过什么好成绩,但无论如何,他是短枪组的主教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具有一枪毙命的实力是毫无疑问的,最重要的是,他是可以自由进出枪弹库的三人之一!

  我连夜把这个情况告知吕昭。吕昭听完,并没有我预想当中的那么兴奋,只说好,明天上午将会对这个信息进行调查核实。这个吕昭,比我想象的冷静。

  我问吕昭现在的排查工作进行得怎么样了。他说查监控录像没有任何收获,因为赌场每天收场之后都即时删除了,现在只能通过娱乐城的其他监控进行排查筛选,难度相当大。

  “那,弹痕检测的进展呢?”

  “也还在继续,这是个细致的工作,急不得。”

  “大概什么时候会有结果?”

  “不清楚,技术组反馈的消息,大概是明天下午吧。因为弹头是铅的,比常规弹头要软很多,变形太厉害,检测鉴定的工作相当困难。”

  这个我很清楚,在射击场我见过靶坑里的弹头,都是薄扁的一片,称之为弹片可能更形象一些,弹片扩散刮损残缺都相当厉害。

  因为运动用弹不考虑杀伤的效果,所以并没有像常规子弹那样在弹头外部包裹铜质外壳,也没有钢芯,而是高纯度的铅。子弹穿过靶纸之后就完成了使命,一旦遇到固体阻隔,在高速撞击下,立刻就变成一滩软泥样了,所以,运动枪弹的弹痕检测与鉴定比常规枪弹更难,技术组的专家有得忙了。

  射杀晏明的子弹和射击队的手枪是否匹配,成为取证的关键,仅仅只有子弹并不能说明问题,还必须找出射出这颗子弹的枪,否则,什么也证明不了。

  我和小周在第二天早上到达娱乐城与吕昭会合。

  我们在娱乐城大堂的一间小办公室外隔着玻璃窗见到吕昭和另外一位侦查员正在和一位中年妇女谈话。

  吕昭招手叫我们进去:“没关系,一起来听听吧。这是符强的妈妈。”

  “你不用紧张,您的儿子没有事,好好的,我们只是找您了解一下金教练的情况,把您知道的告诉我们就可以了。”吕昭正在劝慰紧张不安的妇人。

  符强的妈妈只有四十多岁,但看上去五十都不止,生活的艰辛在她的脸上刻下了沧桑的痕迹。她坐在两位刑警面前的椅子上拘束不安,抱着支地拖,布满龟裂痕的双手不停地将把杆抓抓松松,很紧张的样子。

  小周抽过张椅子坐到妇人身边,一手抚着妇人的背,一手递给她一瓶矿泉水。妇人犹豫着接过矿泉水时,小周冲她微笑着点头。妇人腼腆地还以微笑,心情看上去轻松了些。

  “好吧,我说不好,你们别怪我……我是见过金教练几次。”妇人开口了。

  “你怎么认识金教练的?”吕昭问。

  “我不认得他,是那次我儿子来看我,在大门口碰到了金教练,儿子跟金教练打招呼,我才知道是他。”

  侦查员从公文袋里取出张相片给妇人看:“你看到的金教练是这个人吗?”

  “是的。”妇人只看了一眼就点头,“他长得矮,又胖,很好认。”

  “哦,那,金教练来得多吗?”

  “每周总会来一两次吧。”

  “他来这里是做什么?”

  “他每次来,都是直接走到后面的暗门里去了,应该……那里是赌博的地方……你们昨天来过的,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就你看到的情况,金教练和赌场的老板,熟悉吗?”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只是个打扫卫生的,我哪知道那些……我连赌场的老板是谁都不清楚,我每次打扫卫生,只要挨近那个门,门口的人就赶我走……他们好凶的。”

  刑警又从公文袋里拿出张相片给妇人看:“你看看,这个人认识吗?”那是死者晏明的照片。

  符强妈妈接过相片仔细地辨认了一会:“是有点面熟,只是……我记不大清楚了,我平时只是埋头做事,没想过要注意他……你们要是早跟我说就好了,我就可以多留点心。”她好像为自己没能完成好工作一样现出难为情的神态。

  “没事的,大姐,不记得就不记得,没关系的。那你还记得金教练是什么时候开始来这里玩的吗?”吕昭接着发问。

  “不清楚了,我开始对他也没注意,只是后来他经常来,人又矮,又胖,我才会记得了他……你们要是早跟我说……”

  “金教练一般是几点钟来?”

  “晚上八、九点吧,我只做到晚上九点就下班了,一般是在快下班的时候看到他的。”

  “哦,这样啊。那,你的儿子和同学来娱乐城的时间,还记得吗?”

  “警官,我儿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一听到儿子,妇人马上就紧张起来。

  “没有没有,你别紧张,你儿子一点事也没有。”

  “真的?”妇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吕昭。

  “真的,我保证。”

  “那就好,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就一个儿子,他要是出事了,我就……”妇人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们是上周来的,是星期六的晚上——符强只有星期六有假。他带了两个女同学来的,说是想玩电游。”

  “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是跟我一起离开的,也是晚上九点多。他们送我到家后,就自己回学校去了。”

  我们的调查也就到此结束了。

  与符强妈妈分别后,吕昭与我交换了一下信息,警方在娱乐城的监控录像中发现,在案发的前三天金原来过娱乐城,从他在大堂和电玩城里行走的路线判断,他应该就是朝赌场方向去的,他离开的时间很晚,已经是凌晨2点多。

  现在我们证实了金原与晏明的赌场有往来,而且往来时间相当长,至少有几个月了,但无法确定他到赌场是否参与了赌博,也无从知晓他是否输了钱,仅凭目前掌握的信息就想认定他有杀害晏明的动机,显然还远远不够。

  下午,吕昭来到体校,在射击队的公室里与金原进行了谈话。这次我没有参与,我守在校门口等着吕昭出来。

  谈话进行了一个多小时,吕昭离开时在校门口看到了我,他停下车走了过来。

  “谈话顺利吗?”

  “没突破啊。”吕昭摇了摇头,“金原开始还不承认他去过赌场,我们拿出监控照片之后,他才承认他去过娱乐城,也去过赌场,还小赌了几回,但他说他没输多少钱。”

  “那他承认与晏明有交往吗?”

  “他说他根本不认识晏明,从无交往。”吕昭眉头紧锁,“暂时先这样吧,等弹痕检测结果出来后再说吧。”

  “也只能这样了,其他方向的侦查工作有进展吗?”

  “我们还在调查晏明的社会关系网,对可疑人员进行排查。不过,也遇到了难题,我们发现晏明的社会关系非常简单,他在本市几乎没有亲友,也没发现他和社会上的其他人有什么往来。根据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他在本市的熟人只有几个他从广东带过来的手下,帮他看着赌场。”

  “晏明是本地人吗?”

  “是的,身份证上的信息显示,他是安县石乡人,是我们地区的一个县。”

  “这有点不太正常啊,如果他是本地人,没理由一个熟人也没有啊。”

  “是的,我们也觉得不大正常,等她妈妈到了,再好好问问。”吕昭沉吟了一下,“哦,还有,上午符强妈妈讲的那些情况已经核实了,侦查员找到了上周星期六的监控录像,符强和两个女同学是到过娱乐城,金原那天没去,倒是晏明那天去了,就在符强他们到娱乐城之后不久也到了。还有,第二天晚上,苏云一个人又去了趟娱乐城,估计是去玩电游,但可能是没有位子了吧,在电玩城里呆了几分钟就走了。”

  吕昭上车前又对我说:“晏明的妈妈晚上会接到益市来,看能不能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下午,警方归还了从射击队带走的全部共九支运动手枪。经过弹道专家的仔细检测,没有找到与涉案枪弹吻合的枪支。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25 22:50
看完第三章(1)了,感觉有很多知识点的帖子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的,能长见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22:58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25 23:01 编辑

      第四章  谁是嫌疑(4)

  傍晚,下起了瓢泼大雨。

  我冒雨再次来到射击队的宿舍,少年队员们都在宿舍里安静地学习。男生宿舍的门上贴着“姚铮、贺琛、雷振”,这个宿舍里只有雷振是长枪组的新队员。

  我敲开了房门。

  看到我进来,三个少年都很有礼貌地跟我打招呼。

  “你们好,在学习啊。”

  “是啊,快要期中考试了,抓紧补习一下文化课。”贺琛回道。

  “哦,学习紧张不?”我翻看了一下贺琛正在看的书,是高二的历史课本。

  “还好吧,只是训练耽误不少时间,成绩降了好多。”

  “你们还真是蛮辛苦的,有压力吗?”

  “这个……嘿,不好说,说没压力吧,那是假的,说有压力吧,好像也不是特别重。”

  “这话怎么说?”

  “我们体育生,对文化成绩要求不是特别高,只要出了好成绩,就有可能特招进省体工队或体育学院,如果运气更好一点,进了国家队,就基本上不用担心以后工作的事。体工队也是大专文凭呢。”

  “那,要是出不了成绩,进不了体工队呢?”

  “那可就惨了,还是要去考大学。”

  “嗯,那你们可得加油,做好两手准备。”

  “是的。”

  “哎,贺琛,问你一件事。”

  “你说。”

  “那天,你到秀山湖的时候,怎么是你一个人走在其他队员的前面啊?”

  “那天啊……他们几个下车后要去买零食,我不想买,就先走了。”

  “是这样啊,那你看到金教练了吗?”

  “看到了啊,我刚过公寓大门就看到他的车了,他超过我先走了。”

  “我还想问一下,那天你在路上走的时候,有没有听到枪声?”

  “这个事,我前天也跟警察说过了的,我经过公寓大门的时候,是好像听到前面有“啪”的一声响,但我不敢肯定那就是枪声。”

  “为什么?”

  “枪声我们听多了,我们在射击场里听到的枪声一般都带点点尾音的,可那次我没听出来,不过,这也说不好,射击场是有高墙围着的,有回音,秀山湖那里是敞开的。而且我当时也没在意,声音在我前面还有一段距离,不是特别大。”

  “我们听枪声可是有经验的,现在我们开枪之后,光听声音就知道打得好不好呢。”姚铮在旁边插话。

  “哦?你们还有这个本事?”

  “是啊,打得好的时候,枪声是很清脆的声音,干脆利落,特别是好十环,‘呯、呯’的声音,听起来爽死了!而且尾音很短,枪口的跳动也很干脆,抖一下就停止了。打得不好的时候,声音就散开了,‘pia、pia’的。不过,这声音里的差别很细微很细微,也只有开枪的人自己听得出来,旁边的人听起来还是一样,根本区别不了。”姚铮口里说着,手上比划着,很得意的样子。新入队的雷振聚精会神地凝听师兄的讲话,脸上写满了崇拜。

  “这么奇妙?那我下次也好好听听。”我又转身对贺琛说,“你听到那声音的时候,金教练在哪个位置?”

  “这个我没注意,我低头走路,没去注意他……他应该就在我前面吧?”说到这里,贺琛仿佛有点警觉,“咦?霍先生,你干嘛要问这些?”

  “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

  在体委宾馆的客房里,我翻来覆去睡不着。雨点打在窗户上沙沙作响,时不时会响起一阵雷声,紧接着,房间的墙壁就被刷下道道雪亮的电光。

  我反复回忆和思考整个案件过程,希望能找出点蛛丝马迹。根据现在掌握到的情报,枪手如果真是隐伏在射击队内部,那么,最有可能实施犯案的,也就两人,一是金原,一是贺琛。他们两人在枪响的时候所在的位置,都在死者公寓楼附近,只有他们俩具有作案的时机。但贺琛只是个学生,不大可能和晏明发生冲突或产生过节。而金原出入过赌场,和晏明是赌徒和赌场老板的关系,从这点来说,他与晏明有过节的可能性相当大。如果金原要实施枪杀,也具有条件,他有车子做掩护,甚至不用离开车子就能完成作案,他只要移身到副驾驶座上,将手枪伸出车窗外就可以了,或者,从打开的天窗也可以完成射击。

  反复思考之后,我还是将疑点集中在金原身上。可是,弹痕检测和鉴定的结果却没能发现与子弹相符的枪支,这又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枪手真是另有其人?

  转钟了,雷声还在响,但雨点渐渐稀疏。

  早上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我拿起手机,是王平打来电话:“小霍,金原自杀了!”王平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微颤抖。

  “你说什么?!”我腾地坐了起来。

  “金教练自杀了!就在操场上,今早被晨练的学生发现的。”

  我从床上蹦起来,两步赶到窗前。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隐约见到围墙那边的操场上有几十人聚在一起。那是操场东侧的跑道,有几个人正在拉起围绳,围绳附近,隐隐约约似乎有人倒在地上。

  我和小周赶到操场时,人还不是很多,学校保卫科的几名工作人员已经将死者周边七八米范围内用围绳围好,禁止他人进入。倒在围绳中间的人,正是金原!

  小周赶紧开始从各个角度开始拍摄,我也拿着小型DV围着金原的尸体转了一圈。

  金原身着教练服半侧着身子倒在湿漉漉的塑胶跑道上,身上的衣服还是湿的,离身体左侧两米左右的地方有一把黑色雨伞。金原的右腿蜷着压在伸直的左腿上,头偏往左,左手被压在身体下方,右臂摊开来摆在身体右侧,手上握有一把长长的小口径男子慢射运动手枪。由于昨晚的大雨冲刷,我在他身上和地下都没有看到血迹,只在头部与地面接触的地方还隐约能看到一些血色,还依稀看到,他右侧太阳穴附近有块浅黑色的斑痕,斑痕中间还有个小小的黑点。我举起DV,调整焦距,拉近一看,那个黑点就是弹孔。

  金原真的自杀了!

  小周在平板电脑上飞快地拟好新闻稿,交给我看,我轻轻摆手:“不用了,你发吧。”我久久地盯着金原手中的手枪没有离开。

  刑警很快就赶到了,还是龚明和吕昭带队。

  我和体校校长、王平以及几个体校主要领导站在离现场不远的操场看台上,校长身边还站着位体育生,那学生双臂环抱胸前,缩着身子,满脸的紧张。之前聚集在操场上的教练和学生都被校长驱散了。校长叫他们休息的休息,上学的上学,该干嘛干嘛去。

  “是谁发现的尸体?”龚明问校长。

  “是他发现的。”校长将身边的学生轻轻推前,“他叫张浩,田径队的学生。”

  “是你发现的尸体?”龚明问张浩。

  “是的。”张浩还在惊恐当中,躲闪着龚明的眼睛。

  “怎么发现的?”

  “我早上起来晨跑,跑到那里就看见金教练躺在地上。”张浩用手指向金原的方向,“我看金教练一动不动,还以为他喝醉酒睡在那里了……我吓死了!摔了好几交,我,我就跑到保卫科叫人了。”

  “那时候是几点钟?”

  “是早上五点四十。”

  龚明没再问什么,而是转身挥手招来一个警察:“你带这个学生去做一下笔录。”

  “昨晚,你们谁见到过金原?”

  站台上的几个人相互看看,都摇头,我没见过,我没见过……

  龚明朝校长点点头:“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到我办公室吧。”校长连忙做出“请”的手势。

  龚明和吕昭跟着校长离开了操场。

  “老金为什么要自杀呢?”王平站在我身边自言自语。他紧锁眉头,神情忧郁,接着长叹一口气,拍拍我的肩朝我说:“走吧,陪我去坐坐。”

  队员们都去附近中学上文化课去了,王平现在无事可做。

  离体校不远有一家名叫“洗心”的小茶馆里,茶馆不大,布置倒也雅致。我们找了个临窗小雅座,前后是木质的小隔墙,每面隔墙上都挂着一副字。其中一面墙上挂的字是草书“心当常洗”;另一面墙上挂着的是首五律,漂亮的柳体遒劲有力,骨架清奇:

  当真心可洗?未必以禅清。

  鸟噪僧嘘远,捐来磬婉迎。

  休谈淫与酒,枉论利和名。

  浊世重于此,安因一濯轻?


  “呵,这老板有点意思。”我看完这首诗后摇了摇头。

  我和王平相对而坐,各点了一杯碧螺春。看着眉头紧锁心事重重的王平,我问道:“自杀总有自杀的理由,你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自杀吗?”

  “不清楚。不过,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烦恼,谁又搞得清谁呢。”

  “老金赌博,你知道吗?”我问。

  “这个事我知道一点,他平时没事的时候会跟体校的其他教练打打麻将,输赢几百上千也很正常,我们是业余体校,教练们闲暇的时间比较多。”

  “不是这个,我是说,老金到外面赌场赌博,你知道吗?”

  “到外面?”王平睁大了眼睛,“老金到外面赌博?这个事情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是真的吗?”

  “真的。”我抿了口茶,“我调查到了,警方也知道这事,他经常到金盛娱乐城里赌博。”

  “金盛娱乐城?符强妈妈工作的地方?”符强和石峰说的没错,王平确实对每个队员的情况了如指掌。

  “嗯,那里有赌场。”我看着王平的眼睛,“而且,赌场的老板,就是晏明!”

  “晏明又是谁?我认识?”

  “晏明就是秀山湖公寓枪杀案的死者。”

  王平倒吸一口凉气靠进藤椅里,不敢相信地看着我,久久没有说话。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23:00
明天送小美开学返校,没时间更新,我再抓紧修改一点传上来。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5 23:56
  第五章  死者是谁(1)

  结束在体校的调查后,吕昭给我打来电话,约我见个面。我告诉他我和王平在离校门口不远的“洗心”茶馆。他很快就到了。

  吕昭要了杯白开水,一口气喝完,又要了一杯,然后他盯着墙上的五律久久地凝视,半晌说了句:“这个老板好奇怪。”

  “怎么啦?”我有意问道,吕昭大概也和我一样看出点端倪来了。

  “这是茶馆,取名洗心倒也合适……可这首诗,却又说洗心没用,洗不干净,这不是很奇怪吗?”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依我看,这首诗本来就不是为茶馆写的,而是哪个落魄文人讽刺某个寺庙,顺带褒贬时事的,老板不明所以,就拿来用了,反正有‘洗心’二字嘛。”

  “哦?”吕昭看了看我,“问问?”

  我们把老板叫来请教字画的来历,老板说,这幅字是在益市书画市场掏来的,看到上面有“洗心”二字,觉得挺合适自己的茶馆,就收了。

  “这首诗,没有标题吗?”我问老板。

  “有啊,镜框小了,我把标题折里面了。”

  “那标题是什么?”

  “偶过什么什么寺有感,我记不太清了。”

  “偶过洗心禅寺有感,对吗?”

  “噢,对对对,就是这个标题!”老板拍手叫道。

  我和吕昭相视大笑。老板看到我俩笑得如此开心,莫名其妙,搔着头皮走了。

  我等吕昭停下笑声,才问道:“调查得怎么样了?”

  “金原挪用公款,被财务科查出来了。”吕昭熟悉的冷静表情又回到了他的脸上。

  “多少?”我和王平对这个结果都不觉得奇怪——老金赌博,在赌场输了大量金钱,翻身无望之下迁怒于赌场老板,于是痛下杀手,枪杀赌场老板进行报复,但最终迫于警方的压力,自杀身亡——非常清晰的作案过程。

  “四万。”

  “多少?”

  吕昭伸出四根指头:“四万。”

  我和王平面面相觑,无法相信:“四万?才四万他就去杀人,还自杀?”

  “财务科反复核查过了,射击队的专用款项,只少了四万,千真万确。”吕昭阴沉着脸。

  “师父,射击队一共有多少专用款?”我问王平。

  “今年已经拨下来的经费是三十万,已经开销了大概十万不到,加上去年的结余,应该还有二十五万左右,大数字就这些,具体数字我不清楚,都是老金经手的。”

  “警方怎么看?”我问吕昭。

  “还不清楚上头怎么考虑的,但根据目前已经掌握的证据,大概……”吕昭犹豫着没有说下去。

  “大概会以挪用公款畏罪自杀结案,是吧?”我替吕昭说出来。

  吕昭锁着眉头点了点头。

  “金原真的是自杀?现场勘查没有发现什么疑点吗?”

  “是的,现场勘查的结果,符合自杀的种种特征。弹孔离太阳穴几公分,伤口周围有烧灼的痕迹,枪上只有死者自己的指纹,现场……没有找到他杀的痕迹……就算有,也被昨晚的大雨给冲掉了。现在,只等弹道专家对枪弹进行鉴定,看子弹和手枪是不是匹配了。”

  “死亡时间是……”

  “经现场初步勘查,死亡时间大概是在昨晚9点到11点之间,具体死亡时间要等法医鉴定之后才能知道。”那个时间,正值大雨滂沱,我从射击队男生宿舍回到了客房,正躺在客房床上思考案情。

  “那……秀山湖公寓的枪杀案呢?也是金原干的吗?”

  “龚队向局里反应情况后,局里似乎有这个推测……但,还没最后决定。”

  “证据呢?杀人的枪呢?在哪里?”我继续追问。杀人放火,坐牢受刑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持枪杀人这样的大案,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公安局敢结案吗?他又如何向检察机关呈报案情呢?

  “我们也正是为这个事情感到为难。射击队所有登记在册的短枪,包括老旧枪支都已经做过详细的弹痕检测,作案枪支不在这些枪支里面,这是技术组昨天给出的明确结论。”

  “不会有失误吧?”王平问道。

  “不会!”吕昭斩钉截铁地回答,“弹头变形厉害,我们担心造成失误,特地请来了省厅的弹道专家来做技术指导并参与了鉴定。专家说难度虽然是大,但还是完全可以确定是从哪支枪里射出的。”

  “那问题出在哪呢?”

  “不知道,也许,杀人的,不是金原?”吕昭一字一顿地说。

  “金原的家搜查过了吧?”我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警方当然搜过了。

  吕昭没有回答,只是默默地点点头。

  “那,有没有可能,犯案的枪支并不是射击队的?”

  “这个可能性当然是有的,不过,怎么才能找到这支枪呢?”

  所有证据都表明,金原有重大作案嫌疑。无论作案时间,作案动机,甚至包括作案所需具有的专业射击技术,他都具备,可唯独,没有找到作案工具。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吕昭以及益市刑侦支队所有参与案件侦查工作的警察所愿意看到的,这等于将之前的工作从头来过,继续在茫茫人海里去找一支与涉案子弹匹配的手枪,难度可想而知。

  “换一个思路呢?”我想到一个可能的疏忽。

  “什么?”吕昭抬头看我。

  “我说,换一个思路,如果凶手不是短枪作案,而是长枪的话,有没有可能?”我想到,小口径运动步枪和短枪所使用的都是同一种子弹。

  “专家组明确表示过,不可能是长枪作案。”吕昭摆摆手。

  “为什么?”

  “我们通过现场勘查,反复论证,凶手可以命中死者的位置只有很有限的几个点,因为那条路上有梧桐树的阻挡,从而锁定了凶手具备射击条件的范围,就在22米到40米之间,在这个距离内,只能是短枪才能造成那样的伤害。”

  “为什么?”我继续发问。

  “短枪的枪管短,子弹出膛的初速没有长枪的快,穿透力杀伤力也比长枪要弱很多,同样的距离,子弹在人体组织内的侵透和伤害完全不同。专家组通过反复检测和实验,认定,只有短枪才可能对人体造成那样的杀伤,长枪绝不可能。”

  明明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金原,可是警方却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卯足劲要查出枪击案真凶的吕昭和其他刑警,最后发现,追查到的竟然只是一个挪用区区四万公款畏罪自杀的金原。

  我突然也如吕昭一样感到有些泄气。

  “除非,”一直沉默的王平突然开口说话,“除非,有人用长枪在更远的距离开枪射击。”

  我和吕昭同时眼睛一亮,但随即暗淡下去。吕昭说:“不可能。”

  “为什么?”这次是王平发问。

  “枪声。”吕昭只说了两个字就没说话了。

  王平马上就明白了,也不再说话。公寓楼附近有四个证人都表示曾听到过枪声,还有射击队的贺琛也曾听到疑似枪声,这说明了枪手就是在围墙外的那条林荫道上开枪杀人的。如果是长枪,只有在湖的对岸才有可能进行长距离狙杀,可在湖对岸,要是有人开枪射击,我和长枪组的人没理由听不到枪声,也无法解释围墙外为什么会传出枪声的现象。

  “没事,这个案件我们还会继续查下去,总会找到证据的。”吕昭的语气却不是那么坚定。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6 00:25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2-26 00:27 编辑

      第五章  死者是谁(2)

  金原死了,射击队不能没有领头羊。体校领导紧急开会商量后决定任命王平担任射击队的总教练,在新的短枪组教练到任之前,兼任短枪组教练。

  全体队员在靶场听到校长宣布这个消息时,都抑制不住内心的欢喜,校长刚刚离开靶场,就开心地嬉笑起来,只有符强、贺琛和苏云三人走到靶位前默默地擦拭枪支,做训练前的准备。

  “都给老子肃静!”王平冷冷地喝道。校长宣布任命时,王平一直沉默不语,可突然,他爆发了:“金教练死了,你们都开心啦?昂?小兔崽子!你们就没有点怜悯心吗?你们的良心都被狗给吃啦?昂?!”他指着姚铮,“你!金教练手把手教你打枪,现在他刚走,你还能笑得出来?还有你!”他又指向彭丽,“你的成绩是怎么出来的?啊?都忘了?”

  王平恶狠狠地盯着队员们,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脖子上的青筋暴起老粗:“忘恩负义的小兔崽子!老子要是死了,你们也会这么开心,是不是!”骂完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闷头喘着粗气。

  王平这顿发火,吓得队员们都垂下了头,个个静若寒蝉。我和小周坐在观察长椅上,也是什么话也不敢说。

  半晌,王平渐渐平息下来,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走出靶场的时候,一甩手:“自己练!小兔崽子!”靶场一片沉寂。

  过了一会,符强意兴阑珊地说:“开练吧。”大家才行动起来,起初气氛还有些沉闷,到底是少年,不多久,终是没能压抑住心中的喜悦,个个眉开眼笑喜气洋洋。

  正在这时,我接到吕昭的电话,说晏明的妈妈到了。我和小周赶紧动身前往公安局。

  晏明的妈妈快七十了,老态龙钟。我和小周赶到的时候,她颤颤巍巍地正在公安局的接待室里清点晏明的遗物。一个女警在旁搀扶着老人,吕昭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眼盯着地板在出神。

  清点完遗物,又来了一位律师,跟老人说要将电玩城的资产进行处理,需要老人签字授权,解释了好久老人才明白过来,最后在文件上摁了手印——她不会写字。

  等一切都停当之后,老人坐了下来,一个劲地抹浑浊的眼泪。

  吕昭坐到老人身边,开始问话:“老人家,我还想问几个问题。”

  “还有什么事啊?”

  “你儿子在益市还有亲戚朋友吗?”

  “没有亲戚了,我们家就剩下我们娘俩了。”

  “朋友呢?”

  “朋友?有啊,明儿有几个小时候的朋友在这里工作,他以前来益市都会去看他们的。”

  “你能告诉我们他的那些朋友是谁吗?”

  “那我记不清了,我都好多年没来过益市了。”

  “老人家,这个对我们找出你儿子的死因有用,您好好想想啊,看能不能记得起一两个?”

  老人“啊啊”半天,却是一个也想不起来,很为难的样子。

  吕昭看了我一眼,无奈的眼神:“看样子,只能到他村里去问问了。”然后他又转身对女警说,“你带她去看看晏明的遗体吧,留意着老人家,别吓着了。”

  女警应了一声,搀扶着老人出门。

  吕昭把警帽取下来,揉了揉太阳穴,看上去有些憔悴,也有些焦虑。

  “线索都断了,只能是继续从晏明的身上下功夫了。”我能感受到吕昭身上深深的焦虑,“大概只能去乡下调查了。”

  吕昭把警帽重新戴上:“嗯,我带队去。”

  “我跟你一起去吧。”

  “好吧,我请示下龚队。”这时,吕昭的手机响了,“师父,您找我?嗯……嗯,好……好的,我等会就过去。小霍?唔,霍记者和我在一起……好的。”

  我用眼神询问吕昭:“怎么啦?”

  “师父说,有个新情况要跟我说,他要我带你一起过去……好像师父挺喜欢你的啊。”

  “我也很喜欢他啊。”我笑了,“老向之前在刑侦队是做什么的?”

  “队长,他是我们的老队长。”

  “你觉得,你师父叫我们去有什么事?”

  “这我猜不出来,不过肯定跟案件有关。”

  “这都有几天了,老向会发现什么线索呢?”

  “去了就知道了,等老人家辨认完尸体出来,我们就出发。”刚说完,就听到门外走廊里传来咚咚咚的跑步声。

  “吕队!吕队!”女警急匆匆地跑进来,“吕队,有情况!”

  “什么事?”吕昭蹭地站了起来。

  “晏明……不是晏明!”

  “你说什么?晏明不是晏明?”

  “晏明……那个死者,不是老人家的儿子——晏明!”

  “啊?”吕昭怔在当场,我也是瞠目结舌。

  晏明不是晏明?那晏明,又是谁!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6 00:48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1 21:35 编辑

      第五章  死者是谁(3)

  晏明妈妈死活咬定死者不是她的儿子,她说,虽然好几年都没有见过儿子了,但绝对不会认错自己儿子的,而且,她认识这个死者,死者是海哥!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让警方大感震惊。龚明闻讯马上赶来亲自对晏明妈妈进行问询,吕昭走进问询室之前,对我说:“要不,你先去我师父那里等我?我办完事就赶过来。”

  我和小周再次来到秀山湖公寓。

  “晏明,不是晏明?”老向听到这个消息后咬着烟头凝眉沉思。

  “是啊,晏明妈妈是这么说的,她还说,她曾见过死者。”

  “这里面,有大问题啊。”不一会,老向把烟头用力插进烟缸,“如果不出所料,晏明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为什么?”

  “冒名顶替。这个死者杀死了晏明,代替了晏明的身份。”

  “为什么?”

  “先别急着问为什么。”老向缓了缓语气,又点上支烟,“你想,什么人最有可能用他人的身份来做掩饰?”

  “有前科的人!”我猛然惊醒!

  “对!不仅是犯过案的人,而且,一定是不小的案子。”

  “照这么说来,晏明在本市没有亲朋好友的怪现象也就解释得通了。”

  “嗯,他要隐形,隐姓埋名,所以他才避免与社会上的人交往,而且,唯一认识他的那几个赌场看守,都是从广东带过来的。”

  “是啊,晏明的家庭情况也便于完成这个计划,晏明家里只有个年迈的妈妈,如果他妈妈也离世了,他只要不回老家,谁也不会识破他是假的晏明。”

  “对!所以……”老向看着我,没说下去,似乎在等着我说出后面的话。

  “所以,要尽快查明死者的真实身份。首先,既然晏明妈妈说她见过死者,就要从晏明妈妈那里尽可能了解到关于死者的相关信息;其次,要重点排查真正的晏明脱离熟人视野的那段时间……也就是说真正的晏明失踪前后时段那些没有告破的重大案件,特别是刑事案件;三,马上通过网络对死者进行面部搜索,如果他以前曾经犯案,说不定在警方的资料里还保存有原始资料。”

  “对的,就该这么办,实在不行……”老向沉吟着,“还可以通过媒体公开死者的样貌特征,寻求社会帮助。”

  “嗯。死者的身份证又是怎么回事?身份证上是死者的照片啊。”

  “这不难,遗失补证就可以了。他既然见过晏明妈妈,找个借口对她妈妈说晏明需要户口本办点事,晏明妈妈大概也不会拒绝。他拿到户口本再去申请个新的身份证,是很容易的事。”

  “这真是案中案啊,现在最关键的是找出死者的真实身份,知道了死者的真实身份,说不定枪杀案的真凶也就快找到了。”

  老向点了点头:“这个可能性相当大。”

  我暗想,今天的这个意外事件,说不定还真是解开枪杀案谜团的钥匙。警方之前的调查都集中在与死者真实身份毫不相干的晏明身上,总是难以突破,连死者的真实身份都没有搞清楚,方向就是错的。

  “这样有针对性的忙,比之前的瞎忙要好多了。”

  “是的。老向,你跟吕昭打电话说有事,是什么事啊?”

  “哦,我们也发现一个新情况。今天一个休丧假的保安回来了,听说了枪击案的事情后,他向我汇报了一个异常情况,我觉得,这个情报可能会与枪杀案有关联。”

  “什么情况?”

  “在枪杀案发生的前六天,也就是星期天的早晨,曾有个小男孩来打听死者的住所。那是早上七点多钟,保安记得死者开车刚回公寓不久,大概也就几分钟吧,就有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来找门卫,询问死者的住址。当时,小男孩手里拿着一瓶矿泉水,说是刚才一个开着路虎越野车进入小区的男人打电话到小卖部买的矿泉水,要他送到家里。小男孩说忘记了那男人的住址,所以就来问保安。可当保安告诉他住址之后,小男孩并没有去送矿泉水,却反而转身离开了。”

  “啊?这确实不正常,外卖只送一瓶水本身就很可疑了,电话里接的外卖怎么知道那人开的是路虎车?而且小孩在问明了地址之后又不去送了,这很明显只是为了打听死者的详细住址而来的啊。”

  “是的,当时保安也觉得不太正常。虽说我们这是新小区,但送外卖的也有,只是很少见到只送一瓶矿泉水的,而且小孩听到消息后又不去送了,这让保安也起了疑心。但保安的工作经验还是不足,以为这只是个恶作剧,就没放在心上。当天他家里有事,就请假回去了。这次回来,听到小区出了枪杀案,死者又是小孩打听的人,这才觉得事情严重了,才向我做了报告。”

  “这条信息确实很重要。”

  “嗯,我听到保安汇报的这个情报后,就马上和他去街口的几家小卖部做了调查。街口总共才两家小卖部,店家都说,店里没有七八岁的小男孩。其中一家店里就老俩口,子女都在外面打工,根本就不送外卖;另一家店主是对年轻夫妇,还没有小孩,平时送外卖这样的事都是夫妻俩自己去做的。”

  “附近还有别的小卖部吗?”

  “没有了,我们这里是新开发区,很多商业设施都还没有完善,附近就这两家小卖部。”

  “这样看来,小男孩肯定是被人唆使来专门打听死者的详细住址的。”

  “嗯,目前看来,只有这个解释才比较合理。”

  “只是……枪手既然知道了死者的住址,为什么不直接到房间里去作案呢?他为什么要在马路上开枪行凶?在房间里作案不是更隐秘吗?”

  “监控。”

  “哦,是啊,凶手让小男孩来打听消息,也是为了避开监控。”

  “是的,我推测,当他得知死者的详细地址之后,发现死者的住址就在临湖的公寓里,就守候在马路外面伺机作案。”

  “但他还是需要经过监控的啊,他就算知道了住址,也必须亲自进入小区查看住址的具体位置才行啊。”

  “他不需要进小区。”

  “为什么?”

  老向将一册售楼宣传资料放到我面前,我拿起来一看,上面的资料非常详细,楼号和房间编号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宣传册,在外面的售楼部随手都能拿到。凶手只要知道房号,就能知道房间的具体位置。”老向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隐隐看出他心中深深的忧虑。

  看来,这次的枪杀案,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枪手的每一个步骤都经过了精心设计——他跟踪死者回到公寓,又唆使小孩打听到死者的房号,再通过售楼宣传资料确定了死者住所的详细位置,再制定出在围墙外实施枪杀的计划,然后是耐心的等待,直到死者出现在阳台上,他避开路人的注意,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以精准的枪法一枪毙命,从容离开现场。

  这个枪手心思缜密,行动堪称完美。我甚至还可以断定,他路过小区门口的监控时,一定会化妆或进行了其他掩饰自己特征的处理,绝不会让警方从监控中查找到他的任何行迹。

  这该是个什么样的枪手?影视作品里才可能见到的职业杀手吗?

  我的脊背阵阵发凉。

  不久,吕昭也赶到了,听完老向的讲述之后,也得出和我们同样的结论,这个枪手绝不简单!

  吕昭说,枪手甚至更有可能并不是被动地潜伏在围墙外等待时机,而极有可能是主动制造出利于枪杀的时机。因为警方发现,死者被枪杀的时候,正在接一个电话。而警方追踪那个与之通话的电话后发现,那个电话是不记名手机卡,总共才使用过两次。首次使用是死者被枪杀的前六天,是星期天的晚上,第二次使用正是死者被枪杀的时间。而那之后,就再也没有查到那个手机卡的使用记录了,它消失了!

  吕昭所说的这个情况,很可能说明枪手使用这张手机卡的目的,就是用它来引出死者,方便实施狙杀!任务完成了,手机卡的使命也就终结了。

  “这么说来,枪手应该是通过电话将死者约到阳台上,从而方便他实施枪杀的。”我说完,老向和吕昭都点了点头。

  吕昭说:“这个可能性相当大。这两次通话还有个很奇怪的现象。首次通话,是死者打给这个匿名电话,而且通话时间很短,才仅仅十几秒。第二次是这个匿名电话打给死者的,通话时间稍长,近一分钟。”

  “通过手机卡销售点追查不到购买者吗?”

  吕昭摇了摇头:“我们追查到了这张手机卡的销售网点,是公交站附近的一个报刊亭,那里没有监控也没有销售登记记录,没办法继续深入追查。”

  “以后,取消不记名手机卡,实行实名制,是迟早的事啊。”老向若有所思。

  老向的感慨不是毫无来由。通讯网络的日趋发达,通过手机制造犯罪的案例越来越多,不记名手机卡屡屡成为阻碍警方侦破案件的重要因素,已经成了非法分子经常利用的反侦察工具。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6 00:49
薇芸 发表于 2021-2-25 22:50
看完第三章(1)了,感觉有很多知识点的帖子我还是比较喜欢看的,能长见识。

芸诗妹辛苦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6 00:50
休息一会,休息一会,今天就到这吧。
明天送小美去湖北上学,就不更了,抱歉。
作者: 诗意天涯    时间: 2021-2-26 08:46
精彩,继续跟读。
貌似有个错字,“……然后是耐心的等待,直到死者出现在阳台上,他避开路人的主意……”
主意,应为注意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26 09:16
老剑 发表于 2021-2-26 00:49
芸诗妹辛苦了

修改小说再上传等于二次创作,简诗兄精益求精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6 09:17
打卡打卡~今天补课~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6 22:04
本帖最后由 泼雷 于 2021-2-26 22:19 编辑
老剑 发表于 2021-2-25 21:44
第四章  谁是嫌疑(3)

  晚餐后不久,吕昭主动给我打来电话,履行当时龚明对我的承诺。
...


几个女娃,还有金原,死者的身份很重要。
错综复杂的长短枪队。
捋线捋线。

看到最后哦,死者的身份,,完全乱套了。
毫无线索。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7 11:38
泼雷 发表于 2021-2-26 22:04
几个女娃,还有金原,死者的身份很重要。
错综复杂的长短枪队。
捋线捋线。

昨天送小美返校开学,晚上在酒店看了孙红雷郭富城主演的全民目击,各种反转,看得比较过瘾。
还在返湘的路上,服务区休息一下,晚上再更。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27 17:21
一口气从第三章第二节看到第五章第三节,等待更新中~
作者: 远烟空沫    时间: 2021-2-27 17:55
老剑 发表于 2021-2-27 11:38
昨天送小美返校开学,晚上在酒店看了孙红雷郭富城主演的全民目击,各种反转,看得比较过瘾。
还在返湘的 ...

哈,别着急,先好好休息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27 18:54
隐约觉得凶手是晏明,这是一个复仇计划,也就是说死者生前谋杀了晏明,并假冒晏明的身份,金教练是帮凶,但晏明死里逃生,回来后静心布局杀掉仇人。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7 22:52
      第五章  死者是谁(4)

  死者的身份却依然是个迷。

  晏明妈妈告诉警方,七年前的春节,晏明将死者带回了家。晏明告诉她,死者是他在广东打工的工友,她只记得晏明称呼死者为海哥,至今不知道死者的全名,只跟着儿子晏明叫他阿海。那年春节过后,晏明和阿海又出去打工了,不过,晏明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她很清楚地记得,晏明走的那天是在晚上,说是要赶到省城坐火车。他们出门没多久,也就半个多小时,阿海又回来了,说是晏明要他回来拿户口本的。她问阿海拿户口本做什么。阿海说,晏明这次要被公司派出国做一段时间,好像是非洲什么国家,所以需要户口本办什么照。她听说晏明要出国,就不同意。但阿海说,出国做事比国内赚得多,而且很快就回来了,也就一年左右。晏明就是担心妈妈不让他走,所以才让阿海帮他回来取户口本的。最后,她同意了,把户口本给了阿海。在那之后,就再也没见过晏明了。

  “晏明妈妈这么久没见过晏明,难道不奇怪吗?”我问。

  “她妈妈说,那个阿海每隔几个月都会到她那里去一次,给她一些钱,说是晏明托他转交的。阿海对她妈妈说,晏明在国外过得很好,赚的钱也比国内多,只是通讯不方便,也不会写信,母子俩都是文盲,所以只好把钱打给海哥,让海哥转交了。晏明妈妈看到晏明一直有钱汇回来,就没有起疑,后来实在想晏明了,就问阿海,到底晏明什么时候会回来。阿海每次都说快了快了,但就是不见回来。她唯一感到奇怪就是,每次阿海到她家给她送钱,都是在深夜。”

  情况很清楚了,正如老向所料,这个海哥就是这样顶替了晏明的身份,而晏明从此就人间蒸发了。关心晏明生死的只有她妈妈一人,只要她妈妈不追究,谁也不会去关心一个常年在外打工的农民工的去向。而且,就算晏明的妈妈起了疑心,一个老迈的农村妇女,又能有什么办法呢?在她的心里,始终相信晏明在这地球上的某个地方,快乐地工作与生活,因为她的儿子,总会给她汇来钱,比以前在国内打工多得多的钱,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吕昭不无伤感地说:“晏明妈妈现在还相信她儿子在非洲打工,说这个海哥肯定是身上带着晏明的身份证,被我们误认是晏明了,说不定哪一天晏明就回来了。就算我们给她看了身份证上的相片是那个阿海时,她还是将信将疑。因为她不相信除了她的儿子之外,还有人会给她汇钱。”

  “你什么时候动身去晏明家?”老向问吕昭。

  “我不去,我留在这里查找死者的真实身份,龚队已经带人去了。”

  “嗯,如果不出我的意料,在晏明家附近,很快就可以找到晏明的尸骨。”

  “是的,我们也是这样想的,半个小时时间,既要杀人又要处理尸体,只能是在他家附近。”

  “死者的身份还没有查到吧?”

  “是的,我们正在搜索七年前没有告破的大案特案,特别是刑事案件,暂时还没有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刑事案件是重头,但其他案件也要跟进调查,网要撒开点,排查工作要更细致,这是侦破枪杀案的关键!”老向陡然间如运筹帷幄的将军般,凛凛然浑身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威严。

  “是!”吕昭肃容答道。

  “如有必要,可将死者的样貌特征公开,寻求社会支援,一定要想尽办法尽快查明死者的真实身份。”

  “是!”

  如果我不知道他俩的关系,大概会觉得奇怪,老年保安竟然给年轻的刑侦队长下达命令,而刑侦队长竟然还如此的毕恭毕敬。

  我和小周回到体校时,已经是晚上了。

  路过广场,我看到体育馆里灯火通明,里面传来阵阵喧闹,那是篮球队的队员还在进行晚上的强化对抗训练。体育馆外广场的一角,校长身着白色练功衫在打着太极,只是,动作远不如我之前看到过的那么流畅,转身摆莲的动作做了好几遍,转了又转总是没能做到圆融自如,最后他终于放弃了,坐到旁边的台阶上埋头抽烟。

  我们直接到了王平家,开门的是赵依梅。

  “平哥不在家,你找他有事?”

  “没事,我看他今天心情不大好,想陪他聊聊。”

  “是啊,他今天一整天都心情不好……你们进来喝杯茶吧,我打电话叫他回来。”

  “哦,不用麻烦了嫂子,你知道师父去哪里了吗?”又是嫂子又是师父,我自己也觉得别扭,但要我称呼师娘,却是怎么也难以出口。

  “他刚才出门的时候说是到枪弹库去看看,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那里。”

  我让小周先回宾馆,自己朝枪弹库走去。

  王平果然独自呆在枪弹库里。

  枪弹库的门没关,我推门进去时,看到王平正坐在里面擦拭枪支。

  “你来啦?”王平抬头看了我一眼,将屁股挪了挪,将长椅的一头腾出来给我坐。

  “是不是难受的时候,就会想到枪啊?”

  “是啊,枪是我最好的朋友嘛。有时候我甚至想,如果没有了它们,我这条老命是否还有意义。”握在王平手里的是支旧枪,健卫8,他反按扳机,卸下了枪机,拿起根长长的通条,在通条顶端的粗糙处缠上一小片棉布条,再将棉布头从枪膛后面塞进去清洁枪膛。

  枪弹库里,弥漫着浓重的枪油味。

  这里比我们上次来时要整洁很多,各式各样的枪支根据种类不同,摆放得整整齐齐。长枪大多都用绿色或灰白的枪衣包裹着,立在铁架下层;有的长枪用枪盒装盛着,摆在第二层,女子用的手枪也摆放在第二层;最上一层,全部摆放着手枪,有的用盒子装着,有的就光着身子摆在支架上。正中间有个摆放手枪的支架空着,不用说,那是金原用来自杀的那支慢射手枪,警察拿走做鉴定去了,还没将它送回来。

  我在王平身边坐下来:“生命的意义有很多种,数都数不清啊,每人的理解都不相同。有的是为了事业,有的是为爱情,有的是为了家庭,有的是为了名誉,也有为了信仰的,还有的,是为了金钱,很多很多……多到有时候我们自己都搞不清楚。不过,关键还是要看自己的内心真正需要什么,在最最紧要的关头,我们愿意舍弃什么去换取什么。就如同你说的枪感,那是与生俱来跟着感觉走的,就藏在我们内心的最深处。”我想,大概因为金原的死,给王平的心里造成极大的打击了吧。

  “在最最紧要的关头,我们愿意舍弃什么去换取什么……”王平低声重复着我的话,突然大声说,“妈的,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一套一套的,你想吓唬老子啊?”王平停下手上的动作,歪头横眉看着我。

  我愣住了,没想到王平是这个反应。

  王平却突然一笑:“哈哈,好!就是要读书,道理才说得透彻,行啊,小兔崽子!”一巴掌拍在我的背上。

  “吓死我了师父!我还以为我说错话了呢。”

  “有什么好怕的?啊?怕我拿枪打你?”王平端起枪比划着。

  “这我倒不怕,你枪机都没装上。”我也笑了,“你刚才怎么那么伤感?”

  “刚才?我有伤感吗?”

  “有啊,简直比伤感还伤感,明明是个大老粗,嘴里却说什生命的意义,那不是伤感还能是什么?总不会是性感吧?”

  “是吗?我有吗?……好吧,就算你说对了吧……以前啊,丢了总教练,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可心里总还是有一点点不甘的。现在做上总教练了,可代价却是老金的一条命,老子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这个总教练总带着那么点血腥味,唉……”王平叹口气,“依你这个文化人的想法,这算不算伤感?”

  “算的,当然算的。众生平等么,无论好人坏人,生命总是应该值得敬畏的。”

  “对对,无论新枪老枪,都是好枪,都应该好好擦擦。”王平往擦枪布上倒了几滴枪油,开始细细地擦拭那支老枪。暗灰的枪身,在擦枪布抹过之后,颜色更显得深沉,浓重如墨,只是光泽暗淡,没有新枪那样犀利鲜亮的光影。

  王平擦得很仔细,遇到细缝和转折就用小镊子顶住擦枪布细细地蹭,那神态就像专注的雕塑家在打造传世的作品。

  “枪支的生命,是枪膛和枪机;枪支的魂魄,是子弹。外面锈得再厉害,只要这三样东西是好的,这支枪就还是铁骨铮铮的好汉!”王平擦完,将步枪托起在灯光下端详,“这就是我的第一支枪,你看看,它可比我健康得多。”

  “这就是你刚进射击队时用的那支枪?”

  “是啊,就是它,虽然现在用不上它了,可它还是我的初恋啊。”

  我从王平手中接过那支步枪。枪很轻巧,入手没有太多分量,长度也只有一米多点,结构异常简单,简单的木质枪托,简单的纤细枪管,简单的瞄准具,甚至都没有了枪带,看上去比公园里打气球的气枪还简单。硬要与现在队员们所使用的新款枪械去比较的话——如果把队员们现在的配枪比作浓妆艳抹珠光宝气的贵妇人,那这支健卫8,甚至还算不上素面朝天的农家小妹,顶多是流着鼻涕的光腚娃娃。

  可王平看着这支老枪,眼里满是温柔的目光。我能理解,因为就是它,成了王平射击生涯的指向标,其他任何枪支,都无法替代,永远无法替代。

  “不擦了,”王平重新把枪小心地摆回铁柜,“走,回去睡觉!”

  我看到,柜子里的每支老旧枪支,都已经被王平擦得干干净净了,摆放得整整齐齐。

  “谢谢你今晚的开导哈。”在体育馆外分手时,王平朝我扔下一句就走了,远远的,风中传来一声“小兔崽子!”


作者: 花若叶    时间: 2021-2-27 23:25
再等等,我阅读速度比较快,帖子肥了再过来大快朵颐。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7 23:46
马克。
明天再重读一遍,继续破案~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8 00:26
      第五章  死者是谁(5)

  吕昭对死者身份的调查依然还在继续,龚明却很快有了收获。

  他们只用了半天的时间,就在晏明家附近自留山坡上一口废弃多年的枯井里,找到了晏明的尸骨!尸体早已腐烂,只剩下森森白骨。但死者的衣物还没有完全腐烂,依稀可以辨认。晏明妈妈看到那条由她亲手编织的暗红围巾时,当即昏死过去。

  经法医鉴定,死者后脑遭到钝器打击,脑颅破裂直接导致死者丧命。死亡时间经现场初步检验,就在七年前!死者最终的身份确认,还需等待DNA的检测结果,但所有人都明白,死者不会是别人,就是晏明。

  龚明回到刑侦队后,做出了最新的指示:通过媒体向社会公开海哥的样貌特征,尽快查明海哥的真实身份。查找海哥的身份,成了侦破枪杀案最关键的工作。枪杀案茫无头绪的侦查工作终于有了明确的目标。

  当晚,益市电视台就播放了关于认领无名尸体的报道,各种纸质和网络媒介也登出了海哥的相片和身体特征,那是从身份证信息资料里调取的相片,很清楚。

  第二天下午,射击队里却是另一番紧张刺激的场景。

  射击队在王平的带领下,抓紧备战即将到来的友谊赛,正在进行赴港之前的最后一次考核。王平把考核的时间提前了,我和小周呆在靶场观摩考核的全过程。

  男子长枪组,张文依然在60发卧射项目的考核中名列第一,符强在3×40项目的考核中夺得头筹;女子手枪队员彭丽打出了个人最好成绩,25米靶运动手枪60发,成绩是579环。男子手枪的各项考核中,贺琛的成绩遥遥领先。令我意外的是,女子长枪组的各项考核成绩,苏云均居首位!特别是3×20项目的成绩,竟然高出曾获全国锦标赛该项目第三名的刘晓晓整整4环!

  但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似乎全队上下包括王平对苏云的表现都很平静,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意外。

  我问打完考核坐在我身边休息的刘晓晓:“晓子,问你件事。”

  “叫师姐啦,真没记性。”刘晓晓坏笑着看着我。

  “好好……小师姐啊,问你件事。”

  “嗯嗯,老师弟,说吧,有什么要请教本师姐——我的呀。”

  “苏云的成绩怎么提高这么快?她上次参加全国赛的时候只是第八名,今天的考核怎么全是她第一啊?”

  “老师弟你说什么那?什么只是第八名?”刘晓晓朝我瞪着眼。

  “啊?哦哦,好吧好吧,我说错了,第八名当然也是很好的成绩了……我是说,她这次怎么打得这么好?”

  “这有什么奇怪的,她本来就这么强。”

  “本来就这么强?可是……”

  “没什么可是啦……一年多来,我就没赢过她。唉……”刘晓晓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亏我还是她师姐,眼看着师妹一步步追近我,又眼看着她一点点超过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是这样啊……那,这次全国赛,她怎么只得了第八呢?”

  这次刘晓晓没跟我较劲了,她眨巴着眼睛:“最后一发子弹前,小云还领先第二名3环,她只要打到6环以上,就稳拿冠军了。”刘晓晓叹了口气,“可是,她最后一发子弹脱靶了。”

  “为什么?她瞄到别人的靶子上去啦?”

  “什么啊,你以为小云是埃蒙斯啊!”刘晓晓白了我一眼,“就在她准备击发的时候,有只黄蜂叮到了她扣着扳机的手。”

  “啊……”我张着嘴半天没能合上。

  原来,女子射击队员中,苏云才是真正的第一高手!

  “哎,晓,晓……小师姐,你刚才说的埃蒙斯是谁啊?”

  “哈哈,亏你是个记者,埃蒙斯是我国人民的好朋友啊,你都不认识?”

  “我又不负责体育板块,不知道很正常的。他是国际友人?哦,一定是外援。”我真不记得有这样一个人物。

  “哈哈!”刘晓晓乐不可支,“好吧,我就跟你说说这个埃蒙斯。老师弟,仔细听着啊。这个人呀,在我国的射击界那是响当当的人物,我们可以不记得许海峰,可不能不记得他。你猜,这是为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犯迷糊,居然一个外国人,还能压过许海峰?

  “许海峰为我们拿过几块金牌?”

  “一块啊,那是我国取得的第一块奥运金牌。”

  “嗯,许海峰为我国拿过一块奥运金牌,可这个埃蒙斯,却为我国拿过两块奥运金牌!你说,是不是比许海峰的贡献还大?大一倍了都!”

  “等等,小师姐,你好好说,我怎么越听越不对头。”

  “哈哈,就知道你会晕头转向。好吧好吧,不逗你了。”刘晓晓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这个埃蒙斯啊,是美国的一位天才射击运动员,他在2004年雅典奥运会上,最后一发子弹脱靶,打到了其他运动员的靶子上,将到手的金牌拱手送给了我国运动员贾占波……”

  “噢,就是他呀,我记起来了……”我恍然大悟。

  “别打岔!还有呢,这还没完。哈哈……后来呀,他在四年后的2008年北京奥运会上,最后一发子弹又打出了不可思议的4.4环,再次将到手的金牌送给了我国运动员邱健。哈哈,你说,他是不是我国人民的好朋友,好战友?”

  “哈哈!”我也忍不住大笑起来,“那是那是,当然是的!”

  刘晓晓站了起来,叉着腰扮成领导的样子:“我要是领导人,我就要给他塑像,给他立碑!我们要告诉后人——马修·埃蒙斯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好战友,我们要永远纪念并感谢他为我国的射击事业所作出的伟大贡献!”

  “哈哈!”我被刘晓晓真的逗乐了。

  王平在考核结束之后,公布了一个让大家深感意外的消息:两天后,射击队全体飞赴香港,准备迎战与香港体育学院之间的友谊邀请赛。

  “怎么这么快就去香港?友谊赛不是月底吗?还有一周多的时间。”

  “早点去,可以早熟悉场地,对比赛成绩有利。再说,这是我们地区射击队代表内地业余体校与香港体育学院之间的首场友谊赛,我想把准备工作做扎实一点,不能丢内地同行的脸。”

  “哦,那我也去请示一下报社领导,看能不能随队报道这次比赛。”

  “这不是什么重大赛事,没必要了吧。”

  “你刚才不是说,这是内地射击队第一次与香港方的友谊赛,不是很重要吗?”

  “我是说了第一次,但我哪有说很重要嘛。”

  见王平这么说,我就没再坚持,反正,我去不去香港,也不是王平能决定的,决定权在我的老板那里。

  老板不同意我去香港,他要我继续盯住枪杀案的进展。他说,通过网络调查,这个案件的复杂程度和受关注程度都超过了关于射击队的报道,所以,我的工作重心应该放在枪杀案的新闻追踪上。

  这个道理我也明白,但不知为什么,我却很想和王平以及他的学生们呆在一起。离开校园之后,在多年的工作当中我一直处于比较忙碌的状态,在王平的队伍里,让我感受到了重回校园般的那种熟悉亲切的感觉,这感觉令我不舍。可能,我并不是块好记者的材料。

  老师弟?呵,老师弟。想起刘晓晓这样称呼我,我不禁暗自笑了。

  王平和射击队的队员们很忙乱,都在做着赴港的各项准备工作。我在枪弹库里找到了王平,王平正和一位民警在办理关于比赛枪支弹药托运的相关手续证明。

  等王平忙完,我跟王平说,我不能随队去香港了,老板要我留下来继续跟踪枪杀案的进展。

  “没事的,我们很快就回来了。说不定,我们打完比赛回来了,你们的案子还没破呢。”

  “案子应该很快就会有眉目了,现在等于全市人民都在查找死者的身份,只要警方能查实死者的真实身份,那么枪手也该快现形了。”

  “但愿吧。”王平点上烟,“警方还是怀疑金原就是枪手,对吧?”

  “照目前掌握的线索来分析,金原自然是第一嫌疑人。他为区区四万元公款就自杀,这不太符合情理,如果他不是为公款自杀的,就大有可能是因为迫于枪杀事件的压力。我个人也觉得,因为杀人而畏罪自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唯独可惜的是,找不到那支枪,没有最关键的证据。”

  “嗯,你说的有道理。只是,如果警方认为……或者确定枪手不是金原呢?”王平看着我,脸上有明显的担忧。

  “如果不是金原,问题就严重了。”我明白,如果枪手不是金原,射击队还将被警方怀疑,王平的担忧不无道理,“如果不是金原,那么警方也会从死者的真实身份着手,彻查与死者有关的所有社会关系,总会找出线索来的。但射击队嘛,只怕还是要继续接受警方的调查了。而且,金原如果不是枪手,那他是否真的是因为挪用公款自杀这件事,只怕也将会被警方重新关注和调查的。”

  “如果……最后查出来,金原不是枪手,而真正的枪手真的就隐藏在射击队,你会怎么想?”

  “……说实话,师父,我不知道……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吧。”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不过,无论如何,有人被杀死了,不管死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总该有人为死者的死承担责任。这是法治社会,不是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

  “我懂,不就是杀人偿命嘛。”王平扔掉烟头,“我去看看孩子们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帮小兔崽子,什么都要操心。”

  吕昭那里也是忙乱有加,自从无名尸体认领公告播出之后,大量的信息开始涌入刑侦支队,刑侦支队的所有人马不分白昼黑夜地筛选查核这些信息。

  “信息量太大,要逐一核查,有得忙了。”

  “没想到,市民还蛮热心的嘛。还没找出有价值的线索吗?”

  “暂时还没有,有的市民热心的有点过头,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失踪事件也报过来了……不说了,我得请示一下局里,再调派些人手来协助我们甄别核实这些信息。”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8 00:36
薇芸 发表于 2021-2-27 18:54
隐约觉得凶手是晏明,这是一个复仇计划,也就是说死者生前谋杀了晏明,并假冒晏明的身份,金教练是帮凶,但 ...

抱歉哈芸诗妹,晏明被我写死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8 00:37
远烟空沫 发表于 2021-2-27 17:55
哈,别着急,先好好休息

好的,身体养好才好做事。我最听话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8 00:38
花若叶 发表于 2021-2-27 23:25
再等等,我阅读速度比较快,帖子肥了再过来大快朵颐。

今晚刚好更新到一半,你还有的等,不着急。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2-28 06:48
老剑 发表于 2021-2-28 00:36
抱歉哈芸诗妹,晏明被我写死了......

你不按套路出牌。。。案情一下子进入扑朔迷离状态,这是个案中案。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2-28 20:49
追更~~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2-28 23:55
      第五章  死者是谁(6)

  那天晚上,我在客房听到操场那边有人在拉小提琴,琴声听起来感觉有些稚嫩,有些音不是那么准,指法也显得笨拙,但偏偏却有一股浓烈的忧伤的情绪在琴声中流淌。我听得入了迷——那首曲子就是著名的小提琴曲:《爱的忧伤》。

  接射击队前往机场的大巴停在体校的广场上。

  小周忙着给即将出征的队员们拍照,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开心的欢笑,举着胜利的V字在镜头前摆各式各样的姿势。只有苏云安静地坐在最后一排,听着音乐,澄净的双眼望向远方的天空,有些空蒙,恬淡而安静,她身边靠窗的位置,放着一把老旧的小提琴。真正的高手,总有与众不同的气质,我想。

  王平握着我的手,有点不舍。

  “师父,我在这里等着你们凯旋归来,比赛的情况你随时发邮件给我,我为你们宣传报道,不要忘记了。”

  “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王平答非所问,转身登上大巴。

  大巴车缓缓驶出体校大门,王平和他的小兔崽子们终于踏上了赴港比赛的征程。

  又不是生离死别,什么叫一定会回来的?师父今天有点怪怪的,陪小王时看灰太狼看多了吧。

  射击队出去比赛了,吕昭又忙于核查死者的信息,我和小周两人突然变得无所事事。我给小周放了假,叫她去逛逛街,我自己独自走到那个叫“洗心”的小茶馆喝茶。

  “当真心可洗?未必以禅清。”我盯着那首诗看,却越发觉得内心变得浑浊起来,脑海中纷乱如麻。

  茶馆为方便误餐的客人,有准备简易套餐,我就在那里吃了晚饭。

  错综复杂的案情,连续多日的调查,让我感到有些疲倦。射击队的离去,又让我的大脑处于短暂的空白,仿佛身体中的某样东西在不知不觉中被抽走。这个时候,适合发呆,而这个茶馆,正是发呆的好地方。

  晚上,我回到宾馆时,小周早回来了,在房间里整理各种文案资料。我去跟她打了个招呼,就回房休息。

  躺在客房的床上,周遭静谧,又到了安静思考的习惯性时间。

  海哥的现身,让案情的发展有了新的转机。隐姓埋名的海哥,有长达七年多的蛰伏,如果不是因枪手的意外出现而饮弹身亡,他将以晏明的身份继续蛰伏下去,谁也不知道他将蛰伏多久。

  海哥之所以放弃自己的身份这么做,有极大的可能是为了躲避昔日仇家的追杀。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枪手的身份也就不仅仅只局限于赌场的关系了,很有可能是海哥过去的仇家知悉了晏明的真实身份,完成了本该在七年前就该发生的报仇行动。

  这样的推理,让我对金原的死又有了一些新的看法。在海哥身份暴露之前,疑点似乎都集中在金原身上,所有的证据都显示,除了作案枪支不明以外,金原既有杀人的动机也有杀人的时机,更有杀人的技术,可他竟然自杀了——虽然警方没有在现场发现他人作案的痕迹,但仅仅四万的公款挪用,就能让金原举枪自杀?从另一个角度去看,仅仅四万的赌债就能让金原痛下杀害海哥的决心?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同意这个想法。但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事实又该会是怎样的呢?

  金原杀人的动机也许还不止赌博这层关系,或者在更早之前,他与死者就有了宿仇,查清海哥的身份也许能解开这个疑惑。

  我又想到,从队员那里探听到的消息,金原与省城里的射击俱乐部似乎也有关系,他曾介绍王平去那里做事。或许作案枪支的来源,并不是来自射击队内部,而是来自其他地方呢?——譬如省城里的射击俱乐部。这个信息被我疏忽了,还没告诉吕昭,我得将这个情报告诉他。我看了看表,已经过了12点,还是明天再给吕昭打电话吧。

  双臂枕在脑后,我双目炯炯地盯着天花板。室外的灯光将树木的剪影投射在天花板上,深灰色的影子轻轻摇晃,在宁静的深夜里,画面诡异而奇特,变幻着各种可以随意组合的图形,但每个图形都不明确,刚在脑海中幻想成奔马的模样,下一秒,又变成了海底神秘的蝴蝶鱼。就如同扑朔迷离的案情,让人陷入各种猜想而无法明确地勾勒出事实本来的面貌。

  我继续陷入沉思。

  虽然听到金原自杀身亡的消息时我也曾感到震惊,但我的内心其实并不觉得意外,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这样的想法,当然是建立在我对金原的怀疑之上。面对警方调查深入的压力,很多犯案人员都会做出极端的选择,畏罪自杀也是逃避法律追究的途径之一,这很常见。

  现在,让我感到迷茫的是,从吕昭和老向那里得知的关于枪手的种种情况去分析,枪手是个行动非常谨慎的人。他在行凶之前所做的各项准备工作都很成功地隐藏了自己的身份,没有露出丁点的蛛丝马迹,甚至连打听海哥住址这样的细节都做了精心的伪装。这与金原大大咧咧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作案现场的行为有着太大的反差,这不太合理。

  如果金原真是枪手,他何必谨慎小心在前,掉以轻心在后?他完全能够以更为隐秘的方式实施枪杀,大概警方也不可能如此之快地将嫌疑聚焦在他的身上。

  难道……金原是遭人陷害?

  脑子里的这个想法其实并非凭空冒出,金原死后,这个想法就一直若隐若现地盘绕在我的脑海中,只是,我没有发现实施陷害的方法以及如此做的动机。如果金原真是遭人陷害,最有可能做到这件事的是贺琛,枪杀案发生当时,他就走在金原的身后。不过……或许全射击队的成员都有陷害金原的动机,因为金原对他们的师父王平所做的一切让他们心寒和不耻,但唯独贺琛,他是最没有理由去陷害金原的——他是金原亲手训练出来的运动员,与王平并没有过于亲密的关系。他不可能愚蠢至此,拿自己的青春作如此豪赌。

  可除了贺琛,我再也找不出其他人的任何疑点,他们,都有不在场的证明,证明他们不在场的,恰恰就是我自己。莫非,我遗漏了什么?我也被自己的眼睛所蒙蔽了吗?我有点头疼,整个脑袋像被看不见的橡胶圈紧紧勒住。

  死者被杀时正在通话,枪手极有可能是通过手机把海哥引到阳台上便于狙杀——手机?那天吕昭提到了不记名手机卡——我脑海中隐约闪现出一个画面,有点模糊,但越来越清晰……

  是的,那是在湖岸边,我刚刚钓上条大青鱼,金原正好来了,他和王平两人打着哈哈,在交谈什么——

  王平:“你脚下是什么,你掉了什么东西?”

  金原抬脚侧身,刚才站着的地方有小片东西闪闪的,他捡起来:“这不是手机卡嘛……”随手就扔掉了。

  ——手机卡!难道那就是——不记名的手机卡!

  我陡然惊醒过来,翻身拿起手机就拨打吕昭的电话。

  “有什么发现?”吕昭的声音警醒而冷静。

  吕昭绝对是天生的刑警,任何时候都保持着高度的警觉,哪怕是凌晨2点接到我的电话,也没有半句废话,而是直奔主题。

  “手机卡!”

  “手机卡?不记名手机卡?”

  “我清楚地记得,金原曾在湖边丢弃了一片手机卡!”

  “确定?”

  “确定!”

  “记得具体位置吗?”

  “大致记得。”

  “今天太晚了,不方便搜索。明天早上我来接你,我们一起去现场看看!”

  “好,我等你。”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1 00:22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1 22:38 编辑

  第六章  谁是枪手(1)

  清晨的秀山湖,鸟声啾啾,湖边的柳枝妩媚摇摆,薄薄的晨雾轻缓地流动,晨练的老人们三三两两。

  附近的人们或许还会谈论那次离奇的枪杀,但现在的秀山湖,没有血腥的味道,也没有惊悚的枪声,只有安逸祥和的画面。

  我带着吕昭和两名侦查员绕过长长的湖岸,来到了上次垂钓的地方。湖岸边的泥块上,还留存着大青鱼出水时拖拽的痕迹。

  我指了指大致方位:“我当时就站在这里,王平是这里,金原捡起手机卡的地方就是这里。”生命力顽强的小草,经过踩踏之后,仅仅几天时间,又繁茂如初。

  “金原将手机卡丢向了哪个方向?”

  “这个记不大清楚了,我当时的注意力在刚钓起的大鱼身上。”

  “有没有可能丢进了湖里?”

  “应该不会,他丢的动作幅度不大,他站着的地方,离湖岸有点距离。”

  “以这里为圆心,从里往外搜!周围5米范围内仔细搜索!”吕昭向侦查员下达命令!

  我和吕昭走到湖边,让出搜索的空间。

  吕昭抬起头,若有所思地望向对岸的小区:“两百米,两百多米……你能看清楚对岸的人吗?”

  晨雾已经散去,晨曦从右侧投来,天光慢慢明亮,对岸马路上和湖边晨练的人影渐渐清晰起来:“有点模糊,但还是看得清的。”

  “从这个距离,如果要你瞄准对岸的人,你能打中吗?”

  “步枪应该是勉强可以做到的,但手枪肯定不行。”那次在靶场试过手枪之后,我对自己的这项能力不抱任何痴心妄想。

  “如果,要是要求你打中心脏呢?”吕昭眯缝双眼,线条清晰的面孔凝重严肃。

  “不可能,除非,给我支带瞄准镜的狙击步枪,或者还能试试。”

  “如果是专业枪手呢?”

  “这个……我不知道。你呢?”对岸的人影看上去,还没有我的半个手指长,顶多跟指甲盖大小差不多。

  吕昭轻轻摇了摇头:“我不能,这太远了。”他呼了口气,“你当时真的没有见到过长枪组的人离开?”

  “我肯定。你看,如果有人离开,我不可能看不到。”我指向通往湖对岸的必经之路,那是湖边大片的空地,虽说有草,但是很低矮,别说是人,就算是类似于猫狗的小动物,也没有藏身的地方。

  吕昭顺着我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是的,不可能看不到。”

  “哦,还有件事,金原与省城的射击俱乐部好像有关系,有没有可能,涉案枪支是来自那里?”

  “什么?金原与省城的射击俱乐部有关系?”吕昭猛地转过头来。

  “是的,前年王平在那里做教练就是他介绍去的。王平因为看到那里的枪支管理太混乱,怕出事才回来的。”我又原原本本地将在体校了解到的情况向吕昭做了介绍。

  “嗯,这个线索很重要,我马上向龚队汇报。”

  吕昭与龚队通话完毕,告诉我:“龚队很重视,他这就请示总队予以帮助,马上派人去省城,查验俱乐部枪支。”

  “只要找到涉案枪支,查出枪支的去向,离查明真相就近了,至于死者的真实身份也就不是那么重要了。”

  “是啊,这很关键,就算查明了死者的真实身份,最后结案还是必须要找到作案枪支的。”吕昭抬手指向对岸,“师父来了。”

  对面的林荫道上,身穿保安服的男子步履匆匆,正朝马路尽头走去。

  “不多不少,十四分钟。”老向也来了。

  “嗯,从这里到案发现场,来回将近半小时,看来霍莘的判断是对的。”吕昭接着说道。

  “是,就算再快一点,也不会少于二十分钟,再快,那就是跑了,在湖边奔跑,特别是在湖岸的这边奔跑,太引人注目了,很容易暴露目标。如果有人在这边的湖岸狂奔,小霍和其他队员不可能不注意到。”

  “嗯,这也说明,作案的人不可能是长枪组的。”

  老向点燃一支烟,问道:“怎么样,死者的身份查得怎样了?”

  “还在查,信息量有点大,局里正在调集更多警力参与甄别。”

  “有信息就是好事,就怕死水一潭,那就难办了。你们所要做的,就是从各种信息当中,抽丝剥茧,去伪存真,找到解开案件真相的有用信息。有时候,一条有价值的信息就能解开全部的真相,忽视了它,就可能陷入歧途,再也无法看清真相。这是最考验耐性与心智的事,一定要细心,千万不能疏忽懈怠啊。”老向语重心长。

  “是,我会的。”

  “找到了,找到了!”一位侦查员大声地叫了起来!他用镊子夹住手机卡高高地举在空中。

  吕昭马上走近前,戴上白色手套,又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塑料袋,让侦查员将卡片放进去。他封好袋口,对老向说:“师父,我先走了!”

  “好!”老向挥挥手示意你去忙你的吧。

  “你呢?一起走?”吕昭问我。

  “你们先去吧,我陪师父走一走,等会我自己回去。”

  吕昭转身就走,带着两名侦查员风一样地离开了。

  老向和我沿着湖岸慢慢地走回去,路上,我把昨晚的那些想法跟老向讲了。老向低头认真地听着,不时“唔唔”地点头回应我。

  老向听完后慢慢说道:“以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你的这些想法都是有道理有依据的,而且,这应该也是正确的思路。我们办刑侦啊,不能海阔天空地瞎想,怀疑这怀疑那,到最后,一切都还是要靠证据来说话。”

  “嗯,那,我们现在也只能是等了。”

  “是啊,只能等,等待新的线索出现。”老向抬起头来,迎着朝阳若有所思地笑了笑,“无论是破案,还是人生,都是一个等待的过程啊。这等待,不是无所事事地等,而是竭尽全力地等。等你把所有该做的一切都做完了,结果也就出来了。案子没有破,只能说明你在等待的过程中没有完成该完成的工作;人生结束时,有人说好有人说坏,而只有自己知道,我们在由生往死的等待过程中到底做了些什么,做到了些什么,我们是不是等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但每个人的墓志铭都是由他人来书写的。”

  “哈哈,你这想法有意思,”老向回头看着我,“墓志铭当然是可以由他人去书写的,那又有什么关系?他们写的墓志铭并不是给死者看的,是给他们自己看的,他们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呗。”

  “也是,您说得对。”

  “有句话说得好啊,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老向拍了拍我的肩头,“霍莘啊……走什么路,怎么走路很重要啊。虽然对肉身来说,结局都是一样,没有了呼吸,没有了心跳,没有感知,也没有了温度,随着岁月流逝,归于尘土,灰飞烟灭。但每个人的结果却是唯一的,他是你这一生所作所为的总和,如同指纹,任何人都无法复制。”

  “我懂了,师父。”

  “走吧,回去好好等着,吕昭会找出有用的线索来的!”老向爽朗地笑着,大步前行。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3-1 09:45
海哥为什么要杀晏明,也许他本人身份特殊,比如躲避仇家,比如身负命案,而受害者的后人,可能发现了他的真实身份。
这样人物背景关系就复杂了。
凶手还是射击队的,家世有渊源的,射击技术一流的。
死者死于非常高超的射击技巧。
大概率,凶手是女性。
哈哈。
开启了破案模式。
作者: 薇芸    时间: 2021-3-1 11:26
泼雷 发表于 2021-3-1 09:45
海哥为什么要杀晏明,也许他本人身份特殊,比如躲避仇家,比如身负命案,而受害者的后人,可能发现了他的真 ...

很有可能是苏云,高手都是超乎冷静的。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3-1 15:06
薇芸 发表于 2021-3-1 11:26
很有可能是苏云,高手都是超乎冷静的。

哈哈,同猜苏云

作者: 白百合    时间: 2021-3-1 17:15
我猜杀人者是王平,时间是在秀水湖畔去树林里方便时,用长枪,估计带消音器。是俱乐部丢失枪支。他跟真晏明应该是战友或朋友一类,杀假晏明为报仇。估计假晏明杀了苏云的母亲。金原应该也是他杀的,因为金原赌博,并且知道他的跟苏云母亲的事情。
作者: 白百合    时间: 2021-3-1 17:15
本帖最后由 白百合 于 2021-3-1 17:17 编辑

我猜杀人者是王平,时间是在秀水湖畔去树林里方便时,用长枪,估计带消音器,枪是俱乐部丢失枪支。他杀假晏明为报仇。估计假晏明杀了苏云的母亲。金原应该也是他杀的,因为金原赌博贪污,并且知道他的跟苏云母亲的事情。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1-3-1 17:35
已读三章。打个卡再说了。
估计很快就追上进度。
开始查案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1 21:33
      第六章  谁是枪手(2)

  手机卡上有金原的指纹,虽然经过暴雨的洗刷,但没淋到雨的那面还能提取到模糊的指纹。这不是最关键的,我亲眼看到金原曾捡起过那张手机卡,上面有他的指纹并不奇怪。最关键的是,这张手机卡正是与死者通过两次话的那张手机卡,不记名的手机卡。

  这是个令人鼓舞的消息,我们至少可以得到这样的提示:持有与枪杀案中的死者有密切关系手机卡的人曾出现在秀山湖,而且,金原与这张手机卡有过接触。

  两天后,鼓舞人心的消息再次传来:死者的身份终于查明了。

  死者名叫师海!长沙人,今年44岁,八年前离奇失踪。失踪前,他驾车撞死自己的妻子,随后开车带着年仅8岁的女儿冲入了湘江!当时,三湘大地正经受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湘江如暴龙翻滚。三天后,有人在湘江与洞庭湖的交界处发现了他的小车,但他和他的女儿却从此失去了踪影。

  当时交警部门将其以肇事逃逸提出了公诉,但在那次特大洪涝灾害中,民政部门又以“自然灾害为直接原因导致下落不明,暂时无法确认死亡的人口”将其归入失踪人口。

  依据我国现行的《民法通则》第二十三条规定:因意外事故下落不明,从事故发生之日起满二年的,利害关系人可以向人民法院申请宣告死亡。人民法院受理案件后,发出寻找失踪人的公告,公告为期一年。公告届满后仍无失踪者生存的消息时,可作出宣告死亡判决。

  师海和他的女儿,五年前就被人民法院宣告死亡。原来,他早已死亡!

  由于公安综合信息查询系统近年才在全国基本建设完成,交警部门后来在综合信息查询系统中输入相关数据时因考虑师海已经被宣告死亡,所以并没有将他收录到查询系统中,也正因如此,吕昭遍查警方内部资料也没能找到关于师海的资料。这次能够查出师海的真实身份,完全是意外的收获——一位老人有收藏报纸的爱好,他看到警方公布的无名尸体认领公告后,根据警方在公告中提示的死者失踪的大致日期是七年前的信息,翻查当时的报纸,结果在交通栏目关于肇事逃逸的公告栏里看到了疑似无名尸体——师海的照片。

  真是踏破铁鞋啊。

  我和小周这两天守在公安局跟进枪杀案最新的进展情况,刚将警方公布的信息发给报社后走出接待大厅,就看见吕昭和一名侦查员从警局里走出来。

  “霍莘!”吕昭远远地向我挥手,我站在原地等他过来。

  “你们去哪?是回体委宾馆吗?”

  “是啊,回去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长沙一趟。”

  “你也回长沙?”

  “嗯,师海现在被你们查明是长沙人,我想,你们大概也要去长沙进行下一步的调查了吧?”

  “是。刚好,我们顺路,我们也先去体校,我带你们。”

  “你们去体校干什么?”

  “还枪。上车吧。”吕昭打开驾驶室,自己先坐了上去。

  我看到侦查员手上提着个箱子,立刻就明白了:“还金原的那支手枪吧?”

  “嗯,经过弹痕检测,这支枪与射杀金原的子弹是匹配的。检测结果早两天就出来了,我们忙着查师海的事,还没把枪送回去的,送完枪,我们也去长沙。”吕昭发动警车,朝体校方向驶去。侦查员抱着箱子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我和小周坐到后排。

  “这支枪,我可以看看吗?”我问吕昭。

  “可以啊,检测全都做完了,你随便,别弄坏了就行。”吕昭示意侦查员取出手枪。

  这是支长风5.6毫米口径的男子慢射运动手枪,与我在射击队试射的是同一款。我将右手伸入握把,立即再次感受到那种人枪合一的美妙感觉。

  “真是好枪啊,美妙的艺术品。”

  “好的艺术品杀死人的眼睛,夺走人的魂魄,好的枪却直接取人性命,看上去殊途同归,可这实质的区别还真够大的。”吕昭难得地笑起来。看样子,查清了师海的身份,对他来说是值得高兴的事。

  我把手枪试着掉转过来,对准自己的太阳穴,手腕内侧却被握把外巨大包裹的外沿卡得生疼,食指需用力伸长才能够到扳机,而且枪管太长了,动作很别扭,不舒服,不过,还是勉强能做到——一心寻死的金原大概不计较这些吧,我想。

  我又重新换了一种姿势,将手从握把里抽出来,反握着手枪朝向自己,用拇指搭上扳机,这下舒服多了。

  “奇怪,金原怎么不选择这个握法,非要用标准的握枪姿势,太难受了。”我自言自语。

  “你说什么?”吕昭听到了,他盯着前面,偏头问我。

  “我说,金原为什么不这么握枪?”我反握着手枪从前排椅子中间伸出去给吕昭看,“这要轻松多了。”

  吕昭瞟了一眼:“是啊,这样握枪方便多了,可金原非要用高难度动作去完成。”

  “既然你发现有疑点,为什么不查一查呢?”

  “我们不是没查,只是目前没有任何线索,总要有个突破点才好查啊。”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对,这个事情不对!”

  “什么?”吕昭警觉地问,随后干脆把车停靠在路旁,转身对着我,“有什么不对?”

  “金原自杀的这个事情,我觉得不会是这么简单。握枪的姿势肯定是个疑点,但还有个现象更加让我觉得可疑。”

  “是什么?”

  “这么说吧,换成是你,你决定自杀了,你会选择什么自杀的工具?”

  吕昭想了想,肯定地说:“枪。”

  “好,你到了警局的枪械库,里面各式各样的枪都有,你会选择哪一种?”

  “手枪。”

  “手枪有长有短,有重有轻,你会选择哪一种?”

  “最顺手也是最轻巧的。”吕昭忽然恍然大悟,“我懂了!枪弹库里那么多枪,慢射手枪是最长的也是最不好操控的!”

  “嗯,还有,我到枪弹库看过,女子手枪全是摆在枪架的第二层,这是为了方便个头不高的女队员取枪,以金原的身高他何必踮着脚费力地去拿最顶上的手枪呢?况且,女子标准运动手枪比男子慢射手枪持握起来要容易太多了!”

  吕昭双眸中精光暗闪,牙关紧咬,似乎下定了决心,猛力一拍方向盘:“查!没有线索也要查!”

  说查容易,可真要查,却困难重重。

  枪杀金原的手枪上,留有两人的指纹,除了金原的,另一人就是贺琛。那支枪,本来就是贺琛的训练用枪,枪上留有他的指纹并不奇怪。在金原出事后,贺琛已经接受过警方的详细调查。事发当晚,他吃完晚饭后就一直在宿舍里学习,晚上八点之前我甚至还和他一起在宿舍里谈话。晚上十一点,宿舍熄灯休息,同宿舍的姚铮和雷振都为他作证,至少在入睡前,贺琛没有离开过宿舍。金原尸体检测的结果,死亡时间是在当晚十点左右,因发现较早,尸检误差绝不会超过前后半小时。所以,贺琛没有作案的时间。

  最关键的是,贺琛无法拿到枪支。枪弹库的管理员作证,当天下午训练完毕,全体队员将枪弹入库离开后,他连同金原、王平都仔细核查了枪弹入库情况,所有枪支都在,关闭库门时也是三人都在场。自从秀山湖枪杀案发生后,对枪支的管理都是非常谨慎,生怕再出现什么疏忽。

  这样一来,能够在事后拿到枪支的,也只有校长、金原和管理员三人。

  校长当晚有应酬,直到凌晨雷雨稍弱才回家,能为他作证的人不少。管理员下班后,在家看电视,后来八点多钟,来了几个邻居叫他去打麻将,牌局直到转钟才散,也是有好几个证人为他作证。

  只有金原是独自一人,他的家人都在东北,妻子正在办理工作调动手续,所以金原是住在体校的单身宿舍里。那天在体校食堂吃完晚饭,金原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就再也没人见过他。

  综合以上情况之后,吕昭不无遗憾地告诉我,调查工作无从展开:“暂时只能先放一放了,我们先查师海,总会找出真相的。”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1 21:37
诗意天涯 发表于 2021-2-26 08:46
精彩,继续跟读。
貌似有个错字,“……然后是耐心的等待,直到死者出现在阳台上,他避开路人的主意……” ...

当时看到你的回复就想着要马上修改的,有事被打岔了,后来就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改了呢.......
谢谢指正哈。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1 21:42
白百合 发表于 2021-3-1 17:15
我猜杀人者是王平,时间是在秀水湖畔去树林里方便时,用长枪,估计带消音器,枪是俱乐部丢失枪支。他杀假晏 ...

谢谢参与推理侦破,我觉得粉有道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1 22:23
薇芸 发表于 2021-3-1 11:26
很有可能是苏云,高手都是超乎冷静的。

是啊,杀手在气质这块总是拿捏得死死的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1 22:24
泼雷 发表于 2021-3-1 09:45
海哥为什么要杀晏明,也许他本人身份特殊,比如躲避仇家,比如身负命案,而受害者的后人,可能发现了他的真 ...

厉害啊,尽在我雷掌握中.......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1 23:55
      第六章   谁是枪手(3)

  我和小周也跟随吕昭回到了长沙。到了省城,我们就和吕昭分开了,他赶往总队与龚明会合,我和小周则回报社。

  老舅安排报社的行政总监为我和小周办了个小小的洗尘宴,其实也就我们报社没有外出的几个外勤组的记者一起吃顿饭。饭桌上,大家都争相询问我关于枪杀案件的细节,听到紧张处,个个啧啧不已。老舅在中途打来电话,告诫我现在追踪报道的事情还没完,不要贪杯。其实,老舅知道我从不贪杯,他这么说,不过是对晚辈表示关心的另外一种方式。我心里很清楚,口头却说,放心,以我的酒量,醉不死他们!老舅悻悻地,小兔崽子!这口气和语调,听着耳熟,倍感亲切。

  回到公寓,跟我离开前一样,房子里的所有家具和摆设还是以永远随性懒散的姿态迎接她们的主人。公寓房是二居室,早几年买下的房子,还在供按揭。我打通了所有的隔墙,按自己的喜好重新组合成一个大的空间,这样,我在这个空间里生活时,就不必重复那些开门关门的无谓动作。而且,我所有喜爱的东西都在我的视野之内,只要我想起,随时都可以看到,不必费神去想它们被锁在了哪间房子的哪个柜子里。

  放下行李,我先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泡了杯浓浓的碧螺春坐在电脑前整理这段时间里所经历的一切。

  当晚,我收到刘晓晓从香港发来的电子邮件,是师父要她发给我的,告诉我队员们在香港的情况。她说,现在队员们已经开始在适应比赛环境了,今天正式进入比赛现场进行了赛前训练,从训练的情况来看,大家的状态都很正常,只是香港现在的天气比内陆要热,大伙决定明天出去购物,买点合适穿的衣服之类。最后还说,师父师兄师姐们一切都好,老师弟不要惦记。

  警方调查师海和射击俱乐部的事我插不上手,但益市射击队的采访任务还没有结束,既然回到了省城,我想,不如对王平和他的队员多做一些了解。于是,第二天我和小周就去省射击队做调查。

  省射击队的训练中心位于松树岭的体育学院内。经过高大气派的门楼,沿着往西北方向那条长长的林荫坡道一路前行,转过几道弯,就可以看到新建成不久的射击馆。

  射击主馆由中间的主楼和两侧的副楼组合而成,主楼挺拔威严,两侧稍低的副楼有着弧形的蓝色镀膜玻璃外墙,整个建筑的造型像一只即将展翅飞腾的雄鹰,充满激情的动感。这是为了承接第五届全国城运会而在射击训练场原址上扩建的,扩建工程包括射击主馆、飞碟靶场和框架挡土墙等多项工程项目,采用了很多高端的设施,是目前国内各项设施最先进的射击场馆之一。场馆落成之后,圆满的完成了城运会的任务,后来,国家队也经常来这里进行集训。

  听说我是王平教练的徒弟,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的老教练黄治很开心地接待了我们:“王平这小子带徒弟很有一套,你不做射击运动员却去做记者,可惜了。”

  黄老将茶递给我和小周,坐到我侧面的沙发上:“益市这次选送到省队的几个运动员在锦标赛上确实发挥不错,特别是那个叫苏云的小姑娘,非常有潜质,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是啊,刚开始我对苏云还没做多少了解,后来得知她在比赛中是因为被黄蜂叮咬才丢掉了冠军,很可惜啊。”

  “丢掉冠军当然可惜,不过,这姑娘还小,将来有的是机会再拿好成绩。”黄老似乎有很多感慨,笑着长长地“哎呀”一声后接着说,“发现个好苗子不容易啊!记得当年张秋萍第一次参加全国大赛就拿了个第四名,那时候,张秋萍是18岁,比苏云还大两岁呢。谁也想不到,在那之后她就一发不可收拾,光全国冠军就拿了19次之多!亚洲冠军也拿了9次,前后破了3次世界纪录,真是个射击天才啊……苏云比当年的张秋萍更年轻,潜质似乎也更好,这孩子来日方长,前途不可限量啊。”

  “是的,这次益市去香港参加友谊交流赛,赛前的考核,苏云的表现也是非常好的,各项成绩都是全队第一。”

  “哦?是吗?那就好那就好。这小姑娘看上去比其他同龄的孩子要深沉,心更静,行为举止也更稳重,这是很难得的哦。浮躁的人,是做不好射击运动员的。”

  “嗯,她看上去是比其他孩子要更成熟冷静些。”我接着问,“刚才,您提到张秋萍时,好像只提到她破了3次世界纪录,没说她拿过世界冠军?”

  “哈哈,是啊,你听得蛮仔细嘛!”黄老开心地笑了起来,“这是她的遗憾啊,她具有夺冠的绝对实力,可偏偏天意弄人,就是拿不到这块世界金牌……不过话说回来,高手相争,毫厘之差,也总是有运气的成分在的……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啊。”黄老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抬起身子对我说,“哎,你不是王平的徒弟吗?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你看,他参加国内各项比赛,成绩都非常好,多次打入全国前三,了不得啊!可是,他就是过不了国家队选拔赛这一关,你说,这不是运气还能是什么。”黄老笑着拍了拍我的手臂。

  “是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所以说,到了他们那种层次的运动员,必须要有放空一切的心态才行,胜负往往不是由技术决定的,而是由自己的内心决定的。心里有丝毫的杂念,都有可能对成绩造成影响。”我现学现卖王平跟我说过的那些东西,“对于射击这项运动,心生杂念,就容易入魔,枪一入魔,就会犯错。”

  “哈哈,你说的这话,是王平说的吧?”没想到黄老一眼就把我看穿了。

  “是啊,是王教练跟我说的,我觉得说得好,就现学现卖了。”

  “嗯,王平当年也是这样说的。可他说这话,不是指射击这项运动,而是因为另外一件事情。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哦?”我有些意外,“那……您能不能跟我说说,那是一件什么样的事情?”

  黄老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微微聚起眉头,仿佛在回忆:“王平当年差点犯错误啊,曾经有一次,他准备拿枪去打人,如果不是我发现了苗头及时阻止了他,现在的王平,估计还在大牢里蹲着呢。”黄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好在,现在都过去了。”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的心情莫名地紧张起来,心跳也不自觉地加速,在胸腔内咚咚擂动。我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压住这份突如其来的恐慌。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2 00:22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3 01:21 编辑

      第六章  谁是枪手(4)

  十八年前,王平24岁,正当风华正茂。

  省体工队的大礼堂里,来了群不一样的人。这群人没有穿统一的运动服,也没有强壮的肌肉,相反的,这群人,男人个个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女人个个美丽娇娆,如花似玉。那天,是省文艺歌舞演出团的演员要在大礼堂里为体工队的运动员们上演一场歌舞音乐盛会。那天下午的表演结束后,晚上还组织了演员和运动员们的联欢晚会,大家玩得很开心。

  黄教练并不清楚事情是怎样开始的,只记得自打那次演出过后,射击训练馆的看台上,时不时会出现一位美丽的女子。如果有心观看过演出,大概会记得,她与台上那位演奏小提琴,名叫粟荷的演员非常相似。

  她正是粟荷,她是来看王平训练的。

  那时,王平是体工队里最有实力的男子射击运动员,粟荷,是歌舞团里最好的小提琴独奏演员。王平文化程度并不高,这不是郎才女貌的结合,却大致算得上好汉与美女的组合。他们交往了一年多,虽然没有听他们提到过结婚之类的打算,但很显然,未来的趋势应该是朝这个方向发展。

  可是,当次年王平结束在澳洲为期三个月的封闭式集训回来后,事情却有了变化,很不好的变化——粟荷没来机场接他,而且,自那以后再也没来过射击馆了。这还不是最坏的消息,坏消息是,粟荷与他人已经结婚的消息!完婚的日期,就是王平归国前的一个星期。

  王平无论如何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仅仅三个月,海誓山盟的心上人就离开了他投向了别人的怀抱!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他在澳洲的三个月,每天都会给粟荷写信,他把那叠厚厚的信笺细心地装在一个木匣子里,准备回国后一封一封地念给粟荷听,他要让她知道他在国外的日子里是有多么的思念她。那个年代,通讯远远没有现在这么发达,国际长途还是稀罕玩意,只有一些暴发户在用着砖头大的“大哥大”,少数的城市精英,腰里挂着“哔哔”作响的BP机。

  爱之深,恨之切……

  那天,训练结束后,王平背着长枪并没有往枪弹库的方向走去,而是独自偷偷走向飞碟靶场另一侧的山坡。黄教练看到了,追了上去,问他这是要去做什么。可任凭黄教练怎么问,王平就是闷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不过黄教练随后就明白了王平的想法——他看到在林子后搭在高墙上的梯子——王平要带枪出去!

  黄教练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之后的一段日子,他停止了王平的射击训练,给王平做思想工作。后来,黄教练又陪同王平去了解粟荷嫁给他人的原因,终于解开了王平心里的块垒。

  粟荷嫁人,是有原因的。

  早在王平远赴澳洲集训之前,粟荷的母亲就被查出得了肾功能衰竭,也就是我们常常听说的尿毒症。为了不影响王平的训练,粟荷对他隐瞒了妈妈的病情,可就在王平离开不久,粟荷的父亲却又因脑溢血而意外离世。对粟荷来说,这是无力承受的沉重打击,父亲撒手人寰,母亲又危在旦夕,她几乎接近崩溃的边缘。

  粟荷拼命想挽救母亲的生命,那是她在世上除了王平之外唯一的亲人。但高额的医疗费让她几近绝望,那个时候,医疗保险还没有实行,对粟荷来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离她越来越远,这让她悲伤欲绝。她可以依靠和倾诉的人就只有王平,可王平正在国外进行封闭式训练,根本没有办法与他取得联系。这时候,有个经常观看粟荷演出的男人走进了粟荷的生活,他提出,愿意为她母亲提供医疗所需的所有费用,但有一个附加条件:粟荷,必须嫁给他。

  要么让母亲在痛苦中死去,要么,割舍与王平的恋情,换来母亲生存的机会。粟荷没有更多选择的余地,她唯一的选择只能是撕毁自己与王平许下的海誓山盟,以延续母亲的生命。无助的她,内心和王平一样,不仅仅在流泪,也在滴血。

  在得知粟荷嫁给他人的前因后果之后,王平把自己锁在宿舍里三天三夜,当他走出来时,交给黄教练一封信,请他转交给粟荷,他对黄教练说,信里只有一句话:请你原谅我,但你要幸福!

  表面上看,是王平原谅了粟荷。他没有不原谅的理由,无论多么坚贞的爱情,在神圣的母爱面前,都要让步。可内心里,王平却深深地感到愧疚,如果不是自己无能,心上人又怎会投向他人的怀抱。

  在那之后,黄教练有次与王平聊到那次带枪出去准备行凶的事,黄教练问他,你带枪出去,是准备杀谁?王平说,杀粟荷。黄教练问,为什么不是杀那个男人?王平说,那个男人和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要杀他。王平还对黄教练说,枪是通人性的,人心起了魔,枪也会变成魔枪,枪一入魔,就会犯错。

  “还好,王平及时地化去了魔障,没有犯错,那样的错,可是大错啊。如果王平真的那样做了,他会悔恨终生的。”黄老说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听完黄老的讲述,我也不禁为王平与粟荷的故事感到深深的惋惜。命运的安排,总是这么多舛,太多的意外,总是令人猝不及防。

  “那,后来呢?粟荷的母亲救过来了吗?”

  “经过透析治疗,病情是基本上稳定了,但找不到合适的肾脏,换不了肾,她妈妈的身体也是越来越差,一年多后,她妈妈还是死了。”

  “粟荷呢?她后来怎么样了?”

  “粟荷?不清楚,只知道她在母亲过世之后不久,随她的丈夫去了广东。”

  “他丈夫是广东人吗?”

  “不是,是本地人,好像是做娱乐城的。那年全国各地都在开展扫黄运动,他的娱乐城好像也不太干净,反正,扫黄行动不久,他就带着粟荷跑到广东去了。再后来,我就没有听到任何关于粟荷的消息了。”

  “哦?您记得她丈夫叫什么名字吗?”

  “这个……我记不起来了。”黄老想了想,又说:“不过,我记得他的姓很奇怪,非常少见,我以前从没见过那样的姓……那是,姓什么来着?”黄老闭上眼睛,抚着额头使劲地回想。

  我与小周对视了一眼,心里却悄然一动,不会有这么巧吧:“黄老……会不会是,姓师?”我小心地询问,胸腔里再次噗通狂跳。

  黄老一听却拍着额头叫了起来:“噢!对,对对!就是姓师!这个姓太少了,你这么一提我就想起来了。”

  “是叫师海吗?”

  “这我倒是真不记得了。”

  没想到,对王平的调查,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我感觉被当头一棒。

  晕乎乎地离开体院大门,手握着方向盘竟有些不知所措,往左,还是往右?我没由来地失去了方向感。有种心情在悄悄蔓延,带点遗憾似乎又带点悲伤,还有诸多无法言喻的情绪。小周看到我的情绪不对,就建议我把车停到附近桂花公园的停车场暂时休息一会。过了很久很久,我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关于王平的一切。

  姓师的姓太少,我无法不将这个姓师的男人与师海联系起来,如果说真有巧合,我也绝不会相信这样的巧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

  师海当年用卑鄙的手段夺走了王平的恋人——粟荷,并在婚后第九年,又用车撞死了粟荷,从此失去了踪迹。王平曾对黄教练说,师海跟他毫无关系,可仔细想想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谁又会真的相信呢。师海夺走王平的恋人在前,九年之后又残忍地开车撞死王平的恋人在后,这样的关系,会是毫无关系吗?

  以王平的性格,他既然可以拿枪去杀背叛自己的女人,那他又怎么不可以重新拿起枪去为自己心爱的女人报仇?王平绝对有枪杀师海的动机,而且,我敢肯定,当他得知粟荷的死讯之后,这种动机将会异常强烈。当他在益市意外地发现了还在人世苟活的师海,我能想到,当时的王平会有怎样的心情。

  得出这样的结论,对我来说是那么的不情愿,但事实就在那里,容不得我找任何借口。与师父的那些对话似乎就在耳旁——

  枪弹库里,王平喃喃自语:“在最最紧要的关头,我们愿意舍弃什么去换取什么……”

  ——他愿意舍弃自己对爱的深深渴望,也要换取恋人的幸福。

  王平深情地看着手中的老枪:“是啊,就是它,我舍不得它啊,虽然现在用不上它了,可它还是我的初恋啊。”

  ——老枪是他的初恋,粟荷,又何尝不是?对老枪都可以深情若此,对恋人又该何等情深?

  “如果……最后查出来,金原不是枪手,而真正的枪手真的就隐藏在射击队,你会怎么想?”

  “……说实话,师父,我不知道……这种可能性应该不大吧。不过,无论如何,有人被杀死了,不管死的是好人还是坏人,总该有人为死者的死承担责任。这是法治社会,不是快意恩仇的武侠世界。”

  “我懂,不就是杀人偿命嘛!”

  ——谁毁掉我心爱的女人的幸福,我就让他拿命来偿,就算豁上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我似乎看到王平的眼中喷射着怒火,将仇恨的子弹射向师海的胸膛,血光飞溅,如同凋谢的玫瑰!

  枪魔,魔枪,人心起了魔,枪,就会变成魔枪,枪入魔,人犯错!

  王平既已成了枪魔,那么,师海就注定走到了生命的终结。

  只是,现在我没弄明白的是,王平是怎样完成这次狙杀的。他是通过什么办法将枪支带出枪弹库而后又带出射击队的?他又是怎样避开了所有人的注意潜伏到围墙外实施枪杀而不被人发觉的?更离奇的是,枪手狙杀师海的时间,他在远离死者的秀山湖对岸,他是用什么办法瞬间移位的?难道他真的如符强所说的“无所不能”吗?武侠小说里的“凌波微步”、“移形换影”真的会在现实世界里上演吗?

  一连串的问号,将我拉回现实。好吧好吧,就算王平有枪杀师海的动机,也不管这动机有多么的强烈,但枪杀案发生的时候,他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哪里也没去,他没有实施狙杀的条件,无论如何,这才是定案的关键!想到这,我心里才稍稍有些踏实。

  我重新启动车子,往报社开去。


作者: 白百合    时间: 2021-3-2 09:35
再根据蛛丝马迹推一下:苏云是栗荷跟王平的女儿,师海是因为栗荷一直放不下王平加上知道女儿不是亲生的而杀人,王平找到了苏云并安置她进了福利机构。再狗血一点,师海可能性格怪僻,比如虐妻,奸女等等,让栗荷母女饱受痛苦。
这场枪杀案,苏云应该是参与其中。比如最想要师海死的是苏云,王平说服不了她,所以把这事接了过来。以王平的现世生活状态,应该不会不负责任把把妻女置于孤寡之境,除非认为自己的自由能换取另一个心爱之人的生命。给师海打电话的应该是苏云,因为能让师海那种孤僻的人走出来到阳台上的,只能是他熟悉并且很关心的人。
金原必须死,可能是因为他是知情者。
作者: 论金    时间: 2021-3-2 10:32
打卡,已全局置顶!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2 20:43
      第六章  谁是枪手(5)

  刘晓晓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发来邮件,跟我这个老师弟介绍他们在香港的生活与赛前训练的情况。她还说到,苏云在训练中被香港体院里某个英国的著名射击教练相中了,非要她在比赛结束后作为特招学员留在香港体院继续深造学习。师父似乎非常希望苏云留在香港,听到这个信息后就和香港体院商谈苏云入校的相关事宜,连队员们的赛前训练也不太关心。只是苏云自己却并不太想留在香港,为这事,师父和她已经吵过两次了。最后,刘晓晓总是不忘在邮件结束时留下:老师弟,师父和师兄师姐们都不在,你要乖哦。

  调皮的小丫头。

  收到刘晓晓的邮件,我也很替苏云高兴。不是说我们国家的射击训练水平一定比外国的低,从我国射击运动员在国际上取得的辉煌战果就能看得出来,我国的射击实力是相当高的。但国外的教练在训练运动员时更注重科技的成分,会通过各种设备仪器去找出适合每个运动员的最优训练方法,甚至连呼吸的频率、体重的增减都有严格的要求。这些,就目前苏云的训练环境与条件来说,是做不到的。而且,换个说法,就算苏云留在香港对她射击水平没有太多的提高,至少也能让这个小姑娘多看看外面的世界,这也是好的。

  两天后,吕昭给我打来了电话:“你去射击队找过黄教练了?”吕昭他们终于也找到了王平的教练。

  “是的,我去找黄教练了解王平的过去,对射击队的采访不是还没完嘛。”

  “那你为什么不将王平与师海之间的事情告诉我呢?”听上去,吕昭的语气并不像是在责怪我。

  “看来,你们已经确认了师海就是粟荷的丈夫了,也知道了粟荷与王平的恋情了。”

  “是的,已经确认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

  “我想过之后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啊。王平与师海就算是有深仇大恨,可王平没有作案的条件啊。”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否则,这么重要的情报你不会不告诉我。我其实也一样,觉得王平就算有杀人的动机,但没有实施枪杀的条件。不过……”吕昭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

  “不过,省厅的领导要我们回案发现场再做一次详细的勘查,认真分析,看能不能发现被我们遗漏了的细节。”

  “射击俱乐部的调查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吗?”

  “是啊,俱乐部里所有的枪支都验过了,没有发现有用的情报,所以,我们留在省城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哦,那你什么时候动身?”

  “吃完午饭就回去。你呢?跟我们一起走吗?”

  我稍微思考了一下:“好,我跟你一起回去。”射击队过两天就要回来了,我回去也好继续把采访的工作做完。

  刑侦支队的干警又来到了秀山湖公寓,对案发现场再次进行细致的勘查。我和小周不请自来,追随吕昭来到了秀山湖。老向得知消息,也来与我们会合了。

  我们几人在围墙外面反复查看并分析枪手可能出现过的射击位置,希望能找到遗漏的线索,可一个小时过去了,依然是一无所获。

  “射击队的王教练,也来这里看过。”老向对我们说。

  “哦?什么时候?”吕昭问。

  “在死者相片在电视上公布后的那天上午,他一个人来的。”

  “你怎么知道他就是王平?”

  “我问了他。我看到他在这公寓外转悠,也是像我们一样好像在查看什么线索。我就上去问了,他说他是王平,射击队的教练,来看看现场。”

  “他来这里查看现场干什么?”

  “不知道,或者也是关心枪杀案吧,射击队的嫌疑最大,警察反复调查了她们,他是教练,来看看现场也很正常。”

  “他找到什么疑点没有?”

  “他说没发现什么。走吧,到对面去看看吧,我在这边已经看过无数次了,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线索。”老向提出了建议。

  吕昭和我都点点头,吕昭朝正在勘查的侦查员们交代了一声,要他们留在现场细心搜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我们往秀山湖的对岸走去,边走边聊。

  “这么说来,枪支的来源依然是个迷啰?”老向问道。

  “是啊,真是伤脑筋啊。俱乐部所有登记在册的枪支一支没少,弹道专家对嫌疑枪支做了反复检测,还是没能找到与子弹匹配的枪支。”

  “子弹是什么牌子的,查出来了吗?”

  “这个倒是早查出来了,就是三角牌。”

  “很常见的牌子啊……小霍,射击队用的训练弹,也是这个牌子吧?”

  “是的,我在那采访的时候,看到他们都是在用这个牌子的子弹进行训练。底火盖上有个三角形的标志,我印象很深。”

  “嗯,这种子弹太常见了,这样看来,从子弹的来源上查不出什么线索了。”

  “是的,这种牌子的子弹到处都在用,我在省队采访时看到他们的训练弹也是用的这种牌子,只有在比赛的时候才会换成进口弹。而且……我还发觉,如果射击队的队员要想弄点子弹出来,也是很容易的事。”

  “哦,怎么讲?”

  “射击队实弹训练时,一般都是十发子弹或者二十发子弹一组,这些子弹都是打在同一张靶纸上,不像比赛时,每打一发子弹就要更换一张靶纸,所以……”

  “所以,一、二十发子弹打在同一张靶纸上,对于高水平的射击运动员来说,弹着点会非常密集,几乎都打在同一个地方,那么,弹着点重叠的现象很寻常,这样一来,偷偷地藏起几发子弹,谁也不会发现。”吕昭接着我的话说完。

  “是的,我在靶场看他们打过的靶纸,弹着点都集中在9环,10环的位置,靶心被子弹打成一个直径不到2公分的小洞,只有极个别的弹孔散在旁边,这个洞里到底打了多少子弹,谁也说不明白,只有运动员自己心里清楚。”

  “嗯,这也是射击比赛时,必须是一发子弹一张靶纸的原因,否则,他打出一个10环,接着往靶纸外面随便开一枪,硬说自己第二发子弹也是打的10环,是从原来的弹孔里穿过去了,除了高速摄影机,谁也无法判定是真是假。”老向又做了补充。

  也就是说,只要是射击队的成员,都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到子弹。

  “王平与师海之间的关系,你们怎么看?”老向又接着提问。

  “我和霍莘都觉得,王平有杀师海的动机,动机还相当强烈,至少比金原更强烈吧。不过,他没有作案的时机。”吕昭回道。

  “是啊,证据,证据在哪呢?”老向紧锁着眉头。

  “要不,我们对射击队里的长枪先做一次检测看看?”吕昭提议。

  “弹道专家不是说,不可能是长枪作案吗?”我问吕昭。

  “说是这么说,但如果枪手真是王平,他擅长的是长枪,也有可能真是在湖对岸进行狙杀也难讲啊。”

  “可是,他不可能在我眼皮子底下开枪杀人而我一点反应也没有啊,而且,那天在这里钓鱼的还不止我一人,好多人都可以作证的。”

  “这还真是个难题,你说的都有道理,我这不是找不到突破口了嘛。”吕昭难得地第一次露出沮丧的神情。

  老向这时候说:“我倒是觉得,查一查也是可以的,反其道而行之,至少,可以排除掉一些嫌疑吧。”

  我想也是,如果通过弹痕检测排除掉长枪作案的嫌疑,对王平来说,也是好事。

  再次回到垂钓的地方,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内心却悄然萌生物是人非的感觉,这感觉来得好没来由。

  我们在湖边并排面对着公寓站着,都没有说话,各自在心里做出无数的猜测和推理。我把自己与枪手换位,反复思考,如果我是枪手,我该怎么完成那次狙杀而不被人发觉。

  我把自己与王平换了个位置,假设王平是枪手,那么,他该如何实施狙杀的计划呢?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王平曾经呆过的山坡,会不会……?

  “你想到什么?”老向眯缝着眼睛,似乎看到了我的心底。

  “没想到什么……我只是在想,如果枪手并不是在围墙外,而是隐藏在我们这边,他能不能完成这次狙击。”

  “是的,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老向又朝吕昭说,“大概你也是在想这个事吧。”

  “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枪声?”

  “如果,参与狙击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呢?”老向说完,用征询的眼神看看我又看看吕昭。

  老向的意思我很清楚——假设有枪手隐藏在我们这边实施狙杀,而他的同伴却在对岸制造枪声,这样一来,之前对枪手位置的判断就完全是个错误!这个想法有点匪夷所思,但在理论上是完全可行的,他的同伴只需要制造出类似枪声的声音就能掩盖整个事实的真相。

  “还有一个问题……不过……也不算大问题,用消音器就可以解决。”吕昭迟疑着说出自己的看法。

  “嗯,有些非法分子在网上有出售消音器……但我想,这个可能性不会太大,枪手的行动很严谨,网上订购违禁物品太容易暴露自己。不过,消音器的制作并不难,只需要简单的工具,用一根钢管就能做到。”老向的神色越来越凝重。

  我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起来。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2 20:44
白百合 发表于 2021-3-2 09:35
再根据蛛丝马迹推一下:苏云是栗荷跟王平的女儿,师海是因为栗荷一直放不下王平加上知道女儿不是亲生的而杀 ...

好巧,截止目前,霍莘也是这么想的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2 20:44
论金 发表于 2021-3-2 10:32
打卡,已全局置顶!

三克油!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3-2 20:51
打卡,我要先吃东西。
饿死了饿死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2 20:53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2 20:57 编辑
泼雷 发表于 2021-3-2 20:51
打卡,我要先吃东西。
饿死了饿死了~

50%的蛋白质,30%的碳水,25%的蔬果,5%的健康脂肪。大概这个比例,放开吃。

作者: 泼雷    时间: 2021-3-2 20:55
老剑 发表于 2021-3-2 20:53
50%的蛋白质,30%的碳水,25%的蔬果,5%的健康脂肪。大概这个比列,放开吃。

我今天太累了,不想只吃西红柿了。想订个轻脂瘦身餐,,放纵一顿算了,,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2 21:18
本帖最后由 老剑 于 2021-3-3 00:09 编辑

      第六章  谁是枪手(6)

  射击队在香港的比赛正在进行,今天是赛程的最后一天。

  由吕昭领队的刑侦队来到了体校,他向校长说明了情况之后,将枪弹库里留存的小口径步枪全部取走了,开始着手弹痕的检测与鉴定。这是经过反复权衡深思熟虑后的决定,如果真的在长枪中检测出与涉案子弹相匹配的枪支,那么,秀山湖枪杀案的侦查方向将发生180度的巨大转变。

  射击队还有部分枪支随队在香港参加比赛,但龚明和吕昭商量过后,决定不再等待,先将留在体校的枪支进行检测鉴定,等射击队回来后再对未经检测的枪支进行鉴定。

  随着调查的深入,我却越来越紧张,之所以紧张,是因为王平身上的嫌疑似乎在逐渐增大。

  最早,我对金原的怀疑是那么的坚定,在随后的调查当中,金原身上的疑点也越来越多,可奇怪的是,这些疑点似乎都在暗示我们,金原并非真正的枪手。如果金原不是枪手,那么,枪手势必另有其人,而这个人,极有可能不仅仅枪杀了师海,更有可能为了转移警方的视线再次作案,枪杀了金原,并将金原的死伪装成一起畏罪自杀。

  就在警方对金原的调查陷入困境之时,王平却开始进入了我们的视野。每每想到枪手可能是王平,心里就会不自觉地抽动,有点恐慌、害怕与担忧。

  平时,老舅总是说我的性格过于软弱,太妇人之仁,以致在工作中错过了很多有价值,又能吸引读者的新闻,譬如去年秋天我亲身经历了的架子山野营坠崖事件(详见拙作霍莘解案之《折翼天使》)。他甚至认为我并不适合做记者这一行,因为我缺少做记者所必须具备的冷酷无情。我不想与老舅争执,这样的争执往往没有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只是在我的内心,我把我的这些性格弱点,归纳为是我的善良与同情心。在我的理解里,一个人,如果没有了同情心,就如同天地万物失去了阳光、空气和水一样,她是人之所以成为人的最基本的元素。

  现在,我对王平,又有了这样的感觉。我甚至在心里暗暗地希望,警方不要在射击队的长枪里查出与涉案子弹匹配的枪支——我并非不想找出真正的凶手,而是我不愿意看到最终的结果是,枪手就是王平。

  这看来是多么矛盾的想法,可偏偏,这想法就是这么固执地占据着我的脑海。心里的这种想法,是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我很清楚,王平是个好人,挺好挺好的人,而且,他也是我的师父。

  不管如何,我只能等待,等待警方对枪支的检测结果出来,否则,我所有的担忧与恐慌,都是没来由的庸人自扰。

  苦思无果,苦等时长。两天后,我干脆离开宾馆独自去了老向那里。老向是个睿智的长者,有丰富的刑侦经验,也有豁达的人生态度,与他交流,是种美妙的享受。

  老向跟我讲起一件事,这件事是昨天才被警方得知的,吕昭并没有告诉我。

  资江是湖南的四大江流之一,她由西北向东南横贯整个益市。江上有很多沙洲,有些沙洲平时隐藏在江水之下,只有在枯水季节时才会露出江面,成为人们野餐露营的游玩之地。

  益市西北郊的一个沙洲,出现了状况。这个沙洲比较高,除非水位异常,一般都不会被完全掩没,所以,有市民在沙洲上种了些南瓜,不是为了种菜谋生,只是出于好玩。种下南瓜之后,并没有去打理,任由它们自生自灭,如果偶尔回到沙洲上游玩,能采得几个,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去年秋天成熟的南瓜,有些到现在还没人去采,依然金晃晃地躺在沙洲上。

  昨天警方接到市民举报,沙洲上的南瓜,被人用枪打了!

  当地派出所将这一情报通知了市局,吕昭听到与枪支有关,马上就带队前往调查,这一调查,果然有了重大发现。

  沙洲离江岸有近两百米,在靠近江水的沙洲边缘,有几个熟透了没被采摘的南瓜,其中一个南瓜上被枪弹打了好多小洞。吕昭一看到弹孔,马上就看出,这是小口径子弹所为!

  从弹孔射入的方位判断,枪手就在与沙洲隔水相望的江岸上,那是大片荒芜的江边草地。吕昭马上又组织干警对江岸进行细致的搜查,在搜索了几个小时之后,终于在一处繁茂的草地里找到一颗小口径子弹的弹壳!还从草丛中发现了几缕石棉布的碎片,石棉布上明显有火药烧灼过的痕迹。

  “弹壳?是三角牌的吧?”我问。

  “是的。”

  “这样看来,长枪作案的可能性更大了。”

  “哦?对这事,你是怎么想的?”老向的语气似乎在考学生,含着烟头看着我。

  “枪手是在那里校枪。”我摇了摇头,“两百来米,与秀山湖的宽度差不多啊……我甚至还可以肯定,通过弹痕检测,击中南瓜的子弹和枪杀案中击中师海的子弹,是从同一支枪里射出的。”

  老向站起来用力拍打我的肩膀,“全被你说中了!”他走到窗前,背着手望向窗外的天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下,离揭开凶手真面目的日子是真的为时不远了。”

  击打不同距离上的物体,枪械上的标尺都不同。军警用的枪械,瞄准具上的标尺有很多刻度,可以根据目标的不同距离将缺口上的卡标移到相应的位置上。小口径运动步枪一般没有设置类似的距离标尺,他们平时训练与比赛的射击距离是固定的,都是五十米,每次实弹射击的时候,只会根据当时的弹着点分布情况进行非常细小的微调。两百多米距离上的射击,是在平时的训练中根本不会出现的情况,也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依据。所以,为了达到一枪毙命的效果,只能是通过相同距离上的实地试射对标尺进行修正。

  枪手对沙洲上的南瓜进行射击,就是出于这个目的,也只能是出于这个目的。

  “石棉布是怎么回事?”

  “这个还不清楚,技术组的专家还在研究,但我觉得,枪手是用它来制作消声器。”

  “现场还有枪手留下的其他痕迹吗?”

  “没有,时间过去太久了。我估计,那个弹壳,也是枪手不小心遗落的。”

  “枪手试枪是在什么时候?”

  “也不清楚,被枪打伤的南瓜已经送到农业部门去做鉴定去了,看能不能通过南瓜受损腐败的情况,推算出枪手校枪的具体时间。他们说,从没有统计过类似的数据,需要重新做实验才会有结果,但也不保证实验结果一定是准确无误的。”老向转过身来,“不过,我想,就算没有这个实验,我们也可以大胆地推测,两百多米的距离,一定是枪手为了枪杀师海而做的准备工作!”

  “是长枪吗?”我有气无力地问。

  “是!吕昭他们已经做了实验,可以肯定,南瓜上的枪伤,就是长枪所为。”老向忽然发现了我的情绪有点低落,“咦?你怎么好像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高兴啊?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坐回到我身边的椅子上看着我。

  “没什么。”我苦笑了一下,“只是,这样一来,师父的嫌疑就更大了。”

  “师父?你的师父吗?”

  “是啊,我跟着队员们也叫他师父,而且,他也确实是我的师父,他在省城射击俱乐部里教过我打枪。”

  “你说的师父是……”

  “王平,益市射击队长枪组教练,现在射击队的总教练。”


作者: 绝对不主流    时间: 2021-3-2 22:07
光顾着吵架了,赶紧过来补个顶
作者: 老剑    时间: 2021-3-2 23:12
  第七章  我是枪手(1)

  “王平是你的师父?”老向感到有些意外,他低头抽了几口烟,“你和他的感情很好吧?”

  “其实……我和他交往的时间并不多,但我敢肯定,他是很好很好的人……我这么说,您能理解吗?”

  老向看着我,沉默了一会:“我当然能理解。小霍啊,没有人天生就是坏人,当然,也没有人天生就注定以后就是个好人。”

  老向从烟盒里抽出支烟递给我,又给我点上,浓烈的烟尘猛烈地袭击我的胸肺,我想忍住不咳,却还是没能忍住,几声咳嗽之后,脸胀得通红,喉咙里火燎火燎地疼痛。

  老向拍了拍我肩膀,也叹了一口气:“自古到今,从来就没有分清过谁是真正的好人和坏人,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有各自不同的道德标准和行为准则。就拿岳飞来说吧,他是被我们一直传颂的民族英雄,是好人吧?可他在洞庭湖率领岳家军镇压杨么的起义部队时,你还能理直气壮地说他是好人吗?”

  “可杨么的部队被岳飞打败之后,牛皋曾建议岳飞屠杀投降的俘虏来立威,使人不敢再反朝廷。但岳飞并没有接受这个建议,反而训斥牛皋,他说杨么之徒,本是村民,先受钟相蛊惑,后遭酷吏劫辱,本是国家赤子,杀之岂不伤恩?最后岳飞还大叫:不可杀,不可杀!这说明了什么?说明岳飞是真正的好汉,是有悲悯之心的大丈夫,而不是嗜血的屠夫!”我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些激动起来。

  奇怪的是,老向却并没有与我争执,反而微笑地看着我久久不语。看着烟雾中老向莫测高深的神情,我忽然又醒悟过来:“对不起,师父……我失态了。”

  “其实,道理你都是懂的嘛。”老向又笑了笑,“好人也会做坏事,做了坏事的,也不一定就是坏人,只是,很多时候,我们被情感所左右,失去了正常的理智和判断力。可谁没有情感呢?人啊,本来就是感情丰富的动物,但一味遵循感情去办事,这世界岂不乱套?我们还能有片刻的安宁吗?”

  “我懂了,谢谢您。”

  “谢我干嘛?哈哈,都是你自己领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

  “禅宗有棒喝,儒家有耳提,学生的领悟终究离不开师父的点拨啊。”

  “你这么说的话,我这张老脸可就没地方摆啰。哈哈,我俩投缘,不要什么师父什么徒弟的,我们就是老哥俩,忘年交嘛,不是更好吗?”

  “这……不好吧,吕昭……”

  “关吕昭什么事?你和他做得兄弟,和我就做不得了?”

  “可他是您的徒弟啊。”

  “看看,拘泥了吧?大丈夫处世,不要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才好啊!名号不过是为了方便别人称呼的,只要心里有,叫老哥和叫师父有区别吗?嗯?”

  “哈哈,是的,是的。老哥!”

  “好好好,好老弟!”

  晚餐时,老向一定要我陪他到街口的小店喝几杯小酒,照他的话说,既然是兄弟了,总该有个仪式,可以简陋点,但不能免。酒过数巡,老向也对我说了些心里话,大致是退休之后,也有些不适应,找不到人生方向之类。做保安也不是长久之计,他打算再过几年,到乡下找个地方,养养猪,种种草,然后潜下心来写点关于刑侦之类的东西。我说,那太好了,我一定要买,还要亲笔签名的。老向大笑,说,不签不签,搞得像三流明星一样,丢死人了!

  从老向那里回到宾馆已经是深夜了。

  射击队明天就该回来了。我躺在床上想,我该怎么跟师父谈谈,又该谈些什么。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

  这次与香港体院的友谊交流赛,除了男子手枪慢射和速射没有取得胜利,其他的项目的第一都被这群“小兔崽子”给囊括了。体校的领导们都很高兴,早早地就在体校广场上等着王平和他的队员们胜利归来。

  王平和队员们一下车,就有其他的体校运动员给献上鲜花。王平被领导们围住,接受他们的祝贺。他被拉走之前,不忘跟我打了个招呼:“小霍,等会我找你有事,等我。”

  “怎么没见到小云?”我问捧着鲜花跟花一样绽着灿烂笑脸的刘晓晓。

  “小云留在香港了。师父跟那边谈好了,又请示了体校领导,接下来,会由体校和香港那边办理后续的手续。”

  “小云同意了吗?”

  “好像同意了……只是,我们上车的时候,看到她孤零零的样子,挺难受的。”刘晓晓也敛住了笑容,有点伤感。

  “呵,小云能接受更好的训练,应该替她高兴啊,别伤心了,你们经常参加比赛,以后见面的机会大把大把的。”我安慰刘晓晓,“还有,你要加油啊,别老让小师妹把你给打趴下了。”

  “别提了,这下,我更是没指望赢她了。”刘晓晓耸耸肩,转身走了,那背影看上去带着点落寞。我有点无聊地想到,苏云不在这里,这下,射击队的女队员中,刘晓晓就是寂寞高手了。

  等到下午三点多,王平才脱身。他来到我的客房,满嘴的酒味,进门后就一屁股坐到床上,然后往后翻倒仰躺着:“妈拉个巴子,比打比赛还累人,这帮鸟人也不嫌烦!”

  “大家都是在为你高兴嘛。”我帮王平倒上杯温开水,递给他,“喝点水,醒醒酒。”

  王平翻身坐起来,将头一仰就把水喝完了:“再来一杯。”喝完两杯水,王平冲我说:“怎么样?这段时间有没有想我们?”

  “想,每天都想,就盼着你回来呢。”

  “哈哈,还算有点良心。”王平喷出一口酒气,神色却变得严肃起来,“可惜,回来了,却不能多陪你了。”

  “你说什么?”我看着王平问道,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现在有事吗?”

  “我没事,就等你们回来,陪你好好聊聊。新闻稿小周早就发回报社了。”

  “可我有事啊。”王平站起来,搭着我的肩膀说:“陪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公安局。”

  “去那里干什么?”

  “我去……”王平停顿了下,拍了拍我的背,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陪我去公安局投案自首,我,”他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就是那个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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